房间里的沼泽
男的一方已经到了约好的地方,不一会儿,她来了。一个裹得比较严实拖着大型行李箱但看着很有料的少女进入了男子的视线。
男子稍稍有些迟疑,但是那个箱子上醒目的logo确实是当初说好见面时的辨别标志。那少女也在约定的地方停下,坐在箱子上,像在等什么。
男子徘徊了三五秒,还是无奈的上前搭话,“请问、你就是鬼碰愁工作室的田师傅吗?”
“哦!”少女抬头,看向挂着尴尬笑容的男子,“啊没错,我就是。那您就是张宏先生吗?”
“啊哈哈,我是。”张宏上下打量着这个不知道成年没有的田师傅,她全身上下的打扮都与少女无异,除了那个脑袋上大两号的鸭舌帽,倾斜着遮住了半张脸。
“哦,您提前来了啊,那太好了,走吧,去您家。”田师傅站了起来,一副随时可以走的样子。
“呀等等!那个,不是…不是我听错了吧。再确认一遍哈,你就是田师傅,而不是田师傅是你师傅?”大大的疑惑写在张宏脸上。
“您搁这儿绕口令呐?啧...为啥现在的人啊…先生,不是,要是我是个老头子,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问了?”田师傅有些不耐烦的反问了过去。
“唉呀,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嘛,这不是不太好嘛。你想想你这样进我家门,邻居总会看见吧,看见难免说三道四的,得亏这段闹鬼女友出去了,不然你能不能进去都是两回事啊!”张宏尽力的向田师傅解释。
“啧。”田师傅抬了一下她的鸭舌帽,映入张宏眼帘的是少女被毁容的右半边脸,如有无数的肉虫纵横交错在那张无辜的脸庞上,甚至难以分辨出右眼在那里。
“这样还会说吗?”田师傅反问。
张宏心里一惊,“呀…您这是,干这行伤的吗?”小心翼翼的问。
“关你锤子事。我是来拿钱帮你驱鬼的,不是陪聊好吧。要走快走,不走押金不退。”田师傅看起来是真有些烦了。
张宏知趣的没再多嘴,领着田师傅到了自家小区楼下。田师傅刚到楼道口,便顿了顿小声“哦吼~”下。张宏当然没有注意到,只是傻不叽的向楼上走着。这个小区也有些年头了,每每栋楼都透露着年代感。这是当年第一批棚户区改造的,但是由于地段比较好,现在房屋售价依旧不低。
由于旧式的楼梯设计,田师傅的行李箱搬的有些艰难。这时张宏识趣上前,“啊,田师傅,我来帮你吧!”
“哼”田师傅没有把行李箱递过去的意思,而是一副稍稍得意的样子,“张先生,您不是有些信不过我嘛,那您现在可要看好啦。”
田师傅的手腕猛地向外转了一下,手上流过了一些黑色的符号,但这些符号张宏是看不见的。接着,她就十分轻松的把那个大行李箱用单手举了起来。张宏的表情从疑惑转到了惊讶,再到有些敬佩。毕竟那种型号行李箱,还是金属制的,就算是空的,也不可能轻到让一个少女如此轻松的举起。
“什么都不要说!”张宏刚想脱口而出,就被田师傅打断,“时间宝贵,还是快点去您家吧。”
继续向上走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本该笔直的楼梯,却微微螺旋了起来,楼道的门也自动锁上了。
“啊,这里就是我家了。”张宏拿出钥匙开门。
两人进门后,田师傅立马反射性的捂住了鼻子,“哦,天呐,这个味道。”田师傅拍了拍张宏的肩膀问:“你平常都闻不到吗?”
张宏先是愣了一下“啊哈哈哈…”然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接着立马把散着的鞋子收到了鞋柜里,并拿出一款女式拖鞋放到田师傅面前,说:“唉呀,汗脚嘛,我这干的也不是什么轻松活儿,难免有点味儿。这是我女友,你用这双吧,保证不臭。”
“不是,我不是说的鞋的味道,但是这个房间的整体,都弥漫着一股腐臭味。按说一般人也该多多少少感觉出一点啊。额…算了,先进去看看吧。”田师傅没有换拖鞋,而是自己带了脚套。进屋之后,门就关上了。田师傅拉开了她的行李箱,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纸张和少部分管制物品。
田师傅一边挑着装备,一边询问张宏:“张先生,您说您是在大概两个月之前,每次躺下身的时候,就感觉到像是要被吸入地板一样。然后在两个星期前左右,这份违和感大到让您无法入眠,甚至躺下?”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吧,但就像陷到沼泽里一样,身体本能的感觉到不安与抗拒,根本无法躺下。”张宏说到。
“嘶~但这感觉…”田师傅缓缓的环顾四周,“这可不像是才待在这里两个月啊…等等…”田师傅在她箱子里翻找着什么,一会儿,带上了一个平光眼镜。“卧槽…”她显得有些惊讶。
现在在田师傅的眼中,张宏的房屋里四角、墙壁充斥着各种暗红色的,看起来十分粘稠,缓缓蠕动的暗红色不明物块,地板上更是铺上了一层,除此之外,房间内空气也如同有雾霾一般。
“这小子竟然能活到现在…”田师傅小声嘟囔着,生怕张宏听见。接着,田师傅又对张宏说:“我躺下试一试,要是出现了什么意想不到或者超乎寻常的事情,你就什么都不要想,尽快向门外跑,远离这栋楼,明白不?”
“明白明白!”张宏连忙点头。
田师傅附身坐下,身体向一侧倾去,斜身躺下。就在她躺下的瞬间,感觉自己身体变得十分沉重,并不断向下陷。还没等大脑反应,身体就应激似得立刻撑起。等田师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是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的半坐状态。
“田师傅?怎么了??这鬼很猛吗?您没事吧??”张宏稍有些战战兢兢的凑上前问。
“没事。”田师傅轻轻挥了挥手,呼吸稳定下来之后便又在箱子里翻出了几个小瓶子,接着说:“我需要在你家里收集些这个鬼的,额…消息,啊不,信息吧,您能明白吧?麻烦您把家里的门都打开下。”
随后,田师傅在张宏的家中四处又是抠又是刮的往小瓶子里收集着不详的灵气,当然,这一切张宏都是看不到的,他只能看到田师傅不断的往瓶子里装空气。
不到五分钟,张宏就憋不住了,开始疯狂的嘟囔和问田师傅,类似“这到底是什么鬼啊?”、“这鬼有多厉害啊?”、“我不会有事吧?”、“我是不是快死了?”、“这鬼咋怎么奇怪啊?专盯人躺下的时候,不让人睡觉?”等等一系列疑惑。
刚开始田师傅并没有过多的理会,嗯嗯啊啊的应付了过去。后来可能被叽叽喳喳的烦了,才用一幅不耐烦的语气快速的解释道:“现实里鬼这种东西,它跟你在电视上看的不一样啊!你想想要是电视上播的是真的,那你们都能当捉鬼大师了,我们这行还吃个锤子饭啊!”
“说的也是哦…”张宏不在那么烦人的嘟囔,但是疑惑还挂在脸上。
接着,田师傅看张宏好像还有些不解的样子,心想防止他一会儿憋不住再嘟嘟,所以干脆又给他稍稍多解释了点,“在现实里,‘鬼’这种东西,首先不一定都是人死后变成的,成因分许多种类。嗯…不过,大部分情况下确实由人变得比较多。大部分的鬼们,都有着一种,算是自己的‘性格’之类的,成因也分多种情况,不过常见的、生前是人的鬼们,大多和他/她们生前的性格、遭遇、死因等等有关联。简单来说,就是这些鬼们,可能会在某方面上,表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固执。”
“哦哦,这样啊…”张宏若有所思般的点点头,其实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
“如果我说你的能理解的话,那么你们家的这位不速之客,大概也可能是生前性格比较扭曲、或者是有什么超乎寻常的遭遇吧。这种类的鬼行动起来必定会遵循某种规律,如果你没有触及到的话,应该不会主动伤害你。”说着,田师傅手里某些小瓶子发出了暗暗的光,“卧槽,这可是…呀,这可太糟糕了,这么快的吗?”田师傅显得有些惊讶。
“田师傅,怎、怎么了?”张宏连忙凑上前去问。
“你家里的这个家伙,大概真的很难对付,要是现在强行祛除的话,有可能进行的过程太过激烈,把你家都给炸了。”田师傅有些担忧的说。
“嗯??”张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炸了??啊,不是,跟天然气爆炸样吗?”
“额……”田师傅顿了顿,“这有点不好说,可能会比这威力还大,也可能不会爆炸吧…”
“等等等!!这可不行!”还没等田师傅说完,张宏就立马接上话,“要是真炸了,咱俩要吃官司的吧!!”
“额,不,我不会,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会吃官司。”与张宏的慌乱相比,田师傅显得淡定许多。
“我吃也不行啊!!田师傅,田师傅!您可得想想办法啊,我这可不能拿我下半辈子来这里赌啊!”张宏试图抓田师傅的手来拜托她,结果田师傅敏捷的闪开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也没说必须得今天开工搞事不是吗?总之,我会回去再分析研究一下,想想有什么好的对策。不过这就得让您再忍受一段时间了…对了,您要是有什么关于这间房上代主人,或者其他历史什么的,请告诉我。毕竟了解了才能做更好的准备。”田师傅说着,就把小瓶子以及各种装备往箱子里回收。
“哦,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张宏连连答应着,“那冒昧的问一句哈,田师傅您大概得准备多久啊?”
“这…”田师傅陷入了思考,一会儿,接着说:“这有点不好说啊…啊!有了,你要是不想出去住的话,这些东西大概可以帮到你。”说着,田师傅就从箱子里翻出了两张纸符和一个黑的很不自然的小石头,“这张符贴到枕头下,这张符贴到床板上,这块石头放到床下。大概半年?最少也有三个月,你在你的床上躺下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下陷的感觉了。”
“哦!那真是太好啦,谢谢田师傅!”张宏连忙接过来。
“哈哈,不用谢,一共1500元。”田师傅则是意想不到的报价。
“啊?”大大的疑惑再次出现在张宏脸上。
“嗯。”田师傅则继续无情的肯定。
“不是不是不是,不对吧?我不是付过定金了吗??”张宏问。
“您付的是驱鬼的定金,而我现在给您的东西,则是额外的服务内容,所以您付费是应当的。您也可以不要。”田师傅解释到。
“不是?不对劲吧??再怎么说也不该1500吧??太离谱了吧?就这点东西??”张宏看看手上的小物件,又看看田师傅,更大声的问到。
“张先生,我这里已经足够良心了,要是别的缺德道士,收您上万可能都不带犹豫的,还有可能卖您的是假的。”田师傅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张宏。
“如果您想的话也可以。”田师傅。
张宏的表情凝结住了三秒,“服了、服了,我认输好吧,但这1500怎么说都有点……”之后是一幅纠结的样子。
“我卖您的真的都是原料价,绝不骗您,您要真是觉得贵的话,嗯…这样吧,只把这两块符纸卖您500,但是这样的话,不能完全隔绝对您的影响,您躺下的时候也会少许感到些违和感,不过应该不影响睡眠。您看这样如何?”田师傅拿回了张宏手里那块奇怪的石头。
张宏思考了一下,还是带点犹豫的问田师傅:“我能先试试再做决定吗?”
“不能。”田师傅立刻拒绝,“你贴上之后再揭下来不就成二手货了?您要想退,七日之内顶多退您200,十五日之内50。”
“嗯?不是?这还真能退??这玩意儿揭下来还能继续用??”张宏的从一个疑惑转移到了另一个疑惑。
“这很正常啊,难道张先生您家里用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的吗?比如粘钩之类的,第一次掉下来之后,一般都会再往墙上更用力的贴贴试试吧?”田师傅反而朝奇怪的方向反问到。
“粘钩?那玩意儿掉了以后基本都会扔吧??你不是吗?”张宏的疑惑又改变了。
“啊?会扔了??不对吧,一般情况下不都是再用力的贴一下吗?一般再贴一下还能用上一段时间好吧!你都直接扔了啊?不浪费吗?”这次换成田师傅有点大大的疑惑。
“不是不是,这聊得方向不对啊!不是,田师傅,不是,您这话说的意思,您这俩符儿合着就跟粘钩一个水准啊??”在张宏的提问下,话题总算又回到了正规。
“哦哦,您是想问这个啊。这不用您担心,这两张符里有我的灵力,怎么说呢,就像机械里的,那种,散热器?算是吧,跟散热器差不多的东西。哦对了,您要是在用这符后,出现些许乏力的症状,请您不要担心,这是符纸在正常工作的表现。”田师傅解释到。
“散热器??您这还是物理驱鬼?”张宏的疑问依旧没有解决。
“这些您就不要管了,跟您讲明白很麻烦,只是给您做了个类似的比喻。”说着,田师傅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张先生,要是没我其他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哦,好的好的,您请慢走。”张宏微微点头示意,前去开门,可正当他打算开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惊住了他,他战战兢兢的快速说到:“田田田师傅,您您您看得到吗?这这门,成带土门了!卧槽!!”
在两人一直没有注意的期间,张宏的家门已经以门把手的位置为中心,螺旋扭曲成了一团,并把出口完全封死了。
“卧槽,有麻烦了…”田师傅迅速的又附身打开她的箱子,但是还没等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空间的扭曲就肉眼可见的开始发生,周围一切被恶臭味与深红吞噬,张宏的家也完全消失不见,化作几个悬空的平台,平台的下面是如同血与肉的发酵池般的沼泽。
张宏的尖叫声先是不绝于耳,然后又突然沉寂。这时一股恶寒从田师傅的背后爬上,她意识到,张宏还没给那500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