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都：往事】第一章 苏醒
我初醒时，外面风雨大作，天色阴沉得像是墨的余韵。可想而知，这一夜颇不宁静。隔着窗子模模糊糊传来人声，像是一群人在谈论什么。今天应该是星期天，按照惯例，早上我一般不接客的，因此我只当无事发生，准备继续睡去。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渐渐敲醒了，伴随的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话语：
“是滕达先生吗？有急事找您！”
喊话的人口音很生硬。我稍微整理了衣着就去接应。我开门就说：“不好意思，今天是星期天，本人不接受任何事务……”
“先生，今天是星期一。”对面的人说道。他后面还有一群人，容貌着装皆与他类似。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是让阿兹卡大人来和您说吧。”那人便退到人群中，用了我听不懂的口音传话。随后一个身形高大，长有鹿角的男人走过来。
“你好啊，滕达。”高个子男人微笑着说道。
这人我是认识的。他叫阿兹卡，是这片土地的生命之神。我认识他十年了，前天才和他作别，他说他要外出办事，约莫一个月后才回来。
“啊，是阿兹卡啊，”我瞬间感到安心许多，“你不是说要去办事吗，怎么三天都不到就回来了？”
“不，是你已经睡了三千年了。”
“欸？”
我叫滕达·艾勒·阿克叙加斯，是这片土地上通用语的第一创始人。在我记忆中，十年前我被阿诺——就是阿兹卡所在的神明集团——选中，来到这里创造通用语。我用了三年时间和阿诺沟通，把语言方案磨好，又用七年基本统一了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的部落，让他们归顺于阿诺，使用通用语。最终，一个名叫“曼都斯”的国家屹立于大地之上，秉着“广博”的名义，包容万象。我不喜欢叫它“曼都斯”，翻译成中文时就称“曼都”。
大功告成之时，我和阿诺他们吃了个饭。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喝了点酒。宴席散后，我昏昏沉沉地回去，躺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一切属实，就是我一睡就到了三千年后，那么眼前的一切，包括操着陌生语言的人，日期的错乱，以及阿兹卡身上那种不应有的饱经沧桑，似乎也解释得通。但我还是感觉在雾里看花，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兹卡解释，因为我和阿诺签订的契约中有相关规定，我在造语完毕后，就会进入沉睡状态，直到他们需要的时候。“没有办法的啦，毕竟凡人和神明的寿命还是有差别嘛。”阿兹卡摆手解释道。
阿兹卡给的文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可我觉得不对，又似乎想不起来，记忆好像有一块凭空缺失了。不过我还是很信任他的，暂且先当这是真吧。
“关于三千年后的生活，你之后慢慢体验吧。现在我们要带你进行一系列必要的流程。”阿兹卡说道。
所谓流程，相当于融入现世社会的前奏曲。我了解了曼都的现状，知道了这片土地上现在养活了5亿人口，雄踞在南多大陆的中南部；我开始像学习外语一样学习现代曼都语，因为我的造物在三千年后已经面目全非，不过好在书面语的差别并不太大，这得归功于意音文字；我像影儿一样学习曼都的礼仪和生活方式——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我发现了三千年后的曼都在科技发展上与我最初生活的世界相当，我几乎不需要做什么适应工作。总之，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近一年左右，我在曼都日常生活是不成问题了。阿诺给我安排了一个假身份——阿卜洛斯·安托，作为阿诺内部人士开始进行工作。除了阿诺那帮子神仙和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在曼都最初与人们约定的名字。
时过境迁，阿诺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团。大概在我沉睡的时候，爆发了诸多关于反对宗教禁锢的运动。此后阿诺虽然还掌握强大的力量，但再也不是曼都的掌权者了，因为阿诺的力量更多来自信仰，没有信仰的阿诺就算有再多神奇的法术，也无法与人间抗衡。失去了明面上权力的阿诺只能以企业的身份继续存活，不过背地里阿诺仍然与人间的某些组织保持着不错的联系。
阿诺给我安排了个助理，叫作滕达·因沙。也是这时我才了解到，阿诺内部除了神仙和我这样的异类，更多的是神使。神使负责代行神仙的职务，根据传统，所有神使不论原来何姓，在内部都称姓滕达。因沙对谁很活泼热情，是个老小孩。当他知道我的初始曼都语名时，他整个人眼中都充满欣喜：“居然能和传说中的造语者大人共事！我感到万分荣幸，还请以后多多指教！”
“不用这么夸张，”我说，“你在外面就和他们一样叫我，对内叫我滕达就好，我比较习惯。”
“好的，滕达先生！”他的脸上绽放笑容，像是明媚的阳光一般，照进我阴云密布的心房。自从苏醒以来，我还没有遇到过像他这么开朗的神使。
“对了，我这段时间还不能出去。有时间的话，帮我和米多斯卡部长带个话吧。就说我已经醒了，一切平安。”
“米多斯卡部长？”因沙回道。
“嗯，就是管理智慧的神明，我的上司，以前我有事都是向他汇报的。”
“抱歉，滕达先生，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位神明，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管理智慧的神。”
“啊，是吗？那可能他不常外出见人，你去找阿兹卡问一下吧。他肯定知道。”
他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阿兹卡先生也说这位神之前因为意外失踪了。那个管理智慧的机构也被并入他的部门下了。”
“嘶，这样吗？好吧，辛苦了。”
那天下午我要回去，发现阿兹卡站在“公司”大楼门口等我。他见了我就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进了办公室，他就和我说：
“我理解你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如果有什么与过往相关的，大可以找我，但是不要委托你的助手去查阅。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外人知道。”
“知道了。”我回应道，“你对他说是失踪了，对我总可以说真相了吧。米多斯卡怎么样了？”
“他，用你们人间的话说，叫去了。”
“去了？”
“他犯了阿诺的天条，被处死了。”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我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明白了。我还有些问题，方便我问吗？”
“如果我可以回答的话。”
“现在阿诺还有几位神明？”
“除了主神拉莫斯之外，你未来打交道比较多的就是我和乌拉了。此外也就科洛斯（时间神）、阿曼斯（天空神）、西马尔（海神）、乔（地神）这么几位大神了。”
“怎么少了这么多？”
“我也不方便多说。你有缘自会知道了。”
“对了，”阿兹卡又说，“你准备一下行李吧，过两天我们要集体出去。”
“去哪？”
“弗里努亚的档案库，有一堆资料需要清点。这也是把你叫醒的原因。”
“我记得那个档案库是在兽人区吧。”
“是。”
“可别！上次去的时候，那群狼人都快把我宰了。我可不想再遭受第二次。”
“但是这次的任务太紧急了。你整理后的手稿之前不是给阿诺保管吗？”
“对。”
“阿诺上个星期收到举报，手稿失窃了，在海晋方图书馆。”
海晋方的首府维萨诺斯片，就是我在曼都生活的地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做抢救保护工作？”
“差不多，毕竟作者还活着，我们想请你整理手稿，方便我们录入为数字信息。”
“就，这些吗？”
“就这些。”
“行吧，谢谢哈。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我原来的住所在维城北边的佩文山上，为了保护我造语的资料，我申请不改变我的住所，阿诺同意了。但代价就是在阿诺把升降机造好之前，我必须每天爬山了。爬了山身体多半疲累了，收拾一下倒头就睡了……
“滕达，滕达……”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谁啊？”我起来回道。
“别管这么多。”眼前出现一只灰色的狐狸兽人，上面有着红色和白色的云纹。它的左眼像琥珀，右眼像海蓝宝石。它站着，伸出手来，也叫我伸手，于是我也伸出手来……
就在我和狐狸的指尖即将相碰的一刹那，突然现出一层蓝色的发光薄膜，把我和狐狸隔开。紧接着一阵剧烈的震动，我猛地惊醒，原来只是做梦。天才蒙蒙亮，整个世界还在半睡半醒之间。我突然想起还要收拾东西，便也没有顾及刚才的梦境，赶紧起床准备了。而梦里的东西，我到后来才知道其意义。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