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强硬博士想要扭曲晓歌的人生!(博士X晓歌)

全文9k字,四周年后第一篇!晓歌篇更新,先虐后甜。欢迎大家转发评论点赞关注!!!谢谢啦!
祝明日方舟四周年快乐!祝各位博士双黄毕业!

十九岁的你躺在金色鹅毛制成的床褥上,盯着那个坐在你腰上的肥硕男人,他脸上肥得像注了油,把一对眼睛挤成两条狭长的缝,遮住他下流的目光和意淫的想象。他把粉色的帘帐垂下来,粗鲁地撕开你单薄的衬衣,他想你和那些娼妓一样,是急于将丰富的特征展现在他面前的。他望着你的丰满,喉结跟着颤动,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你。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笑容僵住了,眼珠子仿佛要从细缝里冲出来。你看着他双手捂着脖子,痛苦地朝你栽下去。
那时,你眼里的月亮是血红色的,和你十二岁那年见到的一样。
男人死了,你将他肥大僵硬的身体推开,右手攥着镶满宝石的,滴着血的口琴,掀起帘幕,不慌不忙地走进月光里。娼妓的乐器是做不了这样的杀伐的,而你可以,这是你挚爱的武器,只消轻轻按下口琴右侧那颗小巧的红宝石,左侧便会弹出极其锋利的刀刃来。你就是用着把刃,切开那个男人的喉结,就像你切开其他男人一样。
此外,你本就不是妓女。只是在玻利瓦尔这片土地,嫖客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商贾或政客共有的称呼,你这般姿色的贫苦少女在他们眼里也和妓女无异。他们总喜欢将少女变成娼妓,拍卖,玷辱,又再将少女从窑间赎买出来,仿佛妓女的清白出自嫖客的慈悲。这是多么可笑又荒唐的事啊!好在你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周转,然这般地周转并不比你的经历更悲惨。
你在卫生间淋浴,将那个男人在你身上的血洗除净尽。你从来都对镜子中那个拥有曼妙身段的少女有一种怜悯,你总觉得这样的少女不该和你共有一副命运。你应该是干瘪的,皮肤蜡黄的,脸上有着盘错的皱纹,头发枯槁,随便一抓就大把大把地掉。你觉得你甚至应该是残疾的,瞎眼的,没有牙的,瘸腿的,三个指头的。如果不是这样,你想你一定是受了天谴,被命运咒诅了。你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遭到天谴的事。而我知道的是,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换好衣服离开这栋宅邸,门卫还亲切地问候:“这么晚出去吗?阿司娅老师。”
你微笑着点点头,告诉他说:“有点私事要处理,我明天上课再来。晚安。”等到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早已丢失了你的踪迹。
阿司娅是你应聘家庭教师时随便起的名字,两天前你是玻璃剧院一名叫瑞切尔的舞女,而两周前你是桑松子酒店一名叫乐缇的前台。你用过的名字足以写满一本小册子,每一个身份都牵连着一段暗杀的故事。这些故事在玻利瓦尔的大街小巷流传,他们有人向往你,有人赞美你,有人唾弃你,有人惧怕你,他们无人见过你。
你更不知道那些传言的中心是你。我翻阅了近百册资料与文献,它们记录了玻利瓦尔的政权更迭,记录了政客和军火商是如何地勾结,又如何将一个又一个的少女训练成杀人机器,书上说你是其中唯一一个活着离开玻利瓦尔的拖哈德的杀手。拖哈德是玻利瓦尔的一个臭名昭著的军火商,也是你的饲主。而你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藏了十九年,在你离开玻利瓦尔后才浮出水面。
晓歌,便是你的名字了。
晓歌,你是四岁时被拖哈德从一片废墟里捡走的,六岁才知道那片废墟是你的家,底下还埋着你的父母。拖哈德还告诉你杀你父母的人是另一个军火商忒戎,因为你那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拒绝帮助他开发军火。
他皮肤黢黑,手臂像老树干一样粗,被黑色的茸毛密密麻麻地包裹着,其间布满了曲折错综的疤痕和破碎的文身,这些疤痕、纹身是他杀人的证据,也是胜利的见证。就是这样一个可怖的男人,亲自做你的教官,用各样残酷的方法教你不同的杀人技巧。当时和你一起受训的孩子还有五个,只有你活了下来。
再一次活下来的那一刻,你第一次看见他对你笑,也第一次意识到活下去的可能。人为了活命可以不择手段的原始冲动在你孩童的身上体现,拖哈德认可了你成为杀手的潜质。
你十二岁那天晚上,拖哈德用一条红缎带遮绑住你的眼睛说:“最后一课,你要学习如何引诱男人。你身上的一切,都是你杀人的利器。”
你记不起之后发生了什么,错杂模糊的记忆里一切都是晕眩摇晃的,红色的男人,红色的天花板,红色的帘帐以及窗外红色的月亮,再有的就是疼痛,钻心剜骨般的疼痛。第二天醒来,你看见床下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拖哈德推门进来,告诉你以后每一个想和你做那样事情的男人,你都要让他们死。
他们死了,你才能活。
十四岁的晓歌被一个黄头发萨卡兹男性领到在聚光灯下站着,观众席上坐满了华丽的显赫,他们无一例外戴着面具。面具是一项释放天性的发明,无论你是谁,只要戴上面具,你就可以放肆和戴着面具的异性甚至同性之间亲吻,交媾,也可以肆意凝视聚光灯下等待叫价的少女,举着牌子喊出价格,一个个的面具把台下几千人的羞耻都打碎了,涌了一地的下流。
晓歌低下头,瞧了一眼脚上的镣铐,用余光瞥了一眼萨卡兹男性卖主棕黄的脖颈。她想一会儿她就要用指套里刀切开那里了,但脚镣先解开才方便逃跑。
卖主清了清嗓子,伸手示意场下安静。接着他有条不紊地把晓歌破旧的睡袍扯下来扔到一边,观众席又变得嘈杂起来。
“今晚的特等品,十四岁,黎博利。起价一万龙门币。”说完这段,他提着晓歌的头发将她转了一圈,说:“没有皮肤病,没有外伤,发育良好,肤色肤质优秀,头发也是真的,发质好,黑色。”
“一万五。”台下已经有观众叫价了。
这只是介绍商品的第一步,接着,他用虎口捏住晓歌的腮帮子:“牙齿牢固,没有异味,舌头也没有损伤。视力,听力都没有问题。”
后又拍了拍她的脸颊,说:“这脸蛋拍拍就露粉,水灵!”
“一万八!”
“一万八,一万八还有人吗?”卖主吆喝到。
“等一下,是处女吗?”第一排有人喊道。
“你来这里娶老婆吗?这是卖奴隶的!”卖主先是打趣,又补充说,”当然不是,不过这对奴隶而言无所谓。”
“做老婆也无所谓,我出两万!”有人喊道。
“两万,两万第一次!”他自从做这行当,已经有上百个女孩男孩从他的手里卖出去,两万真的是很高的价格了,最高一次是三万。他伸着脖子张望着,嘴里像塞了海绵,他要慢点喊,要怀着期待地喊,期待叫价更高的买主。
“两万第二次!第二次了!”不会只能卖到两万吧!他心想。
“三万!我出三万!”角落里传来叫价,晓歌一眼认出了那个手,那是拖哈德。
他昏黄干瘪的眼睛登时亮了:“三万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啦!”
拖哈德喊道:“你让她走两步,她要是不跛足,我就出四万。”
卖主心想这是来了大老板了,立时小跑回晓歌身边,蹲下来开了脚镣。“啪!”脚镣落地的一瞬间,舞台上的灯灭了,这是拖哈德给晓歌的信号。晓歌找准机会,一刀划开了卖主的脖子,随后从后台跑了。
晓歌离开拍卖会场的时候,还从后台放了所有等候被拍卖的女孩男孩。她不会想到,这些女孩男孩最后几乎都被拖哈德派人抓了回来,回不来的大抵也是死了。拖哈德让晓歌杀了那个萨卡兹的理由并非消灭罪恶,而是他自己想接手这个买卖。
这是你的第一次刺杀。
再说回你十九岁的那天,那晚你在玻利瓦尔城外自己的营地里睡了一宿,你睡得很香,难得没有噩梦,没有那些红的绿的紫的,流着血闪着火光的噩梦。翌日醒来,你远远看见玻利瓦尔的城区各处冒着黑烟,在你安眠的夜里,城里发生了你难以想象的战斗。
根据罗德岛的资料记载,那天玻利瓦尔里的武装组织和军火商之间发生了火拼,整片城区淹没在火海里,人员伤亡数千,拖哈德也在其中。
火辣的烈阳把废墟堆叠的砖块烤得冒烟,整片战场的空气里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尘和肉被烤焦的刺鼻气味。晓歌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她以为自己永远无法从拖哈德的掌控里解脱,拖哈德说过:“他们死了,你才能活。”
其实你明白,不是他们,而是拖哈德死了,你才算活着。
晓歌一步一步感受着这片废墟的虚实,接下来她还要确认拖哈德是否真的死在这场战火中。很快,她看见一块坍塌的墙体下伸出一只僵硬粗壮的手,她急忙跑过去看,那正是曾带给她梦魇的黝黑布满汗毛的手。她确定这手是属于拖哈德的,接着,她又吃力地将墙体搬开,生怕这个九死一生的男人像蜥蜴一般断肢逃出生天。
拖哈德的尸体完全展现在晓歌眼前,他赤裸着,保持着趴的姿势,身上盖着红色的绸缎,手朝着的门的方向。而他的身下,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同样赤裸的,戴着眼罩的女孩。
晓歌盯着这一上一下两具尸体,透过红绸,她影影绰绰看见那漆黑的轮廓和记忆里十二岁那晚的男人轮廓重合。她这才明白,当年那个死在床下的男人不过是拖哈德自己的替死鬼,拖哈德才是残忍侵犯自己的元凶。
晓歌把死去的女孩从废墟下抱了出来,就像纤细的树枝子被折断,她找了一块布盖在女孩身上,想把她葬在城外。晓歌想,不会再有人被拖哈德侵犯,杀害了,他彻底死了。
她感谢有人帮她杀了拖哈德。她其实早有机会杀了他,但十五年来精神上的掌控和习惯,让她认为拖哈德是她永远杀不掉的人。事实上,资料上关于晓歌和拖哈德的恩怨不仅于此,忒戎,那个据说杀了晓歌父母的军火商,其实也不过是和拖哈德做了笔交易。拖哈德答应忒戎,只要忒戎能杀了那个拒绝协助他开发军火的大学教授,他就愿意和忒戎垄断整个军火市场。
你葬了那个女孩,在悲喜交加的情感冷却以后,发现自己失去了归处。是啊,你的饲主死了,那你的归处又在哪儿?你陷入了巨大的迷失中,身体上矿石病的症状折磨着你,你突然意识到十九岁对你们而言,已经是长寿了,凡是十八岁以后死的杀手,那都是喜丧。
你在难民区找了栋破帐篷住下,因为你不想死在城外的营地里。死在城外的人,尸体会被风沙侵蚀,会被狗叼会被鸟吃,你活得太辛苦,希望死可以有个整全的句号。
难民区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死于疾病,死于饥饿,死于争夺,你很容易就能从他们的眼神里预见到他们的死法。直到有一天,你从镜子里预见到你的死期,下一秒,你就倒在了帐篷外,脸摔在泥泞的积水里。你朦胧的意识中催促你舔一口这积水,你五天只吃了一个发霉的面包,其余的你都给了那些贫民窟的孩子。
我想,你其实是可以靠劫富济贫活下去的,而在你看来,生来的贫富不该成为理应被杀的理由,你不想再回到过去日子,不想再做一个杀人凶手。
你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刹那,感受到身体开始上浮,你想你的灵魂快要飞向高天,便努力想睁开眼,再瞧一瞧你那副肉体,那副曾经精致的肉体不该有这样的结局,你想和她说声抱歉。
“唔……”你发现那副肉体不在地上,又缓缓移动眼珠子往上瞧,一点一点,直到看见一个模糊的,抱着你的身影。
“是……死神吗?”你喃喃道,彻底昏了过去。
晓歌在罗德岛的病床上醒来,纯白的天花板和晶体白灯光让她有些眩晕,她刚想起身,身体却是几次三番使不上力,索性不再挣扎。她的视线顺着右手上的针管循循而上,停在顶端输液吊袋的标签上。“晶降液”晓歌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房间溜进了一阵风,把透白的窗帘鼓得飘摇,同时一阵“咯咯咯”的清朗笑声也跳进来。
“桃金娘,你们去那边玩,这里有病人。”晓歌敏锐的听力依旧捕捉到那刻意压低的女声,她其实不想让那笑声走,她很久没听过这样快乐的嬉戏声了。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晓歌觉得失落,睡也睡不着,起也起不来,她兀自想若这样活着,那倒真不如死了好。
少顷,一个面容清冽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白大褂。晓歌瞧着她,心下觉得她很美,头发是淡淡的绿,眼珠子是宝石绿。女人见晓歌醒来,便说:“你醒了,是不是浑身没什么力气?不用担心,等这袋晶降液走完,明天你就能正常下地了。”
“请问.......”
“这里是罗德岛,我是凯尔希,这里的医生。”凯尔希将窗户掩上,“开了有一阵了,吹风对你目前的身体不太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晓歌那么多用过的名字,此刻却堵在嘴边说不出来。她哪有什么名字呢,编一个名字,便预示着要死一个人,有时候要死两三个人。她纤细的手指将床单抓出一道道褶皱,说道:“我没有名字。”
“等明天,大家一起想一个名字。”
晓歌没想到凯尔希医生会这样说,她心里感到一阵踏实,紧绷的手指也舒展了。
“是谁,送我过来的呢?”
“是罗德岛的指挥,博士,他们去难民营送医疗药物和食物的时候发现你晕在地上,便带了回来。不带回来,你大概没多久就要死在那里了。”
晓歌还想再问些什么,凯尔希打断了她。
“姑娘你就在这里养病,不用担心费用,有事按床头那个红色按钮,会有干员过来。午饭会有人给你送过来的。”说完这话,凯尔希便关门离开了。
晓歌终于睡了一场安稳觉,不再有鲜血和尸体出现在她的梦里,击打她脆弱的神经。梦到结尾的时候,她朦胧间听见音乐的声音,睡眼惺忪,她用余光瞥见窗前有个人正在吹奏着什么。
“口琴!”那是晓歌自己的口琴,她登时清醒了,她害怕那个人在吹奏时按下那隐藏的开关,被暗器伤到。
“别吹口琴,那是暗器!”晓歌连输液管都没顾上拔,人已经冲到了那人面前。输液吊带连带着钢制支架“叮叮咣咣”砸在地上,这清脆的巨响更早晓歌一步截停了演奏者的吹奏。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那人身上,是个男人,端正的五官呈现出狐疑并惊讶的表情,转而又露出笑意。
晓歌认出他,便知道他是故意的。她在三年前见过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曾经也在拖哈德给你的暗杀名单里。你心里不清楚这个初来乍到玻利瓦尔的男人为何会成为拖哈德的眼中钉,但接到命令的你,也只有完成任务这一条道路可走。
拖哈德将那个男人下榻的酒店告诉了你,他装出一副好客欢迎的样子,和男人谈合作,谈政治,谈金钱,谈权力,你不知道他们在宴会上到底谈论了哪些,你在宴会上和男人唯一的接触只有一支华尔兹。
那一支舞跳完,你心里第一次产生了想放他活的念头。他的眼睛深邃,有诚恳和坦白在其中遨游。这是和宴会上的那些男人完全不同的眼神,他像看一个人一样看着你。
宴会结束后,你早早就换好衣裙,躺在了他住处的床上。你知道拖哈德会将满身酒气,不省人事的他送来,然后他就是像以往那些男人一样,用野兽的眼神和动作掠夺你,而你会在他们自以为要得逞的时候了解他们的性命。而这次,你心里有了退堂鼓,有了不忍心。
你在床上构思着有没有能让他活的方法,你其实不敢让他活,因你不知道任务失败后会面对怎样严酷的非人的惩罚。
直到门“吱呀”被推开,你同时听见那个男人道谢声以及关门的声音,你还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于是你在心里说:“如果这男人试图和你发生点什么,你就让他得逞后再杀了他。”
你躺在那里,等待床帘被掀开,但迟迟没有动静。你不解,以为这男人是不是醉倒在洗手间,便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接着,你看见那个男人,正坐在窗边望着夜,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
他瞥了你一眼,又继续看向窗外。
“先生,你不想和我做些什么吗?”你问他。
“为什么要为拖哈德卖命呢,糟蹋自己。”他反问你。
“我不为他卖命。”你咬了咬嘴唇说,“我只是按照需求为先生提供服务。”
你将长裙撩开,把肩带拉下来,做出自认最媚男,最下贱的样子。你突然后悔遇见这个男人眼睛里的澄澈,如果他也有下流的眼神,用不着等你做出这样的姿势和表情,就迫不及待地冲上来了。
“哗啦。”那个男人突然伸手将你拉近他,嗖一下从你腰间取走你的口琴。
“穿好衣服,你在我这里坐一宿,睡一宿也没事。我不困。”说着他又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你身上。
“这片土地的罪孽太深了。”他说。
“你走吧,不动声色地走,不要让拖哈德的眼线知道。”你说。
“你多大年纪,十五岁?”
“十六岁。”
“任务失败了会遇到什么?”
你摇摇头,你从没失败过,你恐惧失败。
“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他说完便走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拉着一个行李箱走了进来。他在你面前打开它,里面是一个具男人的尸体。你明白他想做什么,但你不明白这个和你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怎么就愿意帮你杀人。
晓歌站在一旁愣住了,男人把尸体拖出来,说:“这个鬼地方,死一个醉酒的嫖客根本没人会注意。”
后半夜,晓歌在房间里点了把火,男人在火势差不多时,按响了火警,混着酒店避难的人逃了出去。晓歌在来到对面的桥上,一直观望等到大火熄灭,待到第二天那个房间死人的消息见了报,她才想起来,她竟然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
叼着烟的男人,病房里吹口琴的男人,以及难民区抱起自己的轮廓,这三个身影在晓歌的脑海里发生了惊人的重合,都是他,都是那个三年前遇见的人。想到这里,晓歌感到心里有一股热流涌上鼻腔,她曾竭力想活下去的目的,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再见到这个男人。她自觉自己亏欠他,让他杀了人。
“喂,你哭什么,别哭啊,我知道这是暗器,知道的。”男人慌张极了,不知道眼前人为什么哭,急忙将口琴交付在晓歌手里。
“我没想过,没想过我会再见到你,先生。”晓歌说。
“先生就免了,叫我博士,大家都这么叫我。”
晓歌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凯尔希医生口中那位罗德岛的博士。
“快回去躺着吧,要是凯尔希医生发现你这样,一定得怪罪我的,她发起火真的太可怕了。快快快。”
博士催促着晓歌回病床上躺着,又扶起吊袋支架来。
晓歌躺下来,目光沿着博士外衣的皱褶,走过臂膀,指节,又从他的脖颈,喉结,下巴爬过额头。她觉得自己的心和血都热了起来,连带着手臂,大腿,脸颊都热了起来。她是知道这种情感的,这种被人们追逐,甚至催促人们丢掉性命的名为爱情的情感,此刻也在晓歌心里得到了确认。
“降下去,降下去吧。”晓歌心里想,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个男人呢?才见过两次而已。且她是不敢奢求博士爱她的,她杀了人,害了病,也没有清白,在数不清的男人面前赤裸过,更糟的是,她让博士为她杀了人。
“你好像不爱笑。”博士盯着她。
晓歌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唔,你还是别笑了。”博士说。
是的,他就应该像这样否定你,来确认你们之间存在的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打消你白日做梦般靠近他的那些念头。只要你给自己的绝望够深,你就会在病好后离开这里,如果治不好,你也不愿浪费这里的资源在自己身上。
“凯尔希说你没有名字,我想了一个,晓歌。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其实是为破晓而歌的意思。”博士在你床边坐下来说。
“晓歌……”你跟着说一遍,心里开始不断地循环,你好喜欢这个名字,仿佛十九年前你就该有这个名字,或者说这其实就是你父母在你来到人世时为你想好的名字。这个名字在顷刻之间,就在你绝望的鸿沟架起了桥梁。常年生活在黑暗中你,眼前这个赐给你名字的男人,难道不算是你该有的黎明破晓吗?
博士见晓歌点头,便起身离开了。晓歌闭上眼,将手掌按在博士坐过的椅子上摩挲,感受他留下的一点余温。
大约一周后,晓歌的病情稳定,可以出院了,凯尔希医生认为晓歌需要长期在罗德岛上接受定期复查和治疗,至于费用的问题可以通过协助罗德岛的工作来折抵。博士的看法是,只要能把晓歌留下,费用他乐意支付。
出院那天和春天一样,博士倒是意外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好些吗?晓歌。”
“承蒙照顾,感激不尽。”晓歌客套着答谢,把心里的激动都抹了。
“明天,来我办公室做助理吧。高薪又清闲的工作,罗德岛只此一份。”博士走过来拿走了晓歌的行李,“我一会儿带你去干员宿舍看看。”
“不是,您不必这样的,晓歌,晓歌这些事情可以自己做。”晓歌又从博士手里夺走了行李箱,”您给晓歌名字,晓歌已经非常感激了,工作和住处的事情,晓歌自己可以处理。”
“罗德岛上新入职干员的工作和住处都是我来安排的,晓歌。”
“啊,是这样!行李箱我自己拿就可以。”晓歌局促地握着行李箱提手,她以为这些是博士为她单独的安排。原来是统一的安排。
博士其实从未忘记过三年前他在玻利瓦尔酒店见过的女子,当他拒绝军火商拖哈德的合作提议后,便知道拖哈德有意灌醉他,他将计就计,把微醺装成酣醉,熟练地迷惑了拖哈德,后者甚至对装出意识模糊的博士耳语说:“博士,今夜好好享受,提议明天再谈。”
博士回到住处,透过床帘看见那个蒙眼躺在床上的女人,他确信那是个老辣的妓女,一个熟练通过美色暗杀男人的妓女。他觉得拖哈德有些瞧不起他,这样的手段在他身上是没有效果的,于是他靠窗坐下,等那个女人自己出来。
很快,床上的女人如博士预想的一般出来了,她掀开床帘的那一刻,博士的眉毛蹙了起来。这哪里会是个卖身多年的妓女,这分明还是个少女!他对拖哈德涌出一股恨意,对玻利瓦尔生出一股恨意。博士对眼前的少女有多怜悯,对拖哈德和玻利瓦尔的恨意就有多旺盛。他不忍心看她,又转过头望向窗外。
接着,她说:“先生,你就不想和我做些什么吗?”
博士看着她,看着她熟练地拉下肩带,敞开衣襟,将自己的一切本该被保护的美好展现在自己眼前。她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地引诱,平静地求爱,平静地下流,放荡。仿佛此刻的她不是她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一股巨大的悲怆笼罩在博士的心头,他甚至因为自己内心当真觉得这女子美艳而生出一种罪恶感。
他稍稍平复心情,问她为什么要为拖哈德出卖身体。她不回答,依然试图勾引他。
“够了!”博士心里喊道,他看见了那明晃晃的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口琴,一把将少女拉过来夺走,又把自己搁在椅子上外皮披在她身上。
后来,博士知道她十六岁,知道拖哈德的残忍,还知道她不想杀自己。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切关于她的过往他都不敢想。
时至今日,博士依然能想起他是怀着怎样的怒火和恨意,杀了那个刚从地下妓院走出来的男人。他是把那个嫖客当做拖哈德来看的,他把男人的尸体带回去,帮女孩伪造了现场。
三年后,博士听闻玻利瓦尔爆发内乱的消息,他在城里找过当年的女孩,可惜杳无音信。直到罗德岛对难民区的定期援助让他发现了她。
他抱着她奔回罗德岛,命令凯尔希必须将她救活。博士心里清楚这样的命令没什么道理,但他必须要让她活下去,三年前他没能救她,便成了他的心结,甚至她要是死了,博士觉得自己也是有一份罪债的。
“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罗德岛不是神!”凯尔希一语道破他的偏执,转身走进手术室。
“能救一个,就是一个啊。凯尔希。”博士对自己这样说。
助理的工作对晓歌来说上手还算轻松,博士意外她对诗歌音乐上的了解,便问她:“明天晚上去听音乐会吧,我正好有两张票。”
“恩,好。”
音乐会的内容是《莱茵生命》和《乌萨斯》的两套音乐交响曲目,演出水平极佳。晓歌和博士并排坐着,大抵是余音绕梁,二人听得有些沉醉,不经意间两只手碰到了一起。晓歌下意识地想缩手,却被博士抢先握住。她瞧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还盯着舞台,自己便只好红着脸低下头,此后音乐演奏到哪儿她都是心不在焉,心里有一谱没一谱的。
“你笑了。晓歌。”离开演出会场的时候,博士也没有松开晓歌的手。
“笑了?”
“是的,发自内心的笑,适合你。”他说。
晚风把先时的情愫吹凉了,你“嗖”一下将手抽了出来,摇头说:“这样不好,博士。”
“不好,有什么不好?我不好?”
“不,博士很好,是我不好。”晓歌闪烁其词。
“是,你不让我牵你的手,是你不好,所以过来。”博士说着便又要牵晓歌的手。
“不是,博士,我,我,我对您,没有那种喜欢。”
“哦?那你和我来听音乐会?那你一直让我牵着你的手,刚刚才缩回去?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博士说这话,五官距离晓歌也是越来越近,两个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接着,他似乎确认到了什么,又和晓歌保持到正常的距离。
“你说这话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
“我不在意你的过去,晓歌。我无法为你的过去道歉,但我想告诉你,在你未来不确定的命运里,我想拥有和你同在的权利。”他眼神灼灼地看着你,然后又再次牵起你的手,迎着月色星光的紫色长毯,往罗德岛的方向走去。
十九岁的你跟在他的身后,终于确定,你此后的命运再不必颠沛流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