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Magic Creed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你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无比重要的,但是却又没办法被替代,或者索性彻底忘记的。”
对魔理沙来说,记忆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如果说,记忆是决定一个人存在与否独一无二的最重要因素,那么对魔理沙来说,她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过,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这种恍若梦境的感觉甚至让她变得有些神经兮兮,难以言喻的恐惧几乎让她变成了被害妄想症患者。
在她的身上,绝对发生了一些事情,她这样想着,但是却又无法证明这一点,自己就像是不断旋转着的陀螺一样,已经没有办法辨别属于自己的方向。
被人篡改过的记忆,被忘却的重中之重,魔理沙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但是比起其他人的迷茫,她却又一直感觉心底里有一个声音指挥着自己。
她不知道该不该对这个声音表示畏惧,但是,她却相信,这个想法是发自内心的,就像行走在一根钢轨上……又或者说,这根钢轨,却那么像是她自己选择的。
过去的两年里,魔理沙从未感觉到这根钢轨是悬空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是爱丽丝。她将关于幻想乡的回忆全部锁在保险柜里,甚至,她感觉这个世界就是给自己准备的,除了那已经被选择性遗忘的三年前的夜和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事情之外。
但是,少女们的争斗却再次让她不得不面对那些问题,没有人生来就以剥夺别人的生命为乐,但是她就只能这样看着所有人陷入那个漩涡,因为矛盾的螺旋和各自的真理不惜……
又或者,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做些什么?
咬咬牙,抬手按下刹车,鬼魅一般安静而高速的摩托车早已驶出了市区,性能良好的刹车系统让接近两百公里时速的摩托车一个侧身,两个巨大的轮胎扬起一阵沙尘,稳稳地停在了一片废弃的楼房前。
准确的说,她离那栋面前的楼房,还有整整一百米的距离。
烟尘散去,黑白的少女摘掉头盔,淡然地掰开储物柜,取出帽子扣在头上。
然后,黑白的少女抬起头,目光的尽头,红白的少女安静地站在建筑的门口,战斗中飞溅在她的身上的妹红的鲜血刚刚干透,收起了匕首的少女对上魔理沙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而残忍。
魔理沙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前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反手亮出了八卦炉。
“灵梦,停下吧,你的行为根本毫无意义,你已经杀了觉和空,现在又害死了芙兰……停下吧。”
灵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面对着熟悉的八卦炉,也没有想要抬手防御的姿势。
“我能理解你……你的一切想法……和你所背负的责任,多少次我们一起走过来,解决那些看似不可能解决的异变,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就一定要用如此极端的手段?我不信你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就算真的回去了,幻想乡还剩下些什么,幻想乡还能剩下些什么?”
“是啊,我也想问为什么?”
灵梦轻轻地开口,利刃一般的目光下方,是咧成诡异笑容的嘴角。
“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幻想;为什么我每一个想放过的人都一定会站在我的对面;为什么每个人都口口声声说要理解我,但是却又根本不试着去理解我;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这个世界中秉持着自己的正义却偏偏不允许我同样为自己所知所信奋斗;为什么明明在虚假的梦境中挣扎却不愿睁开眼去接受残酷的现实……为什么!”
话音未落,灵梦脚尖点地,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魔理沙的掌心几乎是下意识地释放出一道明亮的魔炮——但是这道明显被控制了威力的魔炮甚至不能阻挡灵梦的脚步,红白的少女仅用一只手就轻松地破开了金黄的光束,所有碰撞在她的灵力盾上的魔炮粒子都瞬间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在魔理沙惊愕的目光中,灵梦面无表情地一把扣住对方的脖子,卡着对方就这样径直冲过数百米的距离,然后将黑白的魔法使重重地按在一堵墙壁之中。
“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你就一肚子没来由的怒火;为什么我看到你就想痛痛快快地打你一顿;为什么只有你,能让我这么明确地感到痛恨;为什么只有你,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却总是觉得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为什么……”
被扣住脖子的魔理沙几乎无法呼吸,她握住灵梦的手,感受到的却只有冰冷的灵力,而灵梦的眼中则丝毫没有任何的怜悯,每一句提问,灵梦的手腕就收紧一分,终于,黑白的魔法使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在游离的意识中,她的脑海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灵梦近乎责备的质问。
突然,灵梦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被按在墙上的少女只觉得身体一轻,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冰冷的氧气重新冲入气管,黑白的少女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抬起头,灵梦脸上那一如既往的冷漠和杀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相反的,魔理沙第一次在灵梦的脸上看到这种混杂着震惊和慌乱的表情。
但是,很快的,她注意到,灵梦的目光的尽头并不是自己的脸庞,低下头,灵梦死死地盯着的,是胸前那枚国际象棋“国王”的挂饰!
“怎么会……你怎么会有这个棋子……你到底……雾雨魔理沙你到底!!”
依然在原地喘着粗气,间或咳嗽一两声的魔理沙完全说不出话,她只能同样盯着那枚爱丽丝送给自己的挂饰,不知所措。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灵梦的惊惧事实上只持续了数秒,事实上甚至没有给魔理沙足够的回答时间,血红色的灵力炸开,灵梦一拳砸向了魔理沙,而后者所能做的只是抬起手,徒劳地挡在身前。
下一秒,魔理沙就飞了出去,几乎同时,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整体坍塌了下去。
魔理沙在地上连续地翻滚着,但是她知道,在灵梦的拳头落下的最后一瞬间,自己被推开了。
或者说,用“推”这个词并不准确,但是无论如何,自己是活下了。
是的,那一瞬间,灵梦确实是动了杀意。
艰难地爬起来,毫无风度地坐在地上的黑白,清楚地看到了那一抹在墙壁崩塌的烟尘中顽强站立的灰色身影。
“爱丽丝!”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站在灵梦的面前,单手死死地接住灵梦的拳头,但是,人偶使的状态并不乐观——这一点从她紧咬着唇边,嘴角上滑落的血线就可以证明。
灵梦愣了两秒,但是几乎立刻向后一跳,落地的瞬间,黑色的军刺就出现在了巫女的掌心!
没有任何留手,更没有任何多余的台词,爱丽丝的手腕一抬,左手袖剑完全弹出,手柄和剑格在零点一秒内展开,而几乎就在被爱丽丝紧紧握住的瞬间,就迎上了灵梦的短刀!
金属相击,血红色的灵力看似势不可挡,但是却出人意料地被毫无灵力光泽的长剑轻松地挡住!
而更惊讶的,则是灵梦!
因为在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附加在刀身上的灵力在和对方的长剑碰触的瞬间,仿佛被吞噬一样消失无踪!
拥有最高权限的“豁免”技能竟然没有生效!
而就在灵梦愣神的瞬间,笼罩爱丽丝左脸的面具寒光一闪,灰色的人偶师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另一把袖剑如同毒蛇一般瞬间弹出,灵梦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现在所能凭借的,只有自己绝对防御一般的灵力盾,事实上,在那一个瞬间,灵梦正面的灵力盾猛然暴涨,甚至连爱丽丝都感到了一丝挤压。
而接下来,让魔理沙几乎不能呼吸的惊讶事情发生了!
爱丽丝右手的三棱形袖剑,竟然毫无阻碍地直接穿透了灵梦强大的灵力盾,直接刺入了灵梦的左胸!
“混蛋!!”
灵梦大吼一声,而左手的军刺划出,直接刺中了爱丽丝右侧腰部!
而灵梦的反击仍未结束,右手的直刀向上一架,震飞爱丽丝的长剑,右手一翻,直接反手刺进了爱丽丝的左肩,而后,没有任何犹豫地,红白的巫女飞起一脚将爱丽丝直接踹飞。
“爱丽丝!!”
魔理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趔趄险些再次摔倒,手脚并用地冲到那堵坍塌的断墙后的时候,灵梦却也倒在了地上。
因为灵梦胸口的伤口,完全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怎……怎么可能……”
灵梦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流出的鲜血,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后挺身一跃,这个剧烈的动作让她咳出一口血沫,但是似乎却也就到此为止了。
“原来……爱丽丝……哈哈哈……好一个爱丽丝……怪不得……怪不得……”
灵梦疯狂地捂住自己的伤口,盯着被魔理沙抱在怀里的爱丽丝,灰白的人偶师的身上还插着灵梦的那把直刀,但是却依然毫不回避地对上了灵梦的目光。
“果然……你和你的那个小人偶……咳咳……都是在为黑幕服务的吧……哈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哈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你了……咳咳咳咳……”
魔理沙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疯狂的灵梦狂笑着向后一步一步的退去,而下一秒,黑白的魔法使就知道了灵梦能被爱丽丝刺伤的原因!
血!
爱丽丝的鲜血从伤口泊泊流出,而流淌到魔理沙手上的时候,魔法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而鲜红的鲜血滴落在八卦炉的瞬间,灵力的武器甚至传来了仿佛腐蚀一般的兹兹声!
“爱丽丝……你到底……你……”
不知所措的魔理沙看着面前的少女,对方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握住了魔理沙的手腕。
柔软而温暖的掌心,传来熟悉的触感,让魔理沙下意识地扣紧了对方的手掌,而就在这个时候,魔理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深爱的人,刚才又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魔理沙此时却束手无策!
任何灵力,碰到爱丽丝的血都会消失无踪,而对魔理沙来说,一般的伤势,不都是靠灵力就可以了吗!
“魔理沙……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喂你不要吓我啊!喂喂!不要闭上眼睛啊!!”
“……放心……我没事……别摇了……再摇就有事了……”
爱丽丝微弱的声音总算是给了魔理沙一丝宽慰,而接下来,当爱丽丝勉强侧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冲着自己飞奔而来的贝瑟芬尼。
“好些么?”
“安心啦,只是一般的伤罢了。”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左臂上白色的绷带渗出点点的血色,但是这种伤势对少女来说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至少比起几乎毁掉她整个左脸的刺入眼睛的一击,不算什么。
之所以这样被裹成粽子,大概还是出于贝瑟芬尼的授意吧,爱丽丝微微扬起嘴角,她又想起了魔理沙慌乱的面庞,这种表情出现在总是自信地微笑着的魔法使的脸上,还真不多见。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在床边的魔理沙突然笑了,只是比黑咖啡还要苦涩的笑容晕开在脸上的时候,魔法使感到的,并不是开心。
“你又救了我一次。”
“所以你现在欠我两条命,你这辈子的命,还有下辈子的。”
躺在床上的爱丽丝侧过头,注视着自己的恋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还真是贪心呢。”
魔理沙无奈地扶了扶额头,然后抬手帮爱丽丝掖上被子,向后一靠,将手搭在钢管椅的靠背上,游移的目光落在了床头的花瓶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会如实回答的。”
爱丽丝轻轻吸了一口气,扭过头,重新看着天花板,鼓起一口气开口。
“你和……不,你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理沙强忍住想要直入主题的冲动,笨拙地转换了一个她自认为不那么尖锐的问题。
“其实,你是想问我和黑幕的问题吧。”
但是这又怎么瞒得住爱丽丝,人偶师叹了口气,然后平静地扭转了话题。
“如果你真的要问,我的血的效果,是中和一切的灵力,灵梦的也不例外,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而且,你猜得没错,黑幕的确和我有关,或者说,我是在帮助她。”
爱丽丝侧过身,看着靠在椅背上的魔理沙,然后略微艰难地动了一下,魔理沙急忙从椅子上弹起来,但是爱丽丝只是伸出手指向了魔理沙的胸口。
“你一定还想知道,为什么灵梦对这个挂坠反应那么大对吧……那是因为,灵梦也有一枚。”
“这……到底是什么,灵梦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向前拉了一下凳子,握着爱丽丝的手坐下的少女盯着爱丽丝的右眼——银色的面具依然贴在人偶使的左脸上,遮挡了半个面庞。
“在此之前……魔理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怎么?”
“你相信我吗?”
“那当然……我一直都……”
“即使是,我在帮助黑幕;即使是,我在阻挡你们回去幻想乡?”
“如果你不回去的话,那就一定有你的理由,而对我来说,如果没有你,幻想乡对我就毫无意义。”
魔理沙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爱丽丝甚至为之一愣,人偶使死死地锁住魔法使的目光,但是却找不到一丝轻浮而戏谑的痕迹。
“呵……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呢。”
终于,躺在床上的人偶使轻轻一笑。
“当然,这可不是我说的话。”
魔理沙同样用招牌式的笑容来回应,咧开嘴,魔法使一字一顿地继续陈述着。
“因为这是我的承诺,一诺千金的那种。”
“噗……魔理沙,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笑起来很傻?”
爱丽丝冷峻的表情仿佛被融化一样,扑哧笑出了声,以至于牵动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不开玩笑,这就是我雾雨魔理沙的选择,我早就看透了,什么幻想,什么梦境……我只知道两次,整整两次,在我快要死的时候,你救了我,这既不是幻想也不是梦境,这是真实的存在,我所相信的……我愿意托付终身的幸福。”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好像我非得救你一样的……”
爱丽丝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那下次换我救你好了?”
“哈……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别忘了,不算灵力你的身体可是人类,不折不扣的顶级脆弱,别说是灵梦,就算是妹红这种级别的要杀你也是……”
爱丽丝突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的嘴唇,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魔理沙轻轻地抬起头,将帽檐转到后面,然后,在爱丽丝惊讶的目光中,再一次,印上了人偶使的双唇。
再然后,闭上了眼睛的人偶使,抬起完好的右手,紧紧地搂住了趴在床上的魔法使。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洒落在白色的墙壁上,将紧紧相拥的禁咒的咏唱组,制成一张镌刻着永远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