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魔女（十八）

猛恶的魔物虽然得到了外表，但终究不是真正的肉体，距离“真实存在”的概念还有决定性的距离。魔力构造的身体拥有比真实存在的肉体所没有的可塑性，强度，以及不会因为寿命折损的耐久度。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永远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魔物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寻找到这样的感觉，然而在他预感死神将临之时，不断遭到魔女使魔吞噬的躯体竟讽刺地让他体验到了存在和对生命的留念。

靠着吸收众多没有意识的同类，和吃掉魔法使身上的魔力达到今天这个程度的他竟然有一天会落入和他们同样的境况。

我就要消失了吗？

不止是身体上涌现出贴近人类的实际感觉，连内心都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蜕变，若是魔物能逃过这一劫，搞不好真的能变成纯魔力构成，同时具有人类感情的奇妙生物——那个时候，各种意义上都能够将他算作生物。

不过那只能停留在猜测层次，魔女和使魔不会给他机会，双方结下的梁子已不可弥补。可蕾和维德都明白，一时心软很可能就会成为他们身死的关键转折。而且魔物不是生命体这点使得他们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谁会对一块泥土心怀杀意呢？

魔物几乎放弃挣扎，打从被魔女那双针对魔力的魔眼控制时，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意义。照常理而言，身为魔物的他应该遵照本能坦然接受万事休矣的处境，可是刚刚觉醒的不甘、愤怒与热切却不断否定本能，拼命地从他心底挖掘某种东西……魔物无法理解，但是他很想看到，藏在自己身体深处，不曾发觉，不曾渴望的宝物。

某个念头陡然从不存在的大脑中闪过。

首次体会落败……若不是魔女逼迫他到如此绝境，他永远都不会诞生如此疯狂的念头，弄不好也许是比被使魔吃掉还窝囊的死法，即使运气好能成过，还是会失去永生，丧失绝大部分的力量——但能杀了她。

魔物不再犹豫，放弃挣扎的一瞬间，施行本能持完全反对的计划。

如他所料，不再抵抗的一瞬间，企鹅使魔果然因为没有调整的吸力呛了一刹，抓住机会，他遽然转移少量魔力——他的行动实施没逃过魔女的眼睛，这同样在计算中。魔女心生疑惑，他才能得到逃脱的机会。

“维德，快躲开！”

可蕾顾不上催动魔女与使魔之间的联系，飞步冲到维德前方。随着一声宛如飞机突破音速时的音障，她和使魔炮弹一样向后飞去。

“竟然能挡下来，你的临场反应真不错。”传入耳朵里的不再是嘶哑低沉的怪物声音，少女独特的嗓音落入耳中。

可蕾一手拿着一支钢笔，中间那支已经在刚才的膝踢下断掉了。她咳了一声，站直身子，无奈地皱起眉头。

“居然还能这样，真是作弊。”

此前一直人偶一样，被魔物当成培养基的少女邪魅勾起嘴角，印堂发黑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正常。

“怎么了？可蕾？”

维德揉揉撞疼的脑袋，问道。

“我们见证了历史啊，维德。那可不是魔物能想出来的办法……魔眼的用法可能又要改写了。”可蕾不知是兴奋，还是苦恼，血红色的眼眸显露出冰冷的杀意。

“你还真是每次都能卷入麻烦事。”维德满不在乎，催促她快点完事，“这只魔物可一点都不好吃，快让我回去休息。”

“希望我们还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