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王车易位》(4)窃藏夜幕 日常 长篇小说

第四章:窃藏夜幕
窃藏夜幕
A Thief in the Night
等到晚上的时候,暮光才终于攒足了勇气去询问小煦她是不是又饿了。她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发现小煦正躺在那张大床上,头靠在蹄上,尾巴裹在身体周围,无精打采地盯着窗外,显得是如此渺小而寂寞。暮光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一个孩子不应该看起来如此孤独。
“小煦……你想吃晚饭了吗?”
小煦吓得一跳,立刻瞪大眼睛转向暮光,表情和姿态看不出一点原有的软弱表象。“不!我不饿。”
“我相信厨师们能做出任何你想吃的食物,”暮光尽力劝说着,“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在你吃饭的时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小煦的耳朵垂了下去,“……好吧,”那声音比耳畔的低语还要微弱,看上去也闷闷不乐,“我真的很想要一个燕麦汉堡(oatburger)。”
这惊得暮光几乎忘记做出回应,“好的!当然,很快就来,只要等个几分钟就好!”暮光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她知道这可能只是小煦在戏弄自己,但让她开口也算得上是个开始,对吧?只要她能从这种孤立中脱离出来,那自己就至少有可做的事。只要她觉得自己能改过自新,那就能做到。暮光从没放弃过谁,现在也不打算开始这么做!
她离开侧厅,很快便进到了厨房里。
“公主,想吃点什么吗?”她刚一进门,主厨阔叶葱(Ramson)在就这样问道,身后站着仅剩的一名勉强还能适应他那焦灼脾气的学徒:雷纹(Thunderlane)的弟弟,轰隆(Rumble)。
“一份燕麦汉堡,越快越好。”
“那你还在等什么,小子?”阔叶葱朝轰隆叫嚷,“公主说她想快点吃上东西!就是说她可不想看着你慢吞吞的动作!快把燕麦给我拿来!还有面粉也带上。”
“是的主厨先生!”轰隆飞快地跑向食品储藏室,只留下阔叶葱不耐烦地跺着蹄子。
他们在沉默中度过了接下来的几秒钟,“简直没见过比这还慢的家伙,”阔叶葱叹了口气,跟着轰隆一起跑去了,可能是去帮他,但恐怕更可能是去责骂他。暮光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帮忙,但必须承认连她也对这位主厨感到有些害怕。
尽管如此,他们在一起工作时确实是无可否认地高效。就好像连面包都被这位主厨的脾气吓到了一样:在他炙热的目光下,连面包也能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发酵好。与此同时,轰隆用一小片雷云以闪电般的速度烤熟了整个汉堡馅。暮光实在搞不懂他是怎么能这么做而又不会把汉堡馅烧成灰烬的,不过总之不到十五分钟,她就得到了一份整齐码放在托盘里的炸干草(hay-fries)馅燕麦汉堡了。
“还不算太糟,小子,还不算——”阔叶葱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好吧,别在意,其实你这做得也算不上好。”
“是的主厨先生!”轰隆说着,甚至还向他敬了礼。
“哦,天哪……”阔叶葱又叹了口气,“朝着公主敬礼你这傻瓜!”
“是的主厨先生!”轰隆立刻回应,然后转向暮光敬礼。暮光羞怯地笑了笑,在阔叶葱可能有机会找借口责备自己之前迅速离开了房间。
她一回到侧厅就把那干草馅的汉堡放到了餐桌上,在经过小煦的门时还故意踩重了声音,好让她知道现在出来吃东西是安全的。她希望小煦不久之后就能允许自己和她一起吃饭,只要可以交流,那么她确信让小煦看到真正友谊的神奇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暮光刚把月亮降下了些,正准备安顿下来睡去时,她听到了一串敲击声;那是从房门下部传来的。她转身盯着那扇门,有些期待无序会跳出来,大声尖叫着“逮着你了!”
那敲击声又传了过来。她的魔法代劳拧开了门,理所当然的,是和煦光流站在那里,带着别扭的神色扫视着地面。
“小煦?进来吧!”
她照做了,然后向四周环顾一阵,最终选择在暮光书桌前坐下。她喘了好几口气,就像是想开口说话,但又在最后那刻停住了一样。她抬头瞥了眼暮光,然后又移开视线。
“感谢你提供的晚餐,”她最后还是开口了,“味道真的很好。”她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在地板上来回踱步,身侧的翅膀也在微微颤动。暮光能看出来她待在这里会有多么紧张。她踩上其中一块木板,让它发出形变时的轻响。
“哦?谢谢,”暮光不知道为什么小煦会费心进来说这样的话,“很高兴你会这样说。那么……你还需要些别的什么吗?”
“不……但是妈妈说你总该为得到的食物表示感谢。”
“我明白了,你还想聊聊关于她的事吗?”
“不!”小煦在尖叫声中冲出房间,还重重地关上了门,只留下暮光在惊讶中眨着眼睛。家庭对她来说一定是相当沉重的话题。
这让暮光陷入了思考。小煦并不算大,如果一定要猜的话,甚至都还称不上年少。那她怎么会变成那样的一个孩子呢?这会和她的家庭有关吗?
暮光飘来了羽毛笔和纸。

星光熠熠,
我最近在想和煦光流的事,得麻烦你在档案室里找到她申请入学时提交的资料。虽然可能没什么结果,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查下她是否有父母或类似的关系,也许他们知道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忠实的朋友,
暮光闪闪
附:
我听说今年这所学校收到的入学申请比我当校长时还要多。干得好!

她得等到明天才能寄出这封信;这通常是斯派克的工作,可他现在正在巨龙之地(dragonlands)那边和余焰待在一起。
虽然暮光没在小煦的房间里挂上日历,却至少留下了一个时钟。
小煦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保暖,盯着指针缓缓向前爬行。她的眼睛感到刺痛;平日里她在几个小时前就该睡着了,但她现在不能休息。如果她睡着了,就会错过这次机会。
她今晚就要从这里逃出去。
只要打开了门,她就会打破最近的那扇窗户,然后飞越中心城,一直到火车站里。中心城车站是整个小马国铁路网络的枢纽,顶多等上十分钟就会停靠一列班次。她会偷偷爬上火车的车顶,乘着它直达尽头。许多边境聚落都完全不认识她,而当地居民肯定会为迷路的孩子提供食物和住所。不管具体是在哪儿,小煦都会在那里度过接下来的几年,直到整个小马国将她遗忘。
也许暮光会试图找到她,但小煦觉得自己能够避开,毕竟她不太可能发动民众来寻找。没谁知道小煦现在是自由的,而如果暮光承认这点,那她就会显得自己像个傻瓜。小煦也许只是个孩子,但却比大多数小马更了解权力体系的运作方法。她知道暮光——这位新任公主、延续千年的二元社会的继承者——是绝不能在统治初期就犯下这种政治错误的。
小煦的计划有风险,但她已经习惯了风险,而且绝不会留在这里。
指针逐渐转动,指向凌晨两点,小煦从没熬到这么晚过。她挪开被子,慢慢爬到门口,凑近了耳朵,但什么也没听见,便小心地推开门,没发出一点声音,又舔了舔嘴唇,朝走廊里张望。
宁静而黑暗。
小煦尽可能安静地踩在石质的地面上,向暮光的书房走去,又靠在门上听了一次。
虽然很困难,但她还是能听出一匹睡着的小马轻柔的呼吸声。小煦点了点头,鼓起勇气。在这之后就没法回头了。她跃入空中,小心地打开了门。
房间里比走廊要更亮些,虽然窗户的大部分都被书挡住了,但仍有足够的月光倾泻而入。她现在可以更清晰地听见暮光柔和的呼吸声,甚至可以看见她的身体在被子下起伏。小煦移开目光,把注意放在了自己的目标上。它就在床头柜上,就在她以前看到它的地方:侧厅的钥匙。只要拿到它,她就可以逃出这个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向熟睡中的暮光走去,用着微小的间距逐步逼近,慢得不会在硬木地板上发出一点声响。她并不想飞过去;她还太过缺乏经验,生怕自己会在这诡异的昏暗中撞到什么。而暮光的床头柜上又正好放着成堆的书,仅仅一次微小的触碰就可能把这一切都搞砸。她咽了下唾沫,走到书桌旁的地毯上,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她可以无声地穿梭到房间里的其它地方,并且只要再走几步就能拿到钥匙了。
但这几步将是最危险的,就在暮光旁边,离她的耳朵同样也只有几步之遥。她观察着地面,谨慎地跨过那块她记得先前曾经发出过声响的木板。蹄子缓缓踏在木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她听来却震耳欲聋。暮光离她很近,已经伸蹄即触了。她在床的这一侧睡着了,脸也向外朝。小煦没再看她,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目标。
那个环上有两把钥匙,一把是侧厅的,另一把是暮光用来存放雕像的仓库的。它就挂在床头柜的边缘上,她只需要再走几步就能够到。
自己的心跳声在她听来如同雷鸣一般响亮,让她绷紧了翅膀。这是天马的生理特性:如果感到害怕,那么翅膀就会随时准备着带她飞到安全的地方。她的腿在发抖,耳朵竖立着,敏锐地捕捉着一切声音,并且仔细辨认着每道的来源。她走出了自己最后的两步。
床头柜太高了。
这高度对成年的小马来说是完美的,但对像她这样的孩子来说却太高了,以至于就算只用两条腿来保持平衡也够不到钥匙。小煦抿着嘴唇,试图平复自己的心跳。
她必须得飞起来。
她不自觉地开始扇动翅膀,这个过程悄无声息,但她不敢像平时那样仅凭本能飞行。她不得不主动接管自己的翅膀,因而在空中摇摆着。她缓慢抬升着自己,盯着暮光安详的面容,甚至近得能感觉到她呼吸时带出的暖流!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好似要冲破胸腔。
她又舔了舔嘴唇,伸出嘴去衔住钥匙圈。她慢慢地靠近,在飞行中摇晃着,倾斜着,紧张的汗水沾上了脸颊。她感觉到舌尖碰上了冰冷的金属,便又飞近了一点,直到能够叼住它。当她举起提起那串钥匙时,发出了轻微的叮当声。
暮光颤抖了一下。
小煦在恐惧中僵住了,从空中跌落下来。她的蹄声如同雷鸣,而钥匙串像鼓点一样叮当作响。她四处寻地藏身,而最近的就是床下,但暮光的书却挡住了去路!她无处可藏,嘴里还叼着那串钥匙。
暮光嘟囔了些什么,然后滚到床的另一侧,很快就睡熟了。小煦紧闭着双眼不断地向塞拉斯蒂娅祈祷;她完全明白自己的这种行为有多讽刺,但这是自幼便被教授过的方法:当你感到害怕和孤独时,公主们总会聆听你的倾诉。
和煦光流现在感到非常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想要动弹,但四肢却拒绝听从。她呆立在那里,就在她最害怕的小马身旁。她紧紧衔住钥匙圈,强迫呼吸的空气只流经鼻腔。
她的心跳终于不再快得能刺痛胸口了。
她飞快地从地板逃离到地毯上,瘫倒而下,浑身颤抖,并且无声地啜泣着,腿像发烧时一样颤抖,牙齿也因为太用力地衔着钥匙圈而开始疼痛。
她肯定在那里躺了好几分钟才恢复了些,能靠摇晃的蹄子站起来。她已经得到钥匙了。最糟糕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Who?!
她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不由自主地轻声尖叫了一下,转身来到那个发出这样可怕声音的角落。两只地狱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下方则是像剃刀般锋利的喙。小煦往后缩了缩,瞪着那东西。这是什么防御措施吗?这双眼睛会让她现在就变成石头吗?她听说过在永恒自由森林里有种动物,只需一眼就能把小马变成石头。
“Who?”
那声音现在听起来不那么可怕了,反而更像是一种问候。直到这时,小煦才意识到那是一只猫头鹰。谁会养猫头鹰当宠物呢?小猫或者其它什么的不好吗?
“蠢猫头鹰。”小煦轻骂了一句,然后开始放轻脚步朝门口走去。
“Who!Who!”那只猫头鹰在笼子里扑扇着翅膀,甚至还用嘴叼住栅栏摇晃起来,发出构件碰撞的噪声。
“安静点儿!”和煦光流朝它嘘着,“你会吵醒她的!”
“WHO-HO!WHO!”
暮光的呻吟从床上传来。
一阵寒意穿过小煦:那只猫头鹰要叫醒暮光了!她就要被看见了!
压力终于掀翻了她那面纱般脆弱的自控能力。她转身奔向门口,连保持隐秘行动的想法都全忘了,脚步声几乎淹没在猫头鹰的叫声中,甚至都不在乎自己正边跑边哭,只想着得在暮光抓住自己之前逃掉。
她撞开了书房的门,尽快穿过走廊,那道通往自由的门扉就在前方!
她拍打着翅膀想靠近锁眼,却差点把钥匙掉在地上,便将钥匙吐到颤抖着的蹄子上,然后塞进孔里。她惊恐地回头一瞥,觉得自己已透过敞开的房门看见了暮光。她抓起钥匙扭了一下,或说试着这么做。
不是这把!
“拜托!”小煦哭叫着与那钥匙斗争,有抽泣声自喉中迸出,还尝到了眼泪的咸味,“快点!”她绝望地恳求着,无力地敲向门,但它不为所动。她抽出钥匙,环顾四周。
她得躲起来!现在!
但这里却无处藏身,这空旷的走廊甚至称得上是荒凉!
她看见有身影在暮光的房间里走动。小煦冲向了最近的门——她的房间就在暮光的房间旁边,所以这将会是公共休息室。她用尽了全部的自制才没关上门,那样会立刻暴露她的所在。她在惊恐中睁大眼睛,寻找任何可能的藏身之所。
她的目光落向了壁炉。
她听到走廊里传来蹄声,便如遭雷击似的向壁炉跑去,只在经过餐桌时短暂停留好把钥匙放上去。或许或许或许暮光会认为这只是她不知怎地就把它们忘在那里了,而自己也就不会被……杀掉。
那最后的念头又呛出了她的一声哭喊。她扭动身子钻进壁炉,跳起抓住那些横贯在烟囱里的平直铁栏。她勉强能用蹄尖围住它们,但翅膀却被限制在狭小的空间里。
她在这里飞不起来。
她听到门开的声音,赶紧把后腿也向上拉近了些,祈祷着暮光不会看见。
她的心跳太快了,只好咬紧嘴唇免得哭出来。泪中的盐和金属般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但她只能更用力地咬下去。她的蹄子已因用这种不自然的方式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而开始疼痛。她听到了钥匙被拿走时发出的叮当声。
“原来你在这儿啊……”
小煦不敢哭出来,暮光还在寻找些别的东西,而那只有一种可能。一缕疯狂的念头从她心头掠过:也许她应该放弃。暮光已经拿到了钥匙,而下次再见到小煦时就会把她关回石头里。现在她已经没有机会逃出这里了。
她该就此放弃,然后带着尊严面对自己的终局吗?
也许只是出于本能,她在烟囱里蜷缩得更紧了。她很害怕,害怕得不敢动弹,只是抱着最微弱的希望,希望也许——在某种来自天堂的奇迹保佑下——她还能幸存下来。她那本就松动的抓握已开始滑脱,但暮光还在外面。也许她已经找到了小煦,现在只是在折磨她,等着看她还能挣扎多久?蹄子的职能不包括夹住一根光滑的铁棒,现在她的肩膀已经受伤,蹄子也在疼,还在金属上慢慢地滑下。
“我猜她最终还是会现身的。”
她听到暮光说,声音并不像小煦想像中那么阴险,但她也的确并不需要像那样说话。小煦就像困在迷宫里的老鼠一样,而暮光迟早会找到她。尽管如此,当小煦听到蹄声渐渐远去时,她还是骤然在兴奋中加快了心跳。房门关上时,她的蹄子刚好一滑,跌倒在壁炉里。值得庆幸的是,城堡是最近才重建过的,从来没有经历过冬天,所以壁炉也还没有被使用过。
小煦从柴火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间里,在自己进餐过的椅子前停了下来。
她的双腿还在因疲惫和肾上腺素的作用而颤抖,她的脸还在因泪水而潮湿,但她却不可思议地感到空虚。她把一切都押在了这次逃跑上,结果却失败了,还导致自己现在身处危险之中。没谁能阻止暮光再次把她关进石头里,尤其是一匹还是幼驹的天马。
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哭泣,恳求,祈祷宽恕。即使身处如此混乱的情景,这种想法还是让小煦感到抵触,但又别无它法。
要么是蒙受耻辱,要么是永久监禁,而她宁愿被羞辱。她知道邪茧和提雷克都会有不同的看法,可小煦不是他们,她并不像他们曾经的那样勇敢。
她开始返回自己的房间,低着头,放缓动作,在每一寸阴影中爬行。当她关上身后的门,钻回毯子下面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暮光一直都尊重小煦把这里当作庇护所的行为,所以要是哪里能让她更安全些,那就是这里了。这是一种无力的保护,小煦再清楚不过来,但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
她蜷起身子,最终还是在夜间的重负里耗竭了精力,陷入到并不安稳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