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 | 袁老吴老,一路走好
追悼
一
袁隆平院士确实是在今天去世了。并非病逝,这与我们的心中有了些许安抚,但终于不可以释之于怀。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们在当初常选择不相信泰山的陨落,因为他们仍然亲切、生动可爱;转瞬即逝的空虚和虚假感也是不被立刻接受的。一网祷文,一堆讣告,在百度百科上令人心生崇敬的一长串头衔前加了刺目的卒年;功名记忆,光阴留念,我们又不得不苦涩地咀嚼、消化而接受。我们以深厚的爱,去祭告死者的魂灵和那个黄布装饰、装着死者躯体的殡葬车;以菲薄的萤火点明信佑,以唤醒人的呐喊呼来和风,以沉痛的集思认证伟大。
不必重念他的故事和成功,因为每个人因为他的活着而更加友好地活着,因为他的大爱而更深沉地爱着,因为他的生灵而更跃动地活着;因为他为我们提供躯体最迫切渴求的营养物质与能量,为人类而劳作;人也唯有吃饱才会繁衍生息,活得更好。
我了解而想象他的两个梦:他将有志于使这活人的东西变成空气一般令人日夜呼吸,变成野草一般顽生,变成饮冰一般甘爽,去宽慰每一个人的生命。
然而饥饿终未被解决,这样奇特的梦也并未实现,但为了人的生存的尊严,它们在人类的手中接续实现,从未断绝。我想,梦也是他在农田的光辉中,从几千几万年前带来的伟大,从上世纪的饥冻交迫带到现在的谷粮盈仓。
追思以悠远,愿巨硕垂头的水稻荫蔽他的英魂。
二
今天又有一位巨星陨落,便是吴孟超院士。呜呼悲哀!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拯救人生命的终于不可以拯救自己;医治他人疾苦的,却不可以医治自己——为何如此不公,又令人心酸。
就仅仅在半年前,他还在为他人做完一场紧张的手术后接受记者采访,稳如壮年。谁又相信,终是疾病夺取了他的性命、让他堪受苦难和痛楚。
疾病也用无法被消除,更何况仍在进化的肝胆之疾;但总有他和他身后和身前的无数人,销去这禁忌的锋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们终会得病,但我们生命的自信、生后的光芒和劫后的平静,都有他们垫来,用一生换得。
愿生者用肝胆照耀他的丰碑,祭告他的心灵和双手。
三
短短只有一天。两位伟人的英逝,令我感怀无比。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们都是为了生者的更加鲜活、死者的更加安定而终了一生,为不可能的命题操劳;一个靠双足,一个靠双手,不变的是仁爱和生为人的慈悲。
我明白我永远写不完我一生中伴星者的终途,我记载不完我终将永存心中的哀愁追思;但我偏要记述,这是我冥冥中的使命。
愿生者更加鲜活,更平安,更有希望,更爱生活,更爱死者。
愿安息。
四
我想,追悼,为什么叫做追。
《记念刘和珍君》中,让人艰于呼吸视听、难于言语的是血;《回忆鲁迅先生》中,丝丝缕缕的生活点滴也变成的追,以亲切的口吻追思逝去的、曾经也在追思他人的战士。我想,这是思的传承,追逐到每一代、每一个人;为了思索的纪念,要一直记得的。
我们为什么追悼?死者魂灵的寄托,生者情志的抒怀,因为我们因爱和崇敬记住这些人。他们的所为,令世界上放开了人性的光辉,即便是渺小的进步,也因发声令我们俯首:“我思故我在”。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们脚踏着泰山的土地,建立起了村舍、笙歌、炊烟、散市。当群山呼吸震动之时,我们也随之颤抖。我们时常抬头看看,沉默的山巅光芒依旧;低头看看,我们如何存在、生活。某种意义上,我们因为他们而好好活着,我们不可以辜负他们的曾经活着。所以有了追思,以昭示死者的尸骨化为泥芳,以警示我们如何建立起村舍、笙歌、炊烟、散市。
麦克斯韦式也好,马克思式也好,袁隆平式也好,像有千山万山曾经奔腾血液的战士、有叫不上名字的也好,他们都是一个世界、一群人的脊梁;我们更因有了他们、有过他们而出彩。我们纪念他们,我们尊重他们,我们为他们寄去哀思忧伤,和愿望,和信仰,和前路曙光更明的希望;和花束,和爱,和温暖,和力量。
我愿用我微薄的吐露,去祭告他们的不朽。
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与这些战斗者们!
五
我与收笔之际无话可说,难于言语;痛定之后,更加难于言语、心神沮丧。
我抬头望见窗外夕晖四散,穿云霞而过;云布漫天,阴晴相冲;云层背负青天,而之上也有无人知晓的魅力。
红日终于陨落了。通红黯淡的日轮,在快速的坠下,跌出视线之外,被遮住。
天渐渐的晚了。在日夜光色交幻之际,余霞仍照的我们面颊金黄;也终于渐渐地消去了。
世上每有人在死去,而有些人令人难以痛定。
但世上每有人在活着,在出生,在呐喊,在徘徊,在奋勇击鼓,在伸张正义,在挺起脊梁。
太阳照常升起,难道是多少黑夜中的星月冷彻拉拽上来的辉煌与重生?不,只是我们的大地在不竭转动。
太阳将照常升起,只是携带着象征着更多的星辰。
我愿一直写下日落的悲壮,去奉告日出的美妙与希望。
愿逝者安息
二〇二一年五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