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彼岸的约定
后来，我带着她的“爱”去旅行了…… ——————————————————— 一片漆黑…… 夏季应该充满活力才是……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无尽的黑暗……睁眼，闭眼，交替的出现着…… 小雨不断的下着，时不时传来麻雀的叫声，叽叽喳喳的，好像在抱怨天气的不好…… “午饭放这了…”护士小姐是我判断时间的唯一方式，起初自己也常常因为算不清时间，而熬夜到凌晨，生物钟已经完全错乱了……仔细想想，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月了，自从手术之后，就再也不知道世界的样子了…… 麻雀还在不停的叫着…… “你们还真是不知足啊……”我对着麻雀自言自语的说，几只麻雀从树上飞走了…… 我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嘟囔着…… 干巴巴的咀嚼着，尝不到一点味道……完全是因为生存本能，才勉强吃下的，也经常想，还是不要吃了，就这样结束吧…… 在黑暗的世界里，就这样结束吧…… 以前是一点都体验不到的，现在算是完成奥斯特罗夫斯基①的一半了吧，可惜没有他那样的意志……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者，创作之前就已经双目失明全身瘫痪，但凭借坚贞不屈的毅力完成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哈哈……”被自己无聊的想法逗笑了。开着空调的病房仍旧闷热，逐渐累了，无聊的躺在床上，这样的日子里，除了睡觉就只能无所事事的躺着了…… “就这样算了吧……”嘟囔着，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失去的色彩 ，颓废的，无能的，自暴自弃的生着不知道谁的气。是生自己无能的气吗？还是对上天的不公？时常想着就这么终结了一事无成的自己吧，多么颓废啊！幻想着死神从我的床尾坐到床上①，待我生命的气息耗尽，悄然带我离开这悲惨的世间…… （①：出自柳家喬太郎的话剧作品《死神》，剧中所形容的死神，会站在生病的人的床尾，而将要死亡的人，则会坐在床边。） 我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呢？或3者说还有什么有必要去完成的呢？这样折磨我，上天的意欲何为呢？ 沉沉的睡去了…… 走马灯会在脑海里过一遍自己的一生，现在的我也时常想起儿时的事情，“乐观”的想也许这是什么暗示呢…… 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我要当海盗船长！周游世界！” 这不是我的声音…… “喂，女孩子怎么可能当海盗船长，船长肯定是我！” 看清楚了，一个看起来不大的扎着辫子的少女，站在滑梯上，挥舞着木刀，耀武扬威的演讲着，下面一个男生不倔强的说着。 “哼哼，手下败将，你已经在船长对决中失败了！乖乖做我的俘虏吧！”女孩骄傲的说着。 “喂！我明明才输了一次，我们现在是平手的！”男孩反驳到。 “跟女孩子打成平手，你很骄傲吗”女孩嘲笑的说道。 “你这家伙哪里像女孩了！少废话，来和我决斗吧！” “来吧！手下败将！” …… 大概不会再见到她了吧…… 晚安，该死的世界…… ——————————————————— 清晨，从护工口中得知今天是周日了…… 勉强吃过早饭，弱不禁风的身体偶尔也需要活动一下，虽然我一点也不愿意动弹，不过在护工的坚持下，还是被推着轮椅带出去嗮太阳了…… “难得晴天了啊……”出去的路上听别人说到。 果然，刚到门外，就闻到了青草伴着泥土的味道，很清新，不过我却是十分讨厌的…… 蚯蚓大概会钻出来吧……双目失明，四肢也无法过度使用，我和它是同类呢…… 阳光很刺眼，我感受得到，这不需要视力，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有资格感受阳光的温暖呢…… 被推着回到了病房，再次躺在了床上…… “天气真好，再睡一觉吧……” 刚刚决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 “请问这里是良木的房间吗？”门外的一个女声，吸引了我……听起来熟悉又陌生…… “打扰了……”她大概进来了…… “阿良？……在睡觉吗……”女生问道，我并不想搭理她。 “哗……”是凳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很刺耳，我不满的撇了一下嘴。 “那我等你醒过来好了……”看来她不打算走了。 接着装好了，我装模装样的翻了个身…… “阿良？”我没有回答，脑海中却是不停的想要我回答她，我的大脑为什么不受我自己控制呢…… “干嘛……”我坐了起来，结果还是没忍住…… “啊，太好了！你果然醒着！”女生兴奋的说道。 “猜猜我是谁？”她用手捂住我的眼睛，孩童般的问道。 “别闹了，所以是故意拖拽凳子的吗？菲儿。” 被我称为“菲儿”的女孩的笑着，调皮的说到 “因为阿良你看起来不精神嘛……对青梅竹马别这么冷淡嘛……”撒娇的语气说道。 菲儿，从7岁开始，家里的门总是被很大力的敲响，接着就传来稚嫩哦女声“我的三姓家奴！赶紧出来！”不知道搁哪听来的词，只要是不好的，就都可以当做对。我的称呼作为彼此的邻居，想不见面都难。从小就一副假小子样子的她，有一段时间让我以为她是男孩…… “你怎么来医院了？生病了？”虽然像男孩一样，但实际上菲儿的身体是十分孱弱的。 “没事的啦，上体育课的时候摔倒了……” “嘁，活该……”这是我们之前日常般互相叨扰的说话方式，高中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初中之前明明一直都在一起的…… “阿良偶尔也关心一下我嘛……” 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她会怼回来，结果却是像受伤的小孩一样，想家长寻求安慰…… “菲儿你……”我有些惊讶，“脑子摔傻了？” “你脑子才傻了，你脑子秀逗了！”菲儿回怼到。 这才对。不过果然啊，即使是亲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都会感觉陌生，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呢…… 她能来看我，我还是很欣慰的……高三的人大多忙的不可开交，像她这样的三好，必然是日夜操劳的……明明自己也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高中的…… “你别误会啊，我就是路过，恰巧看见你了而已，谁闲着没事看你啊……” 口是心非的家伙，不过既然来医院了，也是身体抱恙了吗…… “那你……” “没事，就是摔了一跤啦……” 我没说完，她就抢着回答到…… “哦……”我半信半疑的回应着，只是摔了一跤不至于来医院吧…… “别问我啦……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嘛？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有空一起出去玩吧！” 我无奈的笑一笑，心想自己都这个样子了，她还想带着我出去玩……我又能玩什么呢，还不如让我在这死气沉沉的病房里腐烂掉…… “死气沉沉吗……”我小声嘟囔了出来。 “啊？什么？”她耳朵偏在不应该灵敏的时候灵敏…… “没事……” “后天吧！后天我来接你！” “不是……我……”没等我说完，她已经跑出去了……我无奈的叹口气，随后却笑了出来。她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啊……为这个忘记使用红蓝绿染料的房间增添了几分色彩呢…… ——————————————————— 三餐都很老实的吃下去了……医生表现的有些不可思议，也许她真的能改变人的心境呢…… “很不错呢，如果坚持下去很快就可以痊愈了……” 我没做声。痊愈吗？怎么可能，我的眼睛……已经被剥夺了啊…… 主治医生神秘的笑了笑，当然我是看不到的…… “慢慢等吧……” ——————————————————— “我应该没答应你吧……”风呼呼的吹在我脸上。 “没关系，我替你答应了。”她在后面飞快的推着轮椅。 “我说……我……是……”风变大了，灌进我的嘴里导致我说不了话。 “到下坡了！”感觉到轮椅下沉了一点。 她跳上轮椅开始俯冲了！ “我……是……病人啊！！！”我紧紧的抓住轮椅，生怕被甩飞出去。 “啊啊啊！！！！！要卡倒了！”她突然大喊道。 肯给是脸先着地吧……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要死了，甚至开始了走马灯…… “ 怎么都是她的黑白照啊……”为什么我死前还要看到害死我的人啊！ “谁的黑白照？”菲儿问道。 “啊？哦。你的遗像。”突然意识到我没有摔在坚硬的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很软的绒毛。 “没礼貌！”菲儿生气的说。 “喂！我可是差点被你害死了！。”我埋怨的对这个差点害死我的人说。 “怎么可能？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 “什么？” “滑梯啊！” …… 沉默，原来差点死在滑梯上了…… “还记得吗，这里是我们以前常来的游戏园哦。”她兴高采烈的说。 脑海中的回忆浮现，一个小女孩兴高采烈的要挑战过山车，结果却是扶着垃圾桶吐了好一阵…… “你果然还是只能玩旋转木马吧……”我吐槽道。 “看不起谁呢！我还能玩摩天轮！”她骄傲的说。 “也很没技术呢……”吐槽×2。 “走啦！”她推着我走上了摩天轮。 上次来的时候大概是8年前的事了，当时并没有摩天轮，听说建好了摩天轮之后一直想来，达成目标是却只能靠感觉游玩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伤感…… “还记得吗？我小时候说的……”菲儿突然说。 “什么？” “我要当船长啊。” “哦……。” “好冷漠……” “哦……嗯！” “你语言系统也出问题了吗！”菲儿向我喊到。视觉又再次转向窗外…… “我啊，说是想当船长其实是想去看看世界哦……”她落寞的说道。“现在发现其实不当船长也可以去全世界旅行呢……” “是啊……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地方呢……”我难得的没有吐槽她。 “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吗？”她微笑着伸出手。 很正经的话！感觉有点不像她，难道是个冒牌货？我凭借感觉，不由自主的把手伸了出去，也许是我自己摸到的，也可能是她主动接过来的，我的手成功的和她连在一起。很不自然的感觉……在她这种超正经的情况下。 “我……”我想答应她，但突然一个想法占据了脑海…… “抱歉，我不能……” “也是……不过没关系的……”她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忧伤。 “菲儿……”我还想说着安慰的话，嘴却被很软的东西给按住了。 菲儿用手按住了我的嘴…… “嘘……”示意我安静…… “陪着我，就足够了哦……” ——————————————————— “我刚才算告白了吧！”回到病房后菲儿突然说道。 “唉？什么？告……告白？”我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脸也有些烫…… “哈哈……你紧张什么啊……”菲儿嘲笑着，但又安静了下来…… “不过啊……我其实……真的喜欢……你哦……” 看不见，但我“看”到菲儿羞红了脸的样子……房间里的温度瞬间就上升了…… “一直都很喜欢……男生都很怕我，女生也因为我像个男孩子而疏远我，只有你……” 回想起一起度过的时光，她确实只和我聊的来……而且没有几个朋友，拌嘴的也只有我…… “所以啊……菲儿真的很喜欢良木你啊！”她带着哭腔喊了出来。片刻的沉默…… “你……可以回应我的爱意吗？” “我……”我把头扭过去，尽量不向她“看”去…… “啊……说了些奇怪的话呢……抱歉，今天我先走了……”她有些忧伤的走了出去。 关门的一瞬间，我控制不住了……我任由眼泪流了出来…… “我也喜欢菲儿你啊……”果然啊，你是我的支柱……曾经我也是曾经的你啊……讨厌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同学，只有和你才能敞开心的聊天……互相说着想要激怒对方的话，结果只有两败俱伤，却谁也没相互生过对方的气…… 现在的我，与废人无异。我有什么资格回应她呢……这样的我，有资格去爱，有资格被爱吗？ 模棱两可的回答，最后的快乐，也要离我而去了嘛…… 雨又下了起来，拌着泪水一起流下…… ——————————————————— 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来，虽然是工作日考虑到她要上学，但心里的寂寞难免迸发出来。 雨又连下了好几天，窗边的花朵已经枯萎了。不得不感叹生命的脆弱，稍纵即逝的年华，应该留下些许痕迹才是，可我却……该抱怨上天的不公吗？不管谁对谁错，她无疑成为了我的“柱”。 难道是人柱吗…… ——————————————————— 原来在这里…… 我找好长时间的你，静静的躺在沉寂的病房里…… 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也下着同样大的雨…… 我离家出走了……逃离了我讨厌的家，死气沉沉的家……生活在快节奏的年代，有着望女成凤的家庭……从小抓起是他们的口号，百折不挠是他们可贵的精神……他们问我：“找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 我没有犹豫的回答到：“我要当海贼王！” 哈哈，现在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不过从他们眼中，我看到的是失望…… 我才不要当什么律师呢！！！ 真可惜，我的存在只会让他们失望罢了。于是我决定离开这个让我不得安宁的地方……那天的雨很凉，我躲在车站的棚子下，希望能来一辆公交车把我带走……我等啊等，等啊等……匆忙的跑出来，我根本没有穿够外衣，我冻得瑟瑟发抖……无助中，竟闭着眼睛流出眼泪…… 恍惚间……像是有什么厚厚的东西披在了我身上。睁开要，看见了气喘吁吁的你…… “终于追上了……”这是你说的第一句话。 “喂，下雨天穿这么点会感冒的……”你边说边向我伸出手……我只是冷冷的看着，没有说任何话…… “你傻吗？今天公交车停运啊！”你有些无奈的说。强行把我拉起来，挤进并不大的伞下…… “等……等一下……”我有些不知所措。 “是和爸爸，妈妈闹矛盾了吗？先去我家吧……冷静了再回去……” 我别无选择，大脑也冻得不想在思考什么，不由得被你拉着走，你和我贴的很近很近，我甚至能看清你脸上的汗珠…… 后来你跟我说，你看见我从家里跑了出来，才追上来的…… 你家就在隔壁，我甚至从来没注意过。你家出奇的大，但却是空唠唠的……感觉是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事的，我家长大多时间不在家长的……一直都是奶奶有空的时候来照顾我”你稍微停顿了一下说。 安顿好我，又给我拿来换的衣服，说怕我感冒，刚脱下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竟然红着脸跑出去了，还不停的说着对不起，说不知道我是女孩……我有点生气……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明明父母都陪在身边……” “那是你没体验到，你猜不到他们有多邪恶……” 你给当时的我的感觉是……很成熟，而我就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巨大的差异让我很懊恼。你也不生气，就一直微笑的听我诉苦…… “没有人认为你多余哦，既然菲儿不想做，那就不做了。做自己不就好了……” 做自己……到现在我没在做着自己……像男孩子一样的自己…… 我藏在你家很长时间，你的父母忽然也一直没有回来。其实你也很孤独吧……第二天，果然感冒了，还好只是普通感冒，你熟练的拿药让我吃了，还尽力的照顾我，你的奶奶也是为慈眉善目的可爱的老太太呢…… 回家那天，他们难得的抱住我哭了，还说也不逼我去兴趣班了……我很高兴，同时也感觉已经无所谓了……我回头看看你，你还是微笑着看着我…… “有空一起出来玩吧！” 后来才知道，当时警察都出动找我了…… 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快乐呢。想到这里，眼泪不禁的流下，我擦了擦，挺起胸膛，鼓起勇气的推开了门…… “阿良……在睡觉吗？” …… 玫瑰被我放在了窗台上…… ——————————————————— 七月，出梅了，雨已经不那么频繁的下了…… 她常来探望我，我很高兴，她在的时候，我总感觉多了几分动力。上次的表白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也许是因为都知道结婚吧…… 又过了两个月…… 这天我在医院里躺着，在积极配合治疗的情况下，主治医也带来了好消息： “身体机能都在恢复呢……再过几个月应该就可以跑起来了……”医生故意顿了顿，应该是在观察我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吊胃口的说道：“视力……也可以恢复哦……” 我心头一颤，我承认我激动了……不过这也同时意味着有人捐献了视网膜……这种一般都是患上绝症的人吧……兴奋的同时，决定出院后去祭拜一下这位恩人…… 当天晚上，我几乎没睡着，想着第二天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我也要回应她的爱，我也喜欢她啊！真的真的好喜欢……我们是凤和凰啊！天生的一对！互补一样的人生，命定的相遇…… 我终于在不知不觉间睡去了…… 我又做了一个梦，这次不是儿时的回忆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花海——一片曼珠沙华……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带着草帽，站在花海中间……风吹的连衣裙随意的飘动着，她不禁用手按住了帽子，回头朝我一笑，逐渐向花海深处走去了…… 我拼命地想追上去，却发现身体在逐渐下沉，我越是挣扎，就越陷越深……整个身体都被淹没了，窒息感迎面而来，我掉入了湖泊，咸咸的，这是一片泪水堆积成的湖泊…… 在氧气消耗殆尽的一瞬间，我醒了了…… 人生的梦大部分都被忘了了，哪怕是刚从梦里醒过来……我也忘了，因为她随后就进来了…… ——————————————————— 我把病情转好的事情，和眼睛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并没有惊讶，但高兴的祝福了我…… “白眼狼要失去白眼了……” 不像什么好话……但我还是很高兴。 我好期待啊！好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回应她…… “菲儿，我……” “去森林里野餐吧……枫叶红的时候！”被她打断了。 “好吧……” 算了，时间还来得及……在重新看见这个世界之后再回应吧…… 野餐，同样也很期待呢…… ——————————————————— 枫叶红了……漫山遍野的红叶，山林如同被点燃了一般。每当秋风扫过，红叶沙沙作响，迎风而起，红色的波浪在风中飘扬着，汇聚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能看到秋天的美……大抵是与我心境的变化有关的，放在去年的话，《秋山图》①在我眼中也只是张废纸罢了…… （①：出自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秋山图》） “走啦走啦！”她催促着。顺手把野餐篮放到了我的腿上，推着我的轮椅向门外走去…… “下坡能不能不要再冲刺了……” “不能……”她已经踩在轮椅上了…… 又灌了一肚子的风之后，走上了山路……时不时有枫叶落在我的身上，我便将枫叶拿起，捏住叶片，感受着它的纹路，心中竟感叹起了生命的存在……落叶应是将死之物，却还是把最后的艳丽，留给了世间……看来自己果然很颓废呢…… “就这里吧！”她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我强撑着身体走下轮椅，看感觉走到树旁，抚摸着大树粗壮的树干，大概要有50多年的树了吧，生命力真强啊…… “这棵树之前还没那么高呢……”她说到。 “之前？” “痴呆，这都记不住……不过也过去十年多了嘛，考虑到你脑子不好，就原谅你吧……” 十年……那大概是…… “找到了……居然真的还在……”菲儿兴奋的说道。她手里拿着一个铁皮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把老旧的木质弹弓，做工很粗糙，像是自己做的…… “是弹弓哦……傻瓜……”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送她的……我曾与她来到这座山上冒险…… 半夜，两个孩子从家里跑出来，跑到山上举办两个人的试胆大会…… “喂！你跟紧点啊……”我对她说，“不会是害怕了吧……” “哪……哪有……这有什么怕的……”说起来她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鬼呢…… 突然间，灌木丛沙沙作响起来，然后冒出一对发亮的眼睛…… “啊！！！！！！”她忽然喊到，吓得躲到我身后，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发亮的眼睛没吓到我，她倒是吓了我一跳。 我把手电照向灌木丛，原来是只黑猫…… “你在怕什么啊……”黑猫窜出来，不是怕人的猫呢，到我脚下蹭来蹭去，发出呼噜的声音……后来黑色的小猫被她抱回家了呢…… “原来是猫啊……等下，看到黑猫是不是不吉利啊……”她刚松开的手又抓住了我的衣服。 “哪有，明明是只很可爱的小猫……”我用手挠着小猫的下巴，猫咪嘴里不停的发出呼噜声。“你也摸摸看嘛……” 她鼓起勇气摸了摸小猫，小猫主动凑到她手旁…… “好可爱……”她聚精会神的摸着…… “该走啦……”我催促着…… 夜路很黑，即便打着手电筒也是，她紧紧的拽着我…… “你等一下……”我对她说，然后到路边翻找着什么，又从兜里拿出跟橡皮筋…… “喏，给你……”我将一个歪歪扭扭的弹弓递给她。 “有这个就不用怕啦……” “这有什么用嘛……”她接过弹弓还是很怕的样子。 “我说你嘛，胆子小还爱逞强。看，我在这上面刻了六芒星，可以把鬼打跑哦……” “真……真的吗……”？ “真的啦……” 这把弹弓就这么诞生啦…… “你还用这把弹弓把别人家的玻璃打碎了呢……多亏了我帮你背锅。”她骄傲的说。 “角色反了吧，明明是你把玻璃打碎了，我替你背的黑锅……” “不要在意细节啦……” 颠倒黑白相当有一套的…… 又是一阵风，吹起了落叶，落叶从我脸上划过，从她脸上划过……她注视着我，我“注视”着她……忽然间，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果然还是很喜欢你啊……”她又一次说到…… “菲儿，我……”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告诉她，我也喜欢她…… “我……” “打住。”她用手按住我的嘴，打断了我“剩下的话，等痊愈以后再说也不迟……现在，你的任务是养病哦……” “吃东西吧……张嘴，啊～” “不用喂我的……”我有点焦虑，我已经等不及出院了…… “不高兴吗……”她打量着我……“那你别动，我给你‘看’点东西……” 我乖乖的一动不动……突然感觉一阵微风，有人凑了上来，和我的脸紧紧贴住，很近，很近，甚至可以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嘴唇上传来真实的柔感，软软的，湿湿的……我愣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抱住了她…… “感觉怎么样……”相拥了一会，我们放开了彼此，我感觉我浑身上下都红的的发热，她大概也是吧…… “好软……”我已经神志不清了…… “好色情……”她用嫌弃的口吻说道。 “是你先凑上来的的吧……”我回味着方才嘴上的触感……嗯，这话有点不要脸。 “可以……再来一次吗？”大脑宕机了，我毫不遮掩的说出了心里话…… “不可以，色狗……” 大概过了一年吧？或者更长，你我彼此在这里沉默着，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我……” “我……” 异口同声…… “你先说吧……”她又说到。 “等我出院之后……再来一次吧！”放弃脸面了！ 我没有收到同意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她紧紧的抱住了我……耳旁不断传来擤鼻的声音，她在哭吗？ 我也再次抱住她，用手笨拙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终于，像是火山喷发一样，她彻底的哭了出来，抱的更紧了…… 我懵了，现在她的行为我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了……但我知道，她需要我…… “别哭了……”我轻声说道，手摸索着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为什么哭了呢？受委屈了吗？被人欺负了？积劳成疾了？我猜测着种种可能，希望能得出安慰她的话…… “恭喜，出院……”她突兀的说道。“嘻嘻……”又突兀的笑了。 “喂……你不会是……拿我衣服擦鼻涕了吧！” “傻狗……”一拳轻轻的打在了我的胸口上…… “提前祝你出院啦……替你感动哭的，不行吗？”她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我微笑着，正对她，又一次抱住了她…… “等我好了，一定带你去看看世界……船长大人……” “费用你出，狗奴才……” 这次，我主动吻住了她…… ——————————————————— 开始下雪了……白色的羽绒逐渐覆盖了大地，树也披上了的白衣，大地一片苍白，寒冷覆盖了世界…… “我要为高考准备了……以后来得次数要变少了哦……”上次来的时候她对我说到。 “哦……” “多少表现的失落一点嘛……” “会影响你复习的吧……” “啧，你的脑袋是木鱼做的吗……哼在检测室里做着各种检查”她不满意的说。 “我会想你的啦…”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哎呀，呆狗……算了，等结束了，就把没说的补上吧……”她扶着额头说……说完就要离开了，到门口时，她又补了一句…… “一定……要补上哦……” 怎么会不补上呢？这是我一直追求的啊！ “一定！”我如此的回答到。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她才放心的离去了…… 接下来一个人的日子里，才发现没有她的存在有多无聊，即使偶尔会来几次，但都不会停留太长时间…… 一个人躺在床上恍惚的时候，感觉回到了之前，又一次被囚禁在了这死气沉沉的病房里。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感受忽快忽慢的时间……不过啊，心中已经有了支撑着我的信念……仿佛人世间的美好全部都刻画在她身上，我所向往的一切都让我期待着……这份期待，化作了我前行的动力，引领着我……走向全新的世界… 光是天空的情况如何，就这么牵动着人们的心情。我这才明白，人的心原来与天气息息相关……（出自新海诚作品《天气之子》）深刻的体会到了，凄惨，寒冷的雪天也变得有盼头，她究竟有何等神奇的力量呢…… 我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大地结实的触感，从脚下传来，熟悉又陌生…… “腿长出来了啊…”她看见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学习学的啦，毕竟高三很忙的嘛……”她这么解释到。 是啊，很忙……我们几乎不见面了…… 每天独自守在病房里，因为她不在，我也不想出去走动。时间就像回溯了一样，回到了她出现在这里之前的时间… “结束也是开始吗？”有的时候会这样想。她给了我动力，结束了消沉的我……我日夜的思念着她，虽然看不见，我也时常望着窗外发呆——她可以看见我，看见我的时候一定会和我打招呼的…… “傻狗！这里！”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句不友好的话。不友好，但很亲近……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啊，好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啊。想和她相拥，想和她去旅行，想和她在礼堂下宣誓……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幻想着穿着婚纱的她，我们漫步在花园中，清风拂面，吹动着我们…… 没有找到喜欢的歌，就决定结束这无聊的一天…… 你在哪里呢？学校里很无聊吧？你会想我吗？你不会把我忘了把？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视网膜移植会不会失败啊？难道我们再也见不了面了吗？ 各种不安的情绪充满了我的大脑……离谱又让人恐惧。 我梦到你了…… “所以……别哭……”你温柔的对我说。 我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你温柔的抱住我，安慰着我。 我没有记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但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枕巾，被泪水浸湿了…… ——————————————————— 来了！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初春了……假期都没有的日子里，她一定很辛苦吧……已经不需要了，不需要等待了！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也将获得重生！ 可以看到她了，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会很惊讶吗？不过她是知道的吧。会喜极而泣吗？感觉更会一边嘲讽我一边哭呢。我已经等不及了啊！ 等不及了啊！等不及了啊！等不及了啊！ 在检测室里做着各种检查，测血压的时候太兴奋了，心率都高了不少…… “不错啊。明天就可以移植了……”医生欣慰的对我说。 “捐献者看到你生机勃勃的，也一定会欣慰的……” “发自内心的感谢……感谢这位高尚的人，重新给予了我光明，在天有灵，保佑你……” 检测结束后，我在病房里这样祷告着。 菲儿，我可以看见了，重新看见这个充满色彩的世界了！可以看见你了！ 医生说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可是我现在就想看见你啊！想深深的直视着你，移不开目光，你一定会骂我变态吧，我不在乎，我只想这样的看着你，看着你纯洁无瑕的眼睛…… 我终于等不及了，第四天，趁着医生不注意，我跑了出来…… 是自由的空气！是初春的气息！阳光撒在身上，暖暖的，热热的。享受着世界，享受着色彩…… “世界，真美好啊！”我由衷的感叹着。 我跑了起来，还有些不稳，但这不是阻止我的理由！我奔跑着，沿途的树木都抽出了新芽，隐隐约约能看见绿色，生机的颜色。河水清澈见底，鱼儿欢快的游动着。麻雀也不再贪得无厌了，它们在树上一排排的蹲着，叽叽喳喳的唱着歌…… 我也想唱歌，可是风灌进了我的嘴，我大口喘息，却不想停下…… 我凭着记忆，跑啊跑，跑啊跑，追赶着渴望的。 跑啊跑，跑啊跑……心都快跳出来了…… 终于，我在一栋房子下停了下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喘着气…… “到了……”我低声说道。 可以见到她了，可以回应她了，可以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我期待的抬起头，努力睁开眼睛…… “这是哪……” 眼前的，是一座空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伙子，你是来找这家人的吗？”一个老头子突然问道。 “啊……是，请问……” “这家人上周搬走了，听说家里的女儿病故了……唉真可惜啊，我见过那女孩几次，是个好姑娘啊……”老人望向房子，眼里有些忧伤…… “什么……”世界突然褪色了…… “假的吧……你骗我的吧！”我有些失控，突然抓住了老人家的肩膀。 “小伙子，你……” “啊，啊……抱歉……”意识到很失礼的时候，又松开了他。 世界仿佛在那一秒坍塌了，我好像又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跪了下来…… “小伙子？”老人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麻雀又开始叫了……风吹的树沙沙作响，很冷，很冷的风…… “假的吧……”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还等着我回应她啊！这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已经几个月了吗？她一直没来啊！说起来，寒假还是有的吧！为什么啊！她真的……我真的…… 我崩溃了……突然歇斯底里的跑了起来…… “不对啊啊啊啊啊！！！！！！！！！”边跑边喊着。跑去哪了？我不知道，我就这样的跑着。 “在哪！你快出来啊！我当你的奴隶，你随便命令我，好不好？”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旅行的吗？” “船长大人！？” “你不是在等我吗！！！！！” 我疯了吗？我意识不到累了，泪水被风吹起，又随风落下…… 我跑上了山，树木的新芽已经枯萎了，河流也积满淤泥……世界又是混沌的了…… “这里是地狱吧……” 天堂和地狱就在一念之间啊！ 这究竟是哪啊？！！！！！！！ “你在这里吧！这做山上！”我冲着山顶大喊。 体力逐渐透支了，我卡倒了…… “可恶啊！！！！”我扶着地大喊。 已经不想再思考什么了，这是哪，我是谁，我是否活着……都不重要了……我又一次失去了一切……我又一次的失去了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彻底的哭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喊着…… “为什么啊！！！！！！！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夺走我的一切，我只是想……” 一棵树……一棵粗壮的大树，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是那棵树吗？ 我突然用手奋力的挖开泥土，一个铁盒子浮现了出来…… 是她的盒子！ 我打开了它……弹弓还在，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但还是被岁月侵蚀了…… 还有东西！弹弓下压了一张白纸……是她留下的吗？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它…… “傻狗，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吧……对不起啊，骗了你好长时间，这封信是上次来的时候留下的哦……” 是她的字迹！是她留下的！我又哭了……恍惚间，四周泛起白光…… 一个人影迎面走来…… “你果然在这啊……”我无力的对着她，透明的她说道…… “对不起啊……骗了你好长时间，其实第一次去看你的时候，下了很大的决心呢……”她抱住了我，将我搂入怀里，很温暖…… “其实我一直都没去学校哦，我就在你隔壁的病房里……” “你……” 我惊讶极了，一栋墙，却比世间任何两点都要远…… “你能看到了吧……视网膜移植成功了吧？”她微笑着说。 “嘻嘻，是我的哦……医院不会告诉你吧？”我抬头看向她……她还是那样可爱，那样纯真…… “菲儿我啊……得了癌症呢……治不好的哦，一直都很想见你，于是就决定去看你了……那天我又高兴又伤心……不是因为癌症，是因为你哦……你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躺在那里，我想起儿时的你，心都碎了……” “你的眼睛，是我的哦……是我让你重见光明的……所以好好爱护自己啊，这是命令，奴才……” 到最后，也还是来着玩笑对我说啊…… “我不希望再看见你颓废了……所以啊……”她顿了顿。看着泪流成河的我。 “所以啊，别哭……我会一直看着的，看着你的世界……”她带着哭声说…… “替我去吧……看看这个世界，带着我的眼……我也会看到的，看到这还有色彩的世界……” “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啊！” “我想要的只有你啊……” “我还没说呢……” “菲儿，我也爱你啊！！！！！！” 终于说出口了，期待已久的话，却成了告别的言语…… 片刻的沉默…… “带着我的眼睛，去旅行吧，带着你我的爱……去重新感受这个世界，这样的话，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 “我曾厌恶这个世界，是你把色彩带给了我，现在，请允许我……允许你的奴隶……把色彩还给你……” “我批准了……奴才”她在逐渐消逝的光影中，微笑着说道。我想抓住那逐渐飘散的光，不过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别哭……我一直都在，都在黎明的曙光，翠绿的树木，潺潺的流水中，注视着你……我们永远，永远都会在一起……” ——————————————————— 再醒来的时候，我又出现在白色的病房里…… 听说，后来医生找到我的时候，我一个人昏倒在树下，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盒子…… 又开始下雨了，但雨水并没有把世界的色彩全部冲刷掉…… 我已经彻底痊愈了……我重新审视着这个世界，决定慢慢的用笔，把它染上颜色…… 我不在踌躇不前了，我踏出了新的一步……为了她，为了那三个字的约定…… “我爱你……” 而踏出的新的一步…… “后来，我带着她的爱（eye)，去旅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