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IF②】1。补充阅读:浊心斯卡蒂
凌晨一点,镜面之前,光线昏暗,水雾朦胧倒影。浊心洗一把脸,脸颊上残留的水珠不断滑落,发丝湿濡。她凝视无法再熟悉的面容,却油然而生一些陌生和困惑。那是和自己对视的同时重叠的,镜面另一侧另一个人的感觉。
浊心听见自己说,“斯卡蒂,你所相信的事物,坚持的信念,到最后什么都没能拯救,就连博士也失去了。”当然,当然,这是她说给自己听的话语,因为这里只有她自己。
然后浊心看见镜中的人,嘴唇轻启,像正在说话一样摆弄口型,浊心什么都没听见,气息卡在声带之前,仿佛喉咙痉挛,但浊心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口型变换着,镜面上渗透出红的蓝的混合在一起却不混色的液体,绘出不像任何文字的图形符号,笔画如同乱码,不断重复着,其含义则为——
那就是你。
液体蠕动剧烈抖动,分明在发笑,线条如毛线团一般发起狂,甚至夸张地飞出镜框,在房间里书写,狂舞着不停书写,哗啦哗啦水渍溅射的声响——Ishar-mla?Skadi?Ishar-mla?Skadi?你是谁?你是谁?哪一个?哪一个是你?四面八方的图形符号都在抖动,突出强烈的质问语气。
浊心环视房间,张了张口,又迟疑地停顿一下,然后看向镜子,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随后抚摸镜面,另一侧的手掌与她的手掌重合。“这是个好问题。”她说。光线昏暗的黯淡视野之中,浊心自以为熟悉自己的面容,而这是因朦胧无法看清,大脑自动补完带来的错觉。镜面所渗出的狂舞液体步步逼近,填充占据浊心的视野——
大群有的是时间。假人。情绪是虚假的,模仿的。本能回应环境。未来是进化。回到过去。变异。不毁的重构。改写,被改写。
凌晨两点,浊心伸手关闭水龙头,所以哗啦啦的水声、叫嚣的噪音,都戛然而止,房间内一切事物平常如初。
浊心若有所思,呢喃,“原来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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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要回到三天之前。
行驶的运输车,搭乘着十几名罗德岛的干员,剿灭任务的返程路上。众干员经历一段长时间战役后,神情多少带些疲倦。车辆微微的摇晃使车上的氛围增添一份昏沉。斯卡蒂怀抱巨剑,蜷缩在座位上闭着双眼。
谁也没有预料,突然,车轮下压发式地雷爆炸,众干员的神经瞬间绷紧,在运输车被彻底掀翻,侧翻倒地之前的短短刹那,他们翻出车外。车辆侧翻后仍以惯性拖去几十米的距离,推倒沿路的树木。从树林草丛之中冒出不知多少数量的强盗,手持刀剑或弓弩,直接向众干员发起攻击。
有谁看见斯卡蒂了吗?剿灭小队队长快速扫视在场人员一眼后发问。斯卡蒂似乎没有跳出车外。不过考虑到她的强大力量,他们无需担心,现在先把注意放在应对敌袭。
——通讯设备唐突响起,她睁开双眼时,她以躺倒的姿势,有些车内其他干员的行李压在她身上,她一时完全无法辨识眼前是什么状况。车辆?现代科技设备?明亮的光线?干燥的空气?环境给予她的种种反馈仿佛都在告诉她,她身在泰拉大地的旧时代。但是车外显然的战斗声响,即刻将她从沉思拉回现实。
恶意,伤害,硝烟,死亡。总是这些令她无比疲倦的事物。
如果这是一个梦境吧——她自然地伸手握住巨剑的剑柄,眼底散发冷光——那就让她摧毁结束掉吧。
车顶在剑刃光芒之间被削开,虚影高速移动,所经之地凹陷崩裂,轰鸣犹如巨兽的行动。纵使是与斯卡蒂共同作战过的干员,也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斯卡蒂。
但,这真是的斯卡蒂吗?
她双脚踏在陆地上,以往收敛的来自海洋的力量,似乎此刻完全释放。何况巨剑,就连她的身体本身都卷起如同巨浪的狂风,使周围柔弱树枝折断,叶片漫天飞舞。
与纯粹的压倒性力量同时发生的是,拦腰斩断,血肉横飞。银光化为镰刀收割性命。炙热鲜血淋漓于草木间,沿她的行动轨迹切线方向泼洒。几个呼吸之间,脏器、断肢、尸体,点缀战场,铁腥味才后知后觉地浓烈。
气浪凶猛扑向罗德岛的医疗干员,阴影瞬间覆盖,然而这一瞬也如同时间暂停一般,斯卡蒂的身影紧急刹停,她眼瞳中的血色摇曳,巨剑已经扬起,即将,就将向医疗干员挥下,气浪剧烈扰动两人的衣物和发丝。医疗干员瞪大着双眼,呆滞在原地。
那衣服上国际象棋“车”的标志,映入斯卡蒂眼帘之时让她完全停止。
......罗德岛?
——“斯卡蒂!”
——“住手!斯卡蒂?!”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这时终于追逐到她身上。
她缓缓放下剑,通过剑身的倒映,她与自己对视,见一身深海猎人的服饰。
满身鲜血,斯卡蒂望向罗德岛的队友,歪了歪头,抛下一句,“...我睡迷糊了。”即使其眼底流露一些迷茫和困惑,然而刚刚的杀意尚未消散。
使人惊愕的插曲,在斯卡蒂没有伤及队友以及清除敌人之后,被写进报告中,将这个插曲带过去。同时这些干员还流传出斯卡蒂的新传闻:睡觉被打扰之后会暴走。
众干员收拾行李,修理运输车。斯卡蒂的通讯设备仍在作响。她接过设备,其上显示凯尔希医生。她接通之后没有先开口,等待对面的第一句话。静止两秒,凯尔希平静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想告诉你,博士还活着。如果你是斯卡蒂的话。”斯卡蒂握着设备的力度顿时增大,而对面无法得知她此时的表情。她轻声回复,“你在说什么...医生。博士怎么了吗?”
“‘浊心’,博士这样告诉我,她对你的称呼。”
“......等我回来。”浊心忍不住想要马上狂奔起来返回罗德岛本舰,在挂断之前,她最后向凯尔希补充,“我是博士所说的浊心。你也,可以当我是斯卡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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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罗德岛的第一时间是去见博士一面,浊心确认了这个博士确实是和她一起来自“那边”的博士。这种按照凯尔希医生的说法为“跳跃世界线”的事件,放在大群的知识集合库中也相当神奇。她听不太懂一些从医生嘴里蹦出来的“变动因素”“记忆保留能力”等等概念,但听起来医生不会伤害她。
浊心回去洗掉身上的污渍和血腥之后,从宿舍出来准备去凯尔希的办公室。这时,她撞见歌蕾蒂娅。“......二队长。”她问一声好。歌蕾蒂娅神情冷静,投下带着一点审视意味的目光。而浊心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是,她对歌蕾蒂娅流露出的怜惜。是的,那实在是一份放在斯卡蒂脸上显得违和的情感。
歌蕾蒂娅稍稍眯起双眼,问道,“斯卡蒂,你最近是否有什么心事?”尽管是简单一句话,从她身上能感受到真切的关心。相连的血脉产生共鸣,浊心那无法遮掩的怜惜之中的苦涩,仿佛使嘴巴也泛起苦味,最终浊心一惊,移开视线地回答歌蕾蒂娅,“我...我担心博士,她的精神不怎么好......”
“看着我,队员。”歌蕾蒂娅的嗓音低沉,语气严厉几分,“这就是你回答的态度?睡一觉就可以忘记了身为猎人的规矩?”
“...?”浊心被迫与歌蕾蒂娅对视,她的脊背开始发毛,瞳孔微微颤动。
不能暴露,浊心反复告诫自己——并非出于忧虑或恐惧,而是与凯尔希基于事实现况而达成的,约定。是在明晰和掌控事态之前的约定。不能暴露“浊心”的事情。然而她已经几乎记不起如何与人类正常相处,或者说与其他深海猎人的相处模式。
歌蕾蒂娅听闻斯卡蒂“失控”一事,便心生警觉,现在前来查看,果然斯卡蒂出现了异常。而斯卡蒂又是个习惯把心事闷在肚子里,不易撬动开口的孩子。歌蕾蒂娅询问她当时“失控”的原因。那种“杀鸡使用牛刀”的战斗风格效率低下,甚至或许并不是为杀敌而是为纯粹杀戮。
浊心面露纠结,而这个神情让歌蕾蒂娅直接逼近,以不容拒绝的强势气场,将浊心压至门板处。对方的身高差的俯视视线,浊心此时想,若是歌蕾蒂娅携带着她的武器,这时一定就想把武器抵在浊心身上进行威胁了。浊心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同时,歌蕾蒂娅捏住浊心的下巴,使她抬起头无法躲避视线。
歌蕾蒂娅使用审问的语气,居高临下审问她,斯卡蒂,你的神智是否清醒?
两人距离之近,浊心的眼中映入歌蕾蒂娅那高领衣服也不能完全遮盖的,脖颈上的鳞片,悄然露出小小几片,仿佛在告诉浊心,歌蕾蒂娅迟早会成为同类......都只是,时间问题。浊心抬起手轻轻抚摸歌蕾蒂娅的脖子,眼眸带着细微的怜惜,开口说,
“二队长,既然我们深海猎人最终都会变成怪物,那如今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让那个时候的我们没有那么绝望,是这样吗?”
“...”
——“歌蕾蒂娅。”
当歌蕾蒂娅正在思索浊心这一番话,有点动容之时,走廊传来平静的嗓音。凯尔希的脚步声渐近,歌蕾蒂娅松开浊心后退两步。凯尔希说她和斯卡蒂有预约的检查项目,见斯卡蒂迟迟没到医疗部。斯卡蒂的状态不稳定已是事实,所以接下来可能需要进行干预治疗。
当然,歌蕾蒂娅不允许自己对队员的身体状态无能为力。只是当凯尔希告知她,“这个过程我不建议有第二位深海猎人在场......或者更直白地,来自斯卡蒂身上的异常有可能会影响、进一步催化,血脉相连的你们的身体变化。”
歌蕾蒂娅听着凯尔希的平静得似乎不带有人类情感的语调,在宣判,客观又平淡。回想起刚刚因为浊心的神态而产生的小小动摇,她闭上双眼稍稍欠身,“凯尔希,一直以来,对于你的关注和关心,我代表本舰上的阿戈尔们向你表达感谢。”
意思是既然不宜插手,那么歌蕾蒂娅选择给予信任并交由凯尔希处理。
......凯尔希那看起来有一丝纤弱的身体,宛如这片大地古老而仍然鲜活的标本,其承载的重量,超乎任何人想象。
浊心跟随在凯尔希身后一步距离,见到她的侧脸和裸露的肩胛骨,见到她菲林耳朵尖端的绒毛随步伐轻轻摆动,浊心的心中好像升腾起朦朦胧胧的悸动。完全无法确定原因。不过,那种悸动使得浊心很想要,咬住对方,想要将对方的生命控制于自己的,某种雀跃......
医疗部,凯尔希的问诊室。在凯尔希的示意下,浊心如其他普通的病人一样坐到医生面前,等待她的下文。凯尔希拿出一张像病例的文件,实际上是博士对于另一个世界的叙述中的部分关键信息,她需要与浊心确认。
博士和浊心,这两只蝴蝶扇动翅膀,不仅是她们的行动,而且所带来的信息都有可能使这条线的历史失去控制。尽管浊心对历史发展如何并不那么在乎,但她在乎博士生活过得如何——对于凯尔希来说,这无疑是有利于约束这只海嗣的条件。
而在表面上,凯尔希对浊心表达出不信任。浊心为表达诚意于是倾倒出不少来自未来时间点的情报,比如其他海嗣族群、“初生”的活动,比如极北永冻的冰原和南方环境异常恶劣的热土,比如劝服乌尔比安同罗德岛合作往来的方法,比如凯尔希可以将深海主教的情报转述给歌蕾蒂娅,这样猎人们即可出动。
凯尔希静静听完,当浊心不再继续开口,她问浊心,“那么你想得到什么?这些情报的目的是帮助这片大地,取得我的信任?抑或是,我的态度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因为你的眼中除了她之外已然空无一物,所以正在排除干扰因素?”
具有诱导性的话语。其实浊心如何回答对凯尔希最终的态度没有影响。凯尔希仅仅端坐在浊心的面前,双手平放大腿上,平静,冷淡,她完全融入并凝固在这个空间中,留出时间给对方考虑。
“...想得到什么。”浊心似乎想起什么,神情黯淡一些,“我想和博士在一起。我觉得这应该是很...普通的事。”她的目光往下沉,好像她整个人蒙上一层灰色,“......然后博士选择了离开。”浊心还不至于忘记,博士的心脏颤动而泵出的鲜血流满她的手臂的感触。啊,浊心这时候回想起来,那情那景重现于脑海!最终的时刻她才明白“一厢情愿”这个词。
博士选择了离她而去。
那么现在眼下又算什么?
茫然之色再次笼罩浊心的眼眸。
凯尔希轻敲桌面使浊心回到现实,“你所说的选择离开指的是?”她问。浊心抬起眼,吐出那几个词组成的简单一句话,“博士自杀了。”
更准确地说,浊心协助博士结束生命。
问诊室的气氛冰冻到一个极低点。现在,需要理顺和给出应对方法的事情变得更多。凯尔希的眼底有冷光闪烁,陈述道,她怎么会自杀,而不是千方百计解决你?——因为博士杀不死我。浊心本想这么回答,但...一瞬间浊心觉得没有意义,便沉默了一会。
凯尔希确实不知道博士自杀一事,但稍微一联想到博士刚苏醒时曾突发歇斯底里,了然。她将浊心的每一个微表情收入眼底,确认浊心也未曾料到博士会做出这种行为。不过如此一来,博士“选择离开”的缘由也渐渐明晰。
几乎与此同时,浊心重新开口说,“因为博士说,人类落幕了,所以想要结束痛苦,她说故事该结束了。我知道,其实她不想和我在一起。她想念罗德岛。”
浊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平静一些,能像凯尔希医生一样冷静理性准确地处理问题就好了。她做一次深呼吸,垂着头,似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刮在她心口上,“医生,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想得到什么。光是像这样,看见博士还活着......医生,我抱着她的尸体,我见过很多尸体,见过很多死亡,但没有哪一次,让我这样......震撼...?这种消逝让我感觉,我抱着的不是博士......”
浊心的语言逐渐有点混乱,凯尔希轻轻“嗯”了一声,注视着浊心下垂的脑袋、浊心没见到凯尔希的表情,“我想我多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继续说吧。”
“......我现在,认为博士还活着,就可以了......所以,所以,我就是想帮你们,医生,”浊心一边说,一边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确实有几分无辜的模样,会让人产生“她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不小心做错事”的想法,“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我知道现在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医生你让我帮什么忙都可以,只要,请不要把我赶走。”
浊心听见,凯尔希轻声且充满无奈地叹一口气,她终于抬起头看向凯尔希的脸。
“你就是这样把博士骗到她愿意把你留在身旁,最后心理不堪重负而离开......为什么心理重负?即使你自身不认为这是欺骗行为,因为你所说的是你的真心话,然而在对方的立场并不认同你的说法。博士当时必然强迫了自己相信你,接受你的说法,她自我欺骗了,而她同时清楚。所以每当你出现在博士的眼前,博士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
——人类的天性有其限度,对欢乐、忧伤、痛苦等等都具有一定限度的忍受。一旦超过限度,即将毁灭。这关键问题在于这个人对自己的遭遇的忍耐程度,而并不是所谓的这个人究竟是软弱或坚强。其中的苦痛有可能在肉体上,也有可能在道义上。
“是这样吗......”浊心耷拉起表情。很多时候,浊心往往也不知道,意识不了她自己在做什么、意味着什么。
凯尔希无言,站起身来,向一旁的储物柜走去。
若以海嗣族群的思维不难理解,“浊心”对于除了结束生命之外毫无意义价值的自杀行为,有多震惊。因为它们那很简单和很本质的生物本能,不断告诫它们生存下去才能获得其他一切,生存是剩余一切的价值。自然,“凡事不能只追求意义和价值”是人类拥有的观念,所以人类能够做出一些与自然界割裂开的举动。这在某种程度上所说的与“人类的天性”相呼应。
例如博士,例如凯尔希,她们在记忆殿堂中细数出许多比死亡本身更加痛苦的事物。
凯尔希从储物柜中拿出一条项圈,她翠绿又深暗的眼眸凝视浊心,指出浊心几十分钟前在走廊时的攻击念头。
现阶段,凯尔希不可能对浊心放下警惕,但允许“友好相处”。“友好相处”的前提是对浊心加上枷锁。
所以最后,浊心走出问诊室,脖子上多出这条勒得也不紧,没什么不适感,也感觉不到什么重量的,据凯尔希医生说“使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能够在再生之前彻底杀死你”的项圈。
不过,凯尔希答应了她“不追究她待在博士身边”的请求,也许是为了哄她。另外告知了她,在斯卡蒂的房间应该有一本日记,日记的目的是为了让斯卡蒂确认自己的精神状态。既然如今斯卡蒂的意识,已是完全海嗣化的浊心,那么浊心可以去看看“你以前”有何想法。
浊心的谈判能力不算好......她本以为,至少至少,起步的措施是被禁足。没想到凯尔希医生其实仍然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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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心返回罗德岛本舰第二天的下午。
当时,歌蕾蒂娅应是从凯尔希收到了斯卡蒂的医疗报告,事实的数据摆在眼前,总是暗暗为猎人们担忧的执政官终于稍稍呼出一口气,叮嘱浊心不少琐碎话语,类似“使身体保持最佳状态才能充分发挥力量,千万不可本末倒置”。浊心立正站立着听,心里猜想着医生编了什么样的原因。
不过歌蕾蒂娅的部分措辞和说法让浊心感到,怪异。并非歌蕾蒂娅本人,而是所说的内容,与浊心对往事的印象有些出入。后来浊心才得知,后话,那些最为震惊的信息,所在这条历史的不同进程——陆地能够与阿戈尔联络,深海猎人踏上陆地的长期任务是清理逃逸的海嗣,预防陆地被不可逆转污染。曾确实有一场大战发生,虽然暂时拆散深海猎人,但结局并没有浊心印象中那样惨烈无助。同时意味着浊心交给凯尔希的情报,可能大部分都“不真实”。
所以歌蕾蒂娅怀疑斯卡蒂的神智,怀疑精神受到海嗣大群的影响,但是她从未表现出“有另一个意识占据斯卡蒂”的猜测。
因为斯卡蒂的身体内不存在海神。
因为深海猎人们只有少量的关于伊莎玛拉的目击报告。
海洋与陆地交界之处,大静谧扩散得猛然,但褪去得也突然。被什么掐断,空气中失去一部分的歌声。是的,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伊莎玛拉的报告,大群中活跃的是另一部分海嗣、侵略性更低而生存能力更强,犹如无法赶尽杀绝的恼人蚊虫。
然而当天的浊心,只是略带困惑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认为那怪异感是出于自己扭曲模糊的记忆。
她偏过脸望向舷窗外,呼吸陆行舰走廊内清凉而干燥的空气、夹杂凌乱混合的各种种族的气息,脚下传来动力系统运行的细微震动。这时,喃喃祷告,全神贯注的细语,传入浊心的耳中......她真的听到了吗?又像是直接飘入她的脑海、仿佛撒下的盐粒搅拌搅拌混入脑海。
Laurentina。
劳伦缇娜的房间,播放着唱片音乐,古典吉他拨动出伊比利亚式的优雅,旋律跳动,奔放着热情浪漫色彩,却竟然同时洋溢忧伤,带着酒香的华丽的忧伤。她的双眸宛如剔透的鲜红宝石,回眸向斯卡蒂露齿一笑。斯卡蒂愣神,也许是背景音乐的氛围中,心头莫名涌上酸涩。
“怎么啦,小虎鲸?”
太过干燥,太过干涩,斯卡蒂的咽喉蠕动两下,而这时音乐戛然而止,劳伦缇娜拉起唱片机的唱头,向她走来,双手捏住她的脸颊。但是好像音乐并未停止,斯卡蒂在幻听,沙哑的音乐中仍然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私语——对于那一刻最清晰的记忆,就是劳伦缇娜、脸上一贯坦然明朗的笑容,那有些磁性,甜美,玩味的嗓音,说,
“斯卡蒂,我感觉不到你。这里是你的皮囊,你的心灵在哪儿呢?”
其余的记忆,如同被打烂的雕塑,七零八落。击碎的一瞬间无比疼痛,随后粉尘洋洋洒洒,丑陋的碎块摔落地面,砸在桌上,撞倒花瓶,损坏唱片机,污染挂画。从雕塑粉尘中浮现的是电锯,旋转的锯条。
最不清醒的人是?
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景象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医疗部装横,再走十米就是凯尔希医生的办公室。浊心坐在长椅上,抱着阵痛的脑袋。路过的医疗干员见状,连忙向医生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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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心从洗手间走出,走进时针走动的滴答声。她拿起毛巾擦干了脸,嘟喃道“睡不着”。她感到房间十分空荡,黑暗或是灯光都无法填满的空荡,即使满眼熟悉的家具,亲切的物品,都无法装进她的内心。
明明已经不能再这般多愁善感,浊心还是忍不住去想,也许她必须承认,终于到这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具空壳?不该属于这些文明的,自我禁锢于一名人类记忆之中的东西。
“......你还是去找博士吧。”她继续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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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阅读写的一般为本章主视角之外,没有了解到的视角的信息。比如一些过渡性事件,比如补完某些本章中的一笔带过。无所谓的,对主线大概不会产生理解上的影响,这些信息只是让故事和角色们完整一点点。在补充阅读中也没写出来的事情,那真的不需要再去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