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胃胀气研究史：死人胀气及其他趣闻轶事

        聚酯薄膜的强度可与乳胶媲美，这使其成为派对气球的首选材料；基于同样的原因，近来在肠胃胀气研究中 聚酯也占有重要的地位。聚脂薄膜气密性极好，顶着“早日康复”字样的聚酯氦气球在你出院很久之后依然可以贴在医院天花板上。同理，我在1995年参与一项胀气研究时充起来的聚酯气球也依然可能完好无损（当然前提是有人还留着它），里面依然保存着我在克里格曼地区消化疾病中心的自助餐厅里吃下三分之二磅辣酱汤（注1）后产生的气体。

        艾伦·克里格曼就是克里格曼中心的那个克里格曼，他建立了阿克恩制药，这家公司为克里格曼中心提供资助，并研发了Beano（注2）。Beano的有效成分是一种酶，这种酶可以降解低聚糖。低聚糖是一类复杂的碳水化合物，大量存在于豆类中。你的大肠里也有这种酶，它来自于生活其中的微生物。但这些微生物不能在小肠中生存，所以小肠不能吸收这些复杂的物质。在自然状况下，低聚糖会完好无损地进入大肠，被微生物及其产生的酶降解，并在这个过程中产生大量氢气。简单来说：豆子会让人放屁。把Beano提前加入辣酱汤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就像Beano先帮你把豆子消化了一遍一样。

        我当年去参观克里格曼实验室是为了写一份杂志文章，我还保留着笔记和采访记录，以及克里格曼送我的一件蓝绿色的Beano夹克（注3），但很多采访细节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我记得我在一张桌子旁吃了一份辣酱汤，那是我小心地称过重的。同桌的有克里格曼和贝蒂·科尔森，后者是Beano服务热线的客服。我的笔记中还有个叫伦的人。这些人也在吃辣酱汤，尽管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参与试验，他们只是爱吃豆子，或者是在工作生涯中逐渐爱上了豆子。因为阿克恩制药总是大批量地买豆子食物，你总能在员工厨房的橱柜里找到成罐的豆子。

        贝蒂说：“我常打开一个黑豆罐头，然后自己把一整罐都吃下去。”

        伦点头附和：“我会吃烤豆罐头，把汤汁倒掉吃。我常把它当午饭。吃豆子不会给我带来麻烦，只有大约50%的美国人跟我一样。”

        在克里格曼，“豆子带来的麻烦”并不是指放臭屁或响屁时的社死时刻（先记住，氢气和甲烷并无异味），而是大肠胀气导致的疼痛和不适。当大肠充气膨胀时，感应拉伸的受体被激活，向大脑传递信号，这些信号会被大脑解释为疼痛。疼痛会引起警觉，因为出现拉伸就意味着可能发生爆裂，大脑会不遗余力地提醒你注意可能有事要发生。

        随着年龄增大，大肠肌肉会变得逐渐松弛，大肠就更容易膨胀扩张。伦乐呵呵地说：“我们全身从皮肤到内脏都逐渐变得松弛。” 据他说，购买Beano的顾客中有六成都超过55岁。那些患有冠状动脉疾病的人往往会遵医嘱少吃脂肪和红肉，因此需要多吃豆类补充蛋白质。克里格曼说：“其中一些人会回去找主治医生抱怨，‘我宁愿心脏病再次发作，也不想放这么多屁了！’”在“谈胖色变”的20世纪80年代，心脏病医生大肆开出Beano，就像在圣诞节分发糖果。

        另一种折磨中年人肠胃的食品是牛奶。大约75%的亚裔、非裔和拉丁裔美国人缺乏乳糖酶，乳糖酶是小肠分泌的一种酶，可以分解乳糖，而乳糖正是牛奶的重要成分之一。白种人中也有25%的人缺乏乳糖酶。大多数人在幼年时可以消化牛奶，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能力逐渐丧失。克里格曼指出：“一旦到了断奶的年龄，从生物学意义上你就没必要具有消化乳糖的能力了。”在西方，如果不是乳品公司的游说集团持续不断宣传，成年人喝牛奶也会像全球大部分地区一样，被认为是怪事一桩。

        乳品在体内的消化方式与豆类相似，由于小肠缺乏降解乳糖的能力，这种富含能量的碳水化合物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入大肠。大肠细菌顿时群情激昂，一边消化乳糖，一边喷吐出大量的氢气。胃肠病学专家可以轻易诊断出乳糖（或麸质）吸收不良症，但在我居住的湾区，人们宁愿自己给自己下诊断，而且往往是误诊。胃肠病学专家迈克·琼斯说：“其实我们摄入乳糖时，往往也同时吃下大量乳脂肪，而一次吃太多脂肪会给肠胃造成负担。那些自称乳糖不耐受的人通常也认为自己有麸质不耐受，但事实呢？他们可能两者都没有。”

        真正的乳糖不耐可不是闹着玩的，化名A. O. Sutalf（注4）的患者那数量惊人的胀气就来自乳糖不耐，此人的故事于1974年被记录下来，并发表在当年八月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时至今日，Sutalf先生的真实身份依然被作为秘密封存，我们只知道他一天平均要放34个屁，而正常的成年人每天放屁次数不会超过22次，而且主要集中在两个时间段：午饭后5小时和晚饭后5小时。伦认为午饭后五小时的峰值有人为原因：“一般人工作的时候会忍着不放，然后在开车回家时才放松自我。”

        听到这里克里格曼微微皱眉。早些时候，伦试图给我们讲一个故事，他刚开了头：“在我大一那年，我那层楼有个家伙……” 克里格曼就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我不认为这事有什么意思。”

        趁着克里格曼起身去接电话，我把椅子挪到了贝蒂·科尔森旁边，我想知道最近有哪些人拨打了Beano的客服热线。科尔森给我讲了一位女士的故事，这位女士的男朋友在跟她一起驾车出门时会不时停车，以“检查轮胎是不是漏气了”。不过更普遍的情况是，一些女士（主要是我母亲那一辈的人）纯粹不愿听到自己放屁的声音，任何情况下都不想。比如说那天早些时候，圣灵科珀斯克里斯蒂修道院的一位修女就曾来电咨询。“她说话文文静静的。” 科尔森如此描述道。

注1  原文为chilli（辣椒），但结合上下文肯定不会是单吃辣椒，所以这里应该是Chilli con carne（辣酱汤）的简称，这本是一道墨西哥传统菜肴，但传入美国后已经改良。这里只需知道chilli是一道含豆子的菜即可。——译者注

注2  阿克恩制药已经将Beano卖给了制药巨头葛兰素史克（GSK）。GSK以市场营销为目的在其官网上建立了一个在线的“屁大学”。我迫不及待地观看了宣传视频，因为我很想被这个学校录取（假如录取不了，能搞件文化衫也不错）。视频背景里庄严肃穆的校园建筑让我感到非常眼熟，我马上认出来这是达特茅斯学院的贝克图书馆，因为我父母曾在那里工作过。基于我对达特茅斯兄弟会活动现场的记忆，“屁大学”的称号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我还是决定揭露GSK的行为。达特茅斯学院校长办公室似乎并没有被我的狂怒所感染（“截至目前，我还没有收到基姆校长对Beano屁大学的评论”），但他们最终发出了一封警告信，被盗用的图片也被删除了。

注3  阿克曼制药简直是营销大师，Beano同时也是某次著名比赛中一支热气球队的赞助者。

注4  ?ti teG  （译者注： Sutalf反过来即是肠胃胀气flatus，作者这里把Get it?（明白了？）反写作为对读者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