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官方小说】【死亡守望短篇】异形猎手：破灭酷刑/Rackinruin

*本文收录于死亡守望文集《异形猎手》（Xeno Hunters）

*标题参考俄文版官方译名Терзай-крушила（译者А. Даньшина），但正文中将主要使用音译“拉金鲁因”表示船名

 

杰瑞尔（Jerrell）这大半辈子都在直面异形的威胁。为了帝国的安全，他曾对灵族海盗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将德拉肯（drahken）的幼崽点燃，从数十名约戈尔人（Jorgall）身上扯下生化改造的肢体。他曾与整排的塔瑞利安狗头兵（tallerian dog-soldiers）对峙。他曾被蜂人（vespid）的中子爆裂枪击中，被赫鲁德人（hrud）的燧发枪烧伤，还差点被一个手持标志性动力锤的楚菲人（chuffian）打成残废。这些任务无疑是艰巨的，但正是这份艰巨让它们落到了杰瑞尔头上。只有他和在他手下作战的受过特殊训练的星际战士才能完成这些工作，而且每一次他都取得了成功。然而，事实证明，他眼前的这个猎物并不好对付。

杰瑞尔从他所倚靠的显示台上抬起头，打量着自己的团队。哨兵卡布雷（Carbrey）正在仔细检查他的风暴爆弹枪，口中低声吟诵着憎恨祷言。劳诺（Launo）——队伍中剩下的最后一名极限战士——双手交叉而立，等待指挥官做出决定。暗黑天使阿基劳斯（Archelaos）弯着腰，站在显示屏的另一侧，用一根被陶钢覆盖的粗壮手指划过显示屏表面。他的脸隐藏在兜帽深深的阴影里。

审判庭毫无想象力地将他们的目标称为“跳船”（the jump ship），卡布雷则将其命名为“拉金鲁因”（Rackinruin）——源自神话中的虚空鲸（void whale），据说它就在他的战团称之为家园的星域内游荡。和其他绿皮飞船不同，拉金鲁因的移动速度极其惊人，足以推动它穿过亚空间。它身上覆盖着烧蚀的铠甲，可以抵御其他船只无法承受的破坏。它在半个银河系中横冲直撞，在对一个又一个铸造世界发起毁灭性打击后扬长而去。拉金鲁因躲过了每一次伏击，打败了帝国海军派来对付它的每一支舰队。

杰瑞尔相信这一切即将改变。“劳诺，”他吼道，“准备好登舰鱼雷（boarding torpedo）。”

卡布雷从祈祷中抬起头。“那我们就不传送了？”他用他独特的方言问道。

“变数太多。”杰瑞尔回答。

到目前为止，拉金鲁因一直将星际战士甩在身后——它加速的速度要快于他们的小型巡洋舰。然而，在他们最近的一次遭遇中，当兽人冲向帕斯卡尔（Paskal）的铸造世界时，他们直接穿过了星球外围闪闪发光的冰环和含金属的岩石。在这关键时刻，拉金鲁因的速度急剧下降。两艘船曾激烈交火，随后兽人再次飞驰而去，在他们身后的太空中留下了一道长达数公里的暴风雪。无论驱动拉金鲁因的引擎属于什么类型，它都产生了一个强烈的磁场，强烈到将成吨的岩石吸附在了它的两侧。如果他们试图在它附近实体化，它也可能将他们的原子散落到虚空中。

此刻，他们正急速驶向铸造世界切斯蒂拉德（Chestirad），让它声名远扬的不仅是其中生产的武器装备，还有它的天然卫星——切斯蒂拉德的泰坦级卫星含有大量的铁素体-236（ferrite-236）矿藏。杰瑞尔确信，它将干扰拉金鲁因的动力源。而当它再次减速时，死亡守望将发起攻击。

“坐标，守望连长？”劳诺问道。

“我们将从舰桥正下方进行攻击。”

阿基劳斯站直了身子，厉声说：“不，等等。”

杰瑞尔不禁开始咬牙切齿。当然，暗黑天使提出了一些异议。他总是这样。“怎么了？”他低吼道。

“我不同意你的选择。”阿基劳斯说。

卡布雷摇了摇头，将注意力转回到他的武器上。劳诺紧张地移动起自己的重心。

过了一会儿，阿基劳斯补充了半句：“……恕我冒昧。”

杰瑞尔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对话，”他低声说，“我是守望连长，下命令的人是我。”

阿基劳斯拉开了他的兜帽：“而我是你的副手，也是你的技术顾问。我的职责是为你提供最佳的行动方案。”

“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阿基劳斯点了点显示屏以示强调。他们一直在研究的蓝白相间的示意图突然被拉金鲁因的截取图片所取代。“我们从这里跳帮。艉部四分之一处。这是通往他们主引擎核心的最短路线。”

杰瑞尔摇了摇头：“船体后部的覆层太厚了，鱼雷永远不可能打穿。”

“我们从引擎喷口进去。”

杰瑞尔感到难以置信：“你疯了吗？他们正在全速前进，那道等离子体会在我们靠近之前就把我们烧成灰。”

“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阿基劳斯说，“我相信鱼雷上的隔热屏障扛得住。”

“如果你想提出一个行动计划，至少先把它变成一个合理的方案。我们将在舰桥下方登船，一路打进去，直接杀死他们的首领。”

“我们应该从引擎进去，”阿基劳斯重复道，“我们可以直接进入主控制室，消灭他们的技术专家。”

“半小时后，那艘船就会通过切斯蒂拉德的卫星，并将加速离开我们的射程。要想阻止它，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是的，”阿基劳斯点了点头，“而我的计划将做到这一点。没了工程师，兽人就无法维护他们的飞船或武器。”

“兽人在没有指挥官的情况下战斗效率更低。”

“我们的任务是查明为什么拉金鲁因能以这种方式旅行，从而阻止它洗劫更多帝国治下的世界。我们不需要为了做到这一点而去寻找兽人首领。”

紧张的寂静突然填满了会议室。杰瑞尔的声音几近咆哮：“这听起来几乎是懦弱之举。”

阿基劳斯的眼睛闪闪发光。“这听起来，”他慢悠悠地说，“是建议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打击，而不是抡上一记重锤。考虑到时间限制和我们小队力量的不足，这在战术上是合理的。”

“这是暗黑天使的做法吗？”他问。

“毫无疑问。”

“但你已经不在自家的战团里了。”杰瑞尔尖锐地说道。

死亡守望的成员来自不同的战团，而在其服役期间，每个成员都应该换上攘外修会阴沉的战斗涂装，全心全意地与那些他可能无法相处的人合作。每个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保留一些关于母团的纪念物，无论是饰品还是战前的祷言，是礼节还是纹章符号。杰瑞尔自己那件黑色的终结者盔甲的左臂上就有一个紧握的红色拳头，他永远不会抹去它，更不会玷污它。

另一方面，阿基劳斯把他的制服染成了太空一样深沉的黑色，但他的沉浸感似乎到此为止。他的肩甲上有卡利班的白翼剑。他的动力剑剑柄上挂着一簇苍白的羽毛。他依旧穿着米色长袍，戴着深深的兜帽，这是他的暗黑天使兄弟们的标志。

“维持之前的命令。”杰瑞尔拿起头盔，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间。劳诺和卡布雷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在他们身后响起了破裂声，那是阿基劳斯沮丧地把拳头砸在了显示屏上。

 

登舰鱼雷没有窗户，如同一段狭窄的管道。最前方的位置被一个引航机仆占据：异教徒的上半身形同枯木，他受到的惩罚是为攘外修会服务，直至迎来暴烈残酷的死亡。而在他后方，每面内壁上各有五个凹槽。杰瑞尔、劳诺和卡布雷各自靠进一处座位。他们的双脚、腰部和肩膀上自动弹出了固定装置。

阿基劳斯也走了进来，并关闭了舱门。他对引航员进行了最后检查，然后将自己锁定在杰瑞尔身边。

“在你们的显示屏上同步倒计时。”杰瑞尔下了命令。每人的头盔内都出现了一个停在10秒处的计时器。

“准备好了。”劳诺咕哝道。

“是。”卡布雷回答。

“已同步。”阿基劳斯低声说。

一块巨大的舱壁猛然落下，将星际战士和引航员分开。然后，鱼雷以一种足以使普通人的骨头液化的强度向前射出。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向零飞奔，计算着他们击穿拉金鲁因的装甲外壳所用的时间。

实际的撞击不过在顷刻之间。就他们所处的位置来说，杰瑞尔和其他人只感觉到一次痛苦的摇晃。防爆门后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他们的固定装置随即在断断续续的咔嗒声中解开。

“五秒！”杰瑞尔说道。他用左臂把盾牌架在身前，从鞘中拔出了剑。二者都被擦得锃亮，正涌动着蓬勃的破坏之力。

劳诺移动到了杰雷尔左后方，安装在他右臂上的突击炮发出嗡嗡的轻响。卡布雷在他右边就位。阿基劳斯填补了后方的空缺。他的风暴爆弹枪上装饰着红绿相间的奇特图案，是暗黑天使的典型特征。

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等着，直到舱壁向外引爆，厚厚的弹片如冰雹般炸开；然后，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向前冲去。

他们出现在一个潮湿的废品堆放区，这里显然被当作备件储存设施，到处都是从无数不同星球收罗而来的生锈金属和破碎机器。每一堆东西都由许多小个子的浅绿色生物照看。它们有着细长的四肢和巨大的鼻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几乎就像兽人的孩子。其中有几十个已经被袭来的鱼雷炸成了粉碎性的块状物。剩下的还震惊地站在原地，张着嘴巴，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很大，就像一群被帝皇的净化之光照到的异星兔子。

杰瑞尔无言地指向它们。其他的人随即开火，雷鸣般的枪炮声填满了整个房间。特别是劳诺的突击炮，在来回扫射时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这些可怜的小家伙成群结队地奔散，或者试图把自己埋藏在废墟下。有几个要么太勇敢，要么太愚蠢，无法接受不可避免的现实，还试图用笨重的左轮手枪还击。子弹徒劳地撞击着星际战士的终结者盔甲。交火很快就结束了。

阿基劳斯踢开一堆死去的生物，把手伸进他长袍的褶皱里，拿出一个笨重的扫描仪。他缓慢地转了一圈，然后指向他们左边的一条阴暗的走廊。

“这边走。”他说。

杰瑞尔走在前面，劳诺和卡布雷在他身侧一道行进。通道的墙壁是典型的兽人风格：多年来从其他文明的残骸中抢救出的金属板杂乱无章地放在一块，以一种草率的方式焊接在一起。所有东西看上去都和垃圾没什么两样，支离破碎，蚀痕斑驳。

“50米，”阿基劳斯报告，“然后是一片很大的开阔地带。有一处竖井或某种类型的电梯。我们应该能直接上到舰桥处。”

杰瑞尔在面甲后发出了期待的冷笑。“就从那里开始。”他说了句多余的话。他们都接受了大量关于异形行为的课程——这是死亡守望所灌输的知识的一部分，但杰瑞尔对绿皮了解尤深。对于一群兽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近身肉搏更让他们高兴的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和对手打个痛快。这有助于保持他们的野蛮本性，但也要求足够宽敞的空间。

这片“开阔地带”有两层楼高，两旁是变色的金属和冒着火花的电缆，对面则是一大组双开门。三条走廊以奇特的角度形成分枝。上方有一条狭窄的过道，还有几个身材矮小的破烂商蜷在那里瑟瑟发抖。当星际战士接近时，它们尖叫着开始逃窜。阿基劳斯将他的风暴爆弹枪对准了它们，这时突然响起两下刺耳的喇叭声，接着是一阵低沉的金属般的声音。那是一种他们都不熟悉的语言，断断续续的话语粗粝而短促。它穿透了星际战士们盔甲中的滤声器，直接在他们耳边响起。

劳诺打破了随后的寂静：“那是什么？”

“拉金鲁因的声音。”卡布雷回答。

“你在开玩笑吗？”劳诺问道。

卡布雷还没来得及回答，鸟卜仪就开始鸣叫。阿基劳斯低头一看，只见一簇簇发光的点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逼近。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无数铁靴急促的脚步声。

劳诺转向最近的走廊，稳住身躯，让突击炮发出轰鸣。兽人被轰散开来，断肢横飞。阿基劳斯和卡布雷各自在门口站定，对着冲过来的兽人群清空各自风暴爆弹枪的弹夹。枪口的闪光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废弃的弹壳在他们脚边堆积如山。兽人咆哮着，咒骂着，成群结队地死去，但他们仍在不断逼近。他们践踏着死去同类的尸体，眼睛涨红如血，尖叫着张开的大嘴里长满了剃刀般的獠牙。

杰瑞尔微笑着面对这一切。他身上永远属于绯红之拳的部分愿意一直留在那里。如果从现在起，他只能同绿皮战斗至死，他会认为自己这一生已经圆满。不过，他还有一个死亡守望的任务亟需完成。他们必须继续前进。

“阿基劳斯！卡布雷！”杰瑞尔的喊声响如雷鸣。“设置炸弹！”

他用拳头猛击电梯门，把它推到一边。门外有一个开放的平台，大到足以容纳他们四个人。巨大的铁链消失在上方的黑色竖井中。在他身后，劳诺正朝一条走廊开火，然后是另一条，以在阿基劳斯和卡布雷解开各自携带的热熔炸弹的安全锁时掩护他们。他们把它们的引爆延迟设置得尽可能短，随后将它们扔到地上，并退进电梯里。最后，劳诺跟上了他们。

兽人们在近战距离内逼近。卡布雷弹出已用完的弹夹，又换上了新的。他在很短的距离内向兽人发射了几发子弹，鲜血和脑浆溅上了他的胸甲，并浸湿了阿基劳斯的长袍。在平台一侧有一个沉重的开关，杰瑞尔将它猛然按下。平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开始慢慢上升。他们可以听到下方的兽人因猎物逃跑而发出凶猛的嗜血尖叫。

星际战士留下的炸弹主要是为了用集中的热能爆发来穿透厚重的装甲目标。它们在几秒钟后引爆，其威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火焰都在空气中跳跃。兽人的肉体连同里面的肺都被烧成了灰烬。墙壁、地面和房顶都被烧得通红，好几处甚至被熔解了。一个沸腾的橙色火球沿着竖井飞奔而上，直达星际战士周围。但他们没有理会。

“报告。”杰瑞尔说。

“没有明显的损伤，守望连长。”阿基劳斯回答。

“弹药？”

“还剩两颗热熔炸弹，”卡布雷回答。“我认为还剩50%的弹药。”

杰瑞尔转向劳诺：“特殊武器？”

一缕缕烟雾从突击炮炮口袅袅升起：“我用了三分之二的弹药，但机械装置仍然完好。”

杰瑞尔点了点头，表示满意：“那就准备好吧。”

 

电梯在拉金鲁因那座原始得可笑的舰桥上停了下来。它呈正方形，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各种不匹配的齿轮、杠杆、硕大的按钮和曲柄。没有显示屏或沉思者，只有喷出蒸汽的管道和盛满闪烁灯泡的锈迹斑斑的盒子。一扇巨大的窗户占据了一整面墙。它前方设有一系列的驾驶座椅，还有一个带着某种方向盘的高台。几十只绿色的小生物在那里打转，它们拿着扳手和锤子，照看着机器的运转。

八个巨大的兽人耸立在他们上方。他们的皮肤呈深绿色，脸上长满横肉，骄傲地展示着奇特的近战武器，肩膀和胸前都披戴有厚厚的金属板。活塞和齿轮看似随机地嵌入他们的身体：绿皮特色的仿生强化。

事情发生得非常快。魁梧的兽人本能地做出反应，拉近他们与星际战士之间的距离，边走边用超大号的手枪射击。杰瑞尔首先离开了电梯，将盾牌架在身前。巨大且沉重的子弹猛然砸在盾上，随即支离破碎。一发子弹打碎了他的部分头盔，他冷静地注意到，自己的左眼现在已经失明。不过这并不要紧。另外三名星际战士在他周围开火。八名兽人中尉发出挑衅性的尖叫，并向前冲去。那些小屁精被他们巨大的监督者所鼓舞，也在咯咯的战吼声中发起了冲锋。它们没有注意到，其中两个大兽人已被爆弹撕碎，并以雪崩的力量撞上了星际战士。

这些小家伙没有构成威胁，但杰瑞尔注意到，兽人的武器被鸣响的能量场所包围。他们使用这些武器攻击的速度会很慢，但当他们击中目标，其威胁甚至足以测试终结者的冗余保护层。他必须先下手为强。他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兽人身上，将其中两个往后推了几步，其间把足足半打小矮人踩在脚下。他挥出一剑，将一个兽人的肢体和另一个兽人的头颅砍下。在一片红色的迷雾中，他想要知道阿基劳斯是否也在这么做。他又抵挡住了袭向他盾牌的两记重击，并往左边瞥了一眼。

暗黑天使的兜帽从头盔上滑下。他的剑锋在旋风般的闪转腾挪间捉摸不定，但即使是他，也无法将兽人们的攻击尽数挡下。一只装在兽人前臂上的粗糙的利爪直接打穿了盔甲，嵌入了他的胸膛。

卡布雷和劳诺已经上前增援他们的领导者。二人左手上都戴着一副强力的机械手套。盔甲中的伺服装置在他们回身时发出嘶鸣，并驱使着他们冲到敌人身边。劳诺一拳打穿了一个兽人的身体，又猛然回身进行反击。而卡布雷将他的整条手臂向下挥动，就像伐木工人劈开木头一样。他将一个兽人从肩膀到臀部撕成了两半，但在这样做的同时，他也过度伸展了自己的身体。一对绿皮的爪子砸了下来，正中他肩膀之间。他抽搐了一下，脸朝下摔在沾满鲜血的甲板上。

杰瑞尔愤怒地咆哮着，像着了魔似的向他们冲来。他又是砍又是打，在阿基劳斯和劳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兽人就已经被杀光了。剩下的屁精失去了庇护者，便争先恐后地躲藏起来，或是躲到机器组后寻找掩护，或是爬进了通风井。杰瑞尔站在屠戮形成的尸堆中，胸膛剧烈起伏。他把剑插在地板上，摘下他那顶被破坏的头盔。

劳诺单膝跪地，将卡布雷翻了过来。他的牙齿紧咬着，发出模糊的潮音。

“放松，兄弟，”劳诺轻声说，“放松。”

阿基劳斯低头看去。伤口显然是致命的，没有药剂师，他们也无计可施。他们已经夺取了舰桥，但代价沉重。现在只剩三个人了。“连长？”他叫道。

杰瑞尔没有回应。他还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死去的兽人。

“杰瑞尔！”阿基劳斯大喊。

杰瑞尔猛然抬头。他经过增强的生理机能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从破碎的眼窝中涌出的血液已减弱为涓涓细流。

“他不在这里。”杰瑞尔低声道。

阿基劳斯冲到他身边：“什么？”

“那个兽人首领。他不在他们中间。”

阿基劳斯迅速扫视四周：“你确定吗？”

“这些尸体都一样大，”杰瑞尔叹了口气。“比普通的兽人要大，但没有一个比其他的大。”

阿基劳斯将他的剑收入鞘中，双手搁在髋侧，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仔细观察起那些简陋的控制面板。劳诺出现在杰瑞尔身边，手里拿着一顶头盔。他将它伸向前方。

“卡布雷呢？”杰瑞尔满怀希望地问道。

劳诺的姿态极其僵硬。“他已为帝皇献身。”他骄傲地说。“守望连长需要一个新的头盔。如果你拿着它，那将是我们兄弟的荣耀。”杰瑞尔伸出手，带着沉重的庄严感接过了头盔。

阿基劳斯一边咒骂一边盯着窗外，一颗灰色与棕色交杂的星球正隐约可见。“我们已经过了切斯蒂拉德的卫星，”他宣布，“而且仍在全力推进。这艘船正准备发起一次低轨道突袭。”

“长官，这怎么可能呢？”劳诺对杰瑞尔说。“控制权正在我们手里。”

阿基劳斯摇了摇头。兽人的机械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我不确定我们是否真的掌握了控制权，”他说，“在这些垃圾中很可能藏有（真正的）控制装置，但要辨别它们需要几个星期。”

守望连长没有马上回答。他仍在低头凝视自己托在巨大手掌间的卡布雷的头盔。“我早该想到的。一个能让绿皮跨越空间的驱动器？还有什么比这更有价值？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难得？”

劳诺歪着脑袋，表示他并没有跟上思路。

“兽人没有能力建造这样的东西，”杰瑞尔解释道，“他们一定是从某个地方抢来或偷来的。兽人指挥官会希望待在它附近，以便更好地监视他的宝藏。”

杰瑞尔回身看向阿基劳斯，皱起了眉头。“你是对的。摧毁拉金鲁因的动力源要比试图夺取它的控制权更有效。我让我对兽人的憎恨蒙蔽了自己的战术意识。攻击舰桥不仅让我们牺牲了宝贵的时间，还牺牲了一位战斗兄弟的生命。”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请求你的原谅。你们俩的原谅。”

“你没有错，”阿基劳斯纠正道，“我们只是来自不同的战团。面前摆着两个选择，而作为守望连长，你选择了你认为最好的一个。”

杰瑞尔指了指他们倒下的同志：“而卡布雷——”

“不会白白地死去。”阿基劳斯替他说完了这句话。“我们还有时间。”

他们在身后留下了倒数第二枚热熔炸弹，准备在三分钟后将舰桥变成一滩熔渣。星际战士要么关闭引擎，要么乘着一个灾难性的火球降落到切斯蒂拉德表面。无论如何，拉金鲁因的争夺战将在这一天结束。

 

他们前往工程部的过程异常平淡。他们可以听到绿色的小怪物在墙后和阴影中乱窜，但没有一个敢出来。杰瑞尔走到他剩下的两个战士中间。

“这么大的一艘船，”他说，“应该载有几百个全尺寸的兽人。”

“那么他们在哪里？”阿基劳斯问道。他拔出了他的剑。鸟卜仪已被他用从长袍上撕下的布条固定在爆弹枪上。

最后，他们来到一扇仿佛是由巨人建造的厚厚的防爆门前。它俯瞰着星际战士，上面涂满了粗陋的符号。

阿基劳斯扳开墙上一个沉重的开关，大门就像一块生锈的窗帘，在一阵噪音中向两边拉开。门的另一边是个空荡荡的房间。地板上覆盖着深及脚踝的巨大骨头和长满獠牙、下巴突出的头骨。在这藏骸所当中，坐落着一台既非绿皮也非帝国制造的机器。它是一个完美的球体，上面蚀刻着复杂的图案，从内部发出明亮的黄色光芒。从它的深处传来砰砰颤动的声音，就像一颗超速跳动的心脏。球体周围站着五个巨大的兽人。他们的身体被一层又一层的金属盔甲和智控附件所覆盖，每个兽人的一只手臂上都安装着一门大口径的自动炮，另一只手则被一个笨重的爪子所替代。生锈的电缆从他们的头部和躯干中伸出。他们面孔憔悴，似乎饥肠辘辘，眼睛茫然地盯着这个怪异的球体，好像处于一种恍惚状态。

“愿帝皇保佑，”劳诺的声音一反常态地嘶哑，“它吞噬了他们。”

两枚尖锐的音符划破了空气，再次传来拉金鲁因雷鸣般的异响。兽人们猛然清醒，转身面对星际战士。其中一个——他体型更大，且穿着更重的装甲——发出了一声吼叫。然后他们开始同时向前推进，释放出一阵超大型炮弹的洪流。

杰瑞尔本能地举起盾牌。即便如此，他的右膝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冲击。另一发炮弹则干净利落地撕开了他的右肩。

劳诺从他的位置用突击炮进行反击。当他把其中一个增强型兽人拦腰炸开时，电线和机械零件从本该是血和内脏的地方喷涌而出。那个怪物倒在地上死去。而当绿皮再次向劳诺开火时，终结者盔甲成块的碎片向内扎去，刺穿了他的器官。他口吐鲜血，单膝跪地，随后倒了下去。

阿基劳斯冲回杰瑞尔身边，边移动边用风暴爆弹枪扫射。子弹被兽人的盔甲弹飞，带出一连串的火花。他瞥了杰瑞尔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如果他们不缩短这场战斗的交火距离，他们很快就会死去。

二人一起向前冲去。杰瑞尔先是用盾牌撞上了最大的一个兽人，并把他的武器击飞，将其打出一道嗡鸣的弧线。一时间火花四溅，金属破裂的尖啸不绝于耳。阿基劳斯装甲内强大的腿部伺服系统将他推到空中，再以剑当先俯冲而下。一条机械肢体飞了出去。

兽人的装甲使他们的移动变得缓慢，但那些巨大的爪子有足够的力量将任何一个星际战士劈成两半。阿基劳斯和杰瑞尔不断躲闪或抵挡，完全凭着本能行动。他们扫过绿皮的腿部，并砍掉敌人的头颅。最大的兽人是最后一个倒下的，这也离不开二人的共同努力。杰瑞尔把他的剑全力刺入兽人的胸膛，而阿基劳斯则照着它的髋关节深深地砍了下去。甲板随着兽人头目的倒下而摇晃。

阿基劳斯的呼吸已变成浅而急促的喘息。他的盔甲上布满了拳头宽的粗糙弹孔。“我们必须阻止这艘船。”

“你已经受伤了。”杰瑞尔说。

“是的，但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们一起转向那颗异星球体。兽人显然试图以他们粗糙的方式，将这个装置整合到他们自己的机械系统中。粗壮的、生锈的电缆在其底部形成了一个巢穴，并向各个方向延伸。红色油漆被泼洒在每个平面上。齿轮和波纹金属堆得到处都是。一个破裂的显示屏被嵌入了方形的盒子，周围环绕着控制杆和按钮。阿基劳斯跪了下来，摘掉头盔，靠近了仔细查看。他的脸上已布满汗珠。他在图像前景中看到了切斯蒂拉德，远处是一颗巨大的卫星，还有两个明亮的点，显然代表着他们的巡洋舰和这艘可憎的船。陌生的象形文字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

“我已经在死亡守望中服役三次了。”杰瑞尔说着，慢慢伸手去触摸那颗银球。“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我有。”阿基劳斯喘着气，开始按下已被松开的按钮。“这是赫拉夫（Khrave，或译作克拉夫）的技术。”

杰瑞尔收回了手。“噬心者（mind eaters）？”他用一个更常见的名字指代它们。

“它们其实更像是心灵的复制者，”阿基劳斯说，“它们窃取记忆。它们在自己身上烙下不属于自己的人格。”

“你确定吗？”

“十分确定。”阿基劳斯冷笑道。虽然他现在确信自己会在死亡守望的任务中死去，但他将永远是一名暗黑天使。秘密是他的强项。“兽人们一定是发现了这个，还试图利用它。”

“最后却是它利用了他们。”杰瑞尔突然为阿基劳斯被分配到他的团队而感到高兴。“你能让它失效吗？”他抱着希望问道。

“让我们祈祷吧。”阿基劳斯小声说。“这是主驱动。”他指了指一个特定的旋钮，然后转动了它。

沉滞的空气再次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惊扰，铃响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金属质感的异声震耳欲聋。

“算了吧。”杰瑞尔喊道。他双手抓起最后一颗热熔炸弹，开始把它固定到金属球上。

“不，杰瑞尔！”阿基劳斯大叫起来，但为时已晚。炸弹与球体接触的那一刻，守望连长就感觉到一个冰冷的存在在他的头颅里旋转，把他曾经有过的每一个想法都翻了出来。

房间开始震动。警报声变成了尖叫声，赫拉夫机器颤抖的隆隆心跳变成了单一的、令人感到锥心之痛的音调。一股能量的脉冲将星际战士抛过房间，他摔落在骨头当中。杰瑞尔感到自己有一瞬间从里到外被翻了过来，这是在亚空间中航行的明显标志。可怕的力量压在他周围。然后，就像开始时那样突然，一切又结束了。

 

杰瑞尔仍然拿着现在已被烧焦的、失去了效用的热熔炸弹。他站起来，把它扔到一边，走回机器前。屏幕上的图像已经改变。切斯蒂拉德和它的卫星不再挂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遥远的恒星。十颗行星正围绕着它旋转。第四颗被突出显示了。附近散落着数以百计的亮点，那是其他的星舰。他知道这个被围困的星系。它是已知星系中兽人最集中的区域之一；是帝国和绿皮之间三次全面战争的焦点。

“是阿米吉多顿，阿基劳斯，”他笑着说。“它当然会把我们带到阿米吉多顿。它把我带到了我最想去的地方。”

阿基劳斯蜷成了一团，一动不动地躺着，已经没有了呼吸。杰瑞尔把他拖到劳诺尸体旁，以坐姿安放好，将装饰着羽毛的剑柄放进他手里。然后，杰瑞尔拿起自己的武器，面向房间的入口站好。

“我们会一起消灭这些家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你和我，最后的兄弟。”

他知道，不过片刻之间，这艘船就会开始装满肮脏污秽的、咒骂不停的、嗜血凶残的兽人。他们会成百上千地涌来，然后，他们会发现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已经等不及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