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梦凝录 034 初长成（七）
凝水和青姬听见敖庆这话脸色俱是一变，凝水当下便喊道：“你放开青姐姐，别动她！”
敖庆闻言嗤笑一声，“梦魇都没命了，你觉得我还能顾忌你们吗？”
凝水听见这话顿时如晴天霹雳一般，像是瞬间被抽光了浑身力气，呆坐在地上，“梦魇……”梦魇……凝水不住唤着梦魇的名字，眼中溢出清泪，青姬见他们这样嚣张，本就动摇的心此时也信了八九分，一时间竟也忘了反抗，敖庆见他们这模样，便知道计谋已得逞，便挥挥手，“你们把这女人带下去吧，至于牢里这丫头，反正本殿下有的是时间和她耗！”
凝水这才回过神来，见青姬就要被带走，当下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站起身来，对着敖庆道：“你之前说，只要我和你成婚，你便放了青姐姐，这话还做不做数？”
敖庆来回翻看着自己的手，一派悠然自得，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懒开口，“那还真是不巧了，本殿下如今，不想娶你了。”
凝水脸色一白，敖庆接着开口道：“天下美人如此之多，可本殿下妻子只能有一个，我何不娶个最美的做我妻子？把那好好的名分浪费在你这个无名神族身上做什么？”
凝水握紧拳头，咬了咬牙，“那你要如何才肯放了青姐姐？”
敖庆思虑半晌，随后像是大发慈悲一般：“这样吧，本殿下且与你试上一试，若是觉得滋味不错，便收了你，之后你治好了本殿下这半边身子，再交出凝水珠，本殿下便放了青姬大人，如何？”
“敖庆你混蛋！”青姬听到敖庆开出的条件不由得破口大骂，随后转头看向凝水：“小凝儿你别信他的，君上不可能有事！”敖庆不理会青姬的叫骂，只是眯着眼看着凝水，嘴角噙着一抹笑容，风凉开口，“那凝姑娘大可等在这里，看看梦魇会不会来救你啊，反正对于你们神魔来说，肉身不过是个容器罢了，青姬大人就算被我手下带走，也谈不上受辱，对不对？”
凝水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梦魇，梦魇已经不在了，青姐姐不能再有事……
梦魇……梦魇……凝水在心里不停地呼唤梦魇的名字，但是却只是徒劳而已，敖庆见她这副满眼绝望的模样，当下便觉得有些厌烦，“本殿下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在这里等着凝姑娘发呆，既然凝姑娘不答应，那么就把——”
“我答应你！”凝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她攥紧了拳头，眼睛发红，异常坚定地看着敖庆，“我答应你。”
“小凝儿！”青姬听见凝水的话不由得出言制止，敖庆却不管青姬，一挥手，叫手下把凝水放出来，再把她带到自己面前来，凑过去深深一嗅，脸上便出现如痴如醉的模样，“不愧是魔君带在身边的神族，身上竟有这样精纯的修为……哈哈哈，你们把她带下去，好生服侍，随后送到本殿下寝宫偏殿来。”
“敖庆你混蛋！你放开她！”青姬挣扎着想要去追凝水，奈何被水妖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凝水被他们带走。
凝水跟着一只水妖穿过龙宫重重回廊，终于到了一处，抬头能够见到天日，凝水察觉到此处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灵气，再三查看后方确认，虽然灵气极其稀少，但并不是没有，她看向灵气来源的地方，像是什么法阵的阵眼，便开口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小妖答：“那便是太子殿下寝宫的正殿，姑娘待会儿是要去偏殿的。”
凝水闻言心中忽生一计，她左右看了看，却见敖庆寝宫周围竟然没什么守卫，都是一些服侍起居的小妖，妖力低下，就算全加起来也绝不是她对手，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她这段时间只是被关在水牢之中，身上有梦魇的咒文，加之水牢中没有灵气她使不了法术，因此敖庆并不曾把她怎么样，她也没有受伤，如今既然四周没人，便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梦魇，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因龙族阵法而死，但倘若你尚存一丝真灵，就请在天上看着我如何为你报仇！
凝水走在那小妖后面，到了一个僻静处，眼眸一紧，瞬间出手敲向小妖后颈，将晕过去的小妖拖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随后极速奔向敖庆的寝宫，越往寝宫方向走她便越能感受到灵气，虽然只若游丝般不易被察觉，但是对于凝水来说已经够了。
敖庆，你口口声声不屑梦魇，把当年侥幸之事时时放在嘴上说，但是你心里终究还是惧怕梦魇的。无论梦魇之死与你有无关系，我都要让你知道，哪怕只是被梦魇带出来的一个神族孩子，也足以搅得你东海龙宫天翻地覆！
循着灵气透出来的方向，找到了阵眼所在，她看着这个聚灵阵不由得嗤笑一声，她还纳闷怎么这龙宫中到处都是修为低下的小妖、为何她在水牢之中感觉不到丝毫灵气，却原来敖庆摆了这聚灵阵，将大半东海的灵气都聚在他寝宫里，若非此时交战需要有兵力，只怕他连剩下那小半的东海灵气也要据为己有了。凝水迅速找到阵眼，一边调动周边灵力一边蓄积自身力气，正要破阵，却见阵眼之下似乎是压了什么东西，随后便听到有人唤自己，“凝姑娘，还请救救我父王母后！”凝水闻声看去，却是敖度，当下不由得一愣，“救你父母？”
“兄长自伤了魔君之后，性情大变，刚愎自用，他为了独揽东海大权，便设计封了父王母后的修为，将他们压在这阵眼之下，我也是向他低头服软才有机会在外活动。我们东海水族都被兄长下了咒，一旦靠近这阵眼便会发作，生不如死，如今还请凝姑娘救救我们！”敖度说着朝凝水一拜，情真意切，凝水本就是要破这阵眼，便点点头，随后大喝一声，一拳打向阵眼。那一拳中有梦魇教她的术道，有青姬教她的武道，如今凝水背水一战，全力使出，自是不同凡响。
刹那间，周遭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凝水感受着充盈的灵气，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有力量过，当下便奔赴水牢方向去救青姬。
阵法被破的震动巨大，敖庆看向震动方向，见是自己寝宫那边，心中便暗道不好，刚要赶过去，却感觉到附近的水流异常安静，简直像是静止一般，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压迫感，那种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的巨大气势，让敖庆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就看到不远处渐渐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银发蓝衣，眼神坚定，“杀了梦魇，你们也有份，对吧？”
凝水的声音虽轻，但是其中却隐藏着不容忽视的威胁，敖庆听见凝水的话，心中竟生出恐惧来，他定了定心神，随后一伸手便把青姬卷到身边，扼住她的喉咙，“你若是敢乱来，我便立刻掐断她的喉咙！”敖庆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暗暗发消息，让龙族的守卫兵力都朝这边赶来。谁知凝水听见这话只是轻笑一声，看向敖庆的目光中满是不屑，“一具皮囊而已，竟也值得你当作赌注？不论青姐姐受了多少伤，我都能治好她。”而你，今天必须死。
不过须臾之间，凝水便被千百龙族团团围住，那些龙族排列有序，形成一个杀阵，凝水看这架势便明白，“这就是当日你们围困梦魇的阵法是不是？”
敖庆闻言大笑两声，“连梦魇都被这夺命阵重伤，你一未成年的神族又能奈我何？”敖庆嘴上虽厉害，但已是色厉内荏，没人比他更清楚，所谓的梦魇重伤、中毒、身死，都不过是他哄骗凝水的谎言罢了，为的就是让她们失去希望不再抗争，如今出了这等不在意料之中的事，他着实没有把握。
“哦，那人便是到齐了，”凝水的眼眸渐渐变得空洞，随后轻轻开口，像是呢喃一般：“那么，你们便给梦魇，陪葬吧。”话音刚落，周边静止的水流猛然间变成了滔天巨浪，饶是龙族熟悉东海水性，如今在这海中也无法自持，只能随波逐流，偶尔有几个近到凝水身边的，也被她以水流覆掌，朝龙族脖颈一划，那水流如利刃一般登时便让龙族毙命，血液染红了周围水域。凝水处理完几个近身的敌人，随后掐了一个法诀，周边那些被卷入巨浪中的龙族便嚎叫起来，不多时他们便遍体鳞伤，再不能动弹。敖庆见到这光景，眼中终于透出恐惧，他顾不得手中还挟持着青姬，当下松开青姬便要逃走，凝水哪里容得他离开，不过瞬间便到了敖庆面前，直直看着他，“直接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
敖庆正庆幸自己或许逃过一劫，就觉得自己尚能使用的右手腕一痛，他条件反射的惨叫一声，随后就举得体内被牵引出什么东西，转头看去，脸色一白，那是……他未被梦魇抽完的龙筋。
凝水神情冷峻，眼眸之中完全没有神族的悲悯，有的只是对眼前这人的恨意，不多时凝水便抽完了敖庆的龙筋，她尚不满足，又召唤了水流过来缠住敖庆全身，那水流力量极大，或掰或扭或压，竟将敖庆全身骨头一根根弄断，敖庆惨叫着，再也维持不了人形，化出原身来，掉落海中。
凝水跟着他飞身入海，驱动水流，扭断了敖庆的喉咙。
青姬不知何时被水流送到了岸上，呆呆地看着在巨浪之中的蓝衣女子。巨浪渐息，凝水从水中走出，身量已长，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玄衣银眸男子的容颜，“梦……魇。”
“阿凝。”
是梦么……梦魇，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如果是梦的话，我愿意长睡不醒，这样，你就还在我身边，我就能看见你的面容，听见你的声音，感受到你的温暖……
梦魇，别丢下我啊。
东海，梦魇带走凝水之后。
敖度看着已经完全没了气息的兄长，嘴角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他轻抚着兄长冰冷的尸身，眼神中透出近乎疯狂的神色，轻声道，“我的傻哥哥，你当真以为，我让你把父王母后压在阵眼之下，是为了要你掌权吗？我给你出主意虏来那神族，又教你骗她，是为了让你治好你那半边身子吗？我的傻哥哥啊，你徒有雄心壮志和一身修为，却太蠢了……龙族的未来，又怎么能交到一个蠢货手里呢？”敖度说着将手插入敖庆的尸体里，随后狠狠扯出一样东西，却是敖庆的龙肝，“父王母后因为常年受兄长的虐待，身体早已不复当年，我虽尽力救治，却终究回天乏术……这个理由，足够给众人一个交代了，至于哥哥你的修为，弟弟我就收下了，有了父王母后和兄长的修为，想来弟弟一定很快平定四海，你们且看着吧……”敖度说罢，将那龙肝一口生吞下肚，随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转身看着被血色染红的东海，脸上露出了隐藏不住的狂喜，刚想大笑，却又立马收住了，“不行……我可不能和傻哥哥你一样狂妄，毕竟我可是与神族交好被兄长压迫威胁的可怜人啊……”说着便又回过身，抱住敖庆的尸身，哭喊道：“哥哥啊，早就提醒你不要与天上的大人们为敌，你为何不听呢，如今全家只剩我一个，若非要守着东海祖业，弟弟恨不能与父王母后和兄长一同离去啊！”
独丘医庐。
“所以，这孩子昏迷到现在现在，不是因为伤重，而是因为自己不愿意醒来？”玄岚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睡在梦魇腿上的女子，随后碰了碰身边的红衣男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离焰道：“既然她长睡不醒的原因是美梦，那君上以入梦之法去她梦中，将她唤醒就是了。”
梦魇一滞。青姬见梦魇神色似乎有异，以为他有什么难处，“君上觉得不妥？”梦魇摇摇头，“只是我苦思许久，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玄岚嫌弃道：“君上，我们都知道你反应慢的，不用解释了。”
梦魇看了他一眼，玄岚吓得躲到离焰身后去，“你是魔君，大人大量，不能和我一个下属一般见识的。”梦魇不答话，依旧看着玄岚，也不知要干什么，玄岚被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得戳了戳离焰，离焰对着梦魇一拱手，“君上可是要护法？”
梦魇这才点点头，他这次进入凝水的梦境，虽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若要彻底唤醒凝水，不知要耗费多久，过程中还需有人护法才是，便用手一指玄岚，“你，护法。”
“君上我错了！”玄岚听见这句话不由得连连告饶，他最是坐不住的，君上这一弄不知要花费多久，若是要他一直守在旁边，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我宁愿在这周边巡视，也不想守在这里啊！”
青姬知道玄岚的性子，毛毛躁躁，最是粗心，便也开口道：“君上，护法事大，玄岚粗心，只怕会出差错，还是我来吧。”离焰法力高强，为人稳重，处理事情得体，青姬知道梦魇把离焰叫来是为了处理独丘事务，便没有提议要离焰护法。谁料玄岚听到青姬这话，又是满脸嫌弃，“青姐姐，你的手都裹成熊掌了，还护法？君上不护着你都不错了。”青姬本也是存了要为玄岚开脱的意思，眼下听得他这么说，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那你就护法吧，我去找奢比尸喝酒！”
诶？玄岚看着离开的青姬，又看了看梦魇和离焰，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大喊，“青姐姐！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嘤嘤嘤……”离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骂了一句“蠢货”，便对着梦魇一拱手，随后也离开。玄岚看了看离去的两人，又看了看梦魇，最后低头看着自己孤单的影子，终于认命地坐在地上，委屈道：“君上请开始吧。”早开始早结束，他也能早些逍遥去。
梦魇不再多言，捏了个法诀，随后握住凝水的手，闭目入定。
梦魇入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梨花林，梦魇认得这是昆仑山的梨花林，不远处便是他初见凝水的凝水湖，梦魇接着往前走，到了凝水湖边，湖面水气氤氲，空无一人，完全没有凝水的踪影，他不由得一愣——自己应该没有进错梦境才是，为什么看不到阿凝的踪影？梦魇正纳闷着，却见凝水湖中心忽地有了什么动静，他连忙走到湖心，却见湖心渐渐升起一个水球，水球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梦魇不由得一滞——这是他初见阿凝时的模样。
随后水球消失，其中的人便显露出来，是银发蓝衣的小女孩儿，约莫十二岁的模样。她睁开眼睛，杏眼清澈，对着梦魇道：“你是谁？”
难道要把他与阿凝的相识相知、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都来一遍吗？梦魇心中疑惑，正想开口，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声音：“我叫梦魇。”
梦魇回头看去，却见凝水面前站着一个男子，身形样貌无一不与自己一样，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凝水梦境，自己以入梦之法进来，只能旁观，若是想将她唤醒，还需要别的办法，要从长计议，否则惊了她的魂魄，那便不好收场了。于是梦魇便一路旁观凝水的梦境，看的久了，便生出许多感慨来。
从昆仑山到虎牢关，从酆都到独丘，阿凝真的……长大了不少啊，不仅是身量上的，更是思想上的。最开始她不谙世事，遇见敌人，竟然会说出“把凝水珠给他们”这种让梦魇听了啼笑皆非的话，之后她在虎牢关的时候，便已经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稚嫩，而且思虑不周，却也是很大进步了，再到后来，酆都她选择救人，独丘主动设医庐，在东海龙宫时甚至能随机应变脱身，梦魇自与凝水相识以来，虽尽力教导，但是凝水能有这些变化，确是梦魇始料未及的。
就像最初她只能被敖庆扼住喉咙，被敖庆当作威胁梦魇的砝码，如今便已经能只身屠尽整个龙族精锐，甚至……用那样的方式杀了敖庆。梦魇并不可怜敖庆，敖庆死有余辜，只是梦魇不愿意凝水变成那副模样。神族生性悲悯，不像魔族一般更擅杀伐，如今凝水尚未真正踏入神界便已经满手血腥，梦魇不知道，以后凝水回到神界归位之后，那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自己纵然可以用魔君之权免去她滥杀东海龙族的罪责，但是众口悠悠却是堵不住的，况且……月宫那位司宫，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
梦魇忽地想起来，自己在下凡之前，神主梦希曾经对他说的话——
“这个神族与众不同，她原身乃是先天之水。水性无常，能载舟亦能覆舟，能救众生却也能杀众生，你需要好好引到她，莫使救命源泉变为伤人洪水。”
梦魇当时听了只是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正要离开，神主却又忽地叫住他，神色有些奇怪，似是有些迟疑，却还是开口，“此一行关乎虚空之境以后如何自处，如何选择全在魔君一念之间……魔君千万慎重。”
梦魇下界本就是为了虚空之境变革之事，便也没太在意神主的话，只当是下界游历，顺道教导一个神族娃娃罢了，却不料竟然会有这样多的事端。梦魇在心中暗自叹气，后悔自己轻敌，如今造成这个局面，他的自大该负绝大半责任，只是错已铸成，当务之急还是把阿凝从梦境中唤醒，至于日后如何，且看她的造化吧，大不了，自己帮她扛下罪责便是。
一向秉公办事的魔君并未注意到，自己此时已经对凝水有了徇私的念头。
转眼间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已不知是第几个年头，凝水的梦境终于到了独丘医庐。自进入东陆地界后，梦魇便发现，梦中的凝水似乎不那么开心了，他虽然知道是因为拂徵的缘故，但是隐隐约约却总觉得凝水在抗拒来到这个地方，果不其然，大火之夜，她怎么也不肯离开梦魇半步，敖庆捉走她时，也不如之前那样淡定，而是一直哭喊着梦魇的名字。
梦魇见凝水挣扎哭喊，看得心中一疼，便知道凝水有预感，再往后便是得知梦魇死讯，那对她来说便是晴天霹雳。梦魇便不再袖手旁观，捏了个法诀，进入了凝水的梦境，将敖庆一招毙命，随后把凝水搂在怀里安抚，“没事了，我在。”
“梦……魇？”凝水在梦魇怀里不确定地开口，总觉得这场景似梦似幻，十分不真实，梦魇抱紧了凝水，“是我。”凝水闻言将梦魇推开了些，仔细看着他，随后“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拳头打他胸口，“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不会不要你的。”梦魇柔声安抚，凝水的拳头虽轻，却是一拳拳打在他心上，梦魇不由得暗自叹息，自己确实对这神族娃娃太过上心，以至于平日里凝水撒个娇他都招架不住，更遑论如今她一哭闹，自己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待到凝水哭得差不多了，梦魇才再次开口，“阿凝，和我走吧。”
凝水听见他这话猛地离了他好远，眼睛红红的噙着泪，目光中满是害怕，“我不要！”
不过须臾之间，凝水的身量便从十六岁长到了十八岁，对着梦魇大喊着，“我不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就看不到你了！”梦魇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是想起来了，便出言安抚，“阿凝，你听我说，我没有死，那些都是敖庆骗你的。”
“我不信！”凝水哭喊着，脸上泪水涟涟，“你若是没死，他们怎么会那般有恃无恐，你若是没死，为什么……没来救我。”
“他们封闭了你的气息，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到底如何，我怕贸然行动会刺激他们对你不利啊！”梦魇一边解释一边在心里自责，到底是他托大了才有了如今这个局面，眼下情况变得如此棘手，他也不知到如何才能使凝水信他。
“你明明说过的，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只要唤你一声，你便会出现在我面前……可是我在水牢里唤了你千遍万遍你都没有出现，不是死了又是什么？！”梦魇死了，如今她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他，她又怎么肯离开呢？
梦魇眼中浮现愧疚之色，他走上前，握住了凝水的双肩，缓缓开口，“阿凝，抱歉，是我食言了，但是我真的没死……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凝水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了，却还是不肯相信，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怀疑地看着他，“你没骗我？”
“我若是骗你，便到万劫不复地去陪拂徵受苦。”梦魇说笑着，随后对凝水伸出了手，“和我走，嗯？”
凝水这才有些信了，看着梦魇伸出的手有些犹豫，却最终还是搭了上去，“我再信你一次，这次你可，千万不要食言了。”
梦魇睁开眼睛，却见凝水的手已经死死抓住自己，不一会儿便也醒了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在一旁护法的玄岚见他们终于醒来，不由得连忙上前去，“我的君上诶，你可算醒了，我这都守了七十多年了，你们再不醒来，我就变成石头了！”玄岚抱怨着，又见凝水眼睛红肿，便嫌弃地看向梦魇，“君上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这孩子肯定被你捏疼了，你看看，哭了有十几年，眼睛都肿成桃子了，要不是见她头发和我一个颜色，我一定以为是哪家的桃树成了精。”
凝水被玄岚这话逗得破涕为笑，连忙给自己使了个恢复术，便又是平日里姣好的模样，梦魇见她无事了便也放下心来，随后看了看四周，见被玄岚撑起了一个结界，又见自己和凝水入定七十多年，身上却没有什么雨雪风霜，便知道是玄岚的功劳，“辛苦你了。”
“还好还好，我只是在这儿守着，离焰处理这地方的事务才叫头疼，”玄岚想起那些面和心不合，还时不时给对家使绊子的巫妖们，不由得一阵头疼，梦魇闻言这才想起来紧要的事，忙问道：“巫妖战事如何了？”
原本凝水屠了东海龙族精锐，巫妖对峙之势出现了转机，但是梦魇又杀了共工部下，斩了共工半条胳膊，虽说巫族仍占上风，但是毕竟酆都已被屠城，他们的兵是死一个少一个，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便又回到了对峙之势，只是……玄岚想起前两日听见西陆的小妖闲谈，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我在此护法未曾走动，不知消息真伪，但是听西陆小妖说，蓐收……死了，死在华策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