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 Endless Night 第二十一章
回首曾经，往事已混乱不清，只记得追上门的记者、采访，乌泱泱的信件、电报，还有忙这忙那的雨婷……
出事之后我得到一个吓人的消息，原来欣忆的几个亲戚都在英国。黄娜倒情有可原，她有事没事就往欧洲跑，像什么巴黎伦敦都是常客。欣忆出事那天她就在五十里外，还在为买房的事奔波。她几天前进城新找了一帮中介，那天正好在乡下看房。
李嗣才那天碰巧跟一帮人来伦敦出差。他们从当地的新闻上知道了欣忆的死讯。
我跟吴家为了欣忆的丧事差点打起来。我执意让她就葬在祸起庄，留在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吴家炸了锅，他们全家坚决要求让欣忆和先人葬在一起。我虽然不甘心，不过人家这么做合情合理，我也没什么好争的。
林老飞过来和我谈了这件事，也就跟他还能讲讲道理。
“忆儿毕竟没吩咐过自己的后事该怎么办。”他说道。
“她没事琢磨这些干嘛？”我气愤道，“她才多大？二十一岁，二十一岁啊。谁年纪轻轻的瞎操心自己的丧事？谁这样？再说了，要是我们真商量过，欣忆也一定想和我埋在一起。”
“说得很对。”林老不紧不慢道，“对了，你可能得来一趟美国，有些生意上的事需要你处理。”
“生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他说道，“欣忆把财产留给了你。”
“是因为继承权什么的吗？”
“不，她立了遗嘱。”
“我怎么不知道。”
“是真的。”林老说道，“这不奇怪，忆儿的眼光很远。她刚成人就立了遗嘱，结婚后又马上重立了一份。那份文件在她律师手里，他不日就会从伦敦把复印件寄给我。”他思索了一下，又说道，“等到了美国之后，你最好找一个信得过的律师帮你打理事情。处理亿万计的财产可不是易事，最好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办。”
“您就甭指望我了。”我叹道，“我肯定没那个能耐。”
“这我理解。”林老说道。
“您帮我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
“那不就得了？”
“我还是建议你另找别人。有些吴家人已经找我做代理了，我不能兼职过多，否则会出现利益纠纷。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会找一位绝对可靠的代理人帮你打理。”
“谢谢您。”我感激道，“太感谢了。”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林老的脸色有点局促，想不到他也有这种表情。
“您说吧。”
“签字之前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论什么文件千万等读清楚了再签字。”
“我倒是想读，可我读得懂吗？”
“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拿给你的代理人看。”
“您是不是在提醒我提防谁？”我突然警觉道。
“点到为止，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林老遮掩道，“常言道，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人心哪。”
不用说，林老肯定在提醒我小心某个人，不过并没有明说是谁。是黄娜吗？或者是哪个潜伏已久的奸人——比如李嗣才，这个家财万贯、优哉游哉，来伦敦只是为了“出差”的家伙？又或者是福澜姑父，也许他会用一份模棱两可的文件把钱卷走？我突然从心底打了个寒战，我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稍不留神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跑。
“世道险恶啊。”林老感慨道。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傻话，还没来得及拦下就说了出来：
“欣忆死了对谁有好处吗？”
林老直勾勾地望着我。
“什么意思，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解释道，“就是突然想问问。”
“对你有好处。”他说道。
“是，这我知道。”我说道，“我问的是，呃，这件事对别人有没有好处？”
林老默默沉思了许久。
“如果你是指遗产的话，受益的并不多。”老先生说道，“无非是几个用人跟两家慈善会。安小姐也会分到一笔，不过数额并不大，因为忆儿已经给过她一大笔钱了，这你应该也知道。”
我点头称是，欣忆早就和我说过。
“你是她丈夫，也是她唯一的受益人。不过你好像话里有话。”
“我瞎猜的，您别当真。”我说道，“多谢您点拨，我是该提防点了，毕竟在理财这方面我啥也不懂。”
“你误会了，我没有在怀疑谁。另外，丧事之后要进行财产清算，这件事有立刻就办的，也有拖上好几年的。”
“您的意思是有人会趁这个空当耍把戏，骗我签——签，反正是签什么坑人的东西。”
“如果忆儿的财产被人动过手脚的话，她这一走对某些人来说可是个销毁证据的好机会，要知道你一点经验都没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不好意思，话说的太多了，我不该讲这么多的。”
镇上给欣忆举办了简单的葬礼。我满心不愿地去了，教堂外一双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我烦透了这些人。还好有雨婷在，葬礼的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也难怪欣忆离不开她，像她这么可靠的人确实不多。
参加葬礼的大多是附近的邻居，里头还有些生面孔。其中有一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却迟迟想不起是谁。等回到家，用人说客厅有位先生要见我。
“叫他走，我今天没心情见客。你就不该把他放进来！”
“是，可他说他是您的亲戚。”
“亲戚？”
我突然想起来教堂的那个人是谁了。用人递给我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着三个字，陆鹏舒，我有点懵，把名片递给了雨婷。
“你认识这人吗？”我问道，“我看他挺面熟的，是不是欣忆的朋友？”
雨婷接过去看了看，说道：“当然认识。”
“他是谁？”
“陆姑父啊。欣忆的表兄。她没跟你提过？”
原来是他，难怪那么脸熟。欣忆在卧房里摆了几张亲戚的照片，其中就有他，我记得以前看见过一次。
“请他稍等。”我说道。
我来到客厅。
陆先生站起身，说道：
“是罗觅之罗先生吗？您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欣忆的表兄，不过她老叫我姑父。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久仰，我认识您。”我说道。
该怎么形容陆鹏舒这个人呢，他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表面上看似乎总在走神，可只要和他谈上一两句，就会发现他藏着不少心眼。
“唉，没想到欣忆这么早就走了。”他说道。
“打住。”我说道，“入土为安，不提这个了。”
“是，对不起。”
不错，他有副菩萨心肠，可我在他面前总有点不自在。这时候雨婷走了进来，我开口道：
“你认识安小姐吗？”
“当然。”他说道，“近来可好啊，雨婷？”
“还好吧。”雨婷说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两个周了。我这阵子一直在四处跑。”
轮到我开口了，我不由自主地说道：“那天我看见你了。”
“是吗？在哪儿？”
“在一场拍卖会上。”
“啊，对对对，”他说道，“我也看见你了，我记得你跟一个老头在一块儿。”
“对，”我说道，“那位是冯镇长。”
“那天我看你们俩喜气洋洋的。”他说道。
“都过去了。”一股若有所失的怅惘涌上我的心头，“都过去了。”
“唉，世事难料啊。就是那天出的事？”
“嗯，我们还等她一块吃饭来着。”
“不提了，”陆姑父说道，“不提了……”
“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问道，“我和欣忆也没见您来过信。”我停住了，等着他的答复。
“这个，我本来是想过来看看的，但手头的生意太忙，一直没抽出空。我当时打算等拍卖会一结束就去看你们。”
“这么说您是来出差的？”我问道。
“也是也不是。黄娜要在英国买房，说有几件事要问问我。”
我这才知道黄娜前一阵就在英国。
“不会吧。”我说道。
“那天她离这儿不远。”他说道。
“在这儿？她住旅馆吗？”
“不，她住在朋友家。”
“她在这儿还有朋友？”
“是啊，我记得那个女的叫黄——黄什么，对，黄骊。”
“黄骊？”我惊讶道。
“没错。她俩是老熟人了，以前在美国就认识。怎么，你不知道？”
“我还真没听说过。”我说道，“我对你们吴家一直不太了解。”
我望向雨婷。
“你知道她们俩认识吗？”
“压根没听她提过。”雨婷说道，“难怪黄骊那天放我鸽子。”
“你们不是约好在夏格镇碰面，回头一块进城吗。”我说道。
“是啊，可我刚出门她就打电话说家里来客了，改天再约。”
“这么巧。”我思忖道，“没准这个客就是黄娜。”
“肯定的。”陆鹏舒说着摇了摇头，“不对劲。对了，我听说调查会延期了。”
“是啊。”我说道。
他站了起来。
“不打扰了，”他说道，“我就住在夏格镇大酒店，有事找我就行。”
我谢过他的好意。把他送走后，雨婷说道：
“奇怪，他过来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不耐烦道：“这帮家伙，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觉得我那天真看见李嗣才了——但好像又不是他。”
“你不是说他旁边还跟着个跟黄骊很像的女人吗，那还有什么话说，肯定就是他呗。他跑来会老情人，姓陆的跑来见黄娜，真够热闹的！”
“不对头——这帮人那天都聚在这儿肯定有蹊跷。”
雨婷说不过是凑巧罢了——和往常一样，她依旧神采奕奕、镇定自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