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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格市少女

2023-08-28 21:46 作者:向于漾  | 我要投稿

清晨的风飒爽而凉凄,挑拨街上熙攘的人群,像锐利的鞭,使其少些抱怨和懒惰。 一个莫约十几岁的人在拥挤的气氛中格格不入,他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突然发现一张破损的招人启示贴在药店的门前,整个人一激灵,随即钻了过去。 药店门口是个高大肥胖的女人,在她面前,少年感觉自己是个小不点。 “你要买药嘛?”与外表不同,这个人发出的是温柔和舒缓的声音。 “不,我来找工,我看见门口的招人启示。”少年指了指,然后低下头,“我什么都能做,现在很缺一份工作。”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叹了口气:“抱歉,孩子,你不适合,虽然我觉得你可能还未成年,但我并非因为年龄而拒绝你。” 少年依然低着头,他大抵明白是有什么原因,但他还是揪着衣服,仿佛想再说些什么。 “不过,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女人看着少年,犹豫地转头向前台要了张纸,写着什么,然后递给少年,“这是我朋友开的超市,也许还要人,可以去碰碰运气。” 少年谢过,女人摆出平和的微笑,说:“我是西塔,到时候记得报我名字!” “嗯!” 画面转向西塔写下的地址处,算是个繁华的小地段,但由于不熟悉加格市的路,少年也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 超市名是“美乐道”(BAH),少年站在超市门前,看着不大的店面,透着玻璃,柜台上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显得稀奇而朦胧。 少年走进店铺,环顾一圈,发现身着工作服的只有一个女生,并且正在收银台工作,他便上去询问有关店主的事。 “如你所见,这家超市只有我一个经营者,只有我这一个劳动力。”莫约二十的女生边说边继续替客人算账。 少年递出药店女人的纸条,女生只是瞥了一眼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带着一种好奇的目光看向少年,玩意道:“呦!看不出来啊!” “什么?……” “没事,我是桑尼亚!你呢?”没等少年回应,旁边等待结账的顾客便开始催促,少女只好移回视线,继续收银,“抱歉啊,这边暂时抽不开,你先在周围转转等会吧。” “嗯……” “我叫……莫兹奇。”他丢下一句。 等到过了该过的时间,人流开始疏散,昏黄盖过一侧天空,莫兹奇也得到了他该做的工作——收银员。理由是,桑尼亚想休息休息。的确,这样一个店,地处位置不差,人流也不少,却仅仅只有一个人忙上忙下实在吃力,但是现在轮到莫兹奇一个人体会体会这样的感觉了。只是他现在无法拒绝任何一份较为稳定的工作,更何况,桑尼亚承诺了“包吃包住”,虽然因此给的工资也少得可怜,不过对莫兹奇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 桑尼亚乐观积极,且与柔弱敏感的莫兹奇不同,她可以很轻松地接受现实,也可以在看似没有出路的未来中规划出最理智的一条路。而莫兹奇却很容易被情感左右,容易共情也容易痛苦。 几天前,他出于悲伤选择了终结生命,却被机缘巧合地救下,或者说,是被必然地救下了,因为当他沉入湖底时,原本模糊的意识悄然被唤起,足以窒息的湖水变得如空气一般,它们顺畅地流入皮肤的毛孔再无损地流去,仿佛莫兹奇成了一种特殊的介质,一种类似于网格的结构,它们流通、交汇,却毫无压力,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通透。无论原因是什么,这也终究让莫兹奇认识到自身的无助和难以言喻的悲伤,他在湖底无声地嘶喊、发泄,却连一点点湖面的波纹都不能惊起。“无法自主死亡”的残酷的现实几乎将他逼疯,他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也是头一次如此渴望死亡,仿佛从前对生命的热爱一扫而空。 他终究还是被迫选择了生命,他活下去,却变得压抑,他无法再忍受青少年部任何一角所带来的熟悉感,无法忍受这不可见的鞭挞。这迫使十七岁的莫兹奇提前走出来,走入加格市熟悉却陌生的街道。 因此莫兹奇羡慕桑尼亚,他也想有所释怀,有所轻重,不被过重的情感负担压垮。当莫兹奇向桑尼亚提及这家“美乐道”(BAH)时,桑尼亚像只是平静地阐述——这家店是她父母合伙开办的,也是他们家的经济支柱…… 她的家庭残破,像张沾满油污的抹布旧衣,比母亲更“好”的女人缝进了家,比父亲更高的病压垮了他,原生家庭的破败由亲母的车祸开始,并由自己的意愿向更远处更深处延展。 桑尼亚的叙述让莫兹奇心里一揪,他略带些忧伤问起了桑尼亚的后妈。 “当然在家啦,她确实是个好人,虽然是个盲人,但有爱心有能力也对我们这样的家庭不离不弃,我大抵也能明白父亲为什么喜欢她了。”桑尼亚的面容平稳地吞噬掉忧伤,仍然笑着回答。 出于共情,莫兹奇更加难以自拔。随后,桑尼亚将他带到家里,一是因为答应了包吃包住,二是让家里多些烟火气。 路上,她提及后妈姓吴,莫兹奇由此知道,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卡尔曾借助书籍向他点明过——如今空岛区域的各国虽各自为政,形似分离,实际人口流动却并不少,政府也默许,归根到底是抢夺稀缺的人力资源的需求,无论是从事农业还是经商,在现在这个世界都极为重要,尽管机器能替代许多,但制造和维修机器的原料也同样稀缺,有必要投入更有价值的区域。这么说来,桑尼亚与药店的西塔相互认识大概也有这一影响,外地的人当然会自主地报团生存,又或许桑尼亚的父亲也是这样考量,不过已经不得而知,也没必要随意猜测。 桑尼亚的家是公寓的二楼203室,门是空心木,上了简单的铁锁。 卡其色的工装裤看起来干净亲和,有一种土实的宽慰,与身形的轻巧达成微妙的平衡。她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又将口袋拍得扁平,对着门捯饬几下,锁便开了。 莫兹奇稍稍瞥见门缝内投射的微黄的光,宛如残破夕阳亏蓝的湾。神情不自觉恍惚,脑袋断了线般回望到频闪的影,恰如那天晚上昏黄的夜晚。 “今天,是最后一晚,”亲柔的手将被子拉起,盖到略凉的脖颈。 “晚安。” “咔!”灯光被关掉,眼睛传来对黑暗的舒适,身体沉溺于潮涌的安逸。窥探不到的,他微笑,他落泪,他拖着惶恐的躯壳默默离去,如白净昙花般凋谢,如绚烂流星般过隙,在不可知中隐密,在死沉的湖水中逝失。 鼻子怎么如此酸痛,眼泪怎么如此止不住,身体没办法动弹,脸庞被悲伤绷出温红的血丝,割裂情绪的残晕。 “对不起……”喉咙无助地发声。 桑尼亚却在莫兹奇平复前就推开门,然后牵着莫兹奇的手臂就向屋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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