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前同人《致：永不磨灭的你》第二十八章（DDR）——诺伦螺旋（下）
2069年11月3日凌晨2:43，柏林，利希滕贝格区。
利希滕贝格区位于柏林东部，在这个区内著名的卡尔·马克思大道和卡尔·李卜克内西街交会处，早已变为柏林交通枢纽和商业中心的亚历山大广场人流攒动，它的不远处，高达368米的柏林电视塔正屹立在亚历山大广场和共和国广场之间，如同一支刺破无边夜幕的利剑。沿着法兰克福大道向东一段距离，人们就会看到一群庞大的灰色建筑，四十九栋大楼仿佛钢筋混凝土森林将院内围成一个矩形，乍一眼看去阴森隐晦，压抑异常。其中最高的主楼则在这个矩形中心略微偏前一点的位置，它的门牌号是鲁斯彻斯特街103号。
这里就是上世纪冷战时期令东德人民谈之色变、在国际上臭名昭著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国家安全部”——也就是更多人熟知的“史塔西”——的总部。苏东剧变后，它被改建为史塔西博物馆供世人参观，许多原东德人查阅有关自己的史塔西秘密档案后导致了信任危机的爆发，包括但不限于夫妻离婚、父子反目以及极端的自杀和仇杀事件。有对夫妻在查阅档案后发现相互向史塔西出卖了对方，不堪如此残酷真相的他们双双自杀，可这在当年甚至上不了柏林的新闻——因为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而现在，本来略显破败的楼群又摇身一变，经过重新装修后成为了史塔西柏林分部，在风雨如晦的柏林里睁着它锐若鹰隼的眼睛，随时清除掉可能威胁到国家安全的敌人。尤其是其中最高的办公大楼，它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放且全年无休，每天晚上全楼灯火通明，和远处的柏林电视塔交相辉映，共同组成了柏林市区的两盏明灯。
不过，今天的灯火通明并非例行公事，而是意外陡生——情报处发生了极其重大的机密泄露，一部分潜伏在帕拉蒂斯占领区、英国、美国、中国甚至苏联的史塔西特工名单竟然被公布到了世界互联网上。这些特工们首当其冲，他们一夜之间陷入了“大逃杀”模式，成为各自所在国家的安全部门优先级最高的逮捕对象，只能各显神通尽力逃脱追捕，在难度上又以逃脱克格勃追捕为甚。毕竟史塔西是克格勃帮忙组建的，克格勃对史塔西的绝大多数手段一清二楚；更何况苏联又是在自己的主场，故而克格勃在这场针对史塔西特工的“狩猎”中占尽优势，史塔西在苏联苦心建立的情报网络就这样逐步遭到蚕食。
更可怕的是，这些特工的暴露自然也很快引起被潜伏国家的强烈反弹，被潜伏国家通过秘密渠道向德国乃至苏联发出照会，要求进行谈判。而作为华约的领头羊，苏联被迫一边替德国擦屁股，一边启动对等反制德国的各项举措，包括但不限于限制其在华约和经互会中的资格和权益、联合东欧各国对其所需原材料和产品限制出口等，并决定于三天内暂时关闭在德国援建的所有核电站。本来德国的石油天然气就非常依赖东欧阵营中的罗马尼亚和苏联，境内仅有的六座核电站全部由苏联于三战后援建且一直以来都由苏联掌握，来自莫斯科的决定一经下达，德国落入能源危机只是时间问题。但为了不再于动荡的状态下继续刺激国民，人民议会只能在隐瞒的前提下焦头烂额地尝试解决当前的困境。
但人民议会应当庆幸，苏联这次没有进行军事或内部政治上的施压，否则布拉格大轰炸很可能会重演一次，只不过炸弹是落到柏林还是法兰克福就不好说了。
分部长办公室里，行动处主管梅利耶·施陶芬贝格恭恭敬敬地站在分部长的办公桌前，一脸歉意，她的目光不时瞟到那份被揉皱的报告，那是刚刚分部长一气之下创造的“杰作”。
情报处处长克努特·海因里希神色更为慌张，他是个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额头上的汗不断被自己用手帕擦干，却又在下一刻止不住地涌出，后背也被汗水浸湿。在十几秒钟前分部长不怒自威的批评后，他已然如同惊弓之鸟。
“今晚我们蒙受了重大损失，我希望二位对我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端坐在办公椅上有些瘦小的中年男子脸色阴沉地轻声说，“海因里希同志，你先来讲一讲。”
史塔西柏林分部分部长桑托斯·克林斯曼，五十三岁，科隆人，原联邦宪法保卫总局反间谍处处长，在东德复兴、史塔西重建后的第二年加入史塔西，并一步步做到了现在的职位。由于工作时恩威并济的风格以及绝不溜须拍马的底线，他在史塔西内部并不算受待见，不然以他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更高的职务。
海因里希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以极小的声音回答：“情报处的网络防火墙——”
“请您大声一点。”克林斯曼说，“另外我有那么可怕吗？您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我我我……实在抱歉分部长。”海因里希回答，“我们刚刚检查了网络防火墙，捕捉到了泄露情报的漏洞。我们已经修补好了这个漏洞，对防火墙进行了加固和迭代并更换了所有可能暴露的密码、通讯频道和隐秘联络方式。同时我们已经进行了离线操作，现在分部所有与总部直接或间接链接的数据库和资源库全部进入沙箱环境中本地运行，在确认防火墙彻底修复后我们再正式申请和总部重新连线。”
“有没有进行溯源？”克林斯曼点点头，用食指敲击着桌面，每一声都叩在海因里希的心头，“如果进行了溯源，我需要知道是谁在破坏史塔西的防火墙。”
“这个漏洞并非由外部打破，而是……”海因里希挠挠头，犹豫了半天才说，“从内部。有人从内部故意打开了一个缺口，并伪装成了漏洞。内部清查程序转由行动处全权负责，后面情报处会以正式报告的形式提交给您和总部。”
克林斯曼的食指忽然停下了：“那么，施陶芬贝格同志，我想听听您今晚的成果。”
海因里希内心的紧张有所缓解，现在就看梅利耶如何作答了。
“我们已经确认，情报处副处长达坎·雷曼有重大作案嫌疑，行动处已经分出三分之二的人手进行全城搜捕，在尽量不影响民众正常生活的情况下逐步缩小包围圈。”梅利耶立正站好，中指紧贴裤线，“虽然他同样是经受过严密训练、具有极强反侦察意识的特工，但行动处基本可以确认他的活动范围在柏林自由大学附近街区，并且有同伙接应。我们计划将雷曼及其同伙一网打尽，请您敬候佳音。”
“将近七个小时，他却仅仅逃到施特格利茨－策伦多夫区？”克林斯曼抬眼望向梅利耶，“另外剩下三分之一的人手为什么不派出？”
“经过调查，剩下三分之一的人或多或少都与雷曼有过联系。在慎重考虑下，哪怕仅仅是和他打过照面我们并未让这些人出动，以防其中混有雷曼的同伙。针对他们的内部清查同时启动，由我处专门负责内务的C牵头逐步排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C……那家伙确实值得信任，交给他我没有异议。”克林斯曼一想到C的行事风格，不禁皱了皱眉头，“但希望他不要过于认真，搞得整个柏林满城风雨。”
话音刚落，克林斯曼桌上的座机响起。他放心地伸手拿起话筒，毕竟正常说来打进分部长办公室的电话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不会有什么骚扰或推销电话。
“‘隐面人’。请报上你的来意。”
“分部长，我是行动处的U，是我处主管授意我直接打进您的电话。”
克林斯曼暂时放下话筒，用一块干净的布捂住麦克风，目光投向梅利耶：“施陶芬贝格同志，看起来你们行动处的人有结果了。是你亲自授意让他直接向我汇报吗？”
“至少我认为，在这关键时刻向您直接通报比走繁琐复杂的程序好得多。”梅利耶说，“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分部长。另外，U就是莱特，他母亲已经到达柏林机场，预计十分钟就会到您的办公室。”
克林斯曼点点头，放下布，将听筒重新靠到耳边：“你可以讲了，U。”
“我们抓到了雷曼以及他的同伙，事发时他们正在向巴黎发出求救信号。”莱特说，“很抱歉，通讯频率和制式等以我们手头的装备无法追溯，我们只能将信号记录下来并转交技术处解析，但能得到的有效信息大概不会很多。”
“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是帕拉蒂斯的内应？”
“我考虑过他们可能是罗联安插的眼线，但罗联的通讯大概率不会无法追溯和解析，所以我们只能联想到使用遗迹技术的帕拉蒂斯。”莱特回答，“但也不排除西方有违禁发展遗迹技术的人，毕竟苏联人也有干这种不齿勾当的疯子存在。”
“告知我和你们主管你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克林斯曼将电话改至免提。
“好的，分部长，施陶芬贝格女士。我打算更进一步，向波茨坦、拉特诺、瑙恩以及更远的诺伊施塔特的办事处和勃兰登堡的史塔西分部发出协助搜查申请。据刚刚临时审讯得知，他们还有四人在一个半小时以前便离开了柏林，我们要做就要一网打尽。这四人的信息我已经在移民局查到并上传给情报处。”
“我批准了。”梅利耶说，“现在我就——”
“施陶芬贝格同志，这件事交给我。”克林斯曼打断了梅利耶，“U，有情况立刻汇报——优先对我，届时我会直接让你的主管接入通话。”
“是，分部长。”
克林斯曼毫不犹豫地按下挂断键，然后重新拨打另一个号码。
“克林斯曼分部长，事情有什么进展么？”对面是经过电子处理的假声。
“部长，已经抓到内鬼了，正在提审。”克林斯曼回答，“另外，部长您是否可以发布全国通缉令？我需要全国尤其是柏林以西所有办事处和分部的帮助。”
“把通缉人的信息提交给我，我以我的名义签发通缉令。”对面叹了口气，“唉……没想到竟然是出了内鬼，看起来我们仍然要严抓内务。另外接下来三个小时有任何情况一定要及时报给我的秘书，我和米勒副部长要去共和国宫参加紧急会议。”
“我明白了部长，那么我继续执行后续事宜。”
克林斯曼放下了电话，挥了一下手：“海因里希同志，您可以走了。”
“我……我会尽快让情报处把通讯信号分析出来。”
“嗯，去吧。”克林斯曼扬了扬下巴。
海因里希长舒一口气，迈着快步有些慌张地离开了办公室，甚至门都没有关好。梅利耶没有听到克林斯曼让他走的命令，所以关好门后便立刻走回原位。
“施陶芬贝格同志，一旦U有进展我会立刻把你的电话一起接进加密通讯线路，注意保持你的手机畅通。”克林斯曼拿出一根烟丢向梅利耶，见她稳稳接住才放弃了扔第二根的想法，“另外，我希望在二十四小时内就得到雷曼及其同伙的有用供词，研发处的药随你调用，我会通知米札特和茨格勒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研发处和审讯处……您不怕他们把那几个败类折磨成精神病？”
“我这么做反而是看在雷曼之前的贡献所作出的宽恕，施陶芬贝格同志。”克林斯曼说，“别忘了，我们对精神病患者最高判刑是无期徒刑，而情节严重的叛国罪起步就是无期徒刑，能永远待在精神病院里总比一死了之强。我们是人民议会下保卫国家安全和稳定运行的强权暴力机关，不是只知杀戮的刽子手，能不让他们人间蒸发，就让他们活在世界上吧。”
“抱歉，是我未能理解您的深意。”梅利耶歉意地说。
“没关系。好，您也回去忙吧，辛苦了。”
“为国家和人民服务从来都不是辛苦的事。”梅利耶说，“那我先走了。”
梅利耶微微鞠躬，迈着稳健的步伐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却迎面碰到一名金发碧眼戴着细框眼镜的女人，见到她后立刻笑容灿烂地举手打招呼：“梅利耶，好久不见。”
梅利耶并不意外于碰到她，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还笑得出来。她轻轻咳嗽两声后才说：“索菲娅，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临危不乱。”
“着急也没用不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有问题我们就解决嘛。”索菲娅小声说，“对了梅利耶，我给你带了点法兰克福香肠和特产苹果酒，事情告一段落后我送你办公室去。”
“乌里希同志，叙旧请放到以后吧。”克林斯曼的声音从屋内飘来，“请您进来一下，我想听一下总部派来的情报和网络战专家有何指导。”
“好的好的！”索菲娅回答，“那梅利耶，我先去忙了哈。”
“我也要回办公室继续工作。”梅利耶回答，“今晚对大家而言都是不眠之夜。”
“我儿子也是？”索菲娅眨眨眼。
“你儿子刚刚抓到了内鬼，大功一件。”梅利耶说，“具体的以后再说，别让我们分部长等急了。现在虽然他进退两难，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告诉他真实结果。”
“我明白。谁叫你们两个都是这么一丝不苟的人呢？我了解你就差不多了解他了。”
两人各自错了下身，各自奔向各自的岗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