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
道是唐时白发兵,无望归乡骨作灰。 且如同那无根水,不知来处亦无归。 烈日下的城墙愈显威严,用一切试图窥视它的眼睛惩得五彩不分。 妈的,为什么不在这儿种些树?守着城门的士兵喘着气对着城外歪站着,似乎遭了皇帝的斩立决,脸上一团的麻木。柱着长戟靠着,一直绕着戟杆绕了一环,垂着手,一只握着以固定身体,摇摇晃晃不好控制,他便又动,双手握着,将戟放在身体右前方,俯身成桥形继续消磨时间。城门无人来往,这更让他无聊。这杀千刀的伍长!士兵自言自语,我一个人守,自己去玩不带我,还不让我蹲靠!士兵不是第一次不满。可队长每次都以守城士兵是进城人的第一个风景为由,不让留下坏印象。 这荒郊野外的,又和平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有人来这里...... 闭上嘴,好好守城!就拿出最好的模样来。连这都干不好,就让你舅带你走,这情我还不了! 士兵的桥左右晃着,百无聊赖,一阵风吹来,路面上的浮土不得不动了身子,士兵眼前蒙上了黄雾,带着路延伸到了扭曲空气的尽头,这是他只在铁匠铺见过的,只是这里缺了叮当的铁响。好像铁器淬油的“滋”一声响,路的尽头显出了一个灰白的辫绳。士兵看着像是白马尾,可没那么多杂质啊,他听舅舅说过白马都是全白,没一丝杂质的,士兵想,那这就不是白马啦! 黑白的辫绳仍在动,接下来写出的是额头,然后是鼻子,长胡,这胡子也是灰白色,嘴巴,直到显出一个挎着麻布包,一身麻布衣裤,和分不出来原来什么颜色的发白裤子。肘膝处无一幸免都有补丁。士兵来了兴致,眯起眼观察着他的走步姿势,他的脚踩在路上的浮土时很有力气,双腿交替间上身不左右晃,上身的右手握着麻布挎包,左手随腿摆垂。举手投足间稳重有力,如果不是那灰白的毛发,那他极有可能是个在役的有素质的兵士,像舅舅一样。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起桥姿,以队长教的守姿站定,但仍是在城门荫处,没去阳光下的朽裂木幔。 当鞋子也突兀在士兵脑子里时,这位路人就在士兵眼前几步远了,踩着浮土,开口的鞋子边便埋在里面,气流激起一圈浮土,脚一收,一个印子。这印子路上留下了一行,再附上小风,马上就有尘渗满了脚印。 士兵细看起这位老人,束起头发的是一根红绳,此时正耷拉在老人的后脑,额头上的纹理清晰可数,眉毛处只留下了曾经有过的痕迹。眼窝上下的两叶陷将眼睛压得一缝宽,但眼神仍盯得士兵害怕。手是正常的枯藤手,黑红色。 老人终于走到了城门,士兵收起紧张,将应说的词在心里滚了一遍:“例行检查!出示公验!”他收起心思,提起戟,戟向下滑了半厘。士兵紧忙加大握力才固定住。下了狠心,用意志踢腿,以维护城门安全的决心冲向老人。过多的紧张让他迸出:“老人家你好,我是守城门的...”老人家有些意外,士兵更甚。他心里后悔又羞耻,他正好将老人挡在了阳光下,自己站在老人面前的荫处。这尴尬的位置让他只能顺下去说:请您出示公验... 老人住脚,收回了腿,站定,斜低头探手去包里摸那公验。攥纸出来,眼跟着纸从自己手上到了士兵的手上,又跑到士兵的脸上。阳光照到了纸上,这强烈的阳光让士兵皱紧眉头,竟让老人慌了开口: 啊......这是十几年前的...... 十几年前?士兵的手顿住,公验上留下了几个像被水滴滴在士兵按着的地方的水污。坏了,这是退休的前线老兵!士兵心跳加快,不禁幻想到自己因得罪老兵被舅舅打,被队长骂,然后被调到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老人注意到士兵的变化,竟也和士兵一样的在变化,抓着挎包的右手捻着挎包,脸上的汗湿了尘变黄滚到浮土里。 天气似乎变凉了,开始有了风,远处有了风涡,激起了沙尘。 我能走了吗?老人看着士兵手里的公验,士兵不敢在怠慢,将戟握紧,略微弯了腰递上公验,老人以同样的礼数双手收回了公验。纸上的水污从一个人的百米变成了两个人的接力。接力后,老人手捏住袖口,以衣服包住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脏污,将公验放回挎包,一步一个印子走了,风在后面为他扫清了来时的痕迹。混着黄色沙尘幕布的老人让士兵看出了神。 队长高扬马鞭赶着马朝城门口去,马抻大鼻孔吸着气,边吸边喷着喷嚏,队长看到士兵对着一个老人望着出神,便踢了一下马肚子,马嗥了冲天的一声,喝住了士兵,也喝止了老兵。 “马上回去告诉你舅,要开战了,皇帝要打吐蕃,马上集结,即日启程。” 士兵与队长赶了回去,老兵也回头看着无人的混着黄幕的城门,阳光被沙尘挡住,威严的城墙显成矮砖墙。寻着来时的看不见的印,老兵消失在了沙幕,像一粒沙进了大漠,风吹簌簌,磨着戈壁,磨着光。 征——征—— (为啥写不出想要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