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URG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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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战士第17战团的战团长埃库斯-德西慕斯(Aecus Decimus)脚踩着叛徒的胸口,在艰涩的摩擦声中,慢慢地把短剑从敌人的嘴部格栅处拔出, 红色战甲的士兵扑倒在地上,与其他人一道,染红了这片地界。
令人窒息的烟雾模糊了视线,烟雾中的化学物质和足以致盲的毒性颗粒刺痛着他的双眼,灼烧他的喉咙。周遭的能见度只有几米,笼罩在迷雾中的鸟卜仪变得毫无作用。他搞不清楚战线位于何处,但这也不重要了,眼下是一片混战,事先制定的战略已毫无用处。
又一个敌人扑了上来,德西慕斯一把格开对方的链锯剑,爆弹枪抵在怀言者胸前就是一枪,毁灭性的力量让叛徒倒飞出四米外,德西慕斯接着马上又朝脖颈补了一枪,差点让这怀言者身首异处。
对于新型动力甲来说,脖颈处是薄弱点,可以通过此处进行远距离有效杀伤。这场战役以前,他从未见过爆弹枪对军团制式装甲造成的伤害。据他所知,十三军团内部甚至没人考虑过这样的事发生的声的可能性,类似的想法都会使人心生厌恶。但今非昔比,军团之间也开始大打出手,他们不得已要修改战术了。
技术军士纳克索(Naxor )曾预言,未来新型的动力甲可能会弥补这些缺陷,整合类似铁骑II那样的强化颈甲。但很不幸,他死在了叛徒手上,被一个周身挂着人肉碎块的怀言者所杀。
这些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之前居然还跟他们称兄道弟,让德西慕斯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战斗已经变成一场野蛮的乱战。在他四周,仿若新生的深红色装甲的怀言者和深蓝色的高贵的极限战士大量地战死,厮杀的规模令人心惊,两边的战士都没有退路,他们誓要死战到底。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迟滞敌人足够长的时间。
战斗开始时的坦克突击和闪电战,变成犬牙交错的搏杀,到最后只能用力场衰弱的动力剑和缺牙少齿的链锯剑攻击。他看到手下的一名老兵----斯塔克斯的胜利者(Victor of Staxus)沃尔 阿戈雷基乌斯(Vaul Agregius)击杀了一个满嘴恶毒诅咒的怀言者----一枪击倒,再一枪爆头。另一位老兵部下,则把十七军团的士兵摁在辆被亵渎的兰德掠袭者残骸上,然后一记动力拳把叛徒砸成了肉末。
不远处,一个极限战士陷在泥里,被锯齿刀刃反复切割喉咙,直至他最终死去,而那怀言者也没有好下场,紧接着一发重型爆弹又把他炸碎。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怀言者,吟唱着哀伤的圣歌,从迷雾中冲出。
邪恶,已深植于怀言者的灵魂中,这是德西慕斯对他们人不人鬼不鬼样子的唯一解释。
沉默寡言的连队冠军蒂勒斯-维克托里乌斯(Tillus Victorius),像在决斗笼里那样战斗,相较于动力剑,他更中意角斗士短剑和小型战斗盾的组合。维克托里乌斯擅于观察,他先是用盾牌格挡住猛击,然后巧妙地拧身,斩断一个怀言者的膝盖,最后一记横劈将其斩首。
兵刃的决斗,连队冠军从未被击败过,但当他转身寻找新的敌人时,烟雾中射出一发流弹,正中他的左眼,击穿了护目镜后,在他脑袋里引爆。
维克托里乌斯悄无声息地倒下,气力如潮水般褪去,短剑也从手中滑落,掉进泥里。这位战士痴迷于白刃战的训练,但最终一点意义也没有,最终的结局也并不光彩。
德西慕斯凝视着连队冠军的尸体,怒火在心中翻腾,他从未体会过如此深沉的愤怒。
大远征中与之战斗过的异形,他不曾憎恨过,那些反抗帝皇统治的顽固不化的人类,他也没有恨意。对于误入歧途的的文明,他只会觉得怜悯,而别的一些文明,则是厌恶或者冷漠而已,憎恨,是从未有过的。
德西慕斯精心制作的动力甲几乎丧失了功能,只依靠辅助动力维持着基本的运行,十三军团骄傲的钴蓝色再不见踪迹,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焦痕和坑坑洼洼的凹陷。左边的肩甲被打成了一堆废铁,不时冒出火花,内部的伺服系统在努力地运转,他都能感觉到关节处艰涩的摩擦。他没有戴头盔---在早些时候的战斗中,被一记重拳打飞----他的左脸沾满了凝结的血痂。
战团长已经是疲惫不堪,他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好好休息了。有那么一瞬间,没有敌人冲来,他只想瘫坐在地上,靠着怀言者的尸体休息一会,但。。。。这绝对不行。即便金乌西垂,他们业已穷途末路,他要让战士们见到他还没倒下,他死战到底。
最后一次检查弹药,他还有四颗爆弹。将弹匣插好,他要让每一颗爆弹都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猛烈的爆炸,伴随着钢铁与泥土的碰撞,大地似地震般颤动,他知道那是泰坦雷鸣般的脚步。震耳欲聋的战号甚至改过了枪炮的轰鸣、垂死的惨嚎和刀剑的互击。泰坦们威力强大的武器断断续续地开火,一想到奥特拉玛的贵族子嗣们成片成片地倒在泰坦的炮火下,如同收割机前倒伏的小麦,德西慕斯就心痛不已。
通讯也被中断了。封闭的极限战士内部频道,此刻也充斥着恶毒的低语,地狱般的扭曲尖啸。德西慕斯知道,他的连长们会为他感到骄傲,这是十三军团孤军的奋战,于此痛击怀言者。
后方的一阵喊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德西慕斯眯眼看去,敌人的身影从后面的雾气中显现,他们被包抄了。连长们怒声号令,但却于事无补,极限战士们在交叉的火力下不断被击倒。
一只已明显减员的重武器支援小队转身去应对新出现的威胁,他们双脚岔开,站稳阵脚,举起手中的自动炮。虽然有两个人被击倒,但他们毫不畏惧,向敌人施放怒火,把敌人的阵形大乱,争取了时间让其他小队及时找到掩护。炮管很快就打红了,但武器小队还是竭尽全力,将敌人迟滞在泥沼中。
一道身披重甲的身影从上方的烟雾中猛扑下来,全力输出的动力背包拉出了一道明亮的尾焰,砸在重武器小队的背后,紧接着半蹲着单手拄地,保持身体的平衡。
更多的怀言者带着尘烟落将下来。
最靠前的炮手察觉到敌人在后边,想转过身去,但他太慢了,怀言者已经举起链锯斧,狞笑着站了起来。
战团长的反应最快,他的指挥小队随后也反应了过来。
德西慕斯首先开枪击中最先落地的怀言者的头盔侧面,爆炸偏转了敌人的动作,使他失去平衡。德西慕斯抓住机会,飞扑过去,把怀言者按在泥里,打落了他的链锯斧。
两人一边搏斗,一边从斜坡翻滚而下。德西慕斯的爆弹枪已经脱手,但动力剑还紧握在手里。两人掉落到沟底,那里躺满了尸体,德西慕斯挣扎着站起来,举起动力剑就要解决了怀言者,可敌人也不是易于之辈,紧紧抓住战团长的手腕,格挡住剑刃,同时挥舞重拳,对着德西慕斯的下巴一顿输出。
接连的重击让战团长晕头转向,怀言者抓住有利时机,摁倒德西慕斯,把他的脑袋往泥土里奋力压下。战团长拼命挣扎,动力剑随之脱手,但还是无力挣脱钳制。他的脸一次又一次地重重磕在地上,鲜血和泥土糊满了整张脸。
“给我去死!”怀言者的声音扭曲尖细,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更像头野兽。
一阵自动炮的怒吼,怀言者的脑袋消失在血雾中。
德西慕斯推开敌人尸体,起身擦条脸上的污血和泥土,在最后的重武器小队的掩护下,拼命朝他的指挥小队跑去。
抬头看了眼天空,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一旁的副手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你确定吗,大人?”
“是的。”德西慕斯道,“愿帝皇宽恕我。”

塔格隆像个囚犯一样被押着下了穿梭机,四人押运,两个在前,两个在后。他们降落的地点位于泰拉最高峰的山麓脚下,塔格隆看不到外面的情景,接驳的涵道没有设置有舷窗。
按照命令,他没有携带武器,虽然向他表述时是一项请求,但实则就是强制的命令。他目不斜视,径直地走下穿梭机,下机后就是宫殿的内部,两侧是装甲墙壁。
灰白的动力甲没有任何标记,夹在胳膊下的深红色头盔表明他是军团的高阶成员。他的装甲陈旧且落后,材质又厚又重,很明显这是士兵的战甲,简单使用,上面满是修补的痕迹,这是战斗留下的印记,每道划痕和凹槽背后都是有故事的。
相比之下,护送他进入皇宫的四名禁军就大不相同了,他们一身华丽的黄金战甲,烙印着闪电和鹰徽,金灿灿的肩甲处披着长长的毛皮斗篷。他们的面容隐藏着高耸的圆锥形头盔后,他们的盔甲与索尔-塔格隆的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但禁军的装甲可不是阅兵时穿的样子货,是火星上最熟练的技术神甫所能设计和制造的最先进的战甲,轻的来同时又异常坚固,寻常的武器对它们几乎无效,而且比军团的制式装甲更加灵活。
他们的手里都擎着戍卫长矛,禁卫军团的标志性武器。长矛通体镀金,内置有枪管,是种奇特的武器。如果是在没接受过训练的人手里,长矛会异常沉重,但在禁军手上,那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可以随意地挥舞,完美地发挥作用。塔格隆并没有见过戍卫长矛的实战,但他认为,禁军作战的关键是放敌人进入有效的火力范围。
塔格隆觉得阿斯塔特军团与禁军之间没有什么亲近的关系,两者截然不同,其差别就像军团战士和普通人类之间一样大。虽说在基因遗传方面禁军和阿斯塔特有不少相似之处,但一般人很少能看得出来,总的来说,不是身体上的区别,尽管禁军的身材比阿斯塔特都要高大。两者是完全不同的种类。
阿斯塔特军团的强力之处在于他们的目标一致,以及同袍间的兄弟情谊。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让塔格隆单独去面见,而让他的同伴留守。禁军可能是杰出的战士,但他们的心态和军团的士兵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可以执行不同的任务,每一项任务都得心应手,并且他们可以各行其是,单独地完成,这与星际战士根深蒂固的团队心态背道相弛。
如果禁卫军团和阿斯塔特军团对垒沙场,那将会是件很有趣的事。抓对厮杀,他相信禁军会占据上风,但大规模的战斗,他觉得阿斯塔特军团会取得优势。
禁军们算不上战士,而他,则是不折不扣的沙场勇士。
他们来到第三重被强化过的防爆门前,门两边是自动化的哨戒炮。
首先是扫描确认身份,然后比对基因密钥。安全措施比索尔-塔格隆上一次来要严格许多,当然他之前还是个受欢迎的人物。
验证通过之后,大门打开。
又一位禁军站在门口,一身金灿灿的甲胄。索尔-塔格隆左右扫视了一下,如果他还戴着头盔,那么一定会显示大量的威胁信号。陪同那名禁军的还有一队黄色涂装的星际战士,爆弹枪就挂在胸前。
这样的场景有些出乎意料,但索尔-塔格隆脸上不动声色。
禁军以流畅的动作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塔格隆很熟悉的脸:强硬冷肃,光滑白净的同时没有一丝疤痕,索尔-塔格隆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面前的战士要么是新手,要么是深不可测的高手,这一点,无论是禁卫军团还是阿斯塔特军团,都差不多是一样的。诚然,禁军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前线的作战,但这不意味着他们缺乏战斗力,只有蠢货才会低估他们。
这禁军留着莫西干式的发型,与塔格隆的头盔形成了有趣的对比。塔格隆不清楚那是代表等级还是他个人的审美,禁军们天生就有着强烈的个人主义倾向,所以很可能是他的审美使然。可惜,这发型是模仿的康斯坦丁-瓦尔多,塔格隆感到十分讽刺,所谓的个人主义也不过如此。
“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迎接你的到来。”禁军温文尔雅的泰拉口音让塔格隆仍然很不适应,他已经习惯了颚音更重的科尔奇斯语调。“自你离开泰拉后,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泰伯-阿坎瑟斯(Tiber Acanthus)。
塔格隆上次来泰拉的时候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禁军没提过他别的137个名字,塔格隆也没兴趣想知道。
他们以战士的礼节,把臂问候。
怀言者很少抬头看别人,但面前的禁军是个例外,他比塔格隆要高半个头。
“发生什么事了?泰拉好像在为围城战做准备。”塔格隆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说道。
“战争即将到来。”
“战争那不是稀松平常吗,大远征开始以来,我们就一直在打仗,战争就是我们的使命。”塔格隆皱起眉来。
“这场战争不一样的。”禁军道。
“有什么不一样?不管大远征遇到什么什么敌人,泰拉本身肯定不会受到威胁的。”
见阿坎瑟斯没有答话,塔格隆的脸色阴沉下来。
“告诉我。”他的声音变得严肃。
“我无权透露,但我会带你去见能告诉你的人。走吧,多恩大人在等着你。”禁军对塔格隆说道。
山崖上,五个战士看着他们的袍泽在下方的平原死战。从他们的角度看,眼前的战斗和训练学院的模拟推演并无不同,只是这里的死亡是真实存在的而已。他们沉默地站着,内心翻涌起阵阵愤怒、悔恨、自责和哀伤。
这五人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单位,没有那种战争熔炉所锻造出的钢铁般的情谊。在被召集到一起执行这最后的任务前,他们甚至都互不认识,这项任务可以洗刷他们的耻辱,荡涤过往的罪行。
他们来自不同的连队,不同的小队,背景也各不相同。一个是天空猎手(Sky Hunter);一个来自突击排(Assault ranks);两人出身战术小队,其中一个曾拥有其他的力量,当然现在与普通的战士并无不同;最后一个是曾经的英雄,只是眼下名誉扫地。
他们的专业技能和学识同服役记录一样,差别悬殊。
唯一的相同是红色的头盔,上面缀有惩戒的标识。
战团长亲自把任务交给了他们,他们殊无欢喜,但谁也没有拒绝。这是他们洗清罪孽的方式,更是莫大的荣耀。战团长如是说道。
对于奥克塔维恩(Octavion)来说,那不是荣誉,而是最残酷的惩罚。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任何怨言,更不忌恨战团长埃库斯-德西慕斯把任务交给他。始终要有人去做,在指挥官眼中丢人现眼的那些人再合适不过了。
奥克塔维恩能感受到同伴矛盾的情绪,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平原上极限战士被敌人包围了。他们每个人都想和一起训练和战斗了很久的战友们同生死,共存亡。
“那儿。”天空猎手保卢斯叫道。其实不用他说,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或许他需要大声喊出来,也许只有这样,他才有更真实的感受。奥克塔维恩暗想。
北边掀起的尘埃之云宣告了怀言者另一只援军的到来,他们是从玛西利亚赶来的,那座骄傲的城市曾经是这个世界的心脏和灵魂。
奥克塔维恩当天的早些时候听说玛西利亚已经陷落,据他所知,他所有的战友都战死了,174连抵抗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沉重地打击了叛徒,但现在,连队已不复存在。
他将玛西利亚视为银河中唯一的家园,他在那接受了大部分的训练,似乎是一年以前的事了。
“还有那边。”保卢斯又指着南方。
地平线处黑影在快速移动,是雷鹰、风暴鸟和攻击机。另外一只战斗部队也在机动过来。
他们不想在这停留太久,要早点了解战斗。奥克塔维恩想道。
“是时候了。”奥克塔维恩打破僵局,让高悬于心中的利剑在那一刻落地。
“奥特拉玛的援军可能就快到了。”最年轻的刚从侦察兵(Sio)转正不久,“就不能再多等一会?”
奥克塔维恩不清楚西奥是怎么被编入小队的,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罪行讳莫如深,不愿意过多地谈论那些事情。
“不会有援军来了,这明显不是单独的事件。战火已经席卷奥特拉玛的五百世界。”先前在沉思的老兵罗姆斯说道,“命令已经给了我们。”
老兵空洞的声音让奥克塔维恩意识到他已经是听天由命,放弃治疗了。
“万一是错误的命令呢?”西奥继续追问。
“那根本不重要。我们已经玷污了自己的名字,我从未考虑违抗战团长最后的命令,那样会更加加深我的耻辱。”罗姆斯突然激动起来。
其他人低声附和。
但奥克塔维恩能体会这最年轻的战斗兄弟的惶恐,他的内心一定是翻腾鼓荡。其实他们每个人内心都是那么想的,没人想接受这个可恨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他的人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
“没人会来了。”奥克塔维恩的自语低如蚊呐。
“你怎么能确定?”西奥还是不愿放弃。
该怎么安抚这位绝望的年轻战士?他无计可施。他也要克服自己的焦虑,战胜自己的心魔。
“不会有人来了。”身形健硕的过气冠军科罗洛斯(Korolos)终止了争论。
“出发。”奥克塔维恩一马当先,走向待命的穿梭机。
20名帝国军队的老兵正在那等候。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任务注定是会失败的?
不仅仅是西奥抱有期望,如果不是希望支撑着他们,恐怕让他们执行任务都难了。
现在,一行人面临的事实是,那丝微弱的希望已然破灭,不再会有奇迹发生。
穷途末路,希望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