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魇
第一章 梦魇
“清水镇将于今晚迎来本年度最大的暴雨，请居民们提前做好准备。”小镇上的老旧广播发出了降雨警告，惊飞了原本立在广播上栖息的乌鸦。
“嘎......嘎......”那几只乌鸦在小镇上不停地盘旋着。一只乌鸦撞到了一股黑烟，瞬间就摔落到了地上。
乌鸦耷拉着翅膀，之后便一动不动了，不过没人会注意到一只乌鸦的意外死亡。
清水镇上，人们都在低头快步行走着。即便他们彼此之间都认识，却很少有人打招呼，似乎都在害怕着什么。
“卖糖葫芦咯......”一名小贩扛着个把子，在人烟稀少的小镇上大声吆喝着，把子上的糖葫芦在夕阳的衬托下闪烁但着诱人的红色光泽。
大部分人并没有因为糖葫芦而停下脚步，直到路前面走来了一对爷孙。
“爷爷，我想吃糖葫芦。”
小孙子看见了诱人的糖葫芦，便用两只小手拉着爷爷的衣服，缠着要糖葫芦吃。
“这不是老李头吗？刚接小孙子回来啊。”小贩蹲下身体将男孩抱了起来，而男孩也不客气，从小贩身后的把子上拽下一串糖葫芦就往嘴里塞。
“这孩子......”李大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皱巴巴的零钱：“多...多少钱？”小贩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还计较一串糖葫芦的钱干嘛。”
“这几天糖葫芦卖的怎么样？”李大爷的面色有些苍白，虽说在和小贩聊着天，但眼睛却一直在盯着男孩。
“别提了......自从那种怪病席卷了我们小镇，大部分人都不敢出门了......”小贩叹了口气：“但我不得不出门，我还得养活我的妻子和丫头......”
“听别人说那些得病的娃娃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意识！可怜啊......”李大爷紧紧地握住小孙子的手，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上面已经派专家来清水镇处理这件事了，他们会没事的。”小贩将小男孩放回了地上，并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早点回去吧，这天就快要下大暴雨了。等这怪病结束了你就来找我家的小丫头玩吧，她老是吵着我不陪她玩......我又何尝不想她们......”
“好的叔叔。”小男孩边吃着糖葫芦边咯咯地笑着：“叔叔也要早点回去哦。”
李大爷牵着小男孩急匆匆地走了。
“卖糖葫芦咯......”小贩大声吆喝着，却没发现小镇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卖糖葫......这棵树，我是不是刚刚见过？”小贩望向路边的槐树，那里站着位黑衣女子。那女子低着头使得小贩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女士，要糖葫芦吗？”小贩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扛着把子走向了她。
“孩子......孩子......”黑衣女子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你孩子走丢了吗？这天快下雨了，我陪你一起找吧。”
“......”黑衣女子抬起了头，身上涌现出了大片黑雾瞬间就包围住了小贩。
“咚。”糖葫芦把子倒在了地上，几串糖葫芦散落在地，表面沾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咚。”随着重物再一次倒地的声音响起后，小镇上彻底安静了。
“这天，快要下雨咯。”
同一棵槐树下，一位老大爷躺在折椅上，一只手轻摇着蒲扇，时不时用另一只手拂去额头的汗珠：“那孩子该放学了吧，可别淋湿了......”
“陈伯！”一位身着橘黄色外套的，相貌十四五岁的少年急匆匆地从道路尽头跑了过来，身后的书包随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的：“陈伯......还在这乘凉哩......今天学校事情多，我现在就去......准备晚饭。”
少年气喘吁吁，单薄的白色衬衫早已被汗水打湿。
“急啥子嘛，我刚给你煮了一锅饺子，快去趁热吃吧。”陈伯从折椅上坐起身来，一把拉住了马不停蹄的少年，摸着他那乌黑的头发笑道：“跑这么快干啥子，都忙了一整天了，都说了不要老想着帮我做家务事，别累坏了身体......”
陈伯话还没说完少年就已经跑去把折椅收了起来并放在了大门旁，回过头不停地向陈伯挥动着手：“下次知道啦，快进来吃饭！”
“这孩子......”陈伯无奈地笑了笑，手上的蒲扇摇得更快了。
吃过饺子，少年清洗着碗筷，硕大的雨珠拍打着厨房的窗户。少年时不时看向门前的大槐树，眼神中增添了几分落寞之色。
陈伯站在三个灵位前，静静地看着香炉中正在燃烧的香。
“丘，洗完澡顺便把你的衣服洗了，这几天下大雨你的衣服晾不干，我给你买的新衣服就别再弄脏了。”陈伯拿起了灵位边的相框，照片上的是一个模样俊俏的男孩，他站在公园的喷泉前，左手牵着一位英俊的男子，右手拉着一位漂亮的女士，正对镜头做着鬼脸。
陈伯笑了笑，正想放下相框却愣住了：“这相框的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哒哒哒......”陈伯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轻轻地将相框放在桌边，刚想回过头去，就被一双手蒙住了眼睛：“生日快乐，陈伯。”陈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是丘啊......”他看见了丘手上的生日礼物，是一副崭新的象棋。
“......”陈伯没有接过礼物，面色显得十分难看。
“怎么了，陈伯？”丘也愣住了，他今天放学后特地向周围的街坊邻居打听过，陈伯之前很喜欢下棋，常常拉着几个认识的老大爷，整个下午都在公园的凉亭里下象棋。但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陈伯就再也没有在公园的凉亭里出现过了。
“你说要买什么......哦对，生日礼物，给他买幅象棋吧。”陈伯的棋友李大爷给丘指了个方向：“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整天就闷闷不乐的，也见不到他来找我们下象棋了。”他一直在自责，但那件事真的不怪他，要不是因为我......”
“丘，不要让他再执着于过去的那件事了，一年了，该清醒过来了！”李大爷的眼睛有着红肿，他似乎也想起了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陈伯......李大爷他们都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他们一直在等你去......”
“够了！”陈伯转过身去：“我这老不死的也不用过什么生日，这象棋你还是拿去退了吧，莫要浪费钱。”随后他径直走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卧室门。
丘是睡不着觉了，这一年来他从没见过陈伯向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窗外的暴雨无情地击打在房上的砖瓦上，积水顺着房檐形成水流将泥泞的土地冲出个小洞。
丘把那副象棋郑重地装进了桌上的书包里，又从书包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电池模样的发卡。丘紧紧地握住发卡，看向窗外那棵正被暴雨摧残的槐树。
一年前，他就在这与陈伯相遇。他不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倒在这棵槐树下，同时也失去以前的记忆。那时的他就穿着今天的衣服。
丘的小手因为紧紧地握着这枚发卡而勒出了血痕。
“丘......”他看着房间里晾在竹竿上的衣服裤子，裤子的右角上印着一个“丘”字。
“那......那是什么？！”丘从衣服的间隙无意中看见窗外的槐树下似乎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他急忙跑过去打开了窗户，探出了小脑袋。雨点拍打在他的脸上使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没有人啊，是幻觉吧......”槐树旁的泥巴路因为暴雨泥泞不堪，稀烂的泥巴路上并没有任何脚印。
“怎么可能有人大半夜不睡觉跑雨里站着......”丘轻轻地关上了窗户，陈伯睡觉轻，他不想吵醒正在安睡的陈伯。
“丘......丘......”
“唔......”丘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在哪里......”丘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仔细一听......这声音......似乎......似乎在被子里？！
丘被彻底吓醒了，他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冲了出去，手上的电池发卡被无意间甩到了床上。
“丘......丘......”电池发卡上的闪电图案一闪一闪的。丘这才发现声音是从这枚发卡里传出来的。
“跑......跑......离开这里......”声音到这里便停止了。
“什么......这发卡在说什么？”丘急忙跑到了发卡旁边，双手捧着发卡大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吗？我的爸爸妈妈是谁？喂！喂！你快......”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房间。丘的话被打断了，他的脸被闪电印得惨白。
“那......那是......什么？！”那道闪电不仅照出了丘瘦小的身影，还有......另一个更大的怪影。
“不......不可能！”自从陈伯经过那件事之后，他就更换了家里的门锁，睡觉之前必定要检查门有没有反锁！
“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进来的！但是......那个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丘已经没时间想更多了，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了。
“轰隆！”远处传来震耳的雷声。
“孩子......孩子......”身后的怪影在喃喃自语着。
丘没有多想，他跳下床，将桌子上的书包举起并向身后扔去。
“啪！”书包直接透过了那道怪影落到了地板上。丘趁机拿起了挂在墙上的钥匙，扭动门把手并打开了卧室的门。在丘出门后转身的一刹那间，他看见了那怪影的模样：是一位长发女子，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嘭！”卧室门被丘紧紧地关上，随即他用钥匙将门反锁了起来。
“呼......呼......还好......从外面反锁门里面是打不开的！”丘背靠着门，衣服后面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陈伯！陈伯！”丘跑过去用力地拍打陈伯的房间门，却没有得到回应。
“呵......别白费功夫了，你已经在怨念的领域中了。”一道身影依靠着宅门：“我要是你，就索性不跑了，乖乖等死不好吗？”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是谁？陈伯到底在哪里！”丘飞身跑去，准备用手抓住他的衣服问个明白，没料想却扑了个空。
门外的暴雨依旧下着，可是雨滴并没有落到他的衣服上。可疑身影走到槐树前停留住了：“早就来了吗......”
丘借助街道的微弱灯光看清了他的模样：是一位少年，衣服和他当初被陈伯发现时穿的一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有着一抹金发，以及......他没有脸。
“丘发现了吧，我其实并不是人。”他伸出手指了指丘的身后：“确定不出来吗？”
丘回过头，看见一股一股的黑烟从卧室门的缝隙涌现了出来。他没有多想，赤着脚冲进了暴雨里。但他并没有跑向槐树那里，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报警......对！报警！我知道小天叔叔的电话！还有镇上的居民，他们也一定会帮我的......”跑了许久丘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既不敢待在家里，更不敢贸然接近那个没有脸的家伙。
不过除了冰冷的雨水和街边的路灯，丘竟找不到一间房屋，前方就只有无尽的黑暗。
丘在大街上疯狂跑着，衣服上早已被雨水和路上的泥土弄得泥泞不堪。
“哈哈哈哈哈，幼稚！真是幼稚！直到现在你还是认为怨念是普通人能处理了的？”丘的手里发出一阵冷笑，他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前面的土堆里，自己因为重心不稳摔坐在泥地里。
那只是一枚闪着亮光的发卡，但从里面却传出了熟悉的声音：“看清楚了你现在在哪！”
丘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路灯......槐树......前面的路灯下正是家门口的槐树，以及......那个黑衣女子。
暴雨影响了他的视线，丘并没有意识到他一直没有跑出去。
“不要挣扎了，在怨念的领域里就只有丘你一个人了，并且你不管怎么跑最终都会回到这里。”发卡里的声音瞬间急促了起来：“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我该......怎么做？”丘正在努力地不让眼里的泪水流出来，他必须要尽快接受这一切。
“用手拿起发卡，握住它击中怨念。”发卡里的声音顿了顿：“不过......怨念平常没有实体，只有攻击人的一瞬间才会暴露出她的本体。”
“原来是这样......”丘想起来了，槐树旁的泥土上始终没有黑衣女子和无脸少年的脚印。
丘站起来想要去拿发卡，却猛地感到一阵疼痛。他又摔倒在了泥地里：他的脚被泥土里藏着的石子划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翻出的表皮被雨水泡的发白。之前跑的太着急了，一时间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了。
“有意思，竟然还有人能够进到这里面......”发卡里的声音变小了许多。
“可恶......”丘双手抓着烂泥，努力的朝着发卡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小心......她...来......”前面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
“哈哈哈，真是作弊啊......”
丘放弃了爬行，他的脚裸被土里冒出的双手抓住了。
“我要死了吗......”丘努力地将疲惫不堪的身体翻了过来，他看到黑衣女子正低头看着他。
“孩子......孩子......”黑衣女子的身上涌现出了大片黑雾。
“......”
丘闭上了眼睛。
作者：虎白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