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绿皮头目高举普瑞尔的动力拳套，自豪地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周围聚集过来的绿皮们欢呼雀跃，渴求着更多来自牧师的鲜血。

普瑞尔虽然身负重伤，但是他还尚存一息。他用自己剩下的那条胳膊勉力爬过了一堆绿皮的尸体，取回了自己的真理权杖。可当普瑞尔的指尖刚刚碰到武器的握柄时绿皮头目便拿着动力拳套狠狠地砸了下来，瞬间砸碎了普瑞尔剩下的一只手。

这还没完。

绿皮头目又扬起拳套猛力一击，把暗黑天使的背包从动力甲上锤去。然后一下接一下，一下接一下，直到陶钢彻底碎裂，暴露出了普瑞尔脆弱的后心。凶猛的异形最后全力的一击终于砸断了牧师的脊椎，然后它便随手将拳套扔到一边供周围激动不已的小子们争抢。

+我们得做点什么+ 图米尔发送道。年轻的编修员并没有急于表述自己的情感，但是以西结仍能从那道灵能通讯中感到他的怒火。

他已经死了，兄弟，拉斐尔回应，从他接受了那兽人的挑衅的那一刻他就死定了。

+但我们也不能就把他留在这让兽人们去亵渎他的尸体+ 图米尔恳求着。

仿佛是在回应图米尔的担忧，绿皮头目蹲在了普瑞尔还在抽搐的尸体旁，一把扯起了他的颅骨面具将它挂扣在自己的腰带上，和它从其它死去的敌人手中收获的战利品一道叮当作响。接着，那兽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拎起了暗黑天使的尸体，像扔一块边角碎肉一样把他扔进了周围的暴徒之中。绿皮们那勉力压抑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每个人都挤向前去想要分一杯羹。

以西结！拉斐尔的思绪焦急不已。

早已意料到危险的以西结飞速地洒出了一片灵能护罩，护住了幸存的四名暗黑天使。图米尔在意识到以西结要做什么之后也立刻将自己的灵能添补了上去。灵能护罩随着蜂拥而上的兽人试图暴力突破不停地闪烁，泛起亚空间的火花。

又急又气的异形们试图用自己的刀剑和战斧破开这懦弱的巫术，但是手中的物质武器无一例外都被飘渺的能量阻拦了下来。一些兽人开始对着闪烁的护盾开火，然而子弹落在护盾上依然被弹开，反而击中了枪手或是身边的绿皮。但这些都没能让兽人们放弃，它们仍然一轮接一轮地对着灵能护罩泼洒无用的弹幕，直到一声威严的吼叫将它们喝住。

安静下来的绿皮们分开一条道路，指向了维持着护罩的两名智库和近乎绝望般试图保住扎达基尔的拉斐尔。兽人头目昂首阔步地穿过为它让开的道路，直到自己离暗黑天使们厘米之遥。那闪烁着的灵能立场是避免他们像普瑞尔般被撕成碎片的唯一保障。

着自己自杀般飞跃下方二十米处，瑟匹克斯对着被那辆兰德袭击者在墙上炸出的大洞扔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组手雷。随着手雷在空中飞舞，他全力舒展开了自己的伺服臂，用其上强力的钩爪死死地抓住了螺旋楼梯的边缘。紧接着瑟匹克斯便落在了惊诧不已的敌群中，他落地的时刻刚好可以使他利用这些异形当作抵挡手雷爆炸的肉盾。

整座高塔都随着爆炸带来的热量，能量和噪声在封闭的空间里不住震颤。那些不幸站在楼梯外围的绿皮不是失足坠落就是被自己惊慌失措的同类挤了下去。遍地烧焦的兽人为升腾而起的浓烟又添了一份力，彻底笼罩住了塔底的敌群。

瑟匹克斯接着解决了十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异形，又把它们的尸体推下楼梯为他的豪赌成果再搅一搅浑水。瑟匹克斯调整着自己的机械义眼使得他可以看穿自己一手促成的滚滚浓烟。他苦笑地看着又一群绿皮迈过尸体从墙壁上遗留下的缺口挤进塔楼。那一抹苦笑很快就变成了释然的微笑，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手雷直接炸毁了塔底十米多的楼梯，几乎断绝了从塔底爬上来的可能。

在确定自己身后不会再有敌袭之后，瑟匹克斯向着兽人的后翼开始了突击。爆弹枪一连撂倒了十几个兽人之后这些异形才反应过来开始还击。瑟匹克斯像是一柄尖刀般从它们中穿刺而过，对着没有被他摔下楼梯去的绿脑壳抵近射击或是干脆用爆弹枪的枪柄对着兽人的脸部猛击。

在更高处，打头的绿皮已经和护教军肉搏起来，逼得机械修会的士兵们不断后退。虽然兽人在和游猎兵的近战中占了上风，但是这场战斗从来不是以取胜为目的：唯一重要的就是在炮塔关闭前尽可能的拖住这些入侵者。护教军并非为了胜利或是自身的存续而战，它们只是在给自己的主人争取更多机会来完成他的使命。

瑟匹克斯每前进两米就有一个护教军倒下，被撕成碎片或是扔下楼梯。虽然兽人的数量也在减少，但是瑟匹克斯视网膜上呈现的读数却说明了残酷的事实：以护教军现在的损耗速度还不足以为迭曾争取足够的时间。

瑟匹克斯又加了一把力，一边撕开兽群一边向楼上狂奔而去，但单靠他的努力也不够。当最后一个护教军倒下的时候至少还剩下了五十只兽人虎视眈眈。而还在保护大贤者的只剩下了瑟匹克斯的机仆。重型爆弹枪不断扫射着兽群但是即使是如此密集的火力也远远不够，兽人们撞进了防线，把机仆们随意碾于脚下。

当已没有别的选择时，瑟匹克斯开始了他计划中的最终部分。他飞快地向万机神祈祷并祈求着雄狮的祝福，瑟匹克斯重新启用了倒地的一个机仆的直接控制权，接着启动了它的自毁装置。

兽人头目围着闪烁的护盾不断踱步，那干黄的眼睛死死盯着以西结，就像是在打量着自己的下一个对手。鲜血从普瑞尔留下的断臂处不断地涌出，它那巨大的金属下巴也在不停地滴血，但它却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关心。

他快撑不住了，拉斐尔发送道，疯狂地试图止住扎达基尔的血，我们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

以西结不再看向兽人头目，飞快地扫了一眼查看连队导师的伤势。但是兽人头目对着护盾连出的重拳又把以西结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

那兽人又对着灵能护罩猛击了一下，为智库胆敢看向别处而愤怒不已。这一击的力度之大甚至让以西结感受到了护盾轻微的变形。这只兽人和以前他遇见的任何兽人都不同，不只是远超其同类的狡猾和战术头脑，还有它那惊人的肉体力量。它甚至可能可以只靠空手破开一面灵能护盾。

以西结延伸出了自己的思绪。没有任何暗黑天使能期望在单纯的决斗中比肩这个头目。但是如果他可以利用灵能，像他摧毁无数倒在他脚边的兽人那样从内部摧毁它，那么这场战争就可以在刚开始时落下帷幕，一如普瑞尔和扎达基尔坚信的那样。

随后而来的灵能冲击直接反馈在以西结的身体上，他的膝盖一阵颤抖几乎要跪在地上。以西结的眼角和鼻子也流出了鲜血。保护着他们的护罩也随着以西结的意识收到冲击，但他强迫自己在那兽人又一次猛击之前重新强化了护盾。然而这还不是最大的惊喜。兽人头目向以西结说起了怪异的低哥特语。

“怪小子让戈布罗尼克（Groblonik）喝了一壶，”它低沉地笑着说道。

周围的兽人们欢呼着，以西结不知道是因为它们听懂了自己老大的话还是单纯的佩服自己老大能够像星际战士那样说话。

“戈布罗尼克又让你喝了一壶，巫师。现在，戈布罗尼克杀了你。”

这更让兽群兴奋不已。它们一边呼嚎着一边敲击着自己的武器，发出了近乎带着旋律的噪声。

以他现在的虚弱状态，以西结知道如果兽人们一拥而上那灵能护罩必将崩塌。他必须行动了。

+图米尔，我现在要放下护盾了。当我撤下护盾的时候，我需要你释放狱火（Hellfire) 为我争取时间+ 以西结发送。

+明白+ 编修员回复道。

兽人们在领袖激起的嗜血狂欲下不断地挤向前来。以西结则扩大了灵能护罩的半径，灵能构成的护墙如同海浪般敲打推搡着最靠近他们的兽人。

+就是现在！+ 以西结发送道。

以西结放下了护盾，亮蓝色的拱顶在一阵闪烁后如天边的烟火般消失不见。几乎同时，一个圈绿色的灵能火焰环绕着暗黑天使们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以西结无暇欣赏图米尔的灵能艺术或是利用部分狱火跳出火圈去吞噬那些冒进的兽人展示出的精密控制力。以西结口中念念有词，在空中画出种种晦涩难懂的符号。紧接着一股狂风从亚空间中呼啸而出，一边环绕着他们，一边助长狱火的绿焰。

狂风随着以西结的低语越来越盛，鼓吹着图米尔的狱火仿佛炼狱。非自然的灵能风暴噼啪作响，其间还充斥着兽人垂死的尖叫。他们头顶的天空变成了腐肉般的颜色，紫色的闪电在飞速聚集的云层之间闪烁着。

意识到自己手心的猎物即将溜走的戈布罗尼克驱赶着自己的部队继续向前，命令他们穿过那能烧穿灵魂和肉体的火焰冲向风暴眼，但已经来不及了。以西结大声喊出最后一句咒语，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星型，图形的八角闪烁着纯粹的亚空间能量。

暗黑天使们消失了，四周只剩下了沮丧或痛苦的嚎叫。

大贤者迭曾几乎没怎么注意到身后楼梯间传来的爆炸声，他不愿去思考他自以为的对万机神造物的另一次浪费。迭曾的奴工沉思者单元，辅助计算器官以及硅酮改造过的肉脑一刻不停地筛滤着几乎无穷无尽的数据，也正是如此他才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只幸存的兽人爬过了自己同类的尸首和破碎的机仆，正一点点靠近它的猎物。

迭曾改造过的双手和机械触手以不可思议的灵巧在控制面板上敲击着指令或是调整着构成控制系统中枢的一根根电线。他的计时器上倒数已近最后几秒；计时器上的数字每变动一下，身后的兽人便更近一步。就在距离迭曾得到炮塔的全面控制权并且关闭其上的巨炮还不到三秒的时候，他在一块光滑的金属护板上看见了正在逼近的异形倒影。大贤者本可以毫不费力地伸出装在他背部的一根机械臂刺穿兽人的头颅或是咽喉，但是他无法冒险这样做。如果迭曾在这个关键时刻从自己的工作中分心的话那他至今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他又得从零开始，而这一次也不会再有护教军来掩护自己了。再者说，就算他破坏了这头野兽的大脑功能，它那落后的中枢神经系统在意识到死亡之前还是有机会杀掉自己。

计时器还剩不到两秒。兽人举起一把巨大的砍刀，准备对着迭曾的后颈开刀。技术神甫的浑身流过一串电流，万机神赐予他克服生而自带的恐惧和怀疑能力正遭受自身的抵抗。怀着对自身的不满，迭曾关掉了自己的视觉系统使得自己不会再注意来自身后的杀招，而可以专注于最后一点调整和计算。

他的其它四感随着视觉的离线变得愈发敏感。爆弹枪的响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几乎要让迭曾从自己的计算中分神。爆弹枪的硝烟刺弄着他的鼻子；焦糊的绿皮肉味在他咽喉回荡；温热的异形鲜血在他的后颈上滴滴答答地令人不适。计时器归零，万机神保佑，迭曾获得了炮塔的控制权并关闭了系统。随着着巨大而古老的机械缓缓沉寂下来，迭曾转向了瑟匹克斯。这名暗黑天使从兽人与护教军尸体的废墟中跋涉而来，开出了关键的一枪。

“真的有必要挥霍掉我所有的护教军吗，暗黑天使？”迭曾没有一丝感激的意味。

瑟匹克斯从尸体中抽身出来，检查着自己盔甲在爆炸中的损失，接着看向脚边的残骸，“反正你有技术，你还可以重建它们。”

迭曾哼了一声，“希望这些损失值得。”

“结局从来都是两极的，大贤者。要么我们胜利而你宝贵的高级技术安然无恙，要么我们惨败而兽人把它拆个稀巴烂再用在别的零碎上。争论我们抵达任一结局的方法毫无意义。”

迭曾沉思了一会儿，分析并理解了技术军士的行为逻辑。”看来我们在火星把你教的很好。或许教的太好了。”

瑟匹克斯点了点头赞同，接着跑向了外面的阵地加入自己的兄弟。

一切只是以西结眨眼之间。

当他闭上双眼时，他正立于地面，身旁满是战场的腥臭和吵闹。当他睁开双眼时，他已高站城墙之上，兽群的怒吼变成了激光步枪的齐射。异形的鲜血和臭味稀释在荣纳瑞亚凉薄的夜空之中。

“帮我移动他！”拉斐尔喊道，他的药剂师白甲几乎被染成同瑟匹克斯的盔甲一般颜色。技术军士在他兄弟们刚传送回来时正冲出休眠的炮塔，沙德莱克也从星界军中挤出一条道来协助拉斐尔。

“普瑞尔···？”瑟匹克斯问道。沙德莱克和图米尔正抬起一动不动的扎达基尔，拉斐尔跟在连队导师身旁继续治疗，三人冲向了前来撤出指挥官的雷鹰。

“他低估了兽人的狡猾，”以西结说着摇了摇头，“我们都低估了它们。”

瑟匹克斯肃穆地看着地面，行了一个狮礼。

“看来你的任务很成功。”以西结说着看向了已经一动不动的炮塔。

“是的，”瑟匹克斯说，“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成功。”他看向远处的战场补充道。

以西结顺着瑟匹克斯的方向看去，他几乎难抑眼中的诧异。

兽人正在撤退。

戈布罗尼克冲着自己的副手们大吼着命令，对违命不从的人加以暴力。这场战斗已经消耗了近五十万兽人的性命，就算再死几十万也无所谓。这些数量随时可以被更强壮更听话的战士们补充上来。就连戈布罗尼克脚边的一些小卒也出声抱怨，但任何敢在自己头领臂展之内开腔的人立刻就会被一记反手削掉脑袋。

高大的兽人随着三个痛苦小子在自己的断臂处忙活发出痛苦的叫声。戈布罗尼克挣扎开来，把三个小子甩飞出去。其中一个早在空中就已死去，剩下两个浑身战栗着后退但随即看见了身旁后退的绿皮，兽人头目让它们两个过来。

戈布罗尼克面前站着一个同样高大的兽人，几乎只比头目矮半个头。兽人头目指了指那兽人带着的战利品，它的意思很明确：戈布罗尼克想要这个绿皮的东西。

那个兽人故意把自己打扮的格外高大，对戈布罗尼克的要求发出了不屑的大笑。可那笑声立刻戛然而止，因为戈布罗尼克把它的喉咙掏了出来。那兽人踉跄着跪倒在地，戈布罗尼克从它的手上一把夺过战利品扔给一旁瑟瑟发抖的痛苦小子。兽人头目又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巨大的短刀，对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毫不犹豫地切了下去，把自己手肘以下一刀切断。它指了指刚抢来的战利品，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它的意思依旧明确：戈布罗尼克想让它们把星际战士的动力拳接在自己的断臂上。

痛苦小子随即开始工作，它们的头目端坐在一堆尸体上检视着自己正在撤退的军队。仿佛无穷无尽的绿皮大军从它面前走过，任何胆敢对撤退表露不满的兽人都被劈头盖脸地一顿喝骂。

头目理解它们的不满；在兽群们无法自已地自相残杀时，它燃起了它们嗜血的本能并且许诺它们一场盛大的屠杀。就跟它的大部分同类一样，这些仅能勉强理解语言的兽人蠢得要死，更别提什么大型战争的精细之处了。戈布罗尼克的确可以命令它们强攻这些要塞的高墙，它们也的确能得到一场心满意足的狂乱暴行，但是最终它们还是会输。即使没有了那些巨炮掩护，敌人的位置依然易守难攻。

让它们聚集怒意，让它们高筑愤懑，这正是头目所想。这只会让下一次放出兽群时它们战地更凶更猛。兽人或许没有赢下今日，但戈布罗尼克已经手刃了一名暗黑天使的领袖。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从敌人和他们的战法上学到了很多。

这场战斗或许是兽人输了，但是戈布罗尼克已经知道了如何赢下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