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习惯一个人
深夜，酒馆里依然亮着灯，萨克斯的声音也依旧那么迷人。
而跟这一切不大相符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孩，眼神里充满忧郁。
“您好，客人。”酒保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孩，“您一个人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微信，没有手机号码，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女孩头也没抬，只是冷冷一笑。
“您误会了，我是酒保。”酒保有点诧愕，“我是想问您还需要点什么。”
这时，女孩才抬起了头。
“不好意思，我以为有人来搭讪。”
“看来您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不少吧，但是不太想搭理就是了。”女孩看了看看板上的酒，“要不你帮我调一杯吧。”
女孩指了指看板上的那个“特别供应”。
“好的，客人。”酒保说道，“但是按照酒馆的规定，这杯酒您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只需要用故事作为交换。”
“还有这种好事？”女孩笑了笑，带有一点不信任，同时带有一点好奇。
“是的，因为这杯酒，就是您的故事。”酒保微笑着解释道。
“行，那我就讲一讲我最近的故事吧。”女孩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的猫跑丢了。我养了它四年，它也算是我情感寄托的全部。”女孩有点失落，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酒杯，“想想无论陪伴多久，始终都会离开的，对吧。”
“能跟我说说，您的猫为什么会跑丢吗？”
“那天，我正好搬家，我把球球......啊，就是我的猫。”女孩继续说道，“我把球球放在它的笼子里，没想到笼子的门坏了，球球自己跑掉了。”
“以前也试过笼子坏了，但是球球都会等我回来，然后告诉我。”女孩依旧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酒杯，“没想到这次它跑了，可能对我开始厌倦了吧。”
酒保刚想开口，女孩就接着说道，“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就像这次搬家，想走就走，不需要征得谁的同意，也不需要跟谁报备。”
“但是呢，爸妈总认为一个人生活是孤独的，是老无所依的，于是他们反复提及——相亲与婚姻。”
“条件这么好的男生，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结婚了！你看看跟你高中同班的同学人家都生娃了！爸妈也是为你好！不结婚不生娃以后孤苦一人，你让他们怎么放心啊！”
女孩突然抬起头，模仿着长辈的语气，指着酒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他们总认为，婚姻是必需品，无论我拒绝的说辞多么铿锵有力，也无法抗拒大家不理解的声音。”女孩低着头看了看桌上的水滴，轻轻地用手指将水滴画成一个圈。
“行吧，那就听你们的呗。”女孩接着说，“于是我尝试着去相亲。”
“那次，那个男孩挺开门见山的，什么五百强企业工作，有车暂无房，还送了我一个地球仪。”说到这里，女孩冷笑了一声，“感觉吧，我是在把我自己卖了，像是双方在完成一场交易。”
“这也是我为什么对相亲那么反感，因为我不想列出各自需求和筹码。”
“那次吧，聊了一段时间，他跟我说，我感觉我们挺合适的，可以开开心心凑合过日子。”女孩的手指还在桌子上画圈，“但是凑合的日子会开心吗？不以爱为基础的婚姻，到头来也是孤独终老，没有意义。”
“也许有人会认为凑合就应该知足，可是我只看见将就。就像地球仪告诉我世界很大，却不带我离开一样毫无意义”
“如果是两个不合适的人在一起，到最后难免会分开，不如从一开始选择过上一个人的生活，就像球球，一开始不放太多感情，也许现在就不会觉得不开心吧。”
“很多东西，无论多么精致，如果不是必需品，丢弃时就不需要理由，你说是吗？”女孩依然低着头，手指顺着桌上的冰水不停地画着圈。
酒保听完，微微一笑，开始忙活起来。
“您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但是不全是对的。”
女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着头看了看酒保，“那你说说看，什么才是正确的。”
“我也不敢肯定那就是正确的，”酒保把调好的酒推到了女孩面前，那是一杯橙黄色的酒，如同细腻的小花绽放出华丽的颜色。
“这是您的酒，您一边喝，我一边说。”
“我这曾经有过一盏悬浮灯，是个地球仪的形状，后来有一位客人看到了，让我卖给他。”酒保说完翻了翻手机，把悬浮灯的照片给了女孩看，“当然，最后他跟您一样也是用故事作为交换。”
女孩看完显得有些诧异，或者说是惊奇，似乎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那个男孩说，这盏灯是他的一个回忆，一个特别的美好的回忆。”
“他说，这个地球仪形状的灯，代表了一个世界，它代表要照亮对方的世界。”
“我记得男孩是这么对我说的，‘其实之前我路过商店看到这盏灯，本来想等情人节买下来送给我女友的，但到了那天，等早被人买走了。’”
“他还说，‘我和她早就分手了，我只是想留住这盏灯，放在我家里。这并不代表我还对她念念不忘，只是想提醒自己随时做好准备，不要再错过了。’”
“那家伙还挺害羞的，我记得他说完之后一直在挠头。”
女孩一直盯着酒保手机的照片，笑了笑。
“原来这是一盏灯啊，我一直都不知道。”女孩低声说道。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我说，你这酒叫什么？”女孩看着酒保，开始笑了，那种笑不像之前的冷笑，而是那种开心的笑，似乎解开了一个心结，悟到了一些事情。
“哦，这杯酒叫含羞草(Mimosa)，因为颜色像含羞草的花而得名。”
“原来叫这个名字。”女孩端详着酒杯里的酒，细细地品尝着。
“其实吧，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的视角，看不见被孤独埋藏住的灯。”酒保说道，“贪恋一个人生活时的好处，抗拒那些安排妥当的婚姻，同时也害怕错付后的失望，就一直认为一个人是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一个人对待感情最好的状态，应该是既能坦然接受孤独终老的到来，也可以接受爱会随时光临。就像含羞草，虽然触碰之后会暂时闭合，但是始终还是保持开放的状态。最终也是开出了色彩华丽的花朵。”酒保看着女孩笑了笑，“也许这就是那个男孩说的，提醒自己随时做好准备，不要再错过吧。”
“你这酒不错。”女孩假装没有听到酒保说的话，故意将话题转移到手中的酒上去。
“谢谢您的夸奖，您的故事也非常不错，跟这杯酒很配。”酒保礼貌的点了点头，顺着女孩的话接着往下说。
说完，酒保又再次忙活起来，而女孩一边喝着酒，一边回想起那个地球仪，哦不对，是悬浮灯。
夜深了，酒馆里依然热闹，萨克斯的声音也依旧那么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