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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王佩亚诺罗,牺牲者(自留存档,顺便水活动)【异想世界】

2021-12-15 00:04 作者:杨车厘  | 我要投稿

本文为《太阳王(暂定)》的初版。如果想快速了解太阳王的相关故事,可移步我的置顶动态,那里有更简练的大纲,我也会在那里回答疑问。

需要扩充的内容还很多、书写用的语言也比较随意,发上来主要是当存档使用。各位随便看看。另外提醒一下,本文总计三万字左右。

本文由于质量并不高,不需要各位的点赞、投币或收藏,注意是不需要!!!请大家放心白嫖。





第一部分


罗伽人的太阳崇拜传承至今,曾作为罗伽全体民族的一致信仰出现、后来又成为战神的凡间子嗣唯一没能摧毁的古老信仰。关于这一崇拜中的核心人物“太阳王”佩亚诺罗,自古以来便有许多歌谣传唱他的功绩,而行吟诗人纳戈布伟大的作品《牺牲者之歌》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下面的故事,也正是由纳戈布的这篇史诗转述而来。




史诗开篇叙述了素那神创世后世界的情形。创世的巨人永远无法摆脱折磨、沉沉睡去,祂的神力创造的种族便毫无阻碍地在大地上奔行。那时大地以及远海黑暗又原始,混沌里诞生的神祇在其中盘踞。而青石板的天穹和世界外墙上透出的异样色彩,即使双月升起也无法驱散——那便是无限广大的混沌持续侵袭世界的象征。

为了躲避混沌与其藏匿的危险,拥有智慧的族群起初东奔西走、每一次呼吸之间都可能遭到无名事物的攻击。但在漫长的迁徙过程中,火与农耕的发明终结了智慧种族居无定所的苦难历史,一座座护墙高大的城邦在地上建立起来。而年长的精灵族参透了火焰的奥秘,以此创造了红蓝两颗月亮、他们的盟友巨龙将这两道光放上天空,精灵也因此获得了所有生灵的敬意。

世界就在微光下渡过无数岁月。天顶由凡琳天族守护,青丝线经过她们的织机流向天空的各处空隙、令混沌的进犯全部无疾而终,而她们的宫殿下方还陈列着素那神堆垒的吉恩石柱,这二者是创世神在世间最初的造物、在命运深处刻写着祂抵抗混沌的本能。地上的人们虽久未见火焰的创生者,却因他们的辛劳得以安享灯火与月光的庇护,不至重新落入四海为家的窘境;而诸城也从未放松对敌人的警惕,时时都配备有充足的防备力量。

但关于最后一盏灯熄灭后的情形,人们当中唯有心照不宣的沉默,面对深不见底的混沌时所持有的同一种沉默——前人已经见证精灵被北方暗幕里涌出的风暴赶到了大海彼岸,据说那酷寒就连洒落的月华都能冻结,而谁能保证后世不再爆发这样的灾难?月亮都无法抵御混沌带来的破灭,静自燃烧的细微灯焰又怎敢同月亮争辉?因此,多数人对久远的未来漠不关心,只希望维持自己平凡的生活。但智者之山上的先知们已经言明,一股势必摧毁人们精心装点的大地的邪恶即将来临,必将有人为之献出全部鲜血与灵魂。这消息使闻者惴惴不安、心中升腾起种种不谐的意念。

正是在这被流渗色彩笼罩的世界、在混沌异变之前,提斯城诞生了破除厄运的希望。那个男婴降生时,千家万户的灯火同时大放光芒、如同红月落在城中。他的父亲、提斯的征服者盖诺罗依照传统为他取名佩亚诺罗,而母亲西瑞尔给他的真名是苏纳玛——“原初之火”,因西瑞尔从那异象中洞察了她儿子蕴藏的远大前程。




如前所述,智者之山的预言在世间传播开来,自世界西南方的山岭,经过飞鸟、溪水与大地的呓语,在佩亚诺罗长成青年后才为提斯人所知。这时的佩亚诺罗身量高大、峥嵘出露,内蕴的烈火使他不知疲倦地学习和劳作,以机智与勇武斩杀恶魔的事迹令他声名鹊起。

当日,结束巡视的佩亚诺罗带着仆役回到家中。正在沉思的西瑞尔起身迎接他,对他说:“我儿佩亚诺罗,你应当知晓:素那神的仆从揭示了新的景象,其中横陈。盖诺罗正因这预言忧心忡忡、去和其他长老商议。”

佩亚诺罗答道:“这次他们又讲了什么预言?我需要了解全部的细节。”

于是西瑞尔说了那血河与乱石,在倾倒的天穹面前,任何凡人都只得像小兽一般逃窜。西瑞尔又警告说,智者们单独指出佩亚诺罗在此次事件中的危险,但佩亚诺罗听闻后不甚在意,认为在获得素那神眷顾的自己保护下,提斯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西瑞尔对孩子的轻视感到担忧,她为此说到:“我儿啊,你不应当对既定的命运毫无畏惧。你自诩为素那神的继承者,但素那神最后不也屈服于混沌下?对旁人的命运你亦不应忽视,他们的命运岂非一一兑现,而这点与你别无二致?你既不自省也不谦和,这将使恶事极快应验,如同黑暗的天狼袭击双月、而地面的群兽扑袭灯笼。”

佩亚诺罗最终拗不过她,答应她将自己的一部分血寄存于家中的黑石盆里,由西瑞尔保管。




过了多年,征服者盖诺罗守望成长的第二代人出生、佩亚诺罗也长的极强壮时,世间尚无大光时最深重的灾难突然爆发。那时,地上悄无声息地被混沌的瘟疫侵袭,最早是牲畜长出了人手人脚、甚至口吐人言,后来在人的身上则呈现另一种既然不同却更加严重的症状:他们的躯体变成变幻为牛羊马蹄子、亦或虎兽爪子的奇异物质,认知和记忆全部崩溃。但最后,这些被感染者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沉睡,如同他们共赴一场未知地界的奔逃、此刻沉沉睡去。

疫病同样蔓延到提斯城。这时佩亚诺罗已经接过父亲的位置,被人们尊为火之王。混沌瘟疫赶在他还未操办竞技大会的时刻来临,所幸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感染;但这种使一切祭司和医生都裹足不前的可怕病毒对火之王的名号丝毫不惧,甚至比初始更快地拖人陷入沉眠。

佩亚诺罗的父亲同样感染,被关在地下室。当佩亚诺罗去探望他时不慎被抓伤,而他的血反而减轻了盖诺罗的疯狂,以至于数日后完全痊愈。这时佩亚诺罗明白了自己兴许有能力驱赶疾病。

他无法也等不及去验证能力的效果,就去了治下各地。在那里,他的光明法术照耀在病人身上,把他们从一去不返的沉睡里拖回来。在感染者醒转后,他们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就这样一城接着一城,混沌的瘟疫似乎才发觉自己侵入的是何人之地,惊而撤离,火之王的子民齐声歌颂王的医术奇迹。

当最后一个城市的感染也被消除后,佩亚诺罗松了口气,与属下巴南等人安排回提斯的日程。但恰巧这时,三位骑手在营帐外下了地龙、紧急闯入营中。为首的骑士向佩亚诺罗汇报:“王啊,我们在洛丹湖的大水旁发现了一个患者。她的状态很奇怪,但无疑需要迅速救治。事实上,若非您的庇佑,我们可能无法完备地回来。”

佩亚诺罗当即骑上巴南领过来的地龙,与骑上们一同向洛丹湖前进。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




洛丹湖自古人迹罕至,传闻是大地食人之地。很久以后,当英雄持弓射下作恶的魔兽后,才有牧人将羊群赶来此饮水,在瘟疫爆发后此处又恢复死寂。在大湖必经之路上的山口,记述着英雄功绩的石板下方,佩亚诺罗远远就望见了那道蔓延开来的色环。他于是翻身下龙,命令属下在此停步待命,自己则上前一探究竟。

色环如同天空的混沌落下了碎片,混合的色彩于其中涨落涌动。佩亚诺罗小心翼翼地举着护符穿过。他奋力抵抗着睡眠的手爪与皮下蠢蠢欲动的肉芽,最终穿过了色环外圈,见到了中心的那人。

那很明显是一位凡琳天族。她并没有表现出其他患者的病症,这使她的美凸显无余;但很明显周边的异常现象正是出自她身。佩亚诺罗花了好一会,也没能确定她究竟是醒着还是已经入梦。

于是他凑上前问道:“这位凡琳的高贵者,请问您能否听见我的话语?依我个人的愚见,您恐怕需要一些帮助,而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在我的国土上患病却得不到医治。”

这时那女子方才有所触动。虽然还没睁眼,但但她转过身来,佩亚诺罗便感到一股心念落在自己身上。她说:“凡琳的蕾西安向您问好,地上的王者。虽然我感到您身上存在医治与净化的力量,但我并不需要。”

佩亚诺罗对此表示不解。他对少女感到同情与怜爱,坚持要请她接收治疗。于是她说:“因为正是蕾西安把混沌放了进来。混沌在我的疏忽之下进入了此世,这无可辩驳。为此凡琳族失去了众多同族,而地上的众人也死难惨重,造成这一切的我难辞其咎,我将以永恒的梦境代为偿还罪行。”

佩亚诺罗听闻此言,劝诫蕾西安大可不必如此,他请少女先随同自己返回提斯,治好瘟疫后再谈论赎罪的问题。但蕾西安心意已决,做了最后的发言:“王啊,若我没有看错,您的王国沐浴光明,而在您看护下的大树亦将茁壮成长、直通天际。但请莫为一位罪人劳心劳力,她已经获得了应有的判决,并且来到正确的地方。”

言闭,在她身旁掀开一角的帷幕迅速落下。还没等佩亚诺罗反应过来她就不见踪影了,只余大湖上的阵阵涟漪。他随即向着水波的方向追去,见蕾西安进了卡罗斯深谷,便不再上前。那里传说是至深之地,从未有人探到底,而蕾西安正是去了无底洞之底。她在那里沉沉睡去,混沌的帘看守着此地。

佩亚诺罗怀着极大的悲伤与他的骑士汇合。当他们回到村落时,佩亚诺罗向看来的巴南摇了摇头。众人都不再说话,最后巡视过一次后就启程回去。

在路上,一个戴着极乐鸟羽毛头饰的歌手拦在队伍前面。他先为佩亚诺罗献歌一首、歌颂他治愈子民的奇迹与苦劳,然而半途琴音一转,歌手唱起了另一支预言的歌。他为王预示了潜伏在地底的死亡,那黑暗的色彩在终末吞噬了万火、将一切人迹变为废墟。佩亚诺罗因而想起了卡罗斯的蕾西安,坚定了要救治她的决心。




回到提斯后,他与众人商议,决定先去弄清凡琳天族的判决。这支蕾西安的亲族自素那神造了天穹后就镇守在那里,从未有过如此错漏,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族人被放逐到地面的前情。

去凡琳的领地,无论何人都需要攀登天柱。于是佩亚诺罗动身前往西南方的天柱,那里离提斯最近。当他正出城门时,突然三只巨大的白鸟从天而降。佩亚诺罗一眼认出这是苍白的筑巢者,他们在幽远的擎天绝壁上居住。其中一只筑巢者伏下身子,口吐人言:“伟大王者,灯火诞生的奇迹,混沌征服者,与您同样伟大的命运呼唤我们前来,让我们从风中听闻您的需要。来吧,请乘着我的背,而我的翅膀将为您所用,直到登上天顶前都不会疲倦。”

于是佩亚诺罗欣然登上筑巢者的背。三只大鸟展翅齐飞,穿过灰雾、越过浓云,在西南天柱上最靠近顶部的一块峭壁把他放下。飞鸟命中注定不得越过天柱之极,作为代价,他们获得了可以自由翻飞的羽翼,可以以三日就爬升凡人三年无法攀越的天际。在一阵简短的攀爬后,佩亚诺罗就这样成了首个登临天穹之上的凡人。

天穹是一个奇异的所在。原本往上看去无限延伸的石柱在穿过结界后就突然被截断,一片广阔的透明平原在佩亚诺罗眼前铺开。他看见了凡琳们的宫殿,那座织机之城此刻被沉默浸没,令人不安。他走到了宫殿前,推开了大门。

凡琳的织女们在那里瘫坐着。很多织机停止了运作,寥寥一两架织机发出绝望的残响,为天穹补上隐隐正要爆发的缺口。佩亚诺罗于是看向了宫殿最深处,那里似乎在沉思的凡琳族族主。她是上古时就已经存在的织女,世上比她年长的仅有天地本身。她的名字是嘉达。

佩亚诺罗对她开口,声音穿透天穹,许多人惊而抬头:“问候汝安,天族的女主人。这里为何一片愁云惨惨、人心惶惶?我初次登临,礼数未尽,实感惶恐,想着或许能为您尽一份力、改善现状。”

嘉达此前已经注意到了火之王的造访。她对这样的不请自来感到不悦,回答说:“地上的君王,我们今日没有做好待客的准备,没能迎接您的到来是我们的过失,来日我们自会前去您的王国请罪。此时就请您先回吧,我们族内正有事情要商讨。”

佩亚诺罗从容问道:“是否事关混沌的入侵?我在地上见过凡琳的蕾西安,她正因病痛饱受折磨。”见嘉达神色突变,他以为对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正想进一步展开话题。嘉达突然开口,言辞激烈:“我不接受任何意图染指我族人者的帮助。你们的语言虽然被束缚,但却藏着陷阱,我们绝不会再跳进去。你回到你的地上国度去,此事不需要你再关心。”

这一番话把佩亚诺罗说蒙了。他半天后反应过来,沉声问道:“可地上的人们因为混沌的入侵受难,而预言告诉我,蕾西安身上还会产生更大的灾难,如果不尽快...”

“这时就说到这里,火之王。蕾西安领受了她应该领受的,我们会以合理的方式处置她,而不需要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凡人来教我们怎么处理族人,即使混沌见了这人都要退却。”

“那么,我会自己寻得不伤害她以及你们的方式。蕾西安如果得不到你们的救护,那么我会救护她,这是火焰的誓约,由素那神见证。”佩亚诺罗在宫殿中发誓,所有凡琳都听见,而他转身出了宫门。嘉达似乎想叫回他,但最终没有做声。




虽然发下誓言,但佩亚诺罗其实无比沮丧,他觉得还需要去与智者们商讨下一步的方法,他自觉见识还不足以想到新的方向。但当他又见到苍白筑巢者们,借他们的羽翼,准备就这样一路到底,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称自己是“火之王忠诚的朋友,愿意帮他出谋划策”。因此佩亚诺罗心生好奇,决定去往那个方向。大鸟们载着他到了某个峭壁旁,佩亚诺罗发现声音乃是自一个岩窟中传出。

他向洞深处走去,发觉洞壁由黑转白。尽头的大片灰白里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人,他的须发、冠冕与衣袍皆为白色,手上还捻着灰烬,从中隐隐透出火星。

佩亚诺罗恭敬地问道:“问候您,精灵的长者。我只在典籍中读过你们的丰功伟绩,此刻却能亲眼看见,倍感荣幸。不知您为了什么目的呼唤一个将走的人?而我是否有资格获得您的友情?”他一眼看出,这位老者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精灵,那些乘着白帆离开尘世、去到汶维提能小岛居住的年长族群。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驱使老者在此,如同一位流浪多日的疯子。

老者惨笑几声。“我的眼和耳都告诉我,你我是为同一个目的登顶天穹,火之王。”他满意地看到佩亚诺罗倾身恭听,便继续说:“可惜我的耳朵里同样盘旋着一股恶风,使您高贵的声音被驱赶、善意隔绝在外,而这风的眼便是嘉达。”

“为何您这样认为?”

听到佩亚诺罗发问,精灵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扬起双手。大片白灰升起,形成了蒙蔽探听的屏障。他做完这些,才对佩亚诺罗说话:“火之王呵,如果您受到了欺骗,那是因为我已经察觉了真相;如果您遭遇了悖逆,那是因为我的直言揭穿了另一场背叛;先前嘉达未能对我隐瞒她的所作所为,而您上去的时间晚于我,因而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佩亚诺罗顺着他的口气询问。于是精灵向他揭示了一场邪恶的阴谋:

“嘉达虽然年长,却因此损失了智慧;她的计算不再精确,使她不再得以维系责任。悲剧因此发生,她的失误令蕾西安被混沌侵染、此则是瘟疫的始源。但贵为天族的主母,嘉达不允许自己是错的,因而她把罪责归给蕾西安,并将她发配到地上。”

佩亚诺罗捂住脸,痛苦地呻吟:“何等歹毒的心思!蕾西安该如何无奈痛苦,才能承受这样的污蔑与诋毁,而这些话竟然出自她所敬爱的亲人、全体凡琳的家长口中?”

“佩亚诺罗,醒来!现在还不挪动你的心神,很快就要有更大的灾难来袭!”精灵的话语震撼了佩亚诺罗的心神,使他再次静心听从建议。“这之后,天族的主母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因为混沌的缺口依然存在、就链接于那位少女身上。天族彼此之间是无法互相伤害的,不如说世间除了混沌就无物能毁灭她们,故而嘉达正在计划,要利用地上的生灵去填补缺口。依我的了解,这样虽然会产生无量多的死亡,但却是奏效的,而你已经见到她在地面施行了什么手段...”

“大肆传染的混沌瘟疫。”佩亚诺罗的声音已经沉入谷底,连地底的寒冰都无法比拟其话语的寒气。这时,他体内的烈火猛烈灼烧,驱使着他渐长的愤怒节节攀高。

“对。如今混沌瘟疫的停歇,除了在你的领地上出于医治之故,其余地方都是出于嘉达的意思,因为混沌的空洞在足够多的原素中和之下已经被填满。但依我所见,混沌绝不会满足。山岭里的狼会否在一时的进贡下饶恕懦弱的牧人?而混沌的胃口超过一切野兽。因此,只要蕾西安身上的瘟疫尚未治愈,地上的众人就时刻要受凡琳族的威胁。”

佩亚诺罗赞同精灵的意见,于是精灵阐述了他的计划——他需要佩亚诺罗去传说中的“混沌之井”,因为所有的天族诞生时,其本命灵符就会相应地被移到那井底下,如此井中喷发的混沌不仅不会沾染、还能守护灵符的安全;如果佩亚诺罗成功带回蕾西安的灵符,那么精灵就能借此举行回魂仪式,把蕾西安救出混沌。“我向你保证,混沌在十年内还不会爆发,但十年后谁也说不准。因此越快越好!去准备混沌之旅吧,佩亚诺罗!关于你的目的地,我族昔日的盟友、巨龙中的尊者或许能为你释疑。去吧!”

热血上涌的佩亚诺罗感到希望萌生。他连连向精灵老者道谢,“您的善意会换得我与地上所有族群的敬意,世界将会感谢您这位拯救者。”


(精灵)

在火之王大步离开后,精灵又恢复了盘坐的状态。回想起年轻人的热忱,他感到欣慰异常,洞内的白灰也随着他的笑声微微鼓动。忽而一颗颗火星跌落下来,在老者的身旁的石头地燃起了大火,但他本人则不受大火的侵袭。他自顾自念着:

“来吧,来吧,世上最明亮的火,看看你的光会否比我这手造之焰高涨...”




第二部分


佩亚诺罗大步出了石窟。这时苍白筑巢者已经不见踪影。当他脚踩平地时,他学起了筑巢者们的鸣叫,期待他们听见后过来承载自己。

不一会,从云中飞出了巨大的鸟类,但他们并不是那些羽翼如灰的瘦削大鸟,而是巨鹰。当他们落地后,佩亚诺罗就问道:“问候你们,展翅高飞的巨鹰。不过我想你们是否听错了?我并没有呼唤你们的意思。”

巨鹰之王回答:“向您问好,伟大的火焰主宰。您曾经救治过我的族人,我因此前来报答,而那些杂毛大鸟不出现在这里也是报答的一部分。百鸟之中都传言他们的不祥,尤其是为首的那只,逢鸟便吹嘘“自己搭载过厄运”,我们探明他曾经载过您后,迅速过来驱散他们。”

当巨鹰之王仔细观察了这个人类后,沉重地说:“我的朋友啊,虽然我的话有些刺耳,但还请您细听:或许筑巢者的话语中包含的是被扭曲的真实,但此刻在您身上我看见了那些吹嘘后的依据。一股阴暗的毒素,或许是为了报复或者嫉妒、正要借助您的行为完成它的目的。最终,您的全部荣誉与声望将在无时不在的威胁中被玷污。”

不过佩亚诺罗正处于意气风发之时,哪听得进这番劝诫?他毫无担忧,以火之掌控者的名号向巨鹰保证黑暗绝不会侵袭。

“可尽管如此说,上一个自称掌控火焰的统治者岂不是被混沌击败、不得不推举海外?我的朋友,您的力量还不足以抵御所有灾难。”巨鹰如此说着,还是将佩亚诺罗驮上背。若干时刻的飞行后,提斯城已在望。




突然现身的佩亚诺罗在欢呼声中入城。他回到了宫殿,向迎面而来的巴南摇摇头。于是巴南心领神会,马上召集了一干长老前来商讨。在会议上,佩亚诺罗向他们公布了自己掌握的情报,众人大惊失色,随即认同了佩亚诺罗与精灵制定的计划。不过随后在执行计划的细节上众人起了争执,因人们需要在

最后众人当成了决议,由留守的长老负责主持今后两年内的一切事务与节庆,实际上在盖诺罗力渐不支、佩亚诺罗还未长成的时节,他们就曾接过管理事务。而出发的人分两队——巴南代为前往智者之山,表面以上供的名义运送粮食,暗地里则去寻求智者们的建议;佩亚诺罗则带着勇敢的米德罗克战士彻克出发,去询问混沌之龙混沌之井的位置。彻克是竞技大会中的卫冕冠军,人们都传颂他的天生怪力与顽强斗志,而他对佩亚诺罗选择自己陪同感到欢欣鼓舞。

在出发前,佩亚诺罗去见了母亲。在这段日子,西瑞尔日夜照看盖诺罗直到丈夫痊愈。这时她正在黑石盆边,望着佩亚诺罗积攒的血出神。

佩亚诺罗唤醒了母亲。西瑞尔一看见她,就走到他面前、请他留在提斯。“从你突然沸腾的血液里,我看见了建功立业的雄心,但也发觉了攀高失足的风险。我的耳朵已经荒废日久、因此我能看见你要去的地方盘旋着恶事,而那从你离开提斯时久已经纠缠着你。”

佩亚诺罗重复了他对巨鹰之王说的话,但西瑞尔也没有被说服。她最后恳求佩亚诺罗:“只有石头的大树才不会崩毁,只有承载月亮的高处不会陷落,这些事物都与天地同寿,而我的孩子,你这凡人为何要去掺和众神的事情?我只需要一个活着的儿子,而你的子民需要能挥剑的王。”

但火之王的尊严已经先于生为人子的孝心熊熊燃烧。见佩亚诺罗并不听从,西瑞尔无奈万分。她最后说:“那么我会在这里守护。只要黑石盆里的血液还在,你就不会死去。”

“谢谢您。”佩亚诺罗向母亲致意。他离开宫殿后,西瑞尔沉默不语,以上是她的喉咙最后为他人发声。




(巴南)

巴南按照流程准备好粮车,在丰收祭的前几日离开了提斯。路上他想着自己主君的计划,一直感到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最后也没有什么头绪。身为从小陪伴主君长大的管家,他关爱佩亚诺罗仅次于盖诺罗与西瑞尔,看过他长大成人的全程。这一次出行混沌他也坚持要陪同,一如以往的岁月,也是代替年事已高的老城主与封闭自我的夫人保护佩亚诺罗——即使佩亚诺罗保护这位老人似乎更合理。

他就这样押送着粮食,迅速抵达智者之山,使人们猜测这位总管是否不满意运输队的工作,因往年主君都不曾催促以此速度前进。

于是巴南上了这座最靠近素那神的山丘。山上除了顶端的祭坛,就只有简朴的小屋,无数着长袍的人穿行于山道上下。回想起不得打扰这些人的规矩,巴南感到新奇,因为他们本身就能灵敏地越过人群。

当他询问其中一个人时,方才从他的法术里获悉这种情况的来由——山上有很多如他一般的盲聋哑人,他们抛弃了一部分感官去获取其他感觉的强化,“以此获得更多知识”。也因此虽然不会真的互相干扰,山上的众人都立下规矩不能在路上互相搭话。这位智者的法术本身也是从自废双耳后才获得精进。

这之后巴南就继续赶路,不过比先前少了一份轻忽。他顺利地见到了智者山的大智者们,出示了火之王的亲笔信。智者们听闻了佩亚诺罗的需要,于是指点了巴南如何准备去混沌的旅行。他们还言明自己等人其实并未真正去过混沌深处,这些学识都来自一位名叫艾德的智者。

于是巴南又转而拜访艾德。艾德听闻了巴南述说的情况后,向他提供了一些旅行的亲身经历,还把自己的学徒哥瑞斯推荐给了巴南。艾德言哥瑞斯乃是因为父母痴迷于对创世神遗留的探索而疯狂、被托付给自己照看,小伙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拥有极高的天分,不过他一直无法摆脱父母的阴影。哥瑞斯听闻自己要参与关乎世界众生的旅行,起初害怕,但艾德鼓励他去,称他已经有足够的学识。

在告别时分,他告诉哥瑞斯:“我的徒弟呦,你生性迂回周全,但在混沌中最需要的乃是坚毅的意志。我正是受你父亲的托付教育你,所以我要求你在命运的关口必须又有做出选择的魄力。”

带上哥瑞斯,巴南首先送回了车队。就在山脚,他们看到了巨鹰背上的佩亚诺罗与彻克。




佩亚诺罗与彻克获得了巨鹰的帮助。巨鹰载着他们低空飞翔,很快飞过群山、去到了希克拉底律的荒山。最老的“混沌之龙”和他的子孙就在此地驻扎。巨龙乃是混沌魔物的一类、他们在素那神跺脚的轰隆声中诞生,与精灵同为世间古老的种族,与众多地上的走兽完全不似,故而离群索居。但在黑暗的年月里,原本倾心混沌的他们与精灵结盟,原初之龙埃达斯托克以口衔着红月奈丹斯、以脖颈托起蓝月芬洛迪,如同一根微缩的天柱固定在大山里。龙族就这样守护着他们的老祖,寸步不离。(可以拆分)

他们在无一物的山野里行走了数十日,经过一阵攀登,寒气与死寂盘旋,让人不寒而栗。因为这里亦无人踏足,大鹰们慑于巨龙之威不曾飞过,故而两位勇士走的很慢、也及其疲惫。这里有很多石树生长,据说因为希克拉底律是素那神未完成的天柱之一、堆积着足以填平一片大海的吉恩。

他们登上了大山,看见了老龙埃达斯托克,以及环绕着他飞舞的群龙。那时,埃达斯托克这棵岩石为基的大树正摇摇欲坠;他太疲倦了,整个世界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那份过于漫长的使命让他必须强撑心神、不得变易,以免混沌的乘虚而入。彻克对着老龙,感慨这些古老种族的强壮和不可思议,并言自己“颇想与巨龙角力一番”。

老龙并没有看见二人。于是佩亚诺罗奋力呼喊,让他注意到了自己。听见佩亚诺罗的请求后,他告知佩亚诺罗需要马上支付的报酬——炽热到足以代替双月之物,只有佩亚诺罗找到的事物能暂代双月之用,埃达斯托克才能脱下负担、休憩片刻,完成佩亚诺罗的需要。

佩亚诺罗苦思冥想。突然,他以匕首划破自己的左手,以左手持握黄金之枪。在他的全力激发下,血液向上逆流、汇集到枪尖。黄金的锋芒因而化为大光,火之王握枪的左手与伤口也闪烁着光明,而滴落在地上的血液也燃起了烈焰。全世界都看见了那道锋芒,无论凡琳还是地下的神祇皆为震惊。

这样强烈的光明迫使群龙紧急迫降,而彻克所幸闪避及时、没有失明,但衣装也烧毁了大半。老龙借机休憩片刻。他运作着自己的“原初混沌之眼”,那是世间唯一能穿透浓重的色彩之视。他对佩亚诺罗说:“尊敬的客人,您可以放下枪了。”

当佩亚诺罗结束了光耀后,只见埃达斯托克已经重新托起了双月。对方的声音传来,告知了他洛宁的位置。但后面,埃达斯托克也如其他几位预言者一般说到:“是的,没错,我已经看见你想要的。然而,那股明确的恶意已经扬起了毒牙,我也没有看错。在故事结束时,你生来所领受的恢弘使命将为黑暗之心所玷污,届时唯独你的血可以洗刷污秽。”

在接连三人如此告诫自己后,佩亚诺罗也不得不想起母亲关于命运的言论,并切实感到不安了。然而,他仍坚持自己有拯救那些关爱之人的义务,而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会给犹豫任何机会。

言毕,他就与彻克一同离开。佩亚诺罗唤来了大鹰,去智者之山接巴南。临走前,彻克得到允许、拔出了老龙身下的一根石树枝,他以此作为自己的兵器。

埃达斯托克望着那些大鸟远去,哀叹一声,又回复到屹立不倒的状态。




接来了巴南、也迎接了哥瑞斯后,四人就乘着大鹰,按照老龙的指点赶赴蒙莫克山口,那里是一条去混沌的“捷径”。蒙莫克山口是唯一不在星空之下的地界,自然不必谈双月,它可以直接通往混沌的浓云里,而无需在盘根错节的地下通道中寻找路径。在那里,巨鹰之王为四人祝福后振翅高飞,四人即将开始混沌的旅程。他们最后一次确认了注意事项后,义无反顾地踏入了寂静的迷雾,其中只有一人最终归还。

正如艾德所言:“探索混沌唯一需要的常识就是抛弃常识。”四人都不敢怠慢,在初次踏入混沌后没有被这片无穷尽的迷雾震慑,而是井井有条地做好了一系列标记与防御工作,哥瑞斯也依据师傅传授的知识识别路径,他的指引法术和佩亚诺罗的庇护一齐作用、帮助众人躲过了很多危险。

从体感上看,佩亚诺罗认为自己等人正在向下走。不过这样波澜不惊的旅途没有持续很久。在某一刻,四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们眼前的雾气突然散尽,呈现出一片陌生的景象。那是大片石板覆盖表面的迷宫,设计非常奇异、就像凸显这里并非实体世界。经过哥瑞斯的辨认,这些石板都是吉恩构成,而它们上面刻写的文字均为创世的话语,那些符文只有智者之山内部有人能部分解读。

这个扭曲的迷宫表现出转动的特质,四人行走时无不怀疑自己经常经历上下颠倒,他们头顶的景象——各类大小形状不一的光球——变幻莫测、令人眼花缭乱。在此处,哥瑞斯的法术不再奏效,因而他们的前进被迫停滞。哥瑞斯曾试图依靠解读石板来获取信息,可是反而导致自己被海量的知识重创,一度神志不清。醒来时,他一度不想离开、叫着自己要长留此地、探寻创世文字的谜底,佩亚诺罗无奈之下把他捆住,命令全体修整。

(哥瑞斯)

哥瑞斯简短地回忆了父母给自己造成的影响以及老师的教诲。

父亲划去了双眼,母亲割掉了耳朵。他在极小的时候,就看见那二人疯狂地折磨自己。那时哥瑞斯很害怕,但幸而有艾德照顾他长大,他没有很快死掉。不过等系统性的学习开始后,他就一直询问关于艾德关于创生之纹的事情,痛恨为他带来了一层急切的需要,他想弄清究竟是什么造成了整座大山上普遍的狂热。但艾德没有说这些。他给哥瑞斯讲了很多故事,告诉男孩:“世界上没有人能只靠知识来维持自己的存在,他们需要很多别的东西,而我现在把我认为重要的事物交给你,我也希望你有一天能将它们践行。”

在数日的思考后,哥瑞斯突然恢复了清明。他领悟到混沌针对自己设下了陷阱,并且如果不能做出抉择,自己恐怕就要辜负老师的期盼了,而同行的三人也将被自己害死,远征即告失败。于是他做出了选择。

(回到当前)

佩亚诺罗等人因守护过度劳累,那些石板上的刻印一直给他们一种奇妙的吸引,但无人能读懂、也不愿重复哥瑞斯的下场。他们都不再支撑、陷入了沉睡。

当他们醒来,发现哥瑞斯已经起身,但佩亚诺罗看到哥瑞斯的那一刻,他大叫一声,赶忙过去查看哥瑞斯的情况——哥瑞斯此时已经浑身浴血、不成人形,他以自身为媒介进行了魔法,此刻他的手里捧着自己的污秽双眼。哥瑞斯向围住他的三人阐述了自己最后一次施法的成果,告诫他们必须摒完全维持自己心神的稳固,而这双眼能导引接下来的路程。哥瑞斯又宽慰三人不必为自己忧伤,他言法术虽然以生命为代价,但能为同伴带来前进的希望,牺牲就有价值。最后,他在佩亚诺罗的怀里平静地流干血,死前喃喃说道:“老师,我做出了抉择。在我本该黑暗的视野里,出现的无形之物,这是否就是你说的重要之物呢...”




佩亚诺罗与彻克、巴南怀着极大的悲伤,带着哥瑞斯的尸体快步离开了迷宫,那些光明间的虚妄已经被哥瑞斯之眼清理,不再能激起他们的情绪。在一股明确将要离开的预感中,佩亚诺罗停下来,与彻克合力破坏了一块石板,把哥瑞斯埋葬在里面,将那块掘出的石板立在坑上,简短地进行了葬礼。他们离开后,那块石板上的文字自动变幻了内容,写着“真实之眼”(存疑,待修改)。

余下的三人被传送到了新的景象当中。智者之眼令他们的视野倍增,这次他们抵达了一片非常类似现实世界的地区,如同深谷之底,许多邪祟于其中潜伏。三人顺着眼的指示一路狂奔。

但事实证明,这次的危险还在迷宫之上:无数的畸形野兽拦在他们面前。这里都是些狼、虎、豹头,长有龙翼或蝎尾的魔兽,佩亚诺罗起初能以黄金长枪刺穿、而彻克也用粗大的巨石横扫,他发觉老龙的树枝对混沌的敌人非常克制。但魔物们似乎不会真正死去,不一会佩亚诺罗就发觉这些怪物似乎会从色彩里复活。他马上做出决断、割破手臂,黄金长枪上火焰绽放,庇护三人脱离了最初的一段路程。

但是不久后,他们就遇到了一只空前强大的魔兽,那仅仅存在就令人想远远逃离的压迫力使它占据着一片广大的区域。佩亚诺罗担忧这魔兽也杀不死,就让巴南隐藏在一旁寻找出口、自己二人与之周旋,一待发现出口就不管对手的死活立刻撤离。

因此佩亚诺罗与彻克就地摆好架势,同意图吞噬光明的魔物站在一起。这敌手虽然难缠,但毕竟抵不过两位勇士的压制。当巴南吹奏预定的暗号时,佩亚诺罗即刻招呼彻克离开,而彻克此时灵机一动,他折了一段树枝、将那魔兽钉在地上。于是在怒吼却无法动弹的敌人面前,三人顺利离开了它统治的区域。

这样的过程又持续了十五次。他们在各自统治的地界击溃了“溃烂”“脆弱”“失心”“绞死”“地震”“沼泽”“酷热”“雷电”“平地之风”“针刺”“疫病”“崩坏”“灰”“红”“影子”,这些魔兽与最初的那位“吞噬”并列称呼为“恶魔”,乃是混沌里诞生的稀少魔物。面对这些各不相同的恶魔,三人几乎是九死一生、方才闯过千难万险。当佩亚诺罗长枪上的血已经化不开、彻克的树枝也只剩手臂长度时,他们终于不用再恐惧自己的影子、仓皇跳下一级级岩凸。他们在乌沉的裂隙里作修整,因为与恶魔争斗的过程中他们始终缺乏休息。

但正在此时,疲惫不堪的他们迎来了最可怖的恶战。浑身上下窜动着野火、冰霜与混沌魔气的恶魔卡哈拉刚,喷涂着瘟毒,就这样从天降下。身后是岩石、身前是恶魔,但此刻佩亚诺罗已经无力再战,只能撑着长枪颤颤巍巍地起身。彻克就在这时挺身而出。他扼住卡哈拉刚的血盆大口、与之进行残酷的角力,不论卡哈拉刚的爪与魔气如何侵袭也不松手。在漫长的搏斗后,彻克似乎力有不支、松手后撤。卡哈拉刚马上追击、想要一口咬碎彻克。千钧一发之际,米德罗克的勇士掏出那截残余的树枝,猛地捅进卡哈拉刚体内,而那血盆大口也同时咬合。看到彻克遭遇重击的佩亚诺罗与巴南也不管敌人了、连忙过去援护,而远处的大恶魔卡哈拉刚正在痛苦地呼嚎,无数不可名状之物从他那被钉入树枝的肚子里泄露。

见此情景,两人抓紧抬着彻克从卡哈拉刚旁边略过。他们一直到了体力耗尽才停下,脑海中出现了即将离去的预感,然后聆听彻克的遗言。不过彻克并不如何悲伤,他感慨自己仍然不够有力,回过头来表达了对二人的祝福后坦然死去,那时他还保持着肌肉的紧绷。

在同伴接连死亡后,佩亚诺罗内心萦绕着后悔、害怕与憎恨的情绪,他意识到同行者脚下的深渊便是他的厄运。但当他询问巴南会否后悔时,这位老管家回答并不会,这使佩亚诺罗多少恢复了信心。于是主仆二人在找了一块勉强能埋下彻克的凹地。在彻克的行囊里,他们找到了依提斯习俗制作的坠链,而那里面装着一小根埃达斯托克的树枝。佩亚诺罗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发誓自己会把此物带回提斯。




于是他们踏入了新的场景。失去了彻克的助力,佩亚诺罗即使发觉了敌人也不敢惊扰。他与巴南艰难地取道各种岩凸、隧洞,通过伪装骗过了一切观测的眼睛。在旅程中,佩亚诺罗长出了白发、而巴南的腰背渐渐驼下去,行动也不再有力,通过险境经常需要佩亚诺罗背着或搀扶。

依靠眼的帮助,他们越过千回百转、愈发接近洛宁所在。就在某一步后,他们已经进入到了混沌之井的旁侧。而达成使命的眼也散失了光芒。二人就这样望着置于无尽深渊下的十三口大井,在他们之前,就连素那神也未见过此地。大井向上喷出世间万物的形象混杂期间的洪流,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天顶后的流溢色彩。而在井口下方散落着凡琳们的本命灵符,无尽岁月间,天穹的守护者就依靠此法保护她们的灵符,那些混沌射流不曾沾染一丝一毫。

于是佩亚诺罗与巴南开始分头寻找蕾西安的灵符。他们边避免被混沌波及,边在地上摸索。依照精灵所说,巴南很快找出了那块形象扭曲的灵符,因凡琳们的繁衍非常缓慢,人数不多。他将灵符交给佩亚诺罗。

但就在佩亚诺罗接手灵符的那一刻,异变陡生——在二人的背后,某种骤然苏醒的事物褪去了压力、解放了全部内容物,即使尚未动作也使他们感到无处逃脱。不到一次呼吸之间,那从不知处来的概念之潮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扼杀了全部的时空。这时,巴南突然暴起、用尽全力把佩亚诺罗往来路的方向推。

(蕾西安)

“看来,你似乎遇到了险境啊。”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遭遇凶恶的大潮,看上去似乎有部分是为了我呢。也罢,既然还能为我所见,那我便救你一次吧。”

卡罗斯深谷中的少女睁开。那些色环皱起了一道道波浪,却没能阻止她将力量传出去。那些纯粹的天之丝瞬间落到世界以外、佩亚诺罗的身旁,幻化成一道薄纱。它轻柔的律动抵消了潮水的冲击,使得佩亚诺罗安然落在还没有被淹没的地上。

此后,少女重新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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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亚诺罗已经意识到巴南的牺牲,也隐约察觉了蕾西安的帮助。但此刻,悲伤与苍白都被求生的意志征服,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先动,开始向上逃离,而背后的概念之潮仍在穷追猛打,茫茫多的变幻景象溶解了他背后的时空。




第三部分


佩亚诺罗无暇去回顾智者艾德的教诲,没有任何寻路的技巧,也不再查看环境,他只是单纯在奔跑。身后,山与海都被那无限延伸的潮水同化,混沌还沾到佩亚诺罗的后脚跟,使他不得不放弃了鞋子。他一刻也不敢慢,因为滑倒就是死亡。

于是当佩亚诺罗已经遍体鳞伤、几乎迈不出下一步时,混沌收缩了,就像从未存在过。曾经的火之王如今衣装不整、被死亡与悲伤折磨,就这样独自躺在世界外无人知悉的地方。

但他的眼睛逐渐看出了更远,望见了来处。在那里,他望见了失去支撑的青石天穹崩塌,每一块碎片由于混沌的冲刷都成了斑驳的石头,而奠基于那地的宫殿带着主人一同坠落;他看到各部落里重新出现了混沌瘟疫,人们一个接一个倒毙,而埃达斯托克望着手里破碎的月光,怒吼一声,却也无法改变灾难的来临。

这些恶事佩亚诺罗都看到了,而在他的脑海深处,隐隐听到一个恶毒的声音:“看着吧,全部的邪恶都自你出,你的眼亲眼看到这些,直至悲剧连这一切也收回...”那便是灰烬精灵之声,他曾经以为自己从这声音里获取了睿智的建议。

佩亚诺罗开始诅咒自己轻信精灵的那个时刻,诅咒这趟旅程遇见的石板迷宫、卡哈拉刚以及混沌之井,诅咒自己对真正投来关爱的人闭目塞听、对扭曲的言论照单全收。他的全部功绩到头来被证明都是赝品、成了那邪恶精灵行恶的工具。就在这趟旅途中,他害死了三位侍从,而现在蕾西安的族人以及无数生灵都要被他的愚蠢波及。他原本已经要掏出断裂的长枪就地自尽,但火之血驱动着残余的希望,阻止了他就这样去死。

因此他再次上路了,希冀着能回到地上做些什么。

沿着混沌上行的道路无比艰苦。异动后的混沌比原先更加诡异莫测,佩亚诺罗只是凭着一腔孤勇涉险过关,依靠体感向上走。他此刻不再有任何的辅助,长枪黯淡、真实之眼破碎,走了无数弯路、直面无数凶险,这些都极大地延缓了他的行军。但一想到怀里还带着灵符与坠链、自己如今的性命全都来自他人的牺牲,佩亚诺罗就会坚定意志,他如今迫切地想要挽回些什么。

二百二十里、三百三十里,他没有搭建任何棚子、干粮也只余碎屑。十六只恶魔轮番出现,而复原身躯的卡哈拉刚正在空中巡视,它们如今正无休止地巡视、要来猎杀擅闯混沌者。大小不一的泥板立在各条路上,其上似乎记载着远古时期各族的事迹,暗示混沌中的某些地界曾真实屹立于现实。

佩亚诺罗迅速掠过它们。他避开移动的风暴、寒冰与崩毁,踏过泥沼与紫色流沙河,从记述三位英雄共同升起大光的泥板下潜行离开,在他背后那刻绘的两轮光圈微微颤动。野火的延烧落后于他,他自以为命运也未能追上自己。

距离四人下到混沌已经五年有余、距离佩亚诺罗独自逃脱的时辰也过了三年。他在不间断地前进中,在踏过废墟、荒漠与地下水后,获得了即将离开的预感。佩亚诺罗越发接近地面了、他自己也如此确信着,却不知道他自以为逃脱的命运此刻正在前方等待他,要把他送去地神的府邸。

于是这位火之王就这样被送去地神那里。在地神阿龙格的世界,他向上望,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垂吊的石笋;向下看,垂直的岩壁一路没入下方的异色池沼里。火之王闯入了地下世界统治者的疆域里,而对方的宫殿就矗立在正前方,与诸多石笋一同垂挂。

佩亚诺罗踏上了面前狭窄的石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随着他脚步的迈出,整座岩洞都在变形,顶部的阿龙格宫殿渐渐带着洞顶下旋、而整座洞窟也丢失了原貌、重构为一片新天地。最后,佩亚诺罗走到群山之巅、地神的居所前,费力地抬起手想要叩响大门,不过还没等他完成动作,大门就已敞开。

火之王先前听说过这位神祇的尊名,不过后来他曾经杀过一只传闻是地神宠兽的魔物,虽然已经进行了献祭,但他并不能确认神祇放弃了与他的恩怨。在地神面前,他躬身行礼,请求这位地下的主宰者分开岩石的障壁,让“一个赎罪者去到应该去的地方”。

不过地神陷入了沉思。实际上,阿龙格比起其他万物更看重娱乐,而在他看来,眼下这位力敌众神的凡人送上门来,无疑是一个戏耍他的好时机,怎能轻易放过?故而对佩亚诺罗说:“伟大的英雄,我的府邸虽说建在地下,不过我凭着一贯的爱慕虚荣,在其间安插了千门。您若是能找到其中一扇通往地上的门,那我大可放你自由离去。我的府邸里失去了看守,所以去吧,你的寻找不会受阻,快去!”说完之后,祂就把佩亚诺罗关进了千门长廊,随后为自己的把戏哈哈大笑。


(第一道门)

明白了阿龙格的不安好心之后,佩亚诺罗无奈认栽。他在短暂的休息后,首先要往前后两个方向奔跑,不过一会长廊的变形表明尽头已经被隐藏。于是他率先推开了一堵石头堆起的门。

当他过门后,身后的路径已经自动消失。不过他没有发觉这个细节,因为眼前的景象令人恐惧——在曾经的天空上,一个巨大的空洞悬挂着,它本身呈黑色,但以空洞为中心,一圈圈涟漪扩散在天空中的混沌色彩中。天柱已经一根不留,那些浓稠的异色正把整片天地变成一幅画。而在画布的正下方,那些飘落的颜色正在往一处深谷里,正是蕾西安安眠的卡罗斯。

于是佩亚诺罗义无反顾地上前。他把自己的衣服涂上血、做成一团大火的屏障,向色彩深处进发。他清晰地看见蕾西安被色彩夯实的高墙包围,如同天穹坠落到她头顶、而她尚且安睡。每当佩亚诺罗试图靠近,无所不在的混沌就轻松化解他的前进。

“不要再前进了...我不想要任何人再为我受伤...”那隐隐绰绰的呼唤从少女处传来。佩亚诺罗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痛苦,那是她正强行动用力量的征兆,佩亚诺罗的火焰里还夹杂着她的丝线、二者一同抵抗愈发增强的重碾。

最终,佩亚诺罗朝着蕾西安的方向最后一次伸出手,随即被怒吼的混沌卷入、同化,而蕾西安也在那时葬身,他末尾的记忆便是少女眼角的泪水被混沌击碎、飞散。


(第二道门)

当佩亚诺罗在千门长廊醒转时,他发现自己完好无损,而旁边的石堆门已经被整块巨石替代,某种魔法的力量阻止了它再被推开。他愤怒地尝试开门、却无济于事,只好带着懊悔与不甘打开了一扇木门。

这次虽然选择了破烂的木门,但佩亚诺罗在推门时感到了一股阻力。他疑心门后藏着埋伏,就在推门后的一瞬间前滚翻、然后摆出防御姿态,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料。

在片刻的适应后,他看清了门后的东西:那是一对男女,年纪尚小、身躯表现出严重的营养不良,就这样歪歪斜斜地靠在门上。佩亚诺罗确认他们一息尚存,便赶紧把随身剩余的食物喂给他们。他守在黑暗里,有了自己被摄住的预感,那如同混沌恶魔的气息使他不寒而栗。

很久,两人中的女孩才醒过来。佩亚诺罗对她说自己只是恰巧路过的外乡人,发觉门后的二人状况不对就擅自进了屋,请求女孩的原谅。女孩没有说什么,而是先抬手在黑暗里摸索着什么。很快,佩亚诺罗看见一盏微弱的灯燃起,而体弱的女孩似乎也没有改变交谈地点的意思,就坐在地上与佩亚诺罗说话。

从女孩罗琳朵的口中,佩亚诺罗了解到如今已是天灾后的纪元,而此处是某个没有被直接摧毁的城市。不知是年纪太小还是自幼丧亲,罗琳朵没有任何的地理知识,佩亚诺罗无法从她地点话语里辨别这个世界被摧毁的面积,但依稀可以确认绝大多数生物已经毁灭,而幸存者也不过是苟且偷生——这时的粮食已经很难生长,而各类魔物肆虐使得人们不敢迁徙,于是全城的人就在饥荒里等待,如他们两姐弟就已经断粮数日了。

佩亚诺罗气愤不已,想带姐弟二人去找当地的统治者讨回公道;在佩亚诺罗还被人称为王的时期,提斯城里的孤寡妇孺或者难以独立生活的老人都不曾挨饿,他不允许饥荒波及本就遭遇苦难的人。

但他突然看见罗琳朵眼中的呆滞与新添的泪痕,她望着自己的弟弟,小男孩已经失去了生气。佩亚诺罗才发现小男孩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去了,他又开始自责,不禁痛嚎一声。

但只见姐姐轻轻地把弟弟的衣服整理好,她的泪痕下浮现出了笑容。她转过头来问佩亚诺罗:“为什么要痛苦呢,旅者?就如祭司的教导,无常的大地总为我们留有一线仁慈,我的弟弟只是离去,他还会与我们重逢。”

听到这番话,佩亚诺罗那股被邪恶锁定的预感激烈预警,因为他想起了混沌深处的恶魔们。但还没等他发话,魔咒就已经笼罩、击昏了他。

再次醒来,佩亚诺罗已经置身于一片喧嚣之中。他惊觉自己被绑在石台上、左侧另一张石台安放着,而旁边聚集的人手里都拿着割肉的刀。这时佩亚诺罗领悟到该城的人们粮食来源乃是人肉。当祭司率领众人举行进餐前的仪式时,他试图挣脱束缚,但屡屡失败。于是他高声询问人群中的罗琳朵为何要叛卖他。

祭司代替罗琳朵回答:“捕获你这样的外乡人乃是我赋予他们的任务,我给予城市保护,而居民要寻找每一次机会,替我带回外乡人。”他望着背后已经状若疯狂、等待吃食的人群,嫌恶地说:“他们已经被吃了太多次,混沌污染了他们的灵魂。但你,外乡人,你是我见过最鲜美的食物。在你死前,就以被我吞噬为荣吧。”

于是盛大的用餐开始了。佩亚诺罗看着祭司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块肉,如痴如醉地带进嘴里,而一旁的男孩尸体早已被哄抢一空、争夺骨头者大有人在。在他失去意识前,佩亚诺罗模糊看见罗琳朵跪在人群的角落,抱着从混沌中复活的弟弟。

(罗琳朵)

姐姐抱紧弟弟。两个人的身影在饕餮盛宴下显得微不足道。

她在心里默数着弟弟与自己复活的次数。不过兴许是刚刚重塑肉体,弟弟的脸突然脱落了半边,她连忙替他按上。这时弟弟取回了神志,见到姐姐抱着自己,他开心地笑了。而罗琳朵也回以笑容。

人群散尽后,唯独他们两个长久停留。而在他们没有完全缝上的皮肤里,两个相互依偎的残破灵魂随着他们的呼吸,微微颤动着。


(第三道门)

这次回来,佩亚诺罗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他没有少哪一块肉后才终于站起来,害怕地看了一眼上锁的木门后,抓紧挑了下一扇门。他穿梭于千门长廊,最终挑了一面装饰华贵的大门。

费力推开大门后,佩亚诺罗数次确定黑暗里没有埋伏才开始行动。他发现面前的路是向上通的,以为自己选对了门、于是迅速上行。虽然不知何人在途中布下了各种陷阱机关,但在佩亚诺罗左冲右突之下都化为无效。

不过,当他终于推开又一扇门、抵达地面时,看到的世界让他大失所望:混沌的空洞就如前两次冒险时一样高挂。

佩亚诺罗于是左右张望,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这里的建筑与外墙上的雕刻。很快,在街上奔跑了一会,他就认出了不少由父亲与自己修建的建筑,这里是天灾后的提斯,他完全可以断言。但与他还在位时期的提斯相比,街上的空旷死寂如同混沌已经席卷过的城镇、已经化作死地。那些建筑的奇怪增修也令人联想到一座座地宫。他还往自己家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座宫殿似乎成了全城唯一没有改造的地方,那里的箭塔依然可以运作。自己是否要先去那里一探究竟...

突然间,一只箭飞了过来、打断了佩亚诺罗的思考。虽然它没有命中,但佩亚诺罗已经听闻背后传来的脚步声,立刻开始往反方向逃离。不过不久后,一只毒箭射中了他的脚踝,剧毒使他疼痛难忍、当即倒地。于是他看到了追击者的真面目:一队身着无缝铁甲的士兵,他们先用长枪压制着他的脖子和四肢,由其中一人捆起佩亚诺罗。就这样,铁甲战士们沉默着抬起佩亚诺罗,列队离开。

佩亚诺罗就这样被扛着走过了全城。那些死寂的窗户里毫无生气,而在窗户下的加厚墙体直插地下,破坏了房屋原本的规格以及街道的路面。他觉得这些房屋或许也和他从中出来的那间房子一样安插了机关与坚门,那标志着他们逃避地上的世界,并把自己与曾经生活的地面隔绝开来、严加看管。在那些几乎不似人的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里,他经过鳞次栉比的坟墓,抵达了曾经生活的宫殿。

宫殿的内部已经不复他生活时的装饰,一切家具、织锦与石板都被清空,只留下他没见过的一张威严的王座。而在王座上坐着的人此刻打量着佩亚诺罗,他发觉那人身上有与自己相似的气息、双目里闪烁着焰火,而从王座两端旗帜的文字上,他读到此人的称号是“夜王”。只见那人似乎认出了他,神色恍惚地下了地。这名带着黑色王冠的年轻男子命令士兵们把佩亚诺罗放在地上。他倾下身摸着佩亚诺罗的脸,随后感叹道:“居然还能见到我苦难的来源啊...”

他随即变得神色狠厉,掏出自己的佩剑捅在佩亚诺罗肩上。见佩亚诺罗没有叫出声来,男子似乎感到扫兴——事实上,佩亚诺罗感到一股潜伏的力量从夜王的剑上注入到他体内,那力量夜王并没有察觉、却引起了他灵魂深处的颤动。搜出了佩亚诺罗的断裂黄金枪后,他命铁甲士兵们把佩亚诺罗带去箭塔倒吊起来。

佩亚诺罗这时在高处,更好地看见了提斯如今的变化:整座城比他统治时期大出不少,许多曾经是郊野的地方都被新城的高墙纳入怀中,但整个城市没有一盏灯亮起。此刻夜王站在他旁边,像是疯狂发作似地自言自语、又像是与佩亚诺罗交谈。

他是佩亚诺罗在门后遇见的人里唯一保有对微光世界记忆的人,他诅咒“伟大的火之王与他统治的提斯”,诅咒全体提斯人进入黑暗——自从天灾来临,地上就常有光影交替,通常来说都是暗影居多;活人害怕危险与死亡潜伏的黑暗,便修建巨大的地下墓穴躲避地面,但他们强迫被选中的人做夜晚的守护者,男子便是这一代的牺牲者、亦即夜王。每一代夜王都被王座与王冠束缚,被涂抹“火焰之血”,“而那正是从你家后院取来,也就是火之王的伟大血脉。”夜王说。

佩亚诺罗无言以对,而面对他的沉默,夜王陷入了更进一步的狂乱中。他一把扯下佩亚诺罗肩上的剑、几乎使其整条左手断裂。夜王抓着他的剑刃,向佩亚诺罗指着城里城外的各地,那些都是他曾经与恶魔战斗的地方。“可是事到如今黑暗没有结束,我都忘记了上次见到活人是什么时候。”他惨笑几声,谴责把他弃之不顾的父母和全城人,夜王的宿命自被选中之日就折磨着他。而佩亚诺罗突兀地想起母亲说过的那句“你的人民需要能挥剑的王”,感到不寒而栗。

“而今,我不再需要对世界负责了,”夜王的眼里已经涌上了混沌的色彩。他一声大喝,无数铁甲士兵就从全城的角落里现身,士兵们手持兵器、将大门连同房屋的地面部分打碎,但佩亚诺罗甚至没有听见哪怕一个人死前的呻吟。这时他才发觉,这些铁甲军士恐怕是以火焰的血脉制作和控制、只忠于夜王的人偶。这时他的身体又被撕裂了,这次夜王用的是那根断枪。“整座提斯都被我卖给了混沌。以此,我将与混沌化为一体、超脱宿命。虽然不知为何你这古人会在此出现,但也好,就让你作为城中的最后一个死人吧,让你看清那些居民是怎么死在睡梦里的。”

佩亚诺罗看着他狂热地指挥着手下的杀戮,让他们的清扫不漏任何一个角落。同时,天空的那个缺口撕裂地更大了,就像佩亚诺罗刚结束从洛宁的逃亡时看见的,混沌又发生了一次坠落的过程。但他突然发觉天空在远离自己、箭塔也在远离自己,而夜王的王冠正在正上方一同落下,原先吊着自己脚的绳索在他手里飘扬...

“死吧!死吧!都给我去死!”


(第四道门)

这一次醒来,佩亚诺罗受到了真正的重创。夜王留给他的伤很多也随着回归来到他如今的身体上,而黄金枪也丢失在了大门背后的世界,若非那剑上的灵魂加持,他相信自己会直接死在门后。这一次,他像野兽一样爬行、完全凭着直觉爬到了千门长廊的最下端,进入了那里狭窄的洞口。

这次,佩亚诺罗爬进了一个山洞里,洞穴干燥温暖。但不远处的转角里,有光明吸引着他——那是他熟悉的灯光,昔日庇护着提斯渡过悠长岁月之灯。那里不出意料有人活动,他们见到洞穴深处来的佩亚诺罗,不禁发出惊叫,纷纷上前接引已经力竭的佩亚诺罗。

这些人类是佩亚诺罗数次探险中遇见过最正常的人类。他们收留佩亚诺罗休息,意识到他有理解的能力和欲望后也将自己所知告诉了他。佩亚诺罗因而获悉这是一支迁徙的队伍,他们弃置了处于混沌威胁下的城邦,如今在此修整,目的在到汶维提能甚至虚空之境、反正不管哪里离混沌越远越好。

在佩亚诺罗加入迁徙者的第二天,他们就动身出发,队伍因他延长了原定的休息时间,佩亚诺罗表示非常感激。出到洞穴以外,佩亚诺罗照例看见了空洞与波纹叠起的混沌,但领头的年长巫师点燃了提灯后,世界在他眼里便产生了变化:那些混沌的涟漪凝固了,连带着空洞也收缩许多,而原本模糊的山岭与树木都稳固了,就如天灾的影响从未出现一般。

佩亚诺罗惊讶地询问巫师,只听老人咯咯笑着,说这是一位“从死亡中夺回火焰的王者”传承下来的技艺,人们尊他为“灯辉之主”,与众多神祇并列。在天灾爆发、旧神全部陨落的时刻,他的灯为诸城保存了生命与希望。不过他接下来的语气变得低沉,他言灯火如今无异于风中残烛,无论添加何种油料也无济于事,因此预见未来大难的巫师们商议、要借余火带领残存的人们逃离混沌的追击。

虽然无人能说出那位古老王者的名字,但佩亚诺罗激动不已,认为那正是从混沌成功归来的自己,心中燃起空前的希望。在这个世界,过去的火之王依然保护了人们,而寄托着众人愿望的灯火就这样提在被自己保护的人手里。佩亚诺罗突然抓过提灯,在周围的迁徙者即将扑上来夺回提灯前,薄皮下的火焰大放光芒。这奇迹令迁徙者们连称神迹,而大巫师老泪纵横、亲吻着佩亚诺罗的脚,就在这一天,他成为了迁徙者们的神祇、新的灯辉之主。

从洞口离开时,佩亚诺罗已经换上了本属于大巫师的长袍,“因我们走的仓促,没能带出献祭给神祇的套装,请您原谅我的愚昧。”那时大巫师本想自尽谢罪,在佩亚诺罗的劝说之下才没有实行。他如今知悉了巫师们制定的计策:先往向西渡海。“世界已经发生了错乱,”他们向佩亚诺罗解释如今发生的剧变,“受前任灯辉之主庇护的区域没有发生变化,但在它们彼此之间的大地产生了异常的运动。人们认知里原本遥远的区域连接到一起,而相邻的城市可能分隔天涯。”

于是佩亚诺罗庇护着他们一路前进。迁徙者原本就已行出很远,而他们的下一站便是混沌巨龙们曾经的家园希克拉底律,他们要在那里采集不易受混沌侵蚀的树木。经过巫师们的处理,造出的船将变得轻快而又坚固、即使是热爱兴风作浪的混沌海神也无可奈何。

当佩亚诺罗再次踏入希克拉底律时,他清晰地察觉到一种隔阂。那里如今有许多小型的鸟兽窜动,而在山岭中心,老龙与他的子民踪影全无。于是在人们伐木的间隙,佩亚诺罗提出要独自去山里查看。

走在曾经与彻克行过的道路上,他又摸出了怀里的坠链以及灵符,这是他在旅途中仅存的两样纪念物。等佩亚诺罗走到记忆中埃达斯托克的位置,他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某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在他脑海里浮现,在那些记忆的碎片中,他正为火焰的减弱而发愁,随即他下定决心要去执行某个行动。

这时,地面突然爆炸、一支上身完好、但下半身已经消失的巨龙从地里爬了出来。佩亚诺罗在它下半身的缺口处看见了灼烧的痕迹,这些烧伤也大量分部于其上身与翅膀。巨龙双目已盲、只能以双手撑起身子,但他精准地对着佩亚诺罗伸出脖颈,那张血盆大口对他吼道:“佩亚诺罗,你该死啊!你的火焰曾经杀死的人,要比世间被混沌捉走吞噬的人还多!在你之前灯火消耗岁月,在你以后,灯火便是食人的恶鬼!你永远也还不完你对亲朋与子民犯下的罪过!你永远不能...”

话未说完,巨龙就被地上暴起的猛火烧光了,化为飘散的尘埃。原本叠加在佩亚诺罗身上的压迫也消失了,在那一刻,他切实感受到时空错位了、自己正在接收另一个世界的话语。但从那伤残的巨龙眼中,他看见了紧追不舍的厄运,看到死去的巨鹰、死去的母亲以及崩毁的埃达斯托克重复着他们的预言,重复着“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回过神来,他已经躺在迁徙者当中。但人们的嘘寒问暖并没有减少他的惊疑。他得知树木已经采集完毕后,匆忙催促人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迁徙者又前进了一段时间。眼下抵达海洋在即,人人都充满乐观的情绪、谈论着未知的目的地。他们不信虚无缥缈的素那神,唯独对火光虔诚,火焰保佑他们的祖先开疆扩土、此刻也引导他们走向自己的新家园。但使他们的信心空前高涨的、火与光明的看护者佩亚诺罗本人则一直心神不宁。这是因为一方面,他始终在寻找了遇见巨龙那一日的记忆碎片,他意识到这或许是昔日灯辉之主的经历;另一方面,佩亚诺罗在那一日后便将灯火纳入掌控,他每日都会度量灯光的跃动、心知灯火很快就不足以照亮黑暗了,可是灯火却不再接受他的力量灌注,而且无论何种树木都不足以使火焰增长分毫。

然而,新的意外很快出现了。在抵达海洋前,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地方突然出现。显然迁徙者们都善于应对这种状况,他们在安全的地方扎营,随后开始组织探险的队伍。佩亚诺罗加入了开荒的队伍,他本人抱着缥缈的希望,期待能靠出行寻找灯火的燃料。

他们一日接着一日深入这块原野,开辟出安全的、可供大队人马通行的路线。这里似乎是一片废墟,比灯辉之主的年代还要久远的泥板藏在山壁里。看到这些事物,佩亚诺罗骤然想起了逃离洛宁时看到的泥板。他照亮了那些刻绘,上方描绘的图形零散不堪,但他依稀辨认出这画的乃是精灵一族的事迹,上一次看见的是精灵王与智者、巨龙共同升起了太阳,而这块石板上,意气风发的精灵王遥望着他的辽阔王国,其间作物生长如大树、金银堆积如山。他不禁感慨:“算起来,这已经是他们遭遇的第二次灾难了。”

在接下来的开拓中,探险队又陆续发现了数块泥板,但所有的绘画几乎都停留于“大冰封”之前。唯有一块泥板与众不同,记述的是精灵王正在建造一个巨大的事物,在建造的场面旁绘制了大量代表水的符号,无疑代表他们已经西渡而去、这是汶维提能的故事。看到这块泥板时,佩亚诺罗的脑海里又闪过了碎片。这次,他看见自己独自一人站在混沌之井前,把所有凡琳的灵符收集起来,接下来的画面就只剩一团灰雾。

等到路径完全打通,佩亚诺罗带着众人以及许多刻绘的抄写回到了营地。经过讨论,佩亚诺罗于巫师们一致认定眼前的土地就是汶维提能。这多少损害了原定的计划,不过巫师们很快给出了新的航向建议,路线的更改也很快告知给众人。但佩亚诺罗愈发害怕,因为在亮光底下,实质的火焰已经太过衰弱了。

迁徙者们再次上路。此次上路时,佩亚诺罗按例清点人数,却在得知结果后一阵心惊肉跳:不少人在睡梦里消失了。他暗中与那些消失者的亲属谈话,却进一步发现他们都不记得自己的亲人了,而旁人亦如此。只有佩亚诺罗还保留着对那些人的精确记忆。

此事他没有与任何人提起,因佩亚诺罗害怕人们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千门长廊的苦难对他来说已经是遥远的痛苦回忆、绝不会想再度经历。此后他缩短了清点人数的时间,还以寻找精灵泥板的名义派遣人手去搜寻荒野,但都没能遏制人数减少的趋向。向记忆乞灵的想法也很快破灭了,反倒是越来越多的精灵绘画被带回来,揭示精灵王在族群生死时刻的错误举动导致了精灵的败亡。佩亚诺罗后来不再派人去野外,甚至禁止人们提起关于泥板的任何字句。

最后,失踪与失忆的问题已经达到无法掩盖的地步,人们纷纷请求佩亚诺罗的保护。可是佩亚诺罗无法给他们任何承诺,他自己还被困在可怕的怀疑中,甚至数次驱散前来请求商议的巫师们。于是佩亚诺罗苦思冥想,决定做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要把一些无人在意的人抓来,用他们试验人油燃灯。当他把那些被控制的人点燃时,总是听到隐隐约约的劝诱,说服他这样做的重要性,到最后他甚至以为那是自己内心的声音。

此举很快被证实有效,火焰再度旺盛,而纠缠着迁徙者的丧失问题也消失了。人们仿佛一瞬间忘记了前几日的冲突、忘记了神的异状,继续着迁徙,而佩亚诺罗也麻痹了自己。但仅仅坚持了几天,火焰的力量又一次陷入衰落。佩亚诺罗此刻已经被疯狂控制,决定继续抓人烧火。这一次他牺牲了三倍于初次添油时的人员,但丧失却回来得更快也更猛。

最终,火焰与丧失交替的恶性循环已经不再能为佩亚诺罗压制,那些侍奉他的亲卫与巫师发现了他烧人油的举措,其中有几人将其宣扬出去。人人都叫嚣着要审判这个伪神。情况很快就演变成了混战。佩亚诺罗用从大巫师手里接过的枪杀了他,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反对佩亚诺罗、只是请这位神祇与他的信众不要失和,这个危险的举措被反对者们视作开战信号,人海很快淹没了灯辉之主与他残存的几个亲卫。最终,佩亚诺罗被人按倒,人们将灯火砸在他身上。

最后,他看见一道耀目的白炽覆盖了战场,然后是压制了光明的无尽黑暗、还有从无穷远处传来的熟悉的邪恶之音,嘲笑火之王最后也未能超脱他的摆布。佩亚诺罗的意识就这样在前代灯辉之主的隐秘记忆环绕下,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窗户)

经过四次的死亡,佩亚诺罗彻底麻木。他已经站不起来,连躺在地上翻身都十分困难。但比起身体的破损,他的意志已经完全崩溃,脑海里只剩下绝望。

这次,他似乎并没有如以往一般躺在进入的门旁。事实上,佩亚诺罗已经完全没有注意过自己所在的地方,他也没有移动的欲望。不过恰好在他的左手边开着一扇窗,他便艰难地翻过身,探出头去、透过窗子俯瞰下方的景色。

以视野为中心扩散的异色、低矮的群峰与云层,使他领悟到或许他的目光或许从一直望见的大空洞里投出。虽然极远,佩亚诺罗仍可清晰望见地上蠕动的虫兽与众多凡人,他们围在智者之山与附近的山下,不远处就躺着创世的巨人。素那神的呼吸还没有中断、仍在为他们驱赶血腥与冰雹混合的狂风,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们和火熄灭后的余烬几无差别,命运已经注定,这些人的血肉要化为大地上山石的一部分,接着便是他们的故土被埋入黄沙之下,直到世间所有关于他们的痕迹随着整个世界一同覆灭。

而在完全的、无声的崩溃之前,游历这片大地的湮民将记录旧世界的故事。但他们只在虚空传唱这些往事,彼时地上已没有任何灵魂存在,可以听到他们的终结。


佩亚诺罗用尽最后的力气关闭了窗户。他封闭了眼睛、耳朵本就听不见声音,遗忘的寒冬笼罩了他;他的身躯在千门长廊里漂浮,在变幻错位的诸门与廊道里沉寂,就像跌入一片无形的海洋。他的身上汇集了雕塑的永恒、墓碑的静谧,以及混沌之井的深邃,连嬉戏的阿龙格也为之沉寂。

地神阿龙格的府邸与周围的群峰,吉恩石柱撑起的空域,天穹与大地之外的混沌,以及七座外溢之门后的茫茫虚空以及不知在何处矗立的原素之巢,都围绕着佩亚诺罗残破的身躯旋转……

(在他的灵魂中)

互相隔阂、背叛;吃人与无休止的屠杀,丢失的荣誉。

未曾被接纳的意见,注定无法躲开的命运,重复的场景和预示。

智者,巨龙,凡琳,孤注一掷的精灵王。他要所有人一起死在寒夜里,或者死在他的火里。

偏信、鲁莽、疯狂、逃避、叛卖、僭越、死亡、

失败、新的失败、重复的失败,意志在命运的铁壁面前被阻断。

宁愿见到尸体匍匐,不肯活人在眼前饶舌。

……

险境,九死一生,牺牲交换新的生命。

繁茂的大树依靠死去的枯枝生养,而大树也走向这样的宿命,无数的树铺成森林。

护佑的火光,抵御黑暗,火光抵御混沌,千家万户的灯火。孤灯难明,三盏烈火喷吐光辉。

无休止地坍缩、同化,混沌与眼,混沌与色,诸恶魔翱翔世间。

凡琳的失误,双月摇摇欲坠、薄纱将欲破碎。

罪当是罪,以血洗清,以肉赎偿,支付九千座金山银山。

石头应是石头,人的食粮应自土中生长,而命运也应当是命运。

躺着等死,或者英勇就义。

地上的野火、天空的星屑,还有高于它们的创生火。

在死亡中看见生机、不以死亡哺育死亡,不以绝望浇灌黑暗。

……

————————————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纪元,不知世界几度轮回山岳与尘埃。

在佩亚诺罗的身旁,星星点灯的光辉出现了。它们凭空浮现,与整个世界一同围绕着他旋转。那些零散的光点融为一团细小的流火,更大、更热,运行更加平稳。

一只干枯的手托住了其中一块流火。于是所有的流火都不再运转了,它们在那手掌上汇集、一朵纯白的光焰诞生。那手的主人将其小心包裹,只见白焰之光缓慢高涨,手如同变成透明一般、可以清晰看见五指中跃动的初生之火。整座长廊的积秽都在强光里一扫而空。

他望着自己手中的奇迹,喃喃自语:“要有光。”

在混沌大圈完成第三次旋转时,他取回了流动的温血;在外海的深水结束第七次循环时,他取回了行动时的迅疾;在一千道门打开与闭合后,他的灵魂恢复了纯净的高热;在所有世界回归原位时,佩亚诺罗的脚踏上了实地。

无数断节的房间拼凑在一起,让光得以直接贯穿整条长廊。一千道门陈列在两旁,而佩亚诺罗应该走的门就在对面,就在那里。佩亚诺罗平静地走向尽头,无数的门与房间在他身后消失。

推开门时,他见到了他曾经日思夜想的景色:双月依然悬挂在高空,吉恩天柱仍然顶天立地。他不禁跪地亲吻地上繁茂的青草、眼角涌出澄澈的泪水,四次死亡的阴霾此刻一扫而空。地神的启示此刻出现在佩亚诺罗心中:地上的时间被阿龙格还原到天灾之前、洛宁的大潮尚未爆发之时,虽然三位从者的死亡已经无法更改,但一切都可以挽回。地神最后对他说道:“这是取悦我者应得的赐予,凡人的英雄,好好利用它吧。”

因而佩亚诺罗以最崇高的礼节,向大地起誓:“我的未来将投入这样的使命:为伟大的地神阿龙格献上赎金、他慷慨地饶恕我的冒犯,还赐下赠予。我更要完成既定的任务,错误已经纠正、命运的指示中浮现出正确道路,凡人、走兽、巨龙、百鸟、织天的凡琳,还有我那三位混沌里徘徊的从者,都将看到我如何行动。”




第四部分


当佩亚诺罗出现在地面时,百鸟当中就开始传闻他的归返。于是巨鹰迅速赶到了他所在的草地,因混沌的异动加剧、多数的天柱都崩塌了,而巨鹰之王想起了佩亚诺罗许下的诺言与他此行的任务,便要去询问他是否成功。

当巨鹰们穿破灰云、还未准备降落时,远远就看到草地上漫游的佩亚诺罗,他那时正采摘地上的繁花,装饰在自己的衣装各处。但巨鹰之王的锐利目光看出,原先与他的命运缠绕的邪恶已经退去,如今他直视佩亚诺罗就如看向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佩亚诺罗也看见了朋友,当巨鹰之王收齐翅膀时,佩亚诺罗上前对他说:“我的朋友,曾经的我虽然双眼能看,却全然弄不清世界的变化。如今我要为对你的轻视道歉。”

望着佩亚诺罗一幅精神矍铄的老者模样,巨鹰之王惊讶非常。于是佩亚诺罗对其简短述说了自己遭遇的灾难以及在千门长廊中经历的徘徊与新生。末了,巨鹰之王惊叹道:“你所历经的苦难与探险,足以使你跻身最伟大的英雄之列,你的勇武与坚韧震古烁今、世上不会有任何灵魂能接受如此多死亡的洗礼。”但佩亚诺罗回答:“我的任务还没有终结,我的错误也没有全部纠正。因此朋友啊,请带我回到提斯,我如今看见的未来要在那里揭示全貌。”

巨鹰之王驮着佩亚诺罗飞回他的宫殿,提斯城的人们看见象征王归来的巨鹰之翼划破长空,感到惊奇,他们原本在天柱的崩塌中受害,此刻因佩亚诺罗生出希望。不过,这些景象也被苍白筑巢者看在眼里,他们的精灵饲主感到不安,因这与他的谋划不同。眼下,精灵的恶蒙蔽了他自身。




回到了宫殿后,佩亚诺罗去找自己的父母。盖诺罗虽然撑过了混沌瘟疫,但毕竟年事已高、在佩亚诺罗离开提斯后一年便去世了。但西瑞尔还在那庭院里。当佩亚诺罗踏入庭院时,看见母亲瘫在黑石盆旁边。西瑞尔以眼神示意他不用着急,于是佩亚诺罗伏下身子,让母亲在自己手上写字。这时他才知道西瑞尔曾经因为预见到他的危险,施法将自己的部力量传输到天灾过后的世界、也就是夜王所在的那扇门后。那个世界的烙印令她受到了世界的排斥,生命即将枯竭,但她非常高兴能在离开前见到自己的儿子平安回来。佩亚诺罗于是领悟了夜王剑上传递来的力量源自母亲,顿时百感交集。最后,西瑞尔在佩亚诺罗怀里安详故去。

随后,佩亚诺罗先召集了各位长老。他们都惊讶于主君外形的剧变。此后,他们先后听闻了前任城主夫妇过失的消息、佩亚诺罗所领使命的磨难与转机,便更感叹主君的刚强意志。关于佩亚诺罗的计划,众人始终没有真正达成合意,但听到佩亚诺罗宣言“如果我的劫难能终结所有人的厄运,那么我不畏惧死亡”,长老们体会到了他的坚决,全体与会者一致认同了他的计划。

在佩亚诺罗回到提斯数日后,全城的人们突然收到消息:他们的统治者火之王号召人民聚集在王之广场。于是全城的人们走过大街小巷,无数提灯的光明照亮了那位王者。即使经过长老证实,许多人也不敢相信这位勇士如今竟衰颓至此,也有些人望见佩亚诺罗背后的两具棺材,猜到或许是两位老领主去世了。

于是佩亚诺罗宣布了盖诺罗与西瑞尔的过世。人们一贯以来都爱戴征服者与他的妻子,二人因其辛劳与智慧获得尊敬。但他接下来并没有宣布典礼的事宜,而是继续宣读了三位死者的名字: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巴南,聪慧的年轻人哥瑞斯,无畏死亡的勇者彻克。这令人们大惊失色,因为巴南的名字常与盖诺罗夫妇联系在一起、乃是远近闻名的长者。来自智者之山的哥瑞斯死于他乡亡故,似乎还是大地上首次听闻。而米德罗克的大力士彻克与许多年轻的战士交情深厚、深受他们的憧憬喜爱,在场的米德罗克们当下都落泪了。

就在这时,佩亚诺罗举起了彻克的坠链,大声说道:

“我的子民们,请不用伤心,他们所经历都是光荣的死亡。如果说整件事里有谁应当为他们的死亡负责,那就是我,是我的短视与轻举妄动让他们过早逝去,而他们以沉痛的代价匡正了我的错误。”

他于是收起了坠链,双手上举、就像捧起了一盏灯火,而后,曾在佩亚诺罗去往龙族驻地时出现的光明再度迸发,但其中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崇高气息,如同天地那般永恒不渝。人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集中听佩亚诺罗讲述他目睹的混沌与灾难后的世界,谈到种种丧尽天良的罪行。“子民们,我的独断孤行曾经导致那样的结局。但此刻蒙阿龙格之恩,我获得了补救的机会。此刻我希望你们还能再次相信我,能给予我支持,因此次灾难之深重,或许会有重大的辛劳、还有刀兵之苦,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方能抵御。”

王之广场上的人们顿时落入了沉默。不过不久,便有一盏灯高高举起,随后无数的灯火都被举过头顶,人们齐声说道:“我们的王已经证实他值得信赖,我们愿意相信您。”佩亚诺罗见此情景,感激地重复着道谢的话语。




在这场动员过后,提斯的人们无不等待着高昂的热忱执行佩亚诺罗的计划:他宣称已经找到了比精灵当初所获更强大的火种,而他要效法精灵,以此火造一盏新的长灯安置在那混沌的漏洞上。不过他并没有透露他届时要如何点燃长灯。百鸟与走兽也在替他传递讯息,各地幸存的人们都知道了火之王的计划,也随时准备协同劳作。

不过在提斯人的劳作开始前,佩亚诺罗请大鹰载着自己,去了几个地方请求帮助。他先去了天顶,与凡琳的主母嘉达达成了和解,并且也更清晰地了解到混沌的特点、得到了帮助的承诺。佩亚诺罗最早来到天顶还有一个目的,不过没能达成——邪恶精灵还远在天柱上的石洞里,身体就被猛火吞噬,因佩亚诺罗的光明灼伤了他内在的污秽;于是他直接惨叫着逃离了天柱,边诅咒佩亚诺罗边逃,一直逃到已知世界之外。不过佩亚诺罗的归来在他眼里无异于对自己的侮辱,他的黑暗心思更加迅疾地运转,要破坏与阻挠火之王的一切计划。

佩亚诺罗第二个去的是智者之山。他将哥瑞斯的眼眸送还给艾德,郑重地请求他的原谅。虽然艾德愤怒之下把火之王关在门外,不过他知晓佩亚诺罗在门前保持着跪地之姿,最后便隔着门将他托起、指点他去见一位大宗师。那位前代智者转生的灵童帮助佩亚诺罗完善了构筑的计划。

在此期间,他还曾步入卡罗斯深谷。兴许是混沌的异动,困住蕾西安的障壁又加重了。于是佩亚诺罗拿出了蕾西安的灵符,注入了一束本源白焰。这之后,灵符毫发无损地穿越了色墙,在蕾西安的躯体上方悬浮,它将逐步削弱混沌对蕾西安的控制并唤醒她。见此情景,佩亚诺罗面露微笑,不过他只驻足片刻就走了,外界的危机还亟待解决。

佩亚诺罗第三个去的是希克拉底律。老龙并不介意他的冒犯,不过他隐约感知到佩亚诺罗要做什么,感叹柴鑫总是难以避免燃烧和变形,但佩亚诺罗对他说:“我的火焰由众人升起,照耀的也将是普天之下的大地。”埃达斯托克非常赞赏他的想法,于是允许提斯的子民在此采伐吉恩之木,此后巨龙们一趟趟载着伐木人们来、又替他们运回那些石树;佩亚诺罗还从他这里得到了巨龙将会参战的承诺,能有力量不亚于恶魔的巨龙助阵,佩亚诺罗感到预想的战争减少了困难。

他最后向巨鹰之王提出,想要去汶维提能。百鸟中此前曾有经试过飞越海洋、无一不受海神掀起的暴风雨阻挡。但这次,海神却出奇没有为难他们,佩亚诺罗认为这或许和地神的庇护有关。不过他们没有真正抵达精灵之乡,因两位精灵乘着洁白的风眷鸟迎接了佩亚诺罗。他们对精灵族内部的失和导致了原大陆上的灾难表达了诚挚的歉意。“汶维提能的重建尚未全部完成,没能好好招待您,请您谅解;此行我们前来亦是我王之决议,他认为遣我们来或许能为您提供帮助,我们带来的不只有来自汶维提能的珠宝,还有来自远古时点燃长灯的学识。”

于是佩亚诺罗欣然带着两位援手归返。就这样,万事俱全、全地的人们开始长灯的制作。智者们教导诸城的人们制作一条条骨架;巨龙们将骨架运到天上,那里的凡琳在精灵的指导下,以原素拼接骨架、使长灯逐渐接近佩亚诺罗需要的架构,这比当初双月的架构更为稳定、能承受更炙热的火焰。整个世界的协作持续了数年。期间,佩亚诺罗间断性地向双月与其他灯火注入力量,这些光明甚至高涨到足以短暂压制混沌的地步,使人们可以安心工作;他还与百鸟和巨龙共同巡逻天空,防止混沌来的敌人入侵。




但在长灯即将搭建完成的前夕,佩亚诺罗一直防备的阻碍终于来临。在混沌空洞的另一侧,十七只恶魔率领不计其数的畸形魔物,要来争夺并毁坏长灯。所幸佩亚诺罗始终没有放下警惕,成功阻止了这一次的攻击。但当他在卡哈拉刚的头上发现了邪恶精灵时,他便知道进攻并不会轻易结束。事实也是如此:邪恶精灵对佩亚诺罗的憎恨以及他对命运的了解,使他想要亲自使佩亚诺罗近在眼前的死亡命运应验。他接纳了混沌、成为了混沌侵蚀的新源点与混沌势力的指挥者。

于是佩亚诺罗开始组织决战的大军。在他的麾下有巨龙与巨鹰,有来自提斯的无数地龙骑士与弓箭手,其中米德罗克全族一同上阵,他们要为彻克向恶魔复仇;还有投掷淬毒长矛的战士、骑乘双足飞龙的天空骑士、偏远之地的扛石巨人等等。他们汇聚为一支致命的枪、直指对方的命门,而决战的地点被选在混沌后的埃斯卡多平原,军队可以在佩亚诺罗的强光庇护下自由行动、而不至让战火波及混沌下的世界。于是各类物资被紧急搬运到天顶、随时从漏洞准备运入另一侧,而接应的军队也在空洞旁侧待命。

就这样,火之王的大军开往埃斯卡多平原,而将此举视为挑衅的邪恶精灵怒不可遏、迅速应战。实际上,战争的进程远比后世的人们想象的短暂——佩亚诺罗深知混沌魔物的生命力如何恐怖,因此他一开始就全力压制混沌的魔物,那耀眼的强光,连卡哈拉刚的冲击也要为其停滞一刻;长矛、箭矢与巨人扔出的树木石头分为三轮进攻,而在他们的背后,佩亚诺罗身遭闪烁着分明的七色光焰,众多天空骑士、以及飞翔的龙与鹰们截杀了十六只恶魔,而他本人则跳上卡哈拉刚的头,以黄金长枪将邪恶精灵的心脏连同大恶魔一起刺穿。他用尽全力握住长枪,直到卡哈拉刚因为过量失去生命力而坠落才跳出去,而在那之前,邪恶精灵早以丧尽了肉身,只有一小点怨念在混沌的保护下脱离身体。佩亚诺罗望着砸碎山峰的卡哈拉刚,告慰混沌间徘徊的三位从者:“哥瑞斯、彻克、巴南,以仇敌的鲜血敬你三人!”说话间,那段旅程的记忆又在他眼前闪过,于是笑容也带上了眼泪。

指挥者的死亡令原本就被压制的魔物们溃不成军,火之王的大军以极小的伤亡大获全胜。这就是后人广为传颂的黎明战役。而在黎明之后,便是故事的最后一段。




人们夹道欢迎凯旋的大军,他们的功绩将从今日起载入史册、成为歌谣与诗篇取之不竭的灵感来源。然而佩亚诺罗却并不那么乐观,他知道恶魔们再次来犯只是时间问题,若是长灯一日没有亮起,那么混沌就始终威胁着世界的安全。

因此在三天的犒劳大军后,佩亚诺罗出其不意地向众人宣布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以身引火。他穿戴整齐、站在纹火焰的旗帜悬挂的王车之上,那是提斯地方的领主丧葬所用的礼仪,他们一贯认为战死野外代表着光荣,设计出这一套葬礼也是对传统的沿袭。人们事到如今终于领悟了火之王的谋划,悲痛不已,纷纷劝他另谋他法。但是佩亚诺罗平静地向人们说明自己这次引火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于是人们不再试图劝回佩亚诺罗,许多人为即将失去这位传奇的英雄暨君王悲痛不已,不禁泣涕如雨。于是佩亚诺罗安慰人们说:“我的肉体虽然消灭,但我的意志将长久与你们同在。如果你们想念我,那就看看天上的那盏明灯吧。”

最终,他以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为自己的人生做结:


“我必将失败,但诗歌以太阳必将胜利”


其中“太阳”一词,正是母亲西瑞尔当初为他取的名字,这句话预告了太阳的诞生,使其成为必然的历史。

在这一日,所有有翼的生物停止了飞翔,所有地洞里的生物都来到了地上。大军、工匠与农民,不分年幼与籍贯,都一齐看着那辆大火驱赶的王车奔向天空。混沌的阿龙格、与他亲近的海神看着佩亚诺罗离他们越来越远,天穹宫宇里的嘉达看着王车越过天顶、直奔空洞处的灯骨而去。那团逆飞的天火越发靠近巨灯,而目力长远的生灵清晰地看见,佩亚诺罗的衰颓正在消去,他的容貌正在恢复年轻,而那平常坚毅的脸上是柔和的神情。

天火与巨灯就这样发生了碰撞。刹那间火之王陨落,新的光明、高于双月与一切灯光的“太阳”诞生了;它永远不会燃尽,在出现的瞬间,太阳就撑起了整片天空,而原本透过天穹显现的异色直接全部消散、混沌被强光驱散到极远处。那一刻,世间的人们都沐浴在阳光下,彼此间沉默不语。




太阳升起后,混沌的危机被解决,所有生灵的生活都在往良好的方向发展。其中,提斯城又以太阳王的出生地成为圣地,每年都有无数朝圣者前来,而巨鹰一族与混沌巨龙亦经常光顾此地。其中,巨鹰被阳光赋予了强有力的翅翼,可以飞到接近太阳的地方而不被灼伤。

猛烈的光明使蕾西安彻底被唤醒。此后她没有回到天顶她的亲族当中,而是承担起引导太阳之职,这使人们获得劳作的白昼与休憩的夜晚。“毕竟我可是最后一个见到太阳的,所以多在阳光底下待会应该没有问题吧?”她这样嬉笑着告别了嘉达与各位凡琳。在日后的诗歌里,蕾西安被尊为太阳王后、太阳车的御者,以及昼夜的执掌者。

而人们传说,佩亚诺罗的三位随从也从混沌里被唤醒,作为圣灵看护着提斯。人们也因三位从者的美德,称太阳是智慧、勇气与荣耀的守护者。而据传他们也经常去太阳的运行道路上,抗击意图染指太阳的混沌恶魔们。若有旅者不慎陷入混沌的险境,向太阳祈祷便可以让三位圣徒亲临、赐予急需的建议或援护。

至于那嫉妒真火的灰烬,无人知道它去了那里,但阳光下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就如混沌一样,他被死死压制、再也不能作恶了,只能如同闪逝而过的梦境一般低吟。

这就是太阳王史诗的全部内容。

太阳王佩亚诺罗,牺牲者(自留存档,顺便水活动)【异想世界】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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