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李治中（菠萝）.《癌症真相：医生也在读》

易梯呦的话：以下章节是我从书中截取的，希望让大家有阅读的兴趣，虽然只是复制粘贴，还希望得到一个小小的赞、小小的硬币。以酬谢那小小的汗水。Thanks♪(･ω･)ﾉ

我从小身体孱弱，中药汤吃了无数，西药也吃了很多，所以个人作为优秀小白鼠，对中医、西医都有丰富的第一手资料。扁桃体发炎的时候，有时候吃青霉素胶囊，有时候也喝板蓝根冲剂，青霉素作用来得快，板蓝根作用来得很慢，但是最后反正都好了。生活中很多小毛病都是这样，看起来吃中药确实也能好。

但是到了癌症这里，西医基本实现了垄断，从放疗、化疗、靶向治疗、骨髓移植到最近火得不行的免疫治疗，无一不是西医的理论和实践。

那么中医（中国传统医学）能治疗癌症吗？作为普通群众，我觉得答案应该是“能”，毕竟在现实中确实有不少光服中药就稳定下来的癌症患者；但是作为被科学系统“洗脑”过的科学家，我又非常犹豫，因为我并没有任何统计数据，也不知道患者“如何”或者“为什么”被中药治好了。

中医和西医之争，我觉得更多的是哲学之争，而非纯粹的科学之争。中医到底是不是“科学”，本来就是件吵得不可开交的事情。其实现在中国的中医和西医之争，更准确地应该说是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之争，因为西方以前的医学也是传统医学。欧洲曾经长期推崇体液平衡理论，他们认为人体是由红、黑、白、黄四种体液组成，生病就是四种体液不调和所致。这与中国的传统医学本质很像。

中医强调“系统”和“经验”，西医强调“对症”和“证据”。在西医系统里面，你不仅需要治好患者，而且最好还要明确知道为什么治好了，所以西药研发人员一方面开发药物，一方面拼命寻找和药效相关的“生物标记”（biomarker）。有一个能预测药效的“生物标记”是非常重要的，比如最新的抗肺癌药塞瑞替尼，只对ALK基因突变的患者才有用，在临床试验阶段和进入市场后，只有基因测序是ALK基因突变的患者才会使用塞瑞替尼，因为如果患者没有这个突变，用这个药完全无效。

中医则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只要治好了患者，即使100个里面只治好了一两个，我们就会说中药有效。这是很多西方人不相信中医，很多中国科学家近年来对中医排斥的重要原因：中医到底是拼运气还是真科学？！

但是在癌症这件事情上，其实治愈率低不是根本问题，因为即使西方上市的抗癌药，如果不用“生物标记”而用到未经筛选的癌症患者身上，效果也是非常差的。比如塞瑞替尼如果用到所有肺癌患者身上，有效率只会有2%~6%（因为只有3%~8%肺癌患者有ALK基因突变，而塞瑞替尼对70%左右ALK基因突变患者有效）。

事实上，以往在“生物标记”被广泛理解和应用之前，很多西方的抗癌药都过不了临床试验，因为这些试验药物对绝大多数（95%以上）患者都没效果。现在美国的药监局正在联合各大药厂开展一个大项目：从以前失败的药物中淘金子。理由是虽然那些失败的试验药物在大规模临床试验中对多数患者都没什么效果，但如果对其中一个或者几个患者有效，而且我们能用现代新的生物检测技术知道这一个或者几个患者有什么特别之处（如基因突变、肿瘤代谢、表观基因组学之类的），也许这些“失败”的药物就能焕发第二春，被开发成只针对某类患者的“特效药”。

同样的道理，我觉得中医治疗癌症之所以被许多人质疑，是因为它对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效果，如果用在所有癌症患者身上，可能根本过不了双盲实验。如果能把“生物标记”的概念引入中医，是否就能改变大家的观点，找到可靠的中医疗法呢？没那么简单。因为中药还有一个严重不符合西方科学观的东西：靶点是未知的！西药的“生物标记”绝大多数时候都和药物的靶点直接相关，比如塞瑞替尼直接针对的就是突变的ALK蛋白活性，这同时也是“生物标记”。中药就麻烦了，“调养五脏六腑”“增强身体功能”“促进代谢废物排出”，这类综合调理的理念在中医里司空见惯，但是在西方科学家眼中，这简直就是伪科学。

我们之所以不知道中药的靶点，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中药里到底有什么，到底什么是有效成分。一堆的草药、动物尸体、动物粪便（比如夜明砂）之类的东西，谁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是有效成分？别说中药了，你知道“小鸡炖蘑菇”里面什么是有效成分吗？

现在很多人尝试用现代科学的方法分离中药中的核心有效成分，可惜成功的很少，但是偶尔也有运气好的，比如大名鼎鼎的青蒿素。这种从中药青蒿中提取的化合物对治疗疟疾有奇效，在世界上救了几百万人，发现者在2015年获得了诺贝尔奖。我个人觉得如果中药是“单方”，提纯化合物可能还有希望，如果是“复方”，用现在的技术和理念，很难做到。不幸的是中药绝大多数都是复方。

目前，我觉得由于基础研究太少，单纯以中药取代西药来治疗癌症风险太大，成功率可能很低，且不可重复，我个人不推荐。但是一些中医中药作为手术、化疗、放疗后的身体调理方法，理论上会有优势。西医的弱点是靶点太单一，要做全面身体调理基本不可能，这个时候，也许中药反而会好一些。但这些只是理论，目前还没有一套通用的中医方案被抗癌界广泛接受。

无论大家爱国情怀如何，改变中医在抗癌界地位的最终方法还得是大规模临床试验，最好是双盲试验，让客观效果说了算。这是不变的真理，对各种医疗方法和技术都适用，无论你是东方医学还是西方医学、传统医学还是现代医学。

最后说句不科学的幻想：最近几年癌症研究领域的最大突破是临床上免疫疗法的成功，比如在皮肤癌中的效果超越超越了现有的所有药物，让很多只能活几个月的患者癌症彻底消失，10年都没有复发！中医中很多药强调的系统调理也许靶点是在免疫系统？如果能抓住机会，好好进行科研，也许我们真能有幸有一天在抗癌药物领域看到中国传统医药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