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聊斋志异(六十八)
290,郭秀才

鸟语啁啾夜未央,月中豪饮快飞觞。
踏肩作戏成修道,归路何愁强半忘。
广东有个姓郭的秀才,傍晚从朋友那里回来,走到山中迷了路,走进了一片乱树丛里。到了一更时,听到附近的山头上有人说话,他急忙朝那里奔去。见十多个人,正围坐在地上喝酒,瞧见郭秀才,一齐大声说:“座中正好少一个客人,你来到,太好了,太好了!”郭秀才入了座,见在座的多半是读书人,便请教回家的路。其中一个笑起来:“你这个人真酸气,舍弃这大好的明月不观赏,怎么想着回家呢?”立刻递给他一杯酒。郭秀才尝了一点,香味扑鼻,一仰头就喝了下去。接着又一个人拿壶给他倒酒。郭秀才本来就很喜欢喝酒,又加上奔跑得口渴,一连喝了十杯。大家拍手称赞说:“有气魄!真是我们的朋友!”郭秀才为人放达,爱开玩笑,能学各种鸟叫,无不学得维妙维肖。他离坐去旁边小便时,偷偷地学燕子叫。大家怀疑地说:“半夜里哪来的燕子?”又学杜鹃叫,大家越加感到惊疑。郭秀才回到坐处,只笑不说话。正当大家在纷纷议论时,郭秀才回过头去,学作鹦鹉说:“郭秀才喝醉了,快送他回去吧!”大家很惊讶,可侧起耳朵再听,四周只是一片寂静,再也没听到叫声。过了一会儿,郭秀才又学鹦鹉叫。大家这才发现是郭秀才学的,一起大笑起来。大家都撮起嘴跟他学,没有一个学得像。一个人说:“今晚可惜青娘子没来。”又一个人说:“中秋佳节,我们还在这里聚会,郭先生不能不来。”郭秀才恭敬地答应下来。这时,一个人站起来说:“郭先生有学鸟叫的绝技,我们来表演叠人游戏,怎么样?”于是吵吵嚷嚷,一块站起来,前边的一个人挺身站立;立刻有一个人飞快地跳到他的肩上,也直立起来;一连上了四个人,高得不能再向上跳。继续再上的人,抓着臂,踩着肩,像爬梯子一样;十多个人,一会儿全爬上去了,看上去高入云霄。郭秀才正惊愕时,他们就像一根直立的木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变化成一条细长的小道。郭秀才惊骇地站了很久,顺着小道竟回了家。
第二天,郭秀才腹内痛得厉害;尿出的尿是绿色的,像铜青,碰到东西就能染上色,也没有尿味,一连尿了三天才好了。郭秀才又去察看他们集会的地方,只见满地肉骨剩菜,杯盘狼藉,周围一片丛棘茂草,并没有道路。到了中秋节,郭秀才想去赴会,朋友们把他劝住了。假若大着胆子再去见一下青娘子,必定会有更多奇异的事。可惜他当时动摇了!
291,阿英

鹦鹉能言亦可人,阿翁早许结婚姻。
一朝缘尽难重合,骇绝狸奴几丧身。
甘玉,字璧人,庐陵县人。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个弟弟叫甘珏,字双璧,从五岁起就由哥哥抚养。甘玉性情友爱,对待弟弟如同自已的儿子。后来甘珏渐渐长大,生得一表人材,秀美出众,而日很聪明,文章写得好,甘玉更加喜爱他,常说:“我弟弟才貌出众,不能不找个好媳妇。”但是由于过分挑剔,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
这时,甘玉在匡山寺庙里读书。一天夜里,刚躺下,听到窗外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他偷偷一看,见有三四个女郎席地而坐,几个婢女正摆酒上菜,都长得特别漂亮。一个女子说:“秦娘子,阿英为什么没来?”那个坐在下座的女子说:“昨天她从函谷关来,被恶人伤了右臂,不能一起来玩,她正因此遗憾呢。”另一个女子说:“我前天夜里做了个恶梦,今天想起来还吓得冒汗呢。”下座的女子忙摇手说:“不要说!不要说!今晚上姐妹们欢聚相会,说了吓人的话让人不痛快。”女子笑着说:“看你那胆怯的样子!难道真有虎狼把你给叼去吗?你要是不让我说,必须唱一首歌,为我们助酒。”那女子便低声唱道:“闲阶桃花取次开,昨日踏青小约未应乖。嘱咐东邻女伴少待莫相催,着得凤头鞋子即当来。”唱完,满座人无不赞赏。正说笑着,忽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外边闯进来,鹰样的眼睛,闪闪发光,相貌丑陋可怕。女郎们哭喊着:“妖怪来了!”像惊弓之鸟一样一哄而散。只有刚才唱歌的那个女子体态柔弱,落在后面,被那男人抓住。女子痛苦地哭叫着,拼命挣扎。那男人生气地大吼一声,咬断了她的手指,就势嚼了起来。女子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甘玉怜悯之心顿起,再也忍耐不住,急忙抽出剑,开门冲出去,向那男人一剑砍去,砍掉了大腿,那人忍痛逃走了。甘玉扶女子进屋,见她面如土色,血流满了衣袖。看她的手,右手拇指已经断了。甘玉撕下一块布,给她包好,女子才呻吟着说:“救命之恩,让我怎样报答呢?”甘玉自从看到她时,心中已经暗暗为弟弟盘算,就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女子。女子说:“我这样一个残疾之人,不能操持家务了。应当另外为令弟找一个好的。”甘玉问她姓氏,女子回答说;“姓秦。”甘玉给她铺好被褥,让她暂时在这里休养,自己抱着铺盖到别处去睡了。第二天一早,甘玉来看那女子,床上却已经空了。甘玉想,她一定是自己回去了。但是访察了邻近的村子,并没有姓秦的。他又到处托亲戚朋友打听,也没有个确实的消息。回去与弟弟说起这事,还悔恨得像丢失了什么宝贝似的。
甘珏一天偶尔到野外游玩,遇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风姿美好,看着甘珏微笑,像有话要说。她四面看了看,问甘珏说:“你可是甘家的二郎吗?”甘珏回答说:“是。”少女说:“令尊曾给你和我订过婚约,你怎么今天想违背婚约,另外跟秦家订婚呢?”甘珏说:“小生幼年失去父母,家中的亲戚朋友我都不知道。请告诉我你的家世,我回去问我哥哥。”那少女说:“没必要细说,只要你一句话,我自己会到你家去的。”甘珏以没有禀告哥哥为由推辞了,少女说:“呆郎君!你就这么怕你哥哥呀!我姓陆,住在东山望村。三天之内,等你的回信。”说完就告辞走了。甘珏回家,跟哥嫂讲了这事,哥哥说:“简直是胡说八道!父亲去世时,我都二十多岁了,如果有这事,我能没听说?”又觉得那女子一人在野外行走,还与男子随便搭话,更加看不起她。甘玉又问起她的相貌,甘珏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嫂子笑着说:“想来一定是位美人了?”甘玉说:“小孩子哪分得出美丑?就算美,也肯定比不上秦姑娘。等秦姑娘的事不成,再考虑她也不晚。”甘珏默默地退了下去。
过了几天,甘玉在路上见一个女子在前面边哭边走,便垂下鞭子按住缰绳,微微斜眼一看,见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丽少女,便叫仆人去问她为什么这样伤心。少女回答说:“我以前许给甘家老二,因为家里穷,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跟甘家断绝了音信。最近刚回来,听说甘家三心二意要背弃前约。我想去问问大伯子甘璧人,怎么安置我?”甘玉惊喜地说:“甘璧人就是我。先父在世时订的婚约,我实在不知道。这儿离家不远,请你到家里再商量。”于是从马上下来,把缰绳交给少女,让她骑着,自己牵马步行,一块回家。少女自己说:“我小名叫阿英,家里没有兄弟,只有一个表姐秦氏和我住在一起。”甘玉这时才明白阿英就是弟弟遇见的那个美人。甘玉想告诉她家里的人,阿英再三阻止。甘玉暗暗高兴弟弟得到这么一位俊媳妇,但又怕她轻浮不庄重,招人议论。可住了很长时间,阿英非常矜持端庄,又温柔会说话,对嫂子像母亲一样,嫂子也非常喜欢她。
到了中秋佳节,甘珏夫妻俩正在吃酒说笑,嫂子让人来叫阿英。甘珏心里有些不高兴。阿英就让来人先回去,说自己马上就到。可她端坐在那儿跟甘珏说笑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去的意思。甘珏怕嫂子等久了,就连连催促她。阿英只是笑,一直没有去。第二天一早,阿英刚梳妆完,嫂子亲自过来问候,说:“昨天夜里在一起时,为什么老是不快乐?”阿英微微笑了一下,没说话。甘珏觉得奇怪,再三询问,发现了破绽。嫂子大吃一惊说:“如果不是妖怪,怎么会有分身术!”甘玉也害怕起来,隔着帘子告诉阿英说:“我们家世代积德行善,从来没跟人结过怨仇。如果你真是妖怪的话,请马上走,别伤害我弟弟!”阿英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本不是人,只是因为老公公在世时订的婚约,所以秦家表姐也劝我来完婚。我自己明白不能生男育女,曾经想离开你们;之所以恋恋不舍,是因为兄嫂待我太好了。如今既然被怀疑,就从此永别吧!”说完,转眼就变成一只鹦鹉,翩翩飞走了。当初,甘父在世时,养了一只鹦鹉,非常聪明,甘父常常亲自喂食。当时甘珏才四五岁,问父亲说:“养鸟干什么?”甘父开玩笑说:“给你作媳妇啊。”有时鹦鹉没食吃了,甘父就喊甘珏说:“还不拿吃的给鹦鹉?要饿煞你媳妇了!”家里人也都拿这话来取笑甘珏。后来,鹦鹉挣断锁链,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甘玉想到这里,才醒悟女子说的婚约指的就是这个。可是甘珏明知她不是人,仍然想着她。嫂子想得更厉害,整天伤心落泪。甘玉也很后悔,但也无可奈何。
两年后,甘玉为弟弟聘娶了姜氏女,可甘珏始终觉得不如意。甘氏兄弟有个表兄在广东当司李。甘玉到广东去探望他,去了很久也没回来。恰在这时,家乡遇上土匪作乱,附近的村落多半都成了废墟。甘珏非常害怕,带领全家人躲避到了山谷里。在山谷避难的人很多,谁也不认识谁。甘珏忽然听见有个女子小声说话,声音很像阿英。嫂子催促他过去看看,甘珏走近一看,果然是阿英。甘珏高兴极了,捉住阿英的手臂不放松。阿英对同行的人说:“姐姐先走吧,我看看嫂子就来。”阿英来到嫂子跟前,嫂子看见她,伤心地哭起来,阿英再三劝说,又说:“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劝他们回家。甘珏害怕土匪会到村里去,阿英再三说:“不要紧。”就和他们一同回去了。阿英撮了一些土拦在门外,嘱咐家里人安心在家中住着,不要出门。坐着说了几句话,阿英转身想走。嫂子急忙握住她的手腕,又叫两个婢女捉住她的双脚。阿英没有办法,只好住下了。但是阿英却不到甘珏房里去,甘珏约她三四次,她才去一次。嫂子常对阿英说新娶的姜氏媳妇不能让小叔子满意。阿英便每天早上起来给姜氏梳妆打扮,梳理好了头发,又细心地为她搽匀脂粉。人们再看姜氏,比往日漂亮了几倍。如此三天,姜氏居然变成一个美人。嫂子觉得奇怪,就对阿英说:“我没有儿子,想买个小妾,暂时没空去买。不知道婢女是不是也能变成美人?”阿英说:“没有人不可以变美,只是本质好一点的容易些罢了。”嫂子就把所有的婢女叫来,让阿英相看。只有一个又黑又丑的婢女,有生男孩的相貌。阿英就把她叫来,给她洗了澡,洗了脸,然后用浓浓的粉和了药末给她抹上。过了三天,这个婢女的脸渐渐由黑变黄;又过了几天,粉脂的光泽慢慢沁入肌肤,居然变得很好看了。阿英他们每天关着门在房里说笑,根本不想土匪的事。一天夜里,村里突然一片吵嚷声,全家人都吓得不知怎么办好。不一会儿听到门外人喊马叫,土匪纷纷离去。天亮以后,才知道村里已被烧光抢尽了。强盗们一队一伙地四处搜寻,凡是藏在山谷洞穴里的人,都被搜出来杀了,或是抓走了。于是甘家的人更加感激阿英,把她当作神仙看待。阿英忽然对嫂子说:“我这次来,是因为忘不了嫂子的情义,暂时为你们分担离乱的忧愁。哥哥不久就要回来了,我在这里,就像俗话说的,非李非桃,不伦不类,让人笑话。我要走了,有时间我会再来看望你们的。”嫂子问:“你哥哥在路上没事吧?”阿英说:“最近有大难。但这不关别人的事,秦家姐姐受过哥哥的恩惠,我想一定会报答他,所以不会有什么事。”嫂子留她过夜,天不亮阿英就走了。
甘玉从广东回来,听说家乡闹土匪,便日夜兼程地往回赶。路上遇到贼寇,主仆二人把马扔了,各自把银子扎在腰间,钻进棘丛中躲避。这时,一只秦吉了【类似八哥鹦鹉的鸟,也能学人语】飞落到荆棘上,展开翅膀遮盖住了他们。甘玉见它的脚缺一个指头,心中感到奇怪。不一会儿,贼寇从四面包围过来,在荒草丛棘中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他们。主仆二人吓得连气都不敢出,直到盗寇走光了以后,那只鸟才飞走了。甘玉回家后,一家人各自述说了自己的见闻,甘玉才知道那只秦吉了就是自己曾救过的秦姑娘。
后来,每当甘玉外出不回来,阿英晚上一定来。估计甘玉要回来了,第二天便早早地走了。甘珏有时在嫂子房里遇到阿英,瞅机会邀她到自己屋去,阿英只是答应,却不肯去。
一天夜里,甘玉出门了。甘珏想阿英一定会来,就藏在一边等她。不久,阿英果然来了,甘珏突然出来,把她拦截住,硬要她到自己房里去。阿英说:“我与你的情缘已经完了,强合在一起,恐怕会遭到上天的惩罚。不如留些余地,以后我们还可以常见面的,怎么样?”甘珏不听,又和她做起夫妻之事。天亮后,阿英去见嫂子,嫂子怪她为什么昨夜没来,阿英笑着说:“半路上被强盗劫了去,让嫂子白等了一个晚上。”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不多久,有一只很大的狸猫叼着一只鹦鹉从嫂子卧室门前经过。嫂子一见,惊骇极了,怀疑那鹦鹉是阿英。当时嫂子正在洗头发,赶忙住手大声呼叫。家里人一起连打带喊,才把它救下来。鹦鹉的左翅膀沾满了血,已经奄奄一息了。嫂子把它放在膝盖上,抚摩了很久,才渐渐苏醒,自己用嘴整理着翅膀。一会儿,鹦鹉在房子里转着圈子飞起来,大声说:“嫂子,告别了!我怨甘珏呀!”振着翅膀飞走了,从此再也没回来。
292,橘树

鱼轩重涖树先知,及届瓜期感别离。
橘荫倘将棠荫比,后先冰玉絷人思。
【鱼轩:古时贵族妇女所乘的车。瓜期:原指戍守一年期满。后用以指官吏任期届满。《左传·庄公八年》:“ 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谓到明年瓜熟时派人接替。棠荫:周代召公出巡,曾在甘棠树下休息。人民怀念他,作了一首歌颂他的诗。这就是《诗经》中的《甘棠》。后来就用甘棠、棠荫指好官及良吏的政绩。冰玉:岳父和女婿的美称。《晋书·卫玠传》:玠为名士,而其岳父乐广亦名著海内,人谓“妇公冰清,女婿玉润”。】
陕西的刘公是兴化县的县令。有一个道士献给他一棵栽在盆里的小树。县令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棵纤细如指的小桔树,他不喜欢,不想接受。刘公有个小女儿,这时才六七岁,正好那天过生日。道士说:“这盆小树不足以供您赏玩,姑且送给女公子【对别人女儿的尊称】祝她福寿吧。”于是刘公便接受下来。女儿一见这棵小桔树,非常喜爱。把它放在自己的闺房里,早晚护理,唯恐它受到损伤。刘公任期满了的时候,桔树已经有一把多粗。这一年它第一次结果。刘公一家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认为桔树太重,带着累赘,商量着不要了。小女儿抱着桔树撒娇地哭起来。家里人哄她说:“只是暂时离开,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小女儿相信了这些话,才不哭了;但她又恐怕这棵树被力气大的人扛走了,非要看着家里人把树移栽到台阶下,这才离去。
女儿回到家乡,长大后嫁给了一个姓庄的。姓庄的在丙戌年考中进士,被委任为兴化县令。他的夫人十分高兴,心里琢磨,十多年了,那棵桔树可能已不存在了。到了兴化,原来那桔树已经有十围粗了,而且果实累累,数以千计。问以前的差役,都说:“刘公走了以后,这棵树长得很茂盛,就是不结果,这是它第一次结果。”夫人更加惊异了。姓庄的在任三年,桔树年年硕果累累。第四年,桔树忽然憔悴不堪,不像从前那样茂盛。夫人说:“夫君在这儿的任期大概不长了。”到了秋天,庄县令果然被解任。
293,牛成章

游魂渺渺竟何之?千里经商似旧时。
摘耳尚能惩醮妇,仔肩且喜付孤儿。
牛成章是江西的一个布商。妻子姓郑,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牛成章三十三岁时病死了。儿子牛忠,当时才十二岁;女儿不过八九岁罢了。母亲没有守节,卖掉家里的东西,改嫁而去。留下兄妹二人,难以生存下去。牛成章有个叔伯嫂子,已经六十岁,孤独一人没有依靠,就收留了两个孤儿一块生活。
几年后,老太太去世了,家中生活更加困难。牛忠渐渐长大,想继承父业,但苦于没有本钱。这时,妹妹嫁给了一个姓毛的商人,家中很富有,她哀求丈夫借几十两银子给了哥哥。牛忠跟着别人去南京,途中遇上了海寇,身上带的钱都坡抢光,他没法回家,只好到处流浪。一天,偶然走进一个当铺,见铺主极像他的父亲;出来后,秘密访查打听,姓氏名字都和父亲一样。牛忠十分惊讶,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只是每天在当铺旁边转来转去,暗地察看铺主对他有没有反应。铺主对他却毫不理会。牛忠经过三天的观察,铺主的说笑举动,真是自己的父亲,一点不错。当下又不敢拜认,就向铺中的佣人自我介绍,请求以同乡的身份,到铺中做佣人。立好契约后,铺主看他的姓名,家乡住地,似乎心里有所触动,问他从哪里来。牛忠哭着说出了父亲的名字。铺主听后,怅然若失,像有心事一般。待了很久,又问:“你母亲好吗?”牛忠又不敢说父亲死去,委婉地回答说:“父亲六年前出外经商,至今还没有回家。母亲改嫁,幸亏有伯母抚育,不然,早就埋到山沟里了。”铺主十分悲惨地说:“我就是你父亲啊。”于是,父子拉着手,悲哀万分。随后,父亲领他到内室拜见后母。后母姓姬,三十多岁,没有生育,牛忠来到,她很高兴,在内室设宴招待他。
自从牛忠来到之后,牛成章始终闷闷不乐,就想回老家一趟。妻子担忧铺中没人照管,没让他走,牛成章便带领儿子处理铺里的事务。过了三个月,他把铺中所有的帐册托给儿子,自己急忙整理行装回了老家。父亲走后,李忠把父亲已去世的实情告诉了后母。后母听了很吃惊,说:“他经商来到这里,过去和他交往的好友,留下他开了这个当铺;娶我来已经六年,怎么说他死了呢?”牛忠又详细叙说了一遍。二人都产生了疑念,不明白其中的因由。
过了一天一夜,父亲从老家返回来,手里拉着一个妇人,头发乱蓬蓬的。牛忠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牛成章揪着她的耳朵,跺着脚大骂:“为什么抛弃我的儿子!”妇人非常害怕,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牛成章用嘴咬她的脖子,妇人大声叫牛忠,说:“儿呀快来救救我!儿呀快来救救我!”牛忠再也忍不住,急忙向前用身子把他俩隔开。牛成章还在忿怒时,妇人突然不见了。众人很惊讶,大声嚷叫有鬼。再看牛成章,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穿的衣服一下子落到地上,化为一股黑烟,也不见了。母子二人惊叹不已,将牛成章的衣服、帽子埋葬了。
牛忠继承父亲的家业,成了富有万金的大户。后来牛忠回老家问起生母,原来她在父亲回去的那天去世了,家里人都说见过牛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