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学院同人》(格亚向Ⅱ)黄金幻灭昔风:PART 23 守望时序此方
CEXX07年5月10日凌晨1点。
港口旅社的人们终于发现了远处的学院出现了些许异样。
一大队人马火急火燎地赶往了那个方向。
西利欧在目睹到眼前这座城堡的惨状时，差点背过气去。好在德里奇又掐人中，又是吹气，这才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而对于这种种惨状，也只有眼前那几个从废墟后缓缓走出的家伙们能够给众人一个明确的答案。
亚戈、奥斯卡、保罗、斯……啥的，附带两匹马。几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尤其是亚戈，他的状况最为严重，几乎半截身子都被严重烧伤，更麻烦的是，似乎是由于某种力量的暴走，他始终处在一个近乎于高烧般的状态。
仅仅只看他们的状况，两位教官大抵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彼此对视了一眼，开始慌张地给几人安排休息的地方，并开始着手治疗和安抚工作。
好在几个小家伙的情绪还算稳定，奥斯卡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着今晚发生的种种事件。
从被大亚戈袭击，到双方的正面冲突。从那鲜红色寄生生物现身，到亚戈忽然像开了挂一般把对手当儿子一样暴打……
信息量稍微有点巨大，而他们也由于太过疲累，在交谈的过程中始终精神恍惚。
“格兰特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他……”亚戈终于开口，有些刻意地避开周围人们质疑的视线，“很快就回来……”
对于这件事，西利欧不打算再过问太多。这个可怜的娃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不适合立刻就刨根问底。
眼下把这几个小家伙身上的伤势先处理了，之后再去考虑其他的事吧。
而亚戈却好似忽然想起了一些重要事项，慌张地叫住一旁的奥斯卡，“……你前两天是不是捡到一面镜子？”
犬人吓了一跳，抵着下巴思索了一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吗？”
“这事恐怕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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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5点30分，天刚蒙蒙亮。
通往学院地道的门扉就被身着及膝外套的德里奇打开。他怀中掖着一把长相怪异的剑，与西利欧一同带着亚戈和另外四名随行骑士迈了进去，同行的还有一个刚刚才赶到的皇家骑士。
如果亚戈之前所言属实，那么这个克雷格岛恐怕正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患。
学院地下的储物室终年不见天日。
堆放的杂物积压了厚厚的灰尘，在时间的催化下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腐臭味。
亚戈拖着疲惫的身子依靠在门旁，打量着数个身影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四处翻找。
过了一会，德里奇扶起了一个倒在墙根的玩意，一把掀开了上面破旧的幕帘。一面半人高的落地镜就那样出现在了眼前。他转过头注视着亚戈询问道，“是这个吗？”
“就是它。”亚戈简短地回答道，双腿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了两步。
所有人的呼吸开始逐渐放慢，方才嘈杂的环境瞬间融为一片死寂，唯有暗淡的烛光拉扯着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肆意舞动。
“踏往连接瓦尔哈拉之途。于实一侧轻唤工匠之名，周而复始，四度而止……奥斯卡是这么说的……“西利欧朝着德里奇使了个颜色，后者轻轻点头示意。而后他摘下手套，轻轻覆上那冰冷的镜面，“【Nidhogg】【Nidhogg】【Nidhogg】【Nidhogg】。”
身后的四个全副武装的骑士随着这一声声呼唤顺势地做好了应对某种突袭的架势。
现在这里有两个骑士学院现任教官，还有个皇家骑士在门外把风，若是这镜中真有什么妖邪作祟，纵使它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活着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确认这从学生口中听闻的事件是否属实。
如果真如这个名为亚戈的少年所说的那样，他们恐怕不得不面对一场历史上的重大失职事件。
说起来，一个本该早已死去的家伙，竟通过这样的方式存续了近70年的时光，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那面镜子没有丝毫反应，这让另外几人不免开始怀疑其真实性。
“你在吗？尼德霍格。”德里奇怒目圆睁，全身青筋暴突，恨不得立刻就把眼前这面镜子劈成两半，但理性依然更胜一筹。“别藏了，你已经暴露了！”
似乎知道再也隐瞒不住，镜子上的倒影终于开始出现些许变化。
“我从未想过学院里会有这样的巨大隐患。”西利欧扶了扶眼镜，神色随着眼前那片镜面的变化越发沉重。
正如亚戈所说。
在那个大只的亚戈所处的历史中，他被学院中的某个镜中之物侵蚀了精神，从而开始对往日的朋友刀剑相向。
但眼下这个时空里，奥斯卡也正好在几天前的海滩上发现了那面镜子，并且在第一时间把它分类到了有毒有害垃圾中，最终使其被封存在学院的地下等待处理，没有造成额外的状况。
无论怎样，这都是个危险的玩意，还是得早些处理掉的好。要在它整出幺蛾子之前，彻底断绝它的一切可能性。
只是，除了这面镜子以外，当年留下的应该还有其他的物件才对。
唯有这一点，需要确认一番。
人们的身影在镜中缓缓淡去。
整片镜面逐渐变得一片漆黑，再也映照不出任何身影，仿佛被人刷上了一层墨水。那镜面之后的一片深渊中，隐约能够看见一抹仿佛跪坐在地的模糊身影。
“早上好，尼德霍格阁下。”西利欧教官依旧彬彬有礼，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用于掩盖某些情绪的假象。这家伙现在，恐怕已经气疯了。“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其余的载体在哪里？”
“无可奉告。”它的回答十分简洁，宣告着这场审讯无法成立。
另外几人显然看不爽这个家伙，开始放出一连串垃圾话。
“把他砸烂！！”
那个影子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彻底不予理睬。无论是对于自身的结局，亦或是暴露的原因，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过问。
亚戈凝视着眼前的卡牌，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径。
也许是那晚【因果律】留下的最后一缕残余，他依旧能够看到一些片段性的画面。
就比如眼前那面镜子。
按照原本的理解，那毫无疑问是一个满载着不详的丑恶之物。
但不知为何，自己却能够感觉到别的什么。
那是疯狂的漩涡，在那之中，夹杂着沉重的悲伤。
仿佛是……某个孩子，失去一切之后在漫长的孤独中逐渐腐烂变质，最终化为了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
大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明白已经无法从眼前这个怪物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有效信息，准备动手把这面镜子彻底干碎。
“请等一下……”亚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画纸，来到了那面镜前。那是他来时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在周围几人纳闷的目光中，正对着镜中那个漆黑的影子将其展开。“你还记得他吗？”
西利欧借着烛光打量了一下那张画像。
那正是前几日制作的通缉令，而上面的肖像，正是之前在大亚戈的口述下由专人绘制的【时序龙】。
这种时候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虽然满心疑问，但姑且决定还是先观望一番，打着手势示意后面几人保持安静。
亚戈此时也并非是抱着绝对的信心做出这种行为的。
他只是回忆起自己在因果世界中所看到的，那垂垂暮年的奥斯卡创造出纳威斯的细碎画面。
在那之中，有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如果纳威斯仅仅只是单纯地人工生命的话，又为何会有一副龙族人的外貌？
于是，他结合着自己与这个怪物正面对峙中的种种细节，推演出了一种可能性。
虽然并不一定准确，但哪怕是无比细碎的可能，也必须要试一试才行。
“这是……谁来着……？”影子的声音有气无力，却依稀能够听出这个画像引起了它的注意。
亚戈尽可能简短地描述，“这是由你的【物质化】生成的结晶体为基础被创造出来的人工生命。”
“物质化……。啊……我想起来了……”似乎是经过了漫长的沉睡，它这才得以窥探到脑海中那些模糊的记忆，“我的能力所凝结而成的结晶，包含了潜意识中的记忆。以这一物质为基础创造的人工生命，的确有可能会长成龙族人的模样。那孩子，大概就是那样的产物吧……
等下……
……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会有这样的一副形象呢……？”
这家伙的记忆体究竟腐坏到了一种怎样的地步？亚戈不得而知，但既然是能够深深地烙印在潜意识中的相貌，就绝不会是能够被轻易遗忘的泛泛之交。
“说起来，我才发现。这个时序龙，长得很像百年前北境国度的某个君王不是吗？只是年龄，有点小……”德里奇似是想起了什么，向着其他人投以询问的眼神，似乎在期盼能够有哪个懂历史的家伙来印证自己的分析。
“百年前……。北境的君王……”镜中黑影经由短短两句的提醒，像是终于回忆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对……约摸110年前……”
在场的人重新放慢呼吸，确保着房间之中的绝对寂静。
镜中之物磕巴着检索起自己能够回忆起来的事情，“那个时候，天空中……有一颗……星星，它在不断接近……北境之民所居住的大地……”
“是指【永恒黄昏】吧……”西利欧轻声低语，为其做出提醒，以确保他的回忆能够延续下去。在留意到身旁几人迷惑的眼神后，连忙解释，“历史文献里有记录。是一颗近地小行星的名字……”
“好像是有这茬，一百多年前，有一个陨石差点撞上地面，当时还引起了大骚乱。”提起这个，德里奇也想起来了，毕竟那是对历史有所了解的人大抵都已知晓的【常识】，借着西利欧的话题简单地概述起来，“不过最后它偏移了近地轨道，消失在了星空。 历史教材上是这样记载的。”
经过这一段空缺记忆的补全，镜中之物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那种种过往的全貌。
平静的语气却也开始出现一缕颤抖。
“大家……，还有他……所有人都在苦恼着。
既然如此……我就必须得想想办法才行……”
于是那时的我……提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案……”
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以一种略带抽噎的音调，向着房间中的人们娓娓道来，“陨石的质量并不大……，如果是强大的龙族人的话……在地面向那颗天体从固定角度施加足够的力，也许能改变它的运转轨道……”
它顿了顿，不知置于何处的发生器官中开始传出一缕哀啼。
“我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方案呢？……”
阴暗的室内，它好似在质问自身。
依稀能够看清那个影子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而后，抽噎的语气似是终于无法继续压制悲伤的情绪，开始发出微弱的啼哭。
“对啊……我是个杀人犯……。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是了……。甚至能够亲手把重视的人推向死亡……我从本质上……就是这样的东西……”
亚戈大抵已经理清了事件的全貌。
关于那颗【永恒黄昏】，他也从奥斯卡的口中听到过。
【天空之外巨大的陨石正在不断接近，两颗深知再不表白就会永远失去机会的真心，在所有人哀叹的背景下紧紧相拥……】
只是最后，他们没能迎来属于自己的happy ending。
那个与纳威斯长得十分相似的白色龙族人，一定就是北境之国的某代君王吧。
当知晓了面对眼前末日的解决办法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采取行动，却未能归来。
对这个黑色的龙族人而言，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当这样一个重视的人，因自己的计划而死去。
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负罪感？再无止境的悲哀？
亦或是，不惜一切代价也渴望能够再度与其相见的执念……
“我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方案呢……”
它不停重复着满溢百年悔恨的话语。字里行间夹杂着汹涌的悲痛和哀叹。
但是，他始终没有放下一切嚎啕大哭，没有去呼唤任何人，更没有为那些死在他手上的无辜亡魂表达丝毫的忏悔，一直在自言自语抱怨着。
“我不是也拯救了许多人吗……
为什么只有我要被这样地折磨呢……
所有的人……
只会记得我犯下的种种罪行……
却从未认可过我曾有过的善意……”
他在还在颤抖哀泣。
一段好不容易忘却的惨痛记忆被重新揭开，没有任何挽回那份过往的手段。
遗留的只剩那份变质的人性，在时间的洗礼下逐渐腐化成为残念与绝望，最终徒留一片虚无。
献祭24名骑士，让思念之人苏生的仪式……
这场惨剧绝对不是这种疯狂术式的起点，不知它已在多少恶堕之人的手中一次一次传承至今，从未泯灭。
时间能够改变一个人。
而孤独，能把人逼疯……
但这不是应当被饶恕的借口！
这个地方，已经再也不会有人去同情它了。
面对曾经信任着自己的学生，它可曾有过哪怕一瞬的迟疑？
这个悲哀的家伙，有过回头的机会……
却依旧选择向着深渊一往无前。
任由自己的那份思念在无尽的执着中扭曲，丧失殆尽。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没有任何人会去为它哀悼。
话虽如此。但对亚戈而言，相比某种恨意，在他心底涌动着的却是一份更为复杂的感情。
那是代入感……
因为两名个体十分相似而产生的代入感……
恐怕唯有自己，无权苛责它。
同时也已经完全明白，此刻的它想要的是什么。
如同其对大只的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
一个解脱……
从现在看来，或许那些在融合之际所说的话，并非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70年前的那一夜，24符文仪式开始的前夕。
一切的恶行尽数暴露。审判在即，早已忘却初心的虚无龙，慌乱间撕碎了自己的灵魂，一直苟活至今。但那份与心伴生的情感却始终如同病毒一般折磨着残存的意志直到忘却一切。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亚戈将那张画像展开，轻轻地铺在地上。
至少在审判将至之际，让他抱着对至亲最后的思念离开把。
“你应该能够感应到还存在着的另外两个载体吧？”
“是……。一个鸟笼……。一个台灯……。”
“它们在什么地方？”
它似是放下了一切，开始娓娓道来，“台灯在西南方向240°，570英里的一个滨海渔村……。鸟笼在向北340°，3670英里的高地城邦……。”
“这里向西南570英里……，应该是弗洛丁的南海渔村哈库利，另一个是北境国家伊格德拉西尔的羽族人之都亚尔夫海姆。”西利欧根据这短短地简述情报，迅速地分析出了大抵的位置，朝着身后的几个骑士点了点头。
“了解了！马上命专人前往排除！”其中两人点了点头，缓步退出房间，匆忙离开了。
剩下的家伙们无不一脸诧异地望向亚戈。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见习骑士，居然以这样的方式问出了一切。
“最后……给你一句忠告吧……”镜中之物的语气满是疲惫，亚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认真听。
“投入的感情越是泛滥，在失去之后所迎来的绝望就越是深入骨髓……他会不断侵蚀你的灵魂，在漫长的时间中撕碎你的人性……”它仿佛看穿了一些事情，只是那在外人眼中却像是一段垂死之际的阴阳怪气，“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一直都是
……这么过来的……”
亚戈没有给出任何回复，只是站在原地，轻轻点头。
“好了。我已经……没有更多能够提供给你们的信息了……”
镜中的影子在那狭窄的空间中坐定，低下了头，仿佛一个等待斩首的战败者。
“我下手会很快。”德里奇徐徐上前，用那高大的身体挡住亚戈的视线。
有些事情，果然还是不希望太早让这个孩子见到……
“感激不尽。”
西利欧后退半步，为他腾出伸展手脚的位置。“动手吧。”
这一次，德里奇得到了明确的指令。
他终于掀开大衣，拎出那把一直挂在腰间的长剑。
那是一把由漆黑的铸钢剑鞘承载，外形怪异的双手剑。发黑的绷带自剑柄处缠绕打结，死死包裹住鞘口，像是暗示着持有者在抗拒将剑刃从中拔出。
德里奇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开始一根根扯断那绑住鞘口的绷带。
这面镜子经历了约摸70年的光阴，却始终未曾损坏，可以想象普通的攻击和武器难以对其造成有效伤害。
而也正是为了应对这样的东西，他才会把这个封存了许久的【家伙】的给带来。
随着最后一根绷带断开，德里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剑刃从鞘中拔出。
清脆的金属滑动声在这幽暗的地下室中显得十分刺耳，与那诡异的声音一同迸发的，还有一道细微的寒光。
那剑锋不知被封存了多少岁月，此时却宛如刚刚才屠戮了诸多生命一般，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血红色。
“交给你了……TYRFING……。”德里奇对着剑柄低语，就像在请求着一个许久未见的债主。
那诡异的剑仿若活物，在听见这句低语后，剑锋开始颤动了起来。
于是，红色的狼族男人高举剑锋，而后不假思索地斩向了那面镜子。
空气似有成百上千的亡灵在悲鸣哀嚎。
它们咒骂着，惨叫着，与剑锋挥动的闪光一并涌向那漆黑的镜面。
天晓得这柄可怕的武具，究竟葬送了多少人命？
【啪！】
封闭的地下室仿佛有炸雷灌入，在一瞬刺痛耳膜。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回归寂静，地面上徒留一地镜面碎片。而那锋利的剑刃依旧鲜艳如血。
至此，眼前的亡灵在这锋利的魔剑下彻底宣告了终结。
“这下子就算解决了吧？”德里奇望向西利欧，平静地进行确认。
“还不能确定它是否真的死透了。”西利欧已经开始带着另外两人将满地的碎片收好封存，“我已经联系了沙亚特和巴顿阁下，他们大约两天后会到，届时再对这些碎片进行鉴定，以确认这家伙确实的魂飞魄散了。”
这倒并非是什么小题大做，只能说着实是有够谨慎的。
几人逐一储物室，那个名为冈格尼尔的男人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他打量了一眼德里奇手中那把剑，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又一言不发，转而从身旁的骑士们手中接过其中一部分镜片，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德里奇只是耸了耸间表达着满不在乎，没有多说什么。而后提起剑刃，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划了一道，鲜血顿时如雨般倾泻而下。
亚戈呆住了，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那把奇怪的剑上，剑锋原本的鲜艳的血红色似在瞬间暗淡了不少，没等仔细打量，德里奇教官已经把它收回了鞘里。
一旁的西利欧只是皱了皱眉，好似早已知晓这人会这样做，摘下手套抓起他的手腕，随着青色的微弱光芒缓缓散去，一切恢复如初。
对于这小小的插曲亚戈多少感到有些好奇，却并未选择过问。在这个满是冒险和危机的世界上，任谁都会有那么一两段难以启齿的往事吧。
“已经没事了……。学院这边的损毁没必要放在心上。都是不可抗力。”离开的路上，德里奇教官本能地开始安抚起着有些发愣的亚戈，“至于那小子，我们也会找到把他带回来得方法的，你不需要担心。”
亚戈点着头。
眼前的入口处，一缕阳光从外部播撒进了这昏暗的地道。
着漫长的夜晚终于画上了句号，亚戈不禁加快了脚步。
此时此刻，他只想深深地吸上一口晨间的空气。
门外的过道上的，保罗和奥斯卡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他们看到眼前的几人平安无事，之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个兔族人斯……啥啥也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躲在保罗身后，此时竟意外地红着脸，开始为几日前的愚行道起歉来。
亚戈只是笑了笑，至于是否要给这个钻牛角尖的兔子脑门上来一记爆栗，这个判决，他决定留给那个不知几时才会归来的家伙。
需要善后的事情仍有很多，但在那之前，亚戈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觉。没准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一张傻笑的虎脸。
早上的空气充斥着湿润的味道，驱散了一缕萦绕许久的疲劳。
亚戈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潜意识却开始尝试着在云端之上寻找着某个身影。
透过那残留的记忆碎片，他无法回忆起更多。
为何当时在列车上时，自己对那个龙族的孩子，会怀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呢？
还有那个金色的风精灵，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这许许多多的问题，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难解的谜团。
“也罢……
人类这短暂的一生……又怎能做到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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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直来到5月12日。自那晚之后又过了整整两天。
克雷格岛上这座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堡损毁率经评估已经达到了四分之一，直接造成的财产损失更是天文数字。
西利欧教官整个狼都不好了，几度在学生们的面前忽然出现，而后又消失。反复呢喃着莫名其妙的话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德里奇眼睁睁地看着往日的搭档在成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痛定思痛，最终决定大放血，供上了不知藏了多久的私房钱。
幸运的是，由于很快联系到了具备控制泥土与形状改造的专业骑士，在省下一大笔开支的同时，重建工作很快就能开始。顺带在接下来的一周内，还能给整个学院做一点装修。
帐篷与其余物资的储备也还算充足，加上那一大片用作剑术练习的草坪没有受到争斗波及，休息的地方也被理所当然地转移到了这里。
宿舍的位置实际上并未受到战火的波及，但是这帮猴崽子们才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在宿舍里呆着，一窝蜂地溜了出来跟教官们一起集体睡帐篷。
大抵来讲，那夜的诸多骚乱都是过往云烟。
唯一让人担心的，只有一个迟到的家伙了……
夜晚的草地上，月光照耀着起伏的丘陵。大家燃起篝火，架起坩埚，把这变成了一场野外露营。
大抵这这票人不管处在什么样情况下，都能够找到乐子吧。
一片喧闹中，奥斯卡留意到亚戈独自一人溜去了城堡的方向，与保罗对视一眼，后者悄悄地塞给了他几个烤红薯，好让他们能在这夜晚岛屿上凉飕飕的海风中保持些许温暖。
犬人笑嘻嘻道着谢，捧着热乎的包裹跟了上去。他看到亚戈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堡的庭院内。
那被砸坏的走廊与四周建筑的碎块已经被清理干净，周围显得空旷了不少。
奥斯卡知道亚戈来这里的原因。
毕竟从那晚以后，格兰特再也没有回来……
他不止一次地担忧，而亚戈却每每都微笑着回应不必担心。但奥斯卡明白，他自己才是最担心的那个人吧……
就看这两天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什么也藏不住。
“你在哪啊？格兰……”奥斯卡呢喃着，就像一如往常碰上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时本能地向那人寻求着帮助一般，悄悄走了上去。
亚戈自顾自地思索起别的事情来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一些。
那晚，格兰和纳威斯被卷进那个漩涡之后，他自己也一度失去意识。在这之后，就再也听不见那【另一个亚戈】的声音了。
而那张【因果律】的卡片也再没出现过。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那种脑袋被按在油锅里炸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唯一剩下的，只有一段段残留的，宛如碎片一般的记忆。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去理解其中许许多多的画面。
奥斯卡来到身旁，小声招呼着“你今晚也在这里啊……”
亚戈点着头，打量着他给自己递来某个热乎乎的东西，“哝，红薯。吃个暖暖吧！”
“啊！谢谢。”小心翼翼地接过，开始轻轻的剥着被烤的又香又脆的表皮。轻咬一口，温暖的甜味顺着口腔一路流淌到心房。原本沉闷的心情总觉有了一丝丝地回暖，又顺势咬了一大口，“好烫！”
“慢点吃！还有很多！”奥斯卡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地睡觉吧……”
“我总觉得，他会从这里回来……”
亚戈不提还好，这么一说，奥斯卡又开始抑郁了。
那个大个子笨蛋音讯全无……
虽然亚戈说不必担心，但哪能真的连找都不找一下啊。教官们也动用了各种人脉，甚至找了具备着寻踪能力的骑士尝试搜索，但始终一无所获。
【格兰特】这个概念，就仿佛是从这个世间被抹去了一样，
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真的没问题吗？
一边这么想着，那对不安分的耳朵也随着逐渐低落的情绪耷拉了下来。
“他会回来的，他已经答应过我了。”仿佛是看穿了奥斯卡的心思，亚戈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伸出手将那对耷拉的小耳朵重新捋直。
“真是的，本来还想着安慰一下你，结果反倒是被你安慰了……”奥斯卡苦笑着，暗暗责备自己竟被气氛牵着鼻子走，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转移话题，“在那之前，你也得好好休息才行！”
“我会的啦。”亚戈伸了伸腰，让最后一缕忧伤随着困倦一并溜走，“等一下我就回营地去啦。”
这家伙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奥斯卡嘲笑着自己小题大做，把怀中的一整包红薯全部塞给亚戈。“都给你！”
“我……吃不了那么多……”
“那家伙回来的话，肯定得饿坏了吧！”奥斯卡一边说，一边开始模仿起格兰特的语气和动作。“亚戈~！我饿了！~”
那模样颇有几分滑稽，亚戈哑然失笑，“噗哈～！这确实像他。”
随后，犬人寒暄了几句，嘱咐着小心着凉，夜深前快点回帐篷之类的话。最后打着哈欠轻道晚安，小跑向了营地篝火的方向。
亚戈啃着暖呼呼的红薯，打算再看一会儿星星，稍后就离开。
今晚的星星很亮。
那浩瀚的光景每夜都能见到。
但每次以不同的心情去瞻仰时，总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色。
有时它是灿烂的。
有时是深邃的。
这片星图之中，亚戈终于寻到了那数颗排列规则的光点。
那一定就是南船座了吧。
宛如太阳般耀眼，好似真的有那样一搜光辉组成的大船在这片星海中夜航。
那确实是很大很大的星座……
只是，就自己所知，这个原本南天最大的星座已经在不久前于天文学领域被拆分成为了四个不同的星座。
船帆座。船底座。船尾座。罗盘座。
就像被生生撕碎。
如同一段破碎的记忆，在脑海的深处偶尔闪烁着光辉，却始终无迹可寻。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今晚的海风有些微凉，如果再不快点回去营地的话，大家会担心的。
这样想着，亚戈习惯性地擦了擦脸颊，准备离开。
身后一阵微弱的鼾声打破了他的思绪。将那具身躯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在那一瞬，他有些不敢回头。
他害怕这是自己那心念的渴望形成的幻觉。
害怕转头的那一瞬，身后空无一物。
但那个沉重的呼吸仍在持续。
呼噜……
呼噜……
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频率。与以往相比，实在是太过虚弱。
是他……
真的是他……
于是，亚戈深呼吸着转过头，以那双满怀期盼的视线，迎接那个从时序彼端归来的人。
心底感叹着这几日的守望，终于迎来了一个令他满意的结局。
但是……
一切都和预想中的不同……
曾经亚戈以为，再见到他的时候，自己一定会像个幼稚的孩子那般欢呼雀跃。
可在看到那人之时，所有的期盼全部在瞬间化为了难以抑制的痛心。
格兰特打着赤膊背靠着庭院中的那颗树，身上满是血淋淋的刀口和焦黑的灼伤，粘稠的血渍顺着皮毛淌落，混入满身的尘土，流入另一处被撕裂的皮毛下，加速着伤口的溃烂。
那个虎族人就那样安静地躺靠着那棵树，紧闭着双眼。不停地发出孱弱的鼾声。
这哪里让他笑得出来……
亚戈想要一把抱上去，却又不住地担忧把他弄疼。
只得褪下自己的外套轻轻覆在他的身上，小心地擦拭着他那满身的污血和尘埃。
诸多的痛惜压在胸腔，始终紧咬着牙关抑制着哽咽的冲动。
无数句预演的，想要在他归来后道出的暧昧话语，最终却坍缩成了短短的一句责难，“笨蛋……”
至少往好的方面想想吧，
他好好地信守了承诺。
虽然这副样子实在是过于惨烈了。
亚戈虽然对医护方面了解的不多，但从这家伙心跳依旧十分有力这一点上，大抵能够看出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身体有些热，可能有点发烧。
无论如何，都要赶紧找到教官才行。总不能让这家伙就这样在月亮下晾着。
正打算起身，格兰特的手指却忽然紧紧捏住了他的衣角。
在亚戈诧异的视线中，那亮橙色的睡颜染上了一抹本该与坚韧不屈的他无缘的神色。
有沮丧，有无助，还有一缕难以掩饰的悲伤，好似在做着一个让人难过的梦。
“不要……离开我……”他低声轻语，原本的粗犷豪气的声音此时细若游丝，用那近乎于祈求的语气呢喃着。
在亚戈眼中，他像是一只被遗弃在漆黑小巷的可怜猫咪。哪怕只是一阵吐纳，都在刺痛着自己本就满是怜惜的心。
“好。……我不走……。”
轻叹着，小心翼翼地坐回到了他的身边。
不知是否是出于某种本能，亚戈刚一坐下，左手就被他紧紧抓住攥在手心。
这家伙到底是醒着，还是依然在睡呢？
不知不觉间，这几天昼夜难眠所积压的疲劳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于是，他也歪着脑袋，轻轻贴上了他的脑瓜。
两人就这样靠在树下，紧抓着彼此的手。
今晚这样的睡法，明天必是会腰酸背痛了。
亚戈又开始思索。当对方醒来之时，应该以一副怎样的表情去迎接他呢？
是应该笑着向他道出欢迎回家？
还是应该流着眼泪述说这段日子那汹涌的思念？
周围一边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我真的……好没用啊……”
宁静中，格兰特又一次开口，在睡梦中道出了一句颇有自责意味的话语。
亚戈一时无语凝噎。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偏偏就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呢？
真正没用的人，不应该是自己才对吗……
一股悲伤在心底肆意翻涌。
而格兰特那熟睡的面孔上，难过的表情也越来越深邃。那紧闭的眼睛缝隙中甚至开始有泪光闪烁。
这种哀愁的表情与他极不相称。
到底应该怎样去安慰这个家伙？
这种事情，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
毕竟，他会失落这种事，是以前所无法想象的。
亚戈咬了咬牙。
眼前这个家伙已经失落成这样了，自己再抑郁了可怎么行？
一边拍打着脸，一边开始暗骂着自己，“这样也能算是他的后盾吗？你这混账！”
既然这个一直以来以坚强乐观著称的家伙，罕见地展现除了他脆弱的那一面。
那此时的自己，除了回应这份感情以外，就再也不需要考虑其他。
于是，亚戈伸出双手，把格兰特那偌大的身躯整个揽入怀中。
“我果然，……还是不想看到你哭……”
一点都不想……
亚戈紧紧贴着他的脸，用触觉向他传达着现状。
“我就在你身边……”
悲伤也好，哭诉也好。自己的心意，那些想法，就用行动来传达给他。
“你才不是没用的人。”
亚戈不假思索，将自己第一反应想到的一切全部倾诉。
“虽然还不足以称为强大，但已经非常厉害了。”
不管他是否能够听见，都要说出来。
如果他醒来以后不记得这些，也要鼓起勇气继续重新告诉他。
“至少你已经……是我的英雄了……”
格兰特的耳朵一下子直了起来，那微弱的鼾声也显得更加精神了些。
这小小的变化没能逃过亚戈的眼睛。
本已做好觉悟的狼族少年此时却又开始在心底大呼不妙。
他听到了！
他肯定听到了！
明明刚刚才下定的决心不知几时又被一股子没来由的害臊淹没。
“唉。……我欠你的。”
无数的悸动和羞愧最终化为一句简单的告白。怀里那偌大的身子抱的更紧了些。
“嘶！——”格兰特的表情忽然拧巴了一下。
亚戈大惊，发觉自己方才一定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哪个口子。手忙脚乱地轻拍他的脊背。
“不疼不疼啦……”
随着那副神色逐渐沉淀，亚戈重新坐回他的身旁。
那一段破碎的记忆，终究是没能回忆起来。
夜幕越发浓厚，天空中星辉的颜色依旧未曾改变。
“晚安。做个好梦。”亚戈弯过身，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
而后将他搂住，置放在自己身边，让那具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一来，多多少少能让他舒服一些。
骑士学院的庭院里。
有两个少年。
依靠着大树，依靠着对方。
身披满天繁星。感知着彼此的体温。
正缓缓地被一股安详的睡意吞没。
“亚戈……”格兰特忽然嘟囔着，像是在梦中呼唤着一个无法触及的人。
“我在。”亚戈轻轻回应，期盼着自己的声音能够给他那不安的内心带去些许慰藉。
“亚戈……”那低落的语调稍稍有了些欣喜的意味，摇晃着尾巴悄悄摩擦他的侧腰。
“我在。”
这略显孩子气的举动与他那高大的身躯极不相称。
亚戈低下头，用垂平的耳尖在他的鼻梁蹭了蹭。
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是否能够让这家伙更加安心些。但是……
偶尔一次也好，能够支撑起他依靠过来的身体，真是太好了。
“亚戈……”他依旧像一个不知满足孩子那样贪婪地呼唤着。
而亚戈思绪不免回到数日之前的某段时光。
那时的格兰特，也是这样毫不厌倦地回应着自己的一声声召唤。
而此时的他，无论多少次，也都会认真地回应下去。
这是此时的自己能够献给他的唯一一首摇篮曲。
满载着希望和牵绊，轻抚着那不安的灵魂，逐渐沉入美好的梦境。
“我永远……永远都在。”
______to be contin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