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死之王——毁灭（6）
第二章
昔日好时光（第三部分）
曼特普本来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但是他现在并不在，他去探寻他那些所谓的高深莫测的知识了。当然，还有舰队统帅耶奈赫，至少说曾经可以。被困在赛特星的几个世纪里，他的这位流亡同胞已经成为了和他最为相近的同伴，甚至可以说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他们曾多次坐在一起探讨商议作战计划，就编队和礼仪问题进行过友好的辩论，并以古代延续下来的方式一起磨练过武器技艺。但耶奈赫慢慢的变了。近年来，舰队统帅被一层阴霾所笼罩，他变的越来越离群索居——尽管现在赛特的本土动植物已经基本消失殆尽，但他还是全然不顾的进行着长时间的“狩猎之旅”，在结束狩猎后直接回到他的旗舰——军团号（Akrops）的舰桥上闭门不出。除了他和曼特普，赛特的其他有自我意识的居民要不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不就是太过于惹人厌，完全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瓜葛。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应该说，几乎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他还可以去寻求那个人的建议。那位战术奇才，实际上，就是他教给了欧提克斯关于战争的一切。如果有谁能想出一种解决办法，即能摆平这场血腥的战斗，又能避免抛弃大藏骨墓穴的耻辱，那他一定是最好的人选。但是有两个问题。首先，这位战术奇才是迦瑟洛斯。如果，他真的能提供一条走出当前困境的途径，那屈尊去找那个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人寻求建议，也是可以令人接受的。最为困扰他的，是第二个问题。
这个问题涉及解锁曼特普在他的脑中，为他的意识所创造的一个最强大且最不同寻常的组件。不同于他脑内有着明确划分的次级意识，它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构造，但作为一个信息处理组件，和他全身各处都紧密的连接着。古墓技师称它为，唤魂触媒。可以成为某种渠道——通向他灵魂的最深处，那些他自身的意识思想永远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它是沉默的，不可知的，无法被直接控制：欧提克斯会向触媒提出他的问题，它会提供出自己所选择的答案。这些答案通常以幻想的形式出现——幻象与现实难以区分，因为会让你感到无语伦比的真实。
在惧亡者的早期，母国的技师们已经确立了一个普遍的真理：观察某一件事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变它。尽管对于太空死灵来说他们的记忆组件能够精准的记录所发生事情的理论依据，但是它的长期准确性仍然受制于其自身偏见。对过往记忆的每一次回忆都会留下自身想法带来的痕迹，使其出现微小的偏差。经过几个世纪的不断回溯，即使是这些轻薄如纸的记忆也会变得臃肿不堪，让记忆变得扭曲重叠，现实是最残酷的，那些最重要的记忆往往是最先损坏的。
但唤魂触媒规避了这一点——就如同曼特普所解释的那样——它可以通过其他方式重现记忆，从而规避自我意识的干预。而且，它不是简单的回溯往事，它是将过去的记忆数据转化为神圣的铭文，蕴含力量的词语，可以让他身临其境的探寻过去的的真相。它甚至可以将他带回到他们还是血肉之躯的惧亡者的时代，从他的记忆铭文中产生出难以置信的逼真景象。不论如何唤魂触媒总是能以某种方式向他展示他需要看到的东西，但有时揭示的真相令人痛苦。
这是一种非比寻常的力量。但要使用这种力量，则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多年以来，欧提克斯越来越排斥这种力量。不过，随着兽人先头部队杂乱模糊的轮廓同平原上的阴霾慢慢融合，任何高昂的代价现在都变得可以接受了。在控制住自己的自傲和恐惧后，欧提克斯向触媒祈求那位智慧的、高尚的、该死的迦瑟洛斯的洞察力。触媒应允了，欧提克斯眼前漫漫飘落的灰雪逐渐变黑，他感到他的脚下出现了一张深邃的黑暗巨口，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陷入了那黑暗之口中。
这真的很久以前的事了。感觉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对于欧提克斯来说，过去的所有事情都是一个逼真至极的噩梦，这些生动的记忆可能根本就是虚假的。
欧提克斯正值青年，作为一个还在发育期的年轻人，他正努力的达到惧亡者种族那稍纵即逝的体质巅峰期。一轮旭日正在缓缓升起。欧提克斯可以从他位于安特柯夫高耸宏伟的皇家大金字塔的房间里俯瞰整个首都。阳光慢慢的弥漫在整个东方天际，此等绝景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东西。
根据王朝之祖伊萨卡的法令，整座内城以皇家大金字塔为中心呈同心圆状建造。皇家宫殿陵墓的外围环绕着一圈朴实无华的生态花园，如同是一条寂静无声的护城河，在花园旁边，他祖先的墓碑肩并肩地矗立着，就像守护在王座两旁的石质哨卫。祖先的墓碑是如此的巨大，是继大金字塔的塔顶之后第一批被阳所触及到的建筑。一个接着一个，根据祖先外貌雕刻的巍峨耸立墓碑被阳光所照亮，有那么一刻，欧提克斯感到自己与那些已经离世的先人还有的深刻的联系。虽然死亡使他和祖先分离，但阳光可以让他们在这一刻短暂的共融交流——在黎明的寂静中，他们是一个整体，如同高耸与昏暗世界上的岛屿。
这美丽的景象没有持续很久;阳光从宫殿陵墓的两侧流下，一侧汇聚在无菌的皇家花园中，另一侧则在外城中汇聚。很快，从城市中部的中层贵族陵墓，到位于城市边缘的毫不起眼的贫民小土包，整个惧亡者都城的主城都被绚丽的红光所笼罩。阳光开始从城墙的内层爬上来，并最终从顶部溢出，淹没在广大的带状平民居住区内，直到最后阳光触及到最外围的城墙。全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欧提克斯已经预料到今天会非常的热，因为现在刚开始进入旱季，而且一点风也没有。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但当他在更衣的时候，他已经能感到他脚下的瓷砖变得温暖。他是血肉之躯！是啊。他一直都是如此啊——为什么这会让他如此兴奋呢？通常来说，欧提克斯像所有惧亡者一样痛恨苦弱的肉体，所以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念头。
实际上，他刚刚从一种血液疾病的病痛中恢复过来，这种疾病让他卧床不起好几个月。他曾经健壮的身躯，如今已经虚弱到必须依靠一个手杖才能维持站立。身上披着的亚麻布织品也变得宽大不合身。家族的长子，迦瑟洛斯，自从他患病后就一直对他冷嘲热讽。他的哥哥说既然他现在可以下地自由走动了，现在是时候让欧提克斯开始接受有关军事战术上的课程了，所以要求他今天必须非常早的醒来，他已经看过日出了，可以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欧提克斯一直希望他的第一节课是在图书馆中，使用王朝精致的数据石板进行战争推演。酷爱这个游戏的乌纳斯总是说，总有一天他会教他年轻的继承人玩这个游戏。但迦瑟洛斯对欧提克斯的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他认为仅仅是靠模拟推演这种纸上谈兵的行为并不能提高他自身的力量。他和欧提克斯阐明，欧提克斯必需要在亲身实践中，利用他的智慧学习成长。他甚至不让欧提克斯带着他的手杖。如果没有手杖，那么这将是一个漫长的旅程;当太阳升起后，他的哥哥不仅仅是带他一起走出皇家大金字塔，而是穿过主城大门，进入平民们居住的广大的，喧闹的贫民窟。
就和今天早上一样，欧提克斯以前只是在他位于金字塔的屋内俯瞰过带状平民区。从他的视角里，平民区就是一大片从惧亡者都城内蔓延开来的模糊区域，就像被刺穿的伤口流出的血。当他在上面偶尔看到平民区时，还是能让人接受的。但当你真正走进平民区，你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单调且凌乱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棕褐色的，狭窄的街道十分拥挤。这个地方的味道也很难分辨。欧提克斯一直生活在都城主城里整洁干净的大厅和浴室中，对于这种臭气熏天的环境他根本无法适应。
与都城主城那些高耸的陵墓和宏伟的纪念碑相比，这里的建筑物似乎都建造的十分低矮。尽管他们生活在一个文明的核心区域，这个文明知道如何取走一颗恒心的生命力，或者在不接触行星表面的情况下吸出行星的铁核。但他们的房子还是用泥砖建造的。
当欧提克斯提出有关这方面的问题时，迦瑟洛斯回答道：“对于那些完全不值得被记住的人来说，永恒的意义何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