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第二章第二节
8
冬树回到事发的豪宅附近，而久美子则去见在警视厅里的桐生春。两人同时决定，先不惊动衣绪为好。
无论来几次，冬树都会感叹这边豪宅的繁华景象，但心中早已对这个地方有了一定的不好想法，毕竟是杀人现场。领着鉴证科人员在豪宅边缘搜查了一顿后，仍然毫无发现，就算是延伸到十分钟左右的步行可以到达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任何他想要的线索。
冬树想过尸体肯定会处理到很远的地方，但是就凭那么点时间，想把尸体扔在远方，确实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前提便是，左也有人帮助。帮助处理尸体，这种事情，冬树从心中相信没有人会答应。
“再仔细一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冬树直起身来说道。
久美子回到了警视厅的拘留所。
“总部长，你好。”打开玻璃门后，她先问好道。
“好久不见，桐山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总部长站起身和久美子握了下手问道。
“之前被送进来的桐生春，我想见他一面，可以吗？”久美子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
“我想应该可以的。”总部长没有为难她，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豆熏，带久美子去见一见桐生春。”他向外面招了招手。
“桐山小姐，这边请。”久美子跟着豆熏进入了一个灰色墙壁的房间，面前有一面玻璃，对面坐的便是桐生春。
“桐生同学，久疏问候啊。”久美子坐了下来，试着把气氛先变得轻松。
“警官来问候我吗？受不起。”春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笑容，腔调中却带着笑意。
“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如实回答。”久美子知道，轻松的气氛是没有办法继续了。
“您请。”
“那我开门见山问了，这三张照片，你是什么时候拍的？”久美子拿出了冬树给她的三张风景照。
“这……我不记得了。”春低下了头，他认出了这三张照片，有些心虚了。
“我记得，这是距离左也家三公里外的森林里，步行往返一个小时以上的风景区。”久美子继续进攻道。
“所以呢？那又如何。”春没有反击的办法了，只能不认账。
“你不是凶手，你没有杀人，你甚至没有帮忙伪造现场，你只是替罪而已，对吗？”久美子把照片放下，语气变得缓慢。
“不对，我杀了人。”春摇了摇头。
久美子咬了咬唇，她本觉得让一个孩子动摇很简单，想不到，春保护真正凶手的欲望比她想象的更加强烈。
“那你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在这个地方往返后杀死胜也，然后在伪造现场的？”久美子松开的咬着的唇，笑道。
“我已经说过几次了，回去翻口供吧。”春心中是担心的，现在再说一次，可能会有破绽。
“时间上根本不可能，六点十五到达后，最快也需要七点十五才能回到这里，更别说，你拍了差不多三十张照片，这和胜也在七点三十左右死亡这一点，有着根本性上的冲突。”久美子拍桌而起，情绪相当激动。
“桐山警官，保持冷静。”身旁的豆熏打断道。
“抱歉，失礼了。”久美子撩了撩头发，重新坐了下来。
“那是，你们弄错时间了。”春的声音愈发低沉。
“弄错时间？你想说我们的鉴定有错吗？”久美子逼问道。
“是的。”
“垂死挣扎。”久美子说罢，招了招手示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桐山警官。”在走出侦讯室之后，豆熏叫住了久美子。
“可儿江警官，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你觉得，一个孩子真的会自愿帮助伙伴承担这样沉重杀人的罪名吗？”豆熏带着微笑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也只能这么想了。”久美子摊开手，略微无奈道。
“你不如让新海换一个方向，不要从桐生入手，要从第四个女孩入手。”
“你认识冬树？”久美子有些意外，她本觉得豆熏是听了刚才的问询才了解案情的。
“是的，我和新海是高中时期的同级生，也是好朋友，他昨天跟我讲了讲这些事情。”豆熏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写满了冬树的想法。
“原来是可儿江前辈啊。”久美子赶忙鞠了一躬，豆熏将她扶住，示意不必如此。
“我建议你们，从第四个女孩，叫什么来着，哦，对，日向郁，入手。”豆熏翻了翻笔记本道。
“她和案子几乎没有关系，从她入手…….”久美子有些为难。
“正是因为看起来没有关系，所以才比较重要。”
“什么意思，前辈？”
“杀人案中，只要在现场滞留过，只要跟杀人犯有联系，就不会和案子没有任何关系。她肯定知道的最多。”豆熏笑了笑，拿出一张已经打印好了的，日向郁的个人信息。
“谢谢前辈指点！”久美子收下信息后，赶忙出了门。
看来，她和冬树都忘了日向郁的存在，如豆熏所说，她不可能游离在案件之外，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在案子内徘徊。
时间一转眼就已经是春季了，从胜也死的那一天开始，气温骤降，让左也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冬季，今天开始气温终于回升了，他穿了一件长袖上了街，人来人往的购物商城，钢筋水泥所组建的森林，左也感叹时代发展的迅速，也感叹自己可以在这个时代里面活着。
一想到胜也的死，左也脸上就不自在的浮现笑容。
“哟，好久不见。”左也找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对方看来兴致并不算很高。
“你还是喜欢喝这里的咖啡？”左也继续开口问道。
“除了这里其他都不喝而已。”
“那不就是喜欢吗？”
“嗯。”
“您的咖啡来了。”服务员走到左也身边笑道。
“抱歉，把你卷进这样的漩涡里。”左也端起了刚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好苦。”
“这倒没什么，主要是你还打算继续吗？”
“继续？但也要有实行的办法啊。”左也摊开手，无奈道。
“哦，是吗？”对方展露出了笑容，把打印纸递给左也。
“哼，看来你考虑了不少。”左也收起那些纸张，一口喝完了一大杯咖啡，“果然还是很苦，不管是现在的情况还是咖啡。”说罢，他离开了咖啡厅。
“我去见过新海警官了，按你的安排。”
“新海冬树，他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直觉好的让我有些害怕。”
“毕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审问过桐生，这让我也有些慌张，才急急忙忙把最后的杀手锏拿出来给他们。”
“你把那储存卡给他们了？”左也有些吃惊道。
“没办法才…”对方显得有些为难。
“没事，这并不影响这上面的计划实行，倒是我更希望这张储存卡可以把他们的调查速度拖慢点，或许你做的更好。”左也回以一个微笑，挥了挥手。
“你要去见新海警官吗？”对方也拿起了背包和一把白色的雨伞。
“是啊，你这把雨伞…”左也看了看对方的雨伞，面露疑惑。
“前几天和衣绪见了一面，稍微威胁了一下她，想不到走的时候拿错了。”
“没必要，桐山警官会替我们完成这个任务的。”
9
冬树到了大学门口，虽然涉及胜也的事件，但是左也依旧来上学了。他靠在校门口，看了看手中的机械表。他很喜欢这块表。
“新海警官。”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女生。
“日向小姐，你也在这个学校吗？”冬树问候道。
“是啊，不过我跟伊原不是同一个系的。”郁露出一个微笑。
“是吗？”冬树显然不太想和她聊天。
“新海警官，郁也在？”左也从里面走来，看到两人的时候显得有些意外。
“伊原，久疏问候，最近还好吗？”冬树从靠着校门的姿势转变为站姿。
“还好吧，开始上课之后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就好像胜也没有死一样，日常还在继续。”左也苦笑道。
“那，进去谈？”冬树指了指学校内。
左也就读的大学，环境很好，校内都是些参天大树，通往学生宿舍的这条路，路旁是树和一片湖泊，宿舍楼看起来已经蛮久得了，但是很有感觉，就如同旧时代的房子般。
房间里面是榻榻米和一张单人床，左也成绩很优秀，也就向学校申请到了为数不多的单人房。
不过可以看左也也不是特别爱干净的人，房间内的书籍和笔记可以说如同刚地震完的现场，冬树找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落脚点。
“抱歉，我昨晚在补功课。”说罢，左也低下身去，一张一张捡起那些散落的笔记。
“不愧是优等生。”冬树感叹了一句，但这一句的感情中，也带有些不屑。
“言重了。”左也把东西收拾完，伸出右手，冬树毫不客气坐在了床上。
“今天，我只想找你聊聊，夏目衣绪的事情。”冬树的语音刚落，他怎么都没有看见了左也眼里丢过一丝的不冷静。
“聊衣绪，哦，您想知道些什么吗？”左也靠在桌上，面带笑容。
“其实也没什么，就中学时期的事情就好了。”冬树又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他想把左也的心理防线撕开。
“中学的时候的事情吗？那我还真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是吗？我可是听说你中学时期可是和夏目衣绪有一段暧昧关系。”冬树打开笔记本，笑道。
“感情一点点在动，时间一点点在动，到现在还提起这些有什么用。”
“有没有由我来决定，你就只管回答。”冬树的态度相当强硬。
“那好吧。”左也低了低头，“那你请吧。”
“胜也夺走你的初恋女友，你不恨他吗？”
“恨啊，我当然恨啊，但也不至于因为五年前的事情就把他杀了吧，我已经过了最冲动的时期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一直怀疑你吗？”
“当然，胜也死了之后，最大收益的人就是我，不管是家族的位置还是财产什么的，但我凭良心说，我对这些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左也笑了笑道，冬树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笑容背后带着的苦涩是真的。
“桐生春的照片，你看过吗？”冬树拿出三张照片，这是后来重新洗的。
“没看过。”
“这是日向郁给我的，桐生春的照相机储存卡，这照片的地方你总认识吧。”
“认识，我去过，距离我家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吧。”左也接过照片，仔细端倪后说道。
“那你应该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吧？”冬树收回照片，放进背包里。
“我不明白。”
“这照片的地方，光是往返就要一个小时，时间这种不可扭曲的东西告诉我们，他不可能有时间杀死胜也后，再动手脚。”冬树音量放低了一分，毕竟这也是学生宿舍。
“所以，你们认为他自首是被人陷害的？”左也这句话中带有笑意。
“我可没这么说。”
“那不就是了，他是自首的，并不是被你们抓到的。”
冬树听完这句话突然眼前一黑，他站起身来，打开门走到外面，春风很凉快，这才让他感觉好一点，“我怎么会忘了这件事。”他自言自语道。
从他的心底，春自首这件事情，已经从自首变成了误判，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不仅没有帮助自己，反倒让左也增了几分信心。
“新海警官？”左也走了出来，“你没事吧？”他问道。
“没事，别在意。”冬树回过头，挥了挥手。
“那我们回去继续？”左也这句话很真诚，但在冬树听来，好像正在嘲讽他的失误一般。
“不用了，今天到此为止了。”说罢，冬树直接下了楼，心中满是挫败感。
这算什么啊，逼问嫌疑人，问着问着自己却输了。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一段时间，大众也差不多快把胜也被杀的事忘却了，久美子和冬树虽然提出了假想，但是这个假想实在没法把伊原左也直接抓捕。不仅证据不足，而且假想本身就需要相当大的运气成分，伊原左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应该不会想着依靠运气这种东西。
虽然久美子去找了一次夏目衣绪问话，但是还是毫无发现，事情调查到今天，唯一称的上是发现的，也就只有日向郁的三张照片。不过仅仅只是三张照片，还支撑不起整个案件的合理性。
就这么，时间到了月底。
冬树看了看自己的备忘录，今天是伊原家族家庭聚会的前一天，如果伊原左也要继续复仇，这个家族聚会便是他动手的好时机。但冬树也害怕，自己这种认定“伊原左也是凶手”的想法，可能会放过真正的凶手。
冬树早早到了伊原家，迎接他的还是铃音。
“新海先生，早上好。”铃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冬树走进伊原家，不同以往，一楼的浮雕已经换做了各式各样的青花瓷，用玻璃罩子罩住，灯光打开上面，与青花瓷光滑的表面相辅相成。
“好美。”冬树不禁感叹道。
“青花瓷吗？确实，这都是家族的收藏品里的顶级藏品了。”铃音笑道。
“新海警官，好久….”将之确实没法将这个“好久不见”说完。他并不是很想见冬树，毕竟是警察。
“将之先生，寒暄稍后再说，我今天来，只是警告一下。”冬树当然也明白将之的想法。
“警告？”
“是的，如果说伊原左也真的对这个家族的某一个人怀有杀意，明天的聚会将会是他最好的机会。”冬树摊开笔记本，准备记些什么。
“是吗？”将之叹气道。
“我很感叹，左也的能力。”将之坐在一旁，说道。
“能力？是指学习方面吗？”冬树疑惑道，他收起了笔记本。
“也有一部分吧，但不全是这一点。”
“他有着怪物般的思考能力和行动力，同时也有着怪物般的自信和冷静。”冬树看着将之那忧郁的表情，缓缓开口道。
“这是夸奖吗？”将之听后笑了笑。
“我很害怕，面对他的时候。”
“面对左也吗？”将之有些意外，面前的警察居然说面对一个普通市民时感到害怕。
“是啊，虽然我是一位警察，每天面对的都是些亡命之徒。”冬树用手扣着笔记本上面的封皮，“在面对他的时候，我没有面对亡命之徒的感觉，而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把你一步一步往陷阱里面带的人。怪物般的自信和冷静，可能就是这一点，让胜也的死显得疑云密布。”
说罢，冬树离开了伊原家。
伊原家的家族聚会没有因为冬树的警告而延期，毕竟是老太公九十五岁大寿，当然，左也也回到了这个家里。
将之，达彦，甚至胜也的父亲——伊原枭也回到了这个家族。
在外留学的左也的姐姐，带着自己的外国丈夫回到了家里，各种各样的人来恭贺老太公的大寿，但他们却都没有留下来吃晚宴的身份。
“左也，好久不见。”左也正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听见一声蛮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香织姐吗？”他赶忙站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
伊原左也最亲近的姐姐，远在东京工作，一年回来的次数少之又少，当然这份工作也不太讨家里面的人喜欢，最近被这个职业烦的有些头大的将之，甚至没有和香织打招呼。她是东京警视厅的警察，当然，她和冬树一样，是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杀人案的搜查一课的人员。
“最近应该没少忙吧？”香织拍了拍左也的肩膀。
“被你的同行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左也调侃道，确实，在前几天，冬树拜访他的次数，至少也有个十次左右。
“没办法，大家都想快点解开真相，这我是理解他的。”香织笑着，左也却审视着她。
“那我先去和老太公问好了。”香织说罢便离开的主厅。
左也的手机响了，他坐回沙发，打开邮件。
联系人：可儿江豆熏
无题
你为什么不去拜托日向郁？她才是，下手的最好人选吧。
联系人：伊原左也
无题
要让所有人想不到，就只有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出手。
联系人：可儿江豆熏
无题
所以你就来拜托我吗？
联系人：伊原左也
无题
只有你，才能让这非现实之论成立。
左也打完这一段话，用一个小针拔出电话卡，用力从中间折断，把它从身边的窗户丢了出去。
“极昼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