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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草的故事屋【起源】【三】所以,他创造

2022-08-19 22:08 作者:白草色  | 我要投稿

        “再开始讲述那一段故事之前,请允许我先引出它的主人,同样也是故事的主人公。”

        “他”。

        “没错,在故事的最开始,我们只能用‘他’来称呼这位主角,或许伴随着故事的推进我们能够将‘他’,换成另一个称呼,但,现在,他就叫做‘他’。”

        “时间具体要回溯到哪一点我也记不太清了……哦,这里也不应该存在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因为我们的故事并不会严格地依据时间去划分过程,他所有的改变都是交织且混杂在一起的,单独取一方面,就和喝茶的时候先吃茶叶再倒水一样怪异。”

        “所以源头也正如此才显得如混沌一般,不可追寻。”

        我翻动着手里依旧崭新的笔记本,扫视过那些杂乱的线条和笔记,并没有在意,白草因为几乎忍不住想打断我说废话这一行为,而流露的神色。

        “好在我有闪耀在那里的信标。”

        我从莫须有的两页纸之间抽出一张微微发光的书签,夹在仍不断增多的页面里,看着它附近杂乱的字迹逐渐变得工整。

        “所以,故事可以正常开始了。”

 

 

        从他能记事开始,回忆中出现频率最高的画面莫过于争吵和抱怨。

        最开始时候的他应该还是四岁左右,不理解争吵双方都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争吵,他只知道那震耳欲聋的音量和空气中弥漫的令他本能回避的情绪。

        他都不喜欢,他甚至恐惧这些。

        争吵的地点大多在屋子里,争吵的双方大多是在屋子外面看起来没有很大矛盾的两人。

        至于抱怨——如果可以这么理解的话,应该是他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说闲话”的行为,发生地点完全在家里,对象则是照固自己的两位老人中的一位。

        内容他也听不太明白,只知道这种行为有很大概率又会在两位老人间引发争吵。

        他也不喜欢。


        但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如此,还是耳濡目染。

        他渐渐发觉自己能听懂那些争吵的部分内容,能理解“闲话”大致上都在说些什么。

        虽然说在这同时,他的理解能力和所谓的“明事理”在不断上升和显露,并且引起一众“长辈”惊奇。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懂比较好。

        那些充满“愤怒”、“不满”、“恶意”的言语,让他无所适从。

        尤其是有些时候,明明那些人见面的时候表露的都是轻松愉快的感觉,但是回到家里没几天,那些富有攻击性和强烈情绪的评论,简直让他觉得“刺耳”。

        他觉得不应该这样。

        他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他喜欢看到别人开心的神色。

        或者说,喜欢那种空气中飘散的,沁人心脾的轻松愉快氛围,和人们那种名为“幸福”的感觉。

        非常喜欢。

        他还喜欢有活力的感觉。

        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有时候早晨醒来的时候看见窗外铺满晨光的世界,他几乎会被一种莫名的海浪般奔腾的喜悦又拍回床上。

        后来他知道,这叫做“爱”。

        他“爱”那些东西。

        他“爱”世界。

        他“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但他总不能如愿去感受,去享受。

 

        情况在他年龄跨越那一条线之后迎来了改变。

        随他年岁增长而发生次数逐渐变少的争吵和抱怨在那一天,他获得“学生”这个职业的那一天之后,似乎绝迹了,鲜有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对自己的要求和“期望”,也就是他们定下了一个目标,并且等着你去达到。

        他一开始就理解了这种行为的意义。

        因为在这之前,他在努力让自己的行为像一个“懂事的孩子”靠近时,就思索过其中的关系。

        哪些行为少一些可以减少不满和抱怨的情景,哪些行为多一点可以让气氛中增添愉悦的成分,怎么说话可以引得周围“长辈”的好感,怎么说话又会积累对象的愤怒并且削减耐心。

        有些他都不理解的东西,等他明白之后都已经成为了本能。

        就像:

        “这孩子从小就会说话。”

        “这孩子打小就礼貌懂事。”

        哪怕就连因为怕犯错,或者怕说错话而象征性的张口或者笑一笑,或者露出些“别扭”的神色,都可以变成:

        “这孩子有点内向,怕生。”

        “长辈”们总会为他的行为做出注解,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他还不明白些什么。

        事实上他都明白,也都知道。

 

        那些争吵,不满,抱怨,告诫,期望……

        以及相对应的大家脸上都充盈着笑容的时刻。


        “原来这样就能够让大家和我都有‘高兴’的感觉啊。”


        当时或许是这样想的吧。

        只需要付出一点时间和精力,去努力做到“懂事”、“认真”、“听话”……

        那么许多矛盾都可以避免,许多可能存在的愤怒和不愉快也都从源头消散。

        为什么不呢?

        于是,他又开始成为“好学生”。

 

 

        说实话,就算到了一个心智接近成熟的时候再去回想自己当初的思想,他也找不到其源头。

        只能说一切的雏形应该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形成的。

        在那之前,则可以看作是从周围环境中汲取信息的学习过程,培养了一些后来可以吹嘘为“生来就会”的能力。

        除去他真正莫名其妙的“明事理”之外,理解能力,读空气能力,人际交往能力……甚至于所谓“人情世故”,他都在家里人饭桌前后的交流中,或多或少的学了点。

        而最重要的莫过于“本能”一般的扮演能力。

 

        他自我感觉中的,独处时的内在,和给他人看的外在,就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彻底割裂成两半的。

        非常彻底。

        或许第一次害怕成为那种争吵的对象之一时就扮演另一个角色了?

        不过也没人发觉。

        “两面派”一词在当时的家校关系中极其常见,但主要意思是在学校的表现和在家的表现不一样,存在割裂。

        他确实如此,因为展示在老师面前的,展示在同学朋友面前的面孔,和展示在亲人面前的面孔非常自然地存在差异之处,他觉得没什么问题。

        他的问题是,那些面孔,都只能算作外在。

        都不过是他所扮演的角色。

        所以他当时给自己的一个称呼是:“演员”。

 

他很会演。

他喜欢演。

他需要演。

 

        靠着自己逐渐丰富的认知,他的扮演越来越好,但一种相伴而来的忧虑也随之而生。


        “如果在所有人认知中的‘我’,都是外在那样,那我的内在又是什么呢?”

        “我的内在一旦暴露又会怎样呢?”

        前一个问题他无法给出答案。

        后一个问题他不敢给出答案。

        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忧虑慢慢地度过一天又一天,让割裂感随着见识和知识的不断增长而不断加深。

 

        他的朋友很多,或者说什么人都可以和他成为朋友。

        因为他随和,诚实,幽默,朴实,从来不会生气,尽管三四年级的时候还有点胖,但相比周围人,他更早网络接触网络,飞速汲取的大量各种知识经验让他在男女生中都有不错的人气。

        父母的老于世故让同学们的家长对他一家都有不错的印象,更加帮助了他去交友。

        但。

        他依旧孤独。

        因为外在只是他扮演的角色,而内在才是真正去思考每一步怎么走的他。

        能够给所有人都留下一个至少“不错”的印象,也是需要一些能力的,虽然说到了后来也就成为了可以称作“本能”的东西。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无处安放的孤独感在进一步被探索的网络中得以宣泄。

        内在的不安,暴虐,污垢,扭曲,被周末大量的娱乐麻痹,在一次次的精神刺激中得以宣泄。

        但每一次的深入,都会在刺激褪去后带来同样深刻的罪恶感,仿佛在告诉他这是一个无边的泥沼。

        他得寻求出路。

        而且是可以于外在和内在统一的出路。

        他开始了更加广泛的尝试。

        这也是他抓住那个机会的开始。

 

 

“文字具有其它表现形式所不具有的效力,”我在书页上写下这句话:“抽象的效力,想象的效力。”

 

 

        自从他找到了藏在旧手机角落里的一本没有删掉的网络小说之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在多年之后他依旧记得,自己读的第一本网络小说是本末世文。

        在外在钟爱于书籍的同时,内在不可救药的沦陷进了那些玄幻,奇幻,充盈着想象力于虚构的世界,让他无处安放的内在得以在旁观一个又一个世界的过程中和外在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在找不到满足内在的自己需要的世界的时候,那些现成的素材直接被搬来组建起一个又一个他创造的世界。

        他的内在化身为每一个世界中一段故事的主角,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的探索,创造,肆意挥发着想象力。

        然后他开始接触游戏,接触漫画,接触电影,接触动漫,接触音乐……他发觉世界上还有如此的美好。

        一种灵魂的悸动在此刻回到了他的身体。

 

        那是对世界的“爱”。

        是对世上一切美好事物的“爱”。

 

        他当时不知道这些算什么,后来才明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文学”。

        更爱上了“写作”。

        但他又不止于此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文学艺术”,尤其是后两个字。

        绘画,建筑,音乐,舞蹈,摄影,戏剧,电影,游戏……他都去涉猎。

        最后啊,他才发觉,才从自己所站的道路上想起来。

        他的内在早在不断创造与学习的过程中被一层膜给包裹住了。

        那些曾经令他无比惧怕的,现在看来也稀疏平常,那些让他曾经无比厌恶的,隔着这一层膜,他能够有机会去分析,去思考怎么解决。

        他发觉内在的种种恶念,欲望,在被取缔,有什么新生于他身体内。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似乎到了。

 

 

        不得已而明晰的人情世故,环境造就的明事理,逐渐发展而来的“演员”能力,内外割裂而产生的孤独,过早接触网络而略显老成的性格和纷杂的知识面……它们,终于在他找到了自己所要奔向的地方之后,融合在一起,为他预感中的机会奠基。

        他走在了一条追寻“美”的无止境之路途上。

        那时候,他马上就要从小学离开了。

 

        听着家里人对他初中乃至于高中详实的规划,思索着自己的机会到底什么地方的他,在十三岁时从县城去往省会,得到了离家三百多公里的一所寄宿制初中的入学机会。

        不顾家里人的反对。

        他觉得,如果要舍弃掉那些自己所不想要的东西,就必然要脱离创造了它们的环境,就要隔绝容易被影响的自己和那些影响源。

        他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全新生活,那些于混沌中练就的能力给了他帮助。

        他内心的孤独让他得以保持对世上一切美好事物的爱,让他拥有无尽的灵感,永不枯竭的创作源泉。

        他的社交能力和“明事理”让他拥有面对新事物可以从容不迫的勇气,能够处理好一切的信心。

        他过去的创作和“扮演”经历让他能够逐步给自己设计模板,去成为自己梦想的样子。

        所以,他开始创造。

 

        于是,他的内在破开了膜,突破了过去为保护自己,而存在的外在的壳,生出了新芽。

        他为自己真正意义上创造的第一个作品起了个名字。

 

        “沐”

 

        他自己则用了这个代称。

 

 

        “我们现在可以叫他‘沐’了。”

        我合上笔记本,看着白草说。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有了雏形,而‘沐’,也将成为往后所有代称中,唯一一个,能够脱离自身又代表自身的存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白草的目光从杯子上移开,投向了我。

        “在我承接到的的记忆里,被称作‘于三块晦暗土地中破出新芽后的监管者’,祂叫‘沐’,而且这里也是……祂和他,不,应该是,沐和沐所开辟的,‘创造’?”

        “你自己加的设定也太多了吧。”

        本来因为那一通看起来逼格很高,实际上表达稀烂的故事,而维持高深莫测形象的我在听完白草的话之后,无比希望把她的记忆拿来涮洗一下,看看里面都多了些什么玩意。

        “虽然说你讲的过程大致没错,但是,‘沐’和代称‘沐’是不一样的,因为代称‘沐’,是代称‘沐落落‘的缩略。”

        “而那个奇怪的称号,我觉得我可没有兴趣给自己加这样的头衔。”

        我说。

        “而且,是他创造。”

        我重复了一遍之前所提过的话。

        “是,他,创造。”

        “而他,就是‘他’。”

        “我是他,又不是他。”

        “什么嘛,你自己说故事是要让人能听明白的,一边又讲这些玩意……”

        白草颇有些不乐意地趴在桌子上抱怨着,似乎是责怪我夺去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故事时间。

        “唔……虽然说同一个材料可以不断地编写出不一样的故事,但这段最初的时光,我觉得还是让我说比较好。”

        我向她扬了扬笔记本。

        “不过嘛,后面的故事,我就不再插手了,因为‘沐’之后的阶段,就是你们了。”

        我看向白草。

        “下一段故事,你来接手?”

        “就等你这句话呢!”

        她一下就从桌上弹起来,夺过本子。

        窗外半落的夕阳给她的脸涂上暖暖的橙色。

        就像是从前我自窗外望去,藏在那群山中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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