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

       很久很久以前，俺们这里的一户人家里生了一个怪娃娃。

       听俺娘的姐姐的婆婆说，这娃生下来就有两张脸，不会哭也不会笑。俩眼瞪着你，就像俩黑灯泡，晚上还闪光哩！小时候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调皮娃，上房揭瓦下河捞虾，打架烧火爬树摘果，都不在话下。天不怕地不怕，自称孙悟空。但俺真怕这婆婆讲的双面娃，听说现在还在俺们村呢！

       俺听了以后，就一溜小跑从婆婆家往回赶，兜里揣的野果子撒了一地。俺娘正在院子里晒槐花，准备给俺做槐花饭。俺二话不说钻进被窝，娘问俺是不是把村东头的虎子又给揍咧？俺不想理她，直到晚上吃槐花饭的时候，俺才问她俺们村是不是真有个双面娃？娘笑咧，她拿出一块糖塞给俺，摸摸俺的光头，拉开了话匣。

       那是清末的一个佃户家，她听她的奶奶说，俺们这里常年不下雨，旱滴很。那天夜里却下起了瓢泼大雨，把水缸都给浇满了咧。佃户李栓子是个黑黢黢的壮汉，娶了村里的一个老姑娘小扇儿。别看李栓子憨厚老实，其实李栓子平时不仅给人种地，还挖坟掘墓，干倒斗的生意。不过李栓子没手艺，跟在一个叫王财宝的老头子后面，尽干些粗笨活儿。王财宝这人可是个传奇人物，行走在俺们这黄河沿儿几十年，经他手的东西不计其数。据说他还挖出过国王墓咧。这一天天还没亮呢，王财宝就带着李栓子来到黄河沿儿一处土崖子边，给他画了一个圈，让他用锄头开始挖，挖了一天，终于挖到了墓室。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里面是黄肠题凑。啥叫黄肠题凑？就是用上好的柏木一圈圈给围起来咧，那是坚硬滴很。王财宝是又惊又喜，就叫李栓子回家取炸药。等李栓子回家，取来炸药，王财宝三下五除二就把黄肠题凑给炸开了。李栓子朝他直竖大拇指，不愧是行家！据说这是个将军墓，里面有好多金银财宝咧。听说这王财宝给了李栓子一把金刀和好些值钱玩意儿。

       李栓子高兴得发了癫儿，一蹦一跳地就回了家，天本来还是大晴天，可以看见北斗星哩，突然就下起雨来咧。李栓子回家一瞅，他的媳妇儿小扇儿羊水破了，正在炕上哦哦直叫唤咧。李栓子赶紧放下东西就跑到邻居家求救，邻居家的本家表嫂表妹都赶来了。烧热水的洗毛巾的找接生婆的。嗷嗷喊了半宿，这孩子可算生下来咧。接生婆一看可傻眼了！这孩子没有眼白，只有黑眼珠子咧，这咋这么怪咧。她把孩子翻过来，准备拍拍他的背，一看可吓坏了。他的脑袋后面还长着一张脸呢。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李栓子的表姨当场表示这是个妖精，要把他扔到后山哩。小扇儿哭得撕心裂肺，这是她怀了十个月的娃娃咧。李栓子一狠心，提着娃娃的脚就把娃娃埋到了后面那个小土山上咧。

       我和二哥都不吃饭了，听娘讲得起劲儿，槐花饭都不知道香咧。“然后咧？然后咧？”

       “然后这李栓子就疯了，咋看也看不好咧。过往的船只要到咱这儿就会听到小孩儿哭咧。一下雨就翻船咧。后来一个道士路过，让俺们给这小娃修了个小祠咧，逢年过节都要祭拜才行哇。对了，那个道士还让把墓里挖出来的金刀给埋在了那个小祠下面咧。三娃，你可不要再去后面的小山挖土方咧。万一挖到那个双面娃，你咋办咧。”

       话虽说得好听，像俺这种娃，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俺第二天就和俺的好兄弟找了几把铲子上山了。双面娃的故事俺听说了，但是听得越多，俺越不怕。俺就想把那个金刀挖出来看看。将军的金刀，俺还没见过嘛。俺的好兄弟叫二豹，是村里跟俺关系最好的兄弟。俺要是上树，他肯定在下面让俺踩着脊梁。要是俺们只有一条裤子，他也会让给俺穿。总之，他是个老实可靠，绝不会欺骗俺的好兄弟。

       这天是个满月的日子。俺和二豹换了一身破衣服，走进了俺们这里村子的后山，这里比较荒，都是坟，平时根本没啥人来。谁会没事儿来坟场子里钻。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俺们还是决定晚上过来。不过，俺们没想到，这里松柏枝子这么多。月亮的光和俺手里的老式煤油灯合为一体，总让俺觉得慎得慌。俺总觉得有人跟着俺，俺三步一回头两步一抬首。二豹像个傻子一样，一直问俺咋滴啦。俺不想让他害怕，就说俺怕俺娘让俺舅跟着俺。找了俩小时，俺远远看见前面有两盏灯，忽闪忽闪咧。俺叫二豹小心，俺的心头不知道为啥一颤一颤滴。俺握紧了手里的煤油灯，要是前面有啥妖怪，俺就拿煤油灯砸它，让它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桃木做的小神龛，里面供着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孩，前面放着一些桃酥和麻花，还有两盏长明灯。俺想这一定就是俺娘说的地方了。奇了怪了，这木头小孩的脸上还贴着符纸呢。还没等俺吩咐，这傻二豹就把符纸薅下来了，他揭下符咒不为别的，就为了挑拣桃酥。这没出息的！俺恨不得踢他两脚。好在啥怪事也没发生，俺也不好说啥了，谁让他是俺带出来的兄弟。俺拿出一个铁铲，递给二豹，他舔了舔油汪汪的手，接过铲子，挖了起来。俺也开始动手挖起土来。挖了约莫三四个小时，俺们终于挖到一个木匣子，这匣子也是用黄纸符咒封着的。朱砂写的咒语歪歪扭扭，俺们根本看不懂。不过俺有个感觉，俺觉得金刀肯定在里面。二豹问俺敢开吗？俺说怕啥？俺三下五除二就把匣子打开了。迎着火光，俺看到里面放着一把金闪闪的宝刀，刀柄上还镶嵌着宝石。俺开心急了，伸手就拿，什么黏糊糊的玩意儿粘了俺一手，俺也顾不上了。好刀好刀！俺嘟哝着。二豹拉扯着我，结结巴巴地指向匣子。“三孩儿，你瞧，这是啥？”

       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里面躺着一具婴孩的尸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现在正在慢慢变黑……

       天说下雨就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答答打在俺俩的脸上。俺把匣子合上，扔进土坑，吩咐二豹赶紧和俺一起把这玩意儿埋掉。俺们埋了匣子，带着金刀下山了。俺走在前面，二豹走在后面。

       走着走着，二豹突然哭起来，俺问二豹咋咧？咋哭咧？是不是怕他爹拿鞋底抽他咧？二豹一边哭一边说：“三孩儿，你脑袋后面有张脸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