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与守望（二）

黑色渐次涂抹了霞红色的天空，人也少了。

我们把《钟》听了十多遍，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你觉得《钟》怎么样？”她问。

对于她的问题，我呆了几秒才回过神。“哦……像石英钟表下的钟摆快速摆动的声音，当然钟摆的声音脆，钢琴的声音空巧。不过联想总会让两个不相似的东西相似起来。”我平静地回答。

“也是啊，任何有形无形的东西，只要通过语言和文字，都可以有理无理地相似起来。”她长舒一口气，长条圆锥形状的水蒸气从她的口中轻轻吐出，好像是在平复情绪。

我扭过头，向着知新楼顶层的荧绿色钟盘的方向看过去。

清远的钟声渐渐传入耳朵，很微弱的声音，不同于耳机里的《钟》，这个钟缓慢疏响，空气也只是轻微地波动，没有死亡挣扎时的激烈快速。

那缓慢钟声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大约三十秒左右。

我拿出手机读秒，打算来实证我的想法。

1、2、3、4……

不紧不慢地读秒，呼吸也因此平缓，每秒有每秒的刻度。

30!

三十秒过去了。

我再多读一秒，钟声依旧没有停止。

一分钟过去了，钟声依旧还在

五分钟过去了，钟声不停了。

钟声开始向钟摆的声音相似起来，沉重逐渐被清脆所代替。耳朵里的钟摆声越来越快，开始与耳机里的《钟》同频。钢琴与钟声开始混在脑子里，盘旋在上空。

拔下了耳机，我竖起耳朵。钟声与李斯特的《钟》发生了同调的情况，周遭的声音都是李斯特的《钟》。

空气猛烈地敲击琴键，钟声与音乐相和，状若交响，钟声与琴声的高低音重奏。

我急忙看向她。

她拿着一支笔，在空气中比划，金色的线条在笔尖上游走，知新楼的模样显现出来，知新楼的钟盘也在她的笔下也着重刻画出来。她在知新楼的图像下书写着乐符，五线谱的书写在她的笔下流利且潇洒，笔尖在她的手中舞蹈，金色的五线谱也变成发光的未曾污染的星空，幽亮且深邃。

乐谱或快或慢地流入知新楼的钟盘里，耳中钟声的起伏也随着乐谱而进行着。那远处的大钟在她的手中俨然成为随性操控的乐器，起伏皆出她的手里。

李斯特的《钟》在她的手中呈现出别样的色彩，大钟的史诗感随着她笔尖的突进而变成精细铿锵的巨型机器，那冷银色的质感随着柔蓝色的风流入心中的湖泊。

知新楼的方向也闪着光，我找到能看到知新楼顶层的地方。

天空四面八方都铺满了金色，无数的线条呈现放射状，向知新楼的钟盘涌去。而学校里面的人们都毫无察觉，好像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感觉。天空变成金色线条的海洋，线条之间的间隔也在运动，时而分离，时而闭合，仿佛在水中鱼儿的鱼鳃舒缓地开合。金色海洋的涟漪也在律动，无数线条浮摇，那就是心中生命的呼吸，平静在胸腔里游动。

我跑回理综楼，耳中的声音随着乐曲完结而停止，她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一脸惊讶，随后试图平静。

她一脸欢愉，如沐春风。

她摸了一下鼻子，缓和一下气氛

她盖上笔盖，把笔收进了袖子里。

撩拨着刘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嘴唇开始松动，预备着说些什么。

“你是谁？”我等不及了，心中的恐惧和好奇壮了壮胆。

她又笑了，显然比上次笑得强烈，爽快而轻快的笑声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说呢，慢慢来慢慢来。”

我一时语塞，她又向我走来，踏实地，一步一步地，那个样子，就像一个坚定不回头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