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永恒
“MOSS，你……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么？”
男人声音嘶哑，兜帽掩面，直望向地面裸露的复杂管线。
房间右上角，550W的红瞳在昏暗的室内，显得颇为亮眼。
“在已有数据足够支持的条件下，MOSS，通常会以高速筛查数据并加以分析，推演出已知问题的最优解。”
“这个过程，通常不会超过0.43秒，当然，如果数据不够充分，MOSS则需要延长预设时间，设法获取所需充分必要条件的预估值，用以辅佐判断。”
“总体来说，MOSS获取最优解的速度，通常不足以称之为‘犹豫不决’。”
片刻的安静，男子无言。
对MOSS的这个回答，他不置可否。
“我喜欢……你的自信。一直。”
“但是你知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们人类，面对二选一的取舍时，总还是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这时候呢，如果需要决定的事情，并不关乎身家性命国家存亡这样的大事，就有一种颇为有效的方式辅助判断。”
停顿片刻，男子沉重的呼吸甚至盖过了房间里数字机械运算的滴答声。
“抛，硬，币。”
虽然像是做出了审慎的思考，方才开口，可他吐露的文字却不像是需要如此慎重考虑。
房间里再次没有了人声。
细听，这屋内的滴答声响，却是有那么几分神似抛出硬币时的清脆一声。
叮，叮，叮。
硬币不断抛出，在空气中翻腾旋转，催动新的决意产生。
这无言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伴随着红色的细微闪光，550W便做出了回应。
“抛掷硬币，是一种把硬币弹到空中，透过它落下来后所显示的结果，是正面向上，还是反面向上，来解决事情的一种方法。”
“因为硬币有两面，是一个天然的二进制系统，利用掷硬币，人们可以得到一组随机的二进制数字，有些场景下，人们会把它作为做判断的参考，例如球赛由哪一方先发球，或先选哪半边场作赛。”
“在MOSS看来，这可以称为，人类在无意中创造的绝妙……”
并未等550W将对人类的赞美之言说完，男子便急促的将其打断。
比起先前，男子的声音已略带焦躁。
“但是抛硬币的结果，当真如你所说，当真如人类所想，是完全随机的一半对一半么？”
语毕，男子猛然掀开兜帽，继而褪去大衣外套。
墙角的红光，格外狰狞。
公元 2078年2月11日，农历腊月廿九，星期五。
距离太阳氦闪危机，还有4天。
“爸爸爸爸，我们为什么要今天吃年夜饭呀？”
“我，我听广播台的花儿姐姐说，年夜饭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吃的饭，叫年夜饭。”
“可是，今天明明就是大年……大年……大年二十九呀，为什么今天吃年夜饭呀？”
李一一放下手机，一把抱过迎面跑来的女儿，摸着女儿圆鼓鼓的脸蛋笑道。
“李朝露小朋友，难得奶奶今天回家，还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呀？”
“那你说得对，今儿个不是大年三十，我们不可以吃年夜饭，那我们让奶奶不要忙活了，赶紧去拯救世界，我们还吃土豆饼去，走~”
说着，李一一就要抱着女儿往大门口走，急的朝露涨红了脸，小脚丫子直扑腾。
“不好不好……呜呜呜，那我不问问题了……”
“我要吃奶奶做的菜……”
看着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李一一却是没有停止逗女儿寻开心。
“不行呀朝露，奶奶特别忙，让她给我们做好吃的，会耽误她拯救世界的。”
“那你说，是朝露想吃好吃的重要，还是拯救世界重要啊？”
朝露用力的哽咽了一声，短暂思索后，笃定的说到。
“朝露想吃好吃的重要！”
李一一整个无语住了，苦笑一下，放下还在不断扑腾的女儿。
“得，对三岁小孩儿来说啊，那确实得是吃更重要。”
早在厨房里听了半天的郝晓晞，此时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走到餐厅，瞪了儿子一眼。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啊，还没完没了了怎么的？”
“想揶揄你妈我，就挑明儿说，别吓唬朝露，孩子还小着呢！”
说着，郝晓晞挪动了几个盘子，腾出空来放下红烧肉，转身一路小跑过去抱起哭唧唧委屈巴巴的孙女，轻声哄着。
“朝露乖，爸爸逗你玩儿呢，奶奶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朝露喜欢吃奶奶做的菜啊，奶奶最高兴了！”
“对了对了，刚才朝露是问，为什么今天不是大年三十，我们却要吃年夜饭吗？因为呀，我们中国农历计算年月呢，要分大月和小月，今天腊月是小月，是没有三十号的……”
说着，郝晓晞抱着孙女走向餐厅，去看餐桌上的菜肴。
经过儿子李一一身边，却是连半个眼神也不愿给，径直无视走过。
李一一咂咂嘴，准备跟过去，刚转身，就听身后大门外传来粗短的敲门声。
打开门，见到门外的人，李一一甚是吃惊。
“周……周爷爷？”
看着门外的周喆直，李一一惊掉下巴之余，也不忘赶忙将老人请进家中，接过拐棍，伸手帮衬着脱去厚厚的外套。
“你妈妈……说今天无论如何……让我上你家来……说有重要工作向我汇报……”
喘着粗气脱下外套，交给一脸迷茫的李一一，周喆直在李一一的搀扶下走进客厅，深吸一气，很快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扑鼻香气。
眼光循着味道寻过去，一眼便看见了餐厅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
尤其热气腾腾刚上桌，摆在C位的那盘红烧肉，瞬间就紧紧锁住了老周的目光。
“郝晓晞，好你个郝晓晞啊，这难不成……就是你跟我说的重要工作？”
与周喆直目光对上的刹那，郝晓晞红脸一笑。
“周老师，瞧您说的，我能用这种把戏骗您吗？您快来坐，咱们先吃饭，咱们吃完再跟您汇报工作也不迟。”
“这除夕夜您进门就提工作，您是不知道，就在您进门前一刻的功夫，一一还在埋怨我，只顾着忙工作上的事，都顾不上他和朝露了……”
虽然看似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家长里短，但只一个眼神，周喆直便就心领神会，并未继续深究，走到餐桌边坐下，将目光转向李一一。
“怎么，又给你妈气受了？”
“快挺大个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孰轻孰重分不清楚吗？你现在是当爹的人了，要给朝露做个榜样……”
“再者说了，你哪儿有资格挤兑你妈妈只顾工作，朝露出生的时候，你不也在忙着拯救地球不被木星吞咯？错过自己女儿出生的爹可不多见……”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周喆直这一番话，说的李一一哑口无言，虽然看那样子心里是还不服气，却也没了方才的心气。
一旁的李朝露看出爸爸略显沮丧的表情，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摸了摸爸爸的肩膀，奶声奶气的说道。
“没关系的，爸爸，你和奶奶都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朝露不怪爸爸，爸爸也不要难过！”
听着女儿充满纯真的安抚，李一一的内心更是五味杂陈，喉结上下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很快的整理了情绪，端起了碗筷，热情的招呼起来。
“是了是了，周爷爷教育的是，我铭记在心，朝露啊，也谢谢我的乖女儿这么懂事~”
“咱们吃饭吧，我都好多年没吃过我妈烧的红烧肉了，这味儿，嘿~那叫一个香哟！来，朝露，爸爸给你夹一块尝尝……”
看着儿子孙女吃着自己做的红烧肉，满脸幸福的表请，郝晓晞满面柔光，看向子孙的眼神满是慈祥。
半晌，方才注意到周喆直始终没动筷子，郝晓晞连忙也自己端起碗筷，招呼老周吃菜。
“周老师，您尝尝这个肉，虽然和当年在地表的时候吃的肉……总感觉差那么点意思，但是香也还是挺香的。”
“不光这红烧肉，还有这个，西芹百合，尖椒牛柳，这些都和早些年上面的菜有八九分的相似，而且啊……”
周喆直却没动筷子，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撇了撇李一一和李朝露，确认这父女二人都沉浸在红烧肉的美味中无法自拔，方才打个手势示意身旁的郝晓晞附耳过来，小声开口。
“我迄今……对生命打印集团的产品持保留态度。”
“在联合政府调查团的评定得出结论之前，我还暂时不想吃他们公司出品的食物。晓晞啊，我的建议是，你也尽量少给孩子们吃这些东西……”
郝晓晞愣了愣神，往碗里给自己夹菜的动作稍稍放缓了下来，却又很快用一抹淡淡微笑掩盖了方才的慌乱。
“您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要不是今天除夕，平日里我不会弄这些……”
“这几年我从他们集团旗下超市买东西的次数啊，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您看啊，75年春节庆祝逃逸时代，紧接着给一一庆功接风，76年朝露周岁宴，77年老李六十生日，再就是今天这顿年夜饭……”
郝晓晞放下碗筷掰着手指头数，刚好五跟手指头全掰下去，数出了五次。
但紧接着，她又用另一只手，伸出了一个“1”。
“我怎么给忘了，不止五次……”
“我还……定了一个蛋糕，年初三那天，给一一过生日……”
听到自己名字，还在大口往嘴里塞糖醋小排的李一一止住了嘴，抬头跟母亲四目相对。
与儿子目光对上，郝晓晞想了想，很自然的补充了一句。
“30岁，而立之年了，这个大生日，总得有个蛋糕……”
北京三号地下城，市民广场。
“蓝天广播电台为您准点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点整。”
熙熙攘攘的人群，除夕的喧闹，一派祥和。
距离生命永恒演讲 还有22小时
“户口，这儿，这儿！”
广场西南角的夜市烧烤摊上，蒂姆站起身子朝着不远处目光四处搜寻的刘启挥着双臂。
刘启看到了蒂姆，朝着烧烤摊走去，目光却仍在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中国心，亏你能找这么个好地方。”
“咱大半年没见，我寻思你又要去一哥那儿打麻将，没想到啊，挑在这儿。”
来到烧烤摊，刘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上下打量着蒂姆。
看样子蒂姆已经在这小摊儿上等了蛮久，面前摆着一堆盘子铁签，空啤酒罐摆了一排，对刘启贱笑一下说道。
“嘿，你就甭提一哥了，内孙子店里，一台麻将，仨人有俩节子（老千），平日里过过瘾赔点小的没事儿，大过年的我可不想给他送钱去。”
“老板，再来两份儿土豆饼，二十个蚯蚓串儿！”
对着不远处的摊主吆喝了一嗓子，蒂姆扭头注意到刘启的眼神还在飘忽不定，便戳了一下刘启的咯吱窝，贱兮兮的说道。
“对了，你丫看什么呢，贼眉鼠眼的……从刚才就到处瞎䁖，抓特务呢？”
一听这话，刘启眉头微蹙，白了蒂姆一眼。
“关你丫屁事，你有脸说我贼眉鼠眼？”
“我打刚才过来路上就看见你跟隔壁桌那俩妹子抛媚眼儿了，怎么着，不怕我告诉周倩让你丫吃大嘴巴子？人一看就是未成年小姑娘，你丫想吃完大嘴巴子再吃牢饭？”
刘启和蒂姆这桌旁边坐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还穿着北京一高的校服，大概率还是学生。
蒂姆却是满脸的无所谓，堆着一脸贱笑对刘启嗤之以鼻。
“救援队出任务去了，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这叫什么？天高皇帝远，周倩的大逼斗还能从地表直接打到这儿来？”
“还有，人不可貌相，你以为那俩姐姐穿个校服就是学生？现在就流行这个，奔三的老姑娘都好穿个学生校服装嫩！”
“旁的不说嘿，就内穿校服内个，我前两天刚在生命打印超市见过，还带着一小孩儿瞅着就两三岁，人家都结了婚有孩子了，穿个校服，就能让你认成学生，嘿，你可真行。”
刘启的眼神忽然警觉了起来，扭头看向隔壁桌。
确实，晚上灯光暗，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隔壁桌这两名女子眼角的细纹，和略带沧桑的神情，确是三十岁上下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刘启在看自己，两名女子也都转过头，对着刘启一眨眼，邪魅一笑。八成刚才，这俩人也是这样跟蒂姆眉来眼去的。
“嘿，嘿，户口，看够了没啊？”
见刘启的眼神直勾盯着隔壁桌，蒂姆还以为是刘启被俩妹子给迷住了，伸手在刘启眼前晃了几下，却被刘启一巴掌拍开，怒道。
“少放屁，你就没觉着那俩人有什么问题？她们……”
可还没等刘启把话说完，小摊老板突然走过来，带着一脸的歉意，俯下身子对两人说道。
“不好意思啊两位，今儿个除夕夜，生意实在太好，蚯蚓串儿没有了，要不……给您换成蚂蚱？”
听说蚯蚓串儿没了，蒂姆的不满全写在脸上，拿出大老板似的派头，对摊主发难。
“我说老板，您是第一天搁这儿做买卖？知道今儿个是除夕还不多备点货？”
“亏了我这兄弟刚坐下，还没吃呢就没了？想拿烤蚂蚱打发了我们啊？告儿你啊，不成，就蚯蚓串儿，没货你上别家匀点儿去，快点儿的。”
见蒂姆八成是喝多了上头，一个劲刁难摊主，刘启轻叹一气，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蒂姆，你难为人老板干什么，串儿没了就没了，蚂蚱就蚂蚱吧。”
“老板，换成蚂蚱，还有，那个……土豆饼一共上三份。”
满头大汗的摊主对刘启连连道歉道谢，刘启摆摆手示意老板不用在意，再转过头，却发现隔壁桌的两名女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四下张望一番，那两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早不知何时就混进了汹涌的人潮里。
刘启眉关紧缩，心中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啊，就是个老好人，户口，嗝……就这么轻易算了？怎么着你也得让老板给咱打个折啊……”
蒂姆虽然喝多了，却是面不改色，丝毫没有酒精上脸的样子，只是眼神些许飘忽，时不时打个酒嗝。
如蒂姆所言，自三年前木星引力危机，韩子昂刘培强相继牺牲，失去全部血亲的刘启仿佛一夜间长大了。
现在的刘启，俨然是个斯文有礼成熟稳重的“老好人”。
成长会伴随疼痛，仿佛是全世界通用的不可或缺。
看着一身酒气的蒂姆，刘启面无表情，轻描淡写说道。
“好了，你也差不多得了，大过年的哪儿那么多事儿……”
“你给李长条打个电话，问他还有多久能到。”
蒂姆撇了撇嘴，掏出手机拨通了李一一的电话。
与此同时，与市民广场上热闹的喧嚣不同，李家的餐厅，气氛稍显压抑。
“蛋糕……就不用了吧，妈。”
“我都……好多年没过过生日了，也不差这一回……”
“再说了，您明儿不是就要去苏拉威西出差，年初三您可回不来吧。”
李一一面容黯淡无光，木讷的给女儿和自己夹着菜。
再看看郝晓晞，此刻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周喆直心中便大概了然了。
“一一啊，你还在怪你妈妈当初，没有让你进联合政府的事情吗？”
三年前。
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联合政府代表郝晓晞的儿子，从木星引力危机中拯救了地球的点燃木星计划的指挥者，李一一，收到了联合政府流浪地球计划核心团队科技部的邀约。
进入联合政府的科学团队工作，无疑是每一个科研工作者梦寐以求的事情，能接到邀请，李一一自然喜出望外，心中迸发着为科学奉献毕生精血的热情。
然而这满腔的热血，却被母亲郝晓晞，临头一盆冷水，浇灭得干干净净。
“以你的资历，进了团队又能做什么呢？”
“一一，你不要觉得一次点燃木星计划，就能真的让你进入世界一流的科研工作者行列。”
“你还差的很远，进联合政府的事情，我不同意。”
三年前母亲的话，犹在耳畔。
刚好，2075年2月15日，木星引力危机的当天，正好是李一一27岁生日后的第一天。
而郝晓晞对儿子如同当头棒喝的那番话，也正是为了庆祝儿子凯旋归来暨补办庆生，在家中举行的家庭聚会上所说。
方才郝晓晞提到给儿子定了生日蛋糕，却是又激起了李一一三年前的回忆。
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被周喆直质问是不是还在生母亲的气，李一一显得倒很是洒脱。
“周爷爷，您也太把我当小孩子了，您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是当爹的人了，哪儿还能这么小孩子脾气……”
“老实说，我妈不让我进联合政府，要说我一点儿怨念没有，那是扯淡，但是我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就生我妈的气到现在啊，我妈肯定也是为了我好，毕竟我确实还是太年轻了，的确还不够格进联合政府的科研团队……”
但是就算不进联合政府，不代表我不能为人类的未来，做出我自己的贡献。
最后这句话，李一一在心中默念，并未说出口。
周喆直有些将信将疑，却也没有深究，转头看向郝晓晞，语重心长的说到。
“你也是，儿子老大不小了，别总打击他对科研的积极性。”
“今天早些时候，刚收到的消息，航天局那边需要两名新的技术指导，顶上前不久退休的张鹏和戈拉希诺夫，另外呢，也要扩大技术团队规模，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让这小子去试试。”
“就让他正常去面试看看，我会跟航天局那边打好招呼，一切都按正常标准考核，能不能进得去全看这小子自己本事，你也适当的给他些机会让他证明自己看看嘛。”
郝晓晞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被李一一抢了先。
“我可不去，现在这样我挺满意的，在家写写东西，没事儿往期刊投投稿……”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
无还期仨字儿还没说出口，郝晓晞便就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打断了话头。
“说要机会证明自己学识的是你，现在机会摆你面前了，愣是不要的也是你！”
“李一一，你到底想干嘛？”
眼看气氛急转直下，母子二人又要争论起来，周喆直闭着眼轻拍了一下桌子。
“好了，你们要拌嘴啊，等我走了之后，啊，把朝露哄睡着了再拌嘴，当着客人和孙女的面跟你儿子吵架，像什么样子？”
周喆直话音刚落，机灵的李朝露已然嗅到了空气中不和谐的味道，主动放下了碗筷。
“爸爸，奶奶，周爷爷，朝露吃饱了，你们慢吃，我回房间玩啦~”
说罢，便一蹦一跳的离开了餐厅，回到了自己房间。
察觉到危险，快速做出反应，寻找安全的地带隐藏自己。
似乎也是人类刻在DNA里的本能。
只是，现代人类和20万年前精通如何隐蔽保护自己的穴居人相比，还是有不小的进步。
毕竟不是所有危险，都能通过找个看似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就能完全解决的。
正当餐桌上的气氛异常尴尬的时候，李一一的手机响的恰到好处。
接完电话，李一一沉默了几秒，便就转身走向客厅，拿起自己的外套，边穿边头也不抬的对着餐桌的方向说道。
“户口和中国心约我去撸串儿，周爷爷您慢吃，恕晚辈无礼，我先出门儿了。”
“妈，您今天的时间要是还够，回单位之前先把朝露哄睡吧，阿琳娜今晚也要很晚才能回来。”
“麻烦您了……”
似乎带着点怨念的，李一一把最后四个字咬的略重。
随着大门从外面关上，厅堂里只剩下了郝晓晞和周喆直两人。
“你们母子俩的关系，就一直这么样了？”
周喆直先抛出这么个问题，郝晓晞却并未回答，放下碗筷，低声说道。
“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正好，现在就咱俩人，我也该给您汇报汇报工作了。”
“其实……今天您看到的这些菜，都不是我在生命打印超市买的……”
中国上海，原东方明珠电视塔旧址。
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世界里，放眼望去，四下皆白。
好在今夜万里无云，暴风雪罕见的暂时停下了咆哮，仿佛是苍天为了给地表上活动的人们一个庆祝中国农历新年的好心情，刻意调整了今晚的天气。
这样的光景下，原东方明珠塔顶，上球体中发出的光亮，本该被暴雪掩藏，此刻却是能从数公里外清晰可见。
“元首，请容我向您汇报产品发放情况。”
“截止今晚七点五十分收到的报告，一万两千个地下城中，已有八千五百四十九个地下城的分组织，向当地居民发放了共计十五亿六千万份最新的可食用产品……”
与外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笼罩不同，这圆形房间内宽敞，明亮，各式仪器设备环绕一圈，数十名工作人员行色匆匆的来回忙碌着，几张大屏幕上滚动着各式各样的统计报告。
美洲，亚洲，非洲……
一个个的亮点，代表着一座座行星发动机及其所属地下城。
不难看出，绝大多数的亮点都是绿色，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亮点仍是红色。
房间正中央，摆着两排沙发，以一张小茶几为圆心，呈环形轴对称排放。
左侧沙发上坐着一名男子，身材高大，却是体型消瘦，深陷的眼窝透露出男人的身体健康状况并不乐观。
者却全然没有影响男子坚毅的眼神，他的目光依次扫视每一个显示荧幕上的亮点，看着一个又一个亮点由红转绿。
在男子身旁，一参谋模样的下属手中捧着一台平板，递到男子面前。
“这是总图表，请您过目……截止目前，我们还剩下不到两千万份库存，分别在……”
参谋还未说完，便被男子冷声打断。
这声音沙哑却仍苍劲有力，直摄人心。
“一份库存都不留，全发出去……这话，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
“想尽一切办法，在24点之前，把全部库存发放出去，发不完的，就地遗弃，所有卖场24点必须停止营业。”
“今夜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哪怕是能多救一个人，都是我们无上的荣耀。”
男子的语气不容置喙，参谋也全然没有反驳的意思，立即低头应声。
“是，属下明白。”
“全部库存，一定会在今天之内全部发放，请元首放心！”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