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欲望深渊

麦卡拉此刻戴着墨镜，把自己遮得甚为严实；仅从红色墨镜的品味这方面来评价——面前忽然出现的这两个保镖式的人物倒是与她惊人的一致。

但是，与女孩相比，他们的脸却是冰冷的、他们的脸像蝾螈一样光滑，鼻梁尖挺得简直不像是普通的人类。

"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怎么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两个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家伙，还拿枪对着我们？"

女孩是在这里最好的学校读书，由于她一直以来都寄居于校方提供的寓所，所以对外界的情况知之甚少。不过据她自己所掌握的基础信息，此地的治安应是不错的。

嗯，至少在日落前都还不错。

"不知道啊，女士。不过有一点我很明白，那两支手枪里装的一定是荷枪实弹……真是倒霉，就算每天、每天晚上都在祈祷、祈祷，但总还要叫我碰上这种事……"

男青年下着这样有些悲观的结论，似乎是在感慨着命运的不公——但另一层面，他的语气中却并不带有任何悲伤的成分，仿佛早已是对此习以为常了。

正在叹息之间，那两个蝾螈脸儿的保镖便将手枪的保险打开了。麦卡拉汗如雨下，在冷冰冰的路面上，微风刮过温柔的白色噪音，而在这温柔的声音里，却要爆发一场对于麦卡拉的"无妄之灾"。

"开火。"

一个十分苍老的女人声音在白色跑车涂成红色的车窗里幽幽地响荡起来。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那两只枪里都猛然喷出了破风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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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的飞行员里德尔.汉斯.奎尔马其纳，法国人，现年72岁，是一战时功勋卓著的王牌飞行员，一九四八年，举家迁到美国居住。

他有一个十分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家六口，三个弟弟加两个妹妹，每一个家人都算出人头地，其家境可以说是十分令人羡慕了。

亲朋好友们将他完全作为英雄来崇拜景仰，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在这五个后辈间，却有一个里德尔永远的痛。

最小的妹妹琳达(Lⅰnda)原本是最崇拜他的，作为一家的长子，里德尔也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爱倾注在她身上。

然而，二十岁的时候，琳达的人生却和黑帮扯上了关系。她爱上了纽约市区的一个黑帮首领，并在其长期熏陶下学会了抽烟和喝酒。

对于里德尔及其父母来说，家里的乖乖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无可容忍的事——

在琳达的记忆里，自己的老哥曾经不止一次地向她抛出过愤怒的质问——

但她总觉得不以为然。

她很早就离家了。

同时，她确信自己不会后悔——

对于兄长的一番苦心，她始终凭一股少年心气固执地不予釆纳，总是置若罔闻。

天上的飞机展开双翼划过白云，一晃儿，年老后的琳达自己已经混成了这一带有名的黑帮人士。

等到想和家人和解时，里德尔，还有养育过她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

遗憾，莫大的遗憾——当然，现如今，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而兄长驾驶过的这架飞机，就成了她睹物思人之物。她绝不允许这飞机有任何差池，更何况，她亲手提拨的帮派预备成员卢瑟，也抱有这样的想法。

老女人穿着庄重的西服，一脸凝重地看向这架把夜空耀得火亮的飞机骨架。

在她的心里，此刻似乎正在进行某种虔诚的仪式——但表面上的她却是冷若冰霜，随着她毫不犹豫的一声令下，两个保镖举起枪对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一串金色的子弹像一把华丽的刀片锋利地刺破了夜空——令人诧异的地方在于，他们的手枪射出子弹的速度大概是普通手枪的两倍有余——换而言之，麦卡拉和那位男青年就是反应过来了，也是万万躲不开的。

在风儿间涤荡着纯粹的死意的瞬间，老女人也淡淡地展开了那黠然的笑脸。

然而也正是在这时，突然出现了让这位老人始料不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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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死亡即将降临之际，一直沉默不言，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男青年，此刻却出现了十分异常的状态。

他的身体、尤其是存在于胸部的肌肉，不知何时竟张开了一张大口，状貌尤其地血腥、恐怖。

亏得四下无人——若是普通人看到这光景，恐怕将会一生难忘罢。

由于青年将头低低埋着，我们此刻看不见他有着什么样的表情。但周围氛围的变化，却是十分清晰可见的。

只在转瞬之间，那两颗别样凶残的子弹，竟然凭空地消失了。

那完全是违背物理法则的事——就好像是一头撞进了隐形的深黑棉花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不仅是在他身边的麦卡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就连一直都面无表情的那两个保镖，面儿上的肌肉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尽管戴着遮住眼神的墨镜，淌下的冷汗却是无法掩盖的东西。

男青年的身体还在持续起着变化——而麦卡拉则将这一系列变化全程目睹了下来。

在他的身体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血球]。这些小血球每一个都呈现出金属的质感，拥有着极为锋利的锯齿状牙齿，状貌极为地狰狞、恐怖。

更奇异的是，它们的嘴甚至还能全方位地旋动、切割——如果要用一样东西来形容它的口器，那最为贴切的，恐怕非"绞肉机"这个词莫属了。

是的——那正是使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让人相信的一件事——:这两颗子弹，是因为这些“绞肉机"的缘故才消失的。

"别愣着，你们可是每月领着我工资的，别退缩！只要杀了这个男人，我给你们五倍的工资和福利！"

此刻，琳达咬着牙说道。

此刻，她的心在滴血——

作为一名无良的资本家，她很清楚自己正在做的是一桩赔本的买卖。但内心深处的倔强却支使着她做下这个决定——尽管这个决定看上去并不那么"明智"。

她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即使是叛逆地加入了纽约市的黑帮组织，所经历的事也有十之八九是一帆风顺的。

"老板说要给我们加工资，怎么样，干还是不干？"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那个怪物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存在啊。"

"话虽如此，但这可是五倍工资啊，这老太婆从来没有这么慷慨过，我倒是觉着可以一试——"

"不不不，我珍爱生命，我不干！"

说着，其中一个保镖拨腿就往街道后边跑去。他的眼中溢满了生的渴望——上有老，下有小的他，是绝不愿在这里，为了这个吃人的老太婆豁出命去的。

"我我我先告辞了！"

就在他转身向背的那一刻，琳达举起了别在她身上的手枪，迅速对准了他。

她的杀心已经从胸间满溢。今天这档子事已经让她失足了面子，让她尝到了从没有尝到过的苦涩的滋味——也因此，她绝对无法容忍。

"那你就给我去死，混蛋！"

可就在她即将打出那发子弹的一瞬间，另一个保镖却抢先一部拔出枪，将几秒之前还是同事的那个男人杀死了。

血染在西服上，显得格外庄严。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琳达是大受震撼。

"老板，让你受惊了。他没有觉悟，想做逃兵，所以我替您将他解决掉了。"

开枪杀了自己同事的这个保镖，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就连在黑帮里闯荡多年了的琳达，见到他那副样子也要倒息一口凉气。

"那么按照说好的，打败那个怪物，给我涨五倍工资。"

"……一定涨，一定涨，那我先开车回去了，你，加油——"

太可怕了。

琳达此时正打着心里的小算盘。其实冷静下来一想，那个怪物恐怕并非是她的保镖所能对抗的存在，那么利用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尽可能地拖住敌人，先撤退才是上策——

得到了女老板肯定答复的这名保镖，脸上扬起了激奋的神色。看着已然形同怪物，浑身长满了[绞肉机]的青年，他像个游刃十年以上的老练杀手那般毫无犹豫地将子弹射出了膛去。

但，你得知道。有的时候，钱并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取得的东西。所要付出的代价，要比你想像得要多得多。

那颗子弹最终被黑暗和血色所吞没了。在它将要射中青年的肚脐之前，那些微型的绞肉机贪婪地、抢先一步将它吸进了自己那恐怖的嘴中；然后，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这位有些疯狂的保镖，整个人都被它们吸了进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豪车旁只剩下一滩滑稽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