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界门生命·之一
蓝图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规划、建设、未来的呈现,是一份份储存着的概念,围绕着某样东西设计最终形成的一种载体——象征着某个,或者是某样还未出现,或能够实现的现实感念。结构、功能、形态、原理、用途、位置全都巨细无遗的记录在这么一张蓝色的纸张上。
这么一张纸被村长——或者说是这个村子当做至高无上的存在——并非什么神话的挂画,也非什么不知所以的寓言,就这么一张蓝图,洛文东看着他,沉默着。沉默中又隐隐带着疑惑。那是什么?描绘着什么?书写的,绘画的是什么?
的确,自己的记忆中确实存在有这么一个名词,也曾经看见过。但关于这张所描述的是什么,他不解——或者说,不知道这个蓝图所规划的是什么东西。
远超这个时代的图画,远超这个时代的笔触,这的确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来自上个时代,上个文明。秦洛林不敢用手去触摸这副蓝图,生怕自己不住于毁了这个上个文明的遗物。
这个遗物——图画、蓝图,用白色的笔进行绘制。两幅图,线条横竖交汇,每根线条都无比的笔直。若是让这个朝代当中最出名的木匠,画工来绘制,恐怕也无法临摹出第二份...不,不对。将军想了想,换了中说辞,是无法触及这副画的一丝半点。
线条的粗细最能考验一个画家,而这副画一条线,笔直、均匀。
但这并非是一幅画。
纸上,从上往下看,最上边是用白字写着的一行字——“量子-硅碳-微子粒束导界门生命系统蓝图”。
这是一份蓝图——理所当然的。
事到如今,九峰所给予众人的惊异早已超过疑惑,未解的迷云超过来已知的现实,仿佛如同黑色的湖水在朝着整个世界涌来——裹挟着未知、过去还有真相。
洛文东从未听说过什么“界门生命系统”——即使是在那串奇异的记忆当中也从未有这东西的记忆。不过这是一份蓝图,那也就是说,这是一项计划,但蓝图上却全然没有任何的注释,也无相关的注解。
秦洛林仔细的看着蓝图上反复出现的标记还有符号,已无心感叹九峰的奇异,放眼下思考远比惊叹要来的重要。这些符号有规律的反复出现,其中还有几个似乎还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心里一时间浮现出诸多书籍,但无一例外那些书都不是,直到回忆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本——那本册子,那一位巡洲者留给他的那本日记。
联想到这里,秦洛林赶忙从衣服里拿出那本保存尚好的本子。
将军见秦洛林如此,好奇着也凑了上来。
摊开本子,放在那张蓝图的上方,对照着,秦洛林逐渐有了眉目,激动的情绪难以掩饰。
“如何?”洛文东见状也来到秦洛林的边上询问。
“仅有的几条,已对照好,那些符号与标注也摘抄,算是摸清上面所讲述的内容。”他一边说着,用手指逐一指点,标出它们之间的关系,“但内容是摸清,可表述的是什么任然是一头雾水。”
秦洛林让开位置,让洛文东得以凑近看看自己所摸出来的内容:
“卫星系统-微星系统:微星系统用于现实建模,接收来自量·计算机的中微子信号,构筑对于模型并完成建模。”
“模因计算点阵网络:分区块部署,接收数据并计算,将计算结果分配发送至卫星系统-三轨道体系中的卫星。”
“该计划旨在人为创造界门生命...”
剩下的都是诸如“公里”、“接口”、“端口”、“光滑程度”的标志词的对照。
“...”洛文东倒吸了一口气,混杂着雨水的味道,夹杂着未知的气息,似乎还有隐隐约约对于未知恐惧的气味——这场雨让人不舒服。
“这些...都是实际存在的?”将军转头看向秦洛林,不由得问到,“我还想问,那些东西——南边山涧中的——”
还没说清楚,一声雷即刻打断了将军的问话。但看着秦洛林的眼神,还有面露难色的洛文东,自己似乎在若有非有的感受下得知了问题的答案——它们真实存在,无论是南边山涧的入口,还是骏野之战那时见到的诡异矩阵。
现在看来它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就如上面所写到“卫星系统-微星系统”还有“模因计算点阵网络”一样——它们都来自上一个文明,来自这个计划。
那些标注是什么意思,讲了些什么一概未知。洛文东扭头看向身后的那个水泡,等待着巡洲者
...
流川仍然有条不紊继续着,顺着回忆,沿着意识再往下,脚下的土地消失不见,天空也被虚无的黑块代替,记忆在往根深的地方流去。是多早之前了?连战火都未曾看见,身上的衣着也远不同于现在——或者说是巡洲者自己。
这时候他还不是巡洲者,至于那时候神煌是否已经升空?自己并不是神煌的一员,也并非在神煌上长大,有为何会知道呢?——那么这段记忆从何而来?无从考据,此时也无从得知。但他也不关心,他有一个疑惑要解开——自己为何又是如何成为一名巡洲者的?无论他怎么回忆始终无法得到来自记忆的回复。
至少得要有个契机——成为巡洲者的契机。
眼前的画面还没来得及稳定便开始扭曲,波纹从视线的焦点向四周扩散,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谁的声音响起——一个女生,女孩子的声音,熟悉、陌生、怀念,下意识的他朝声音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下一幕,他站在某人的前面,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而后自己听着自己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我申请成为巡洲者!”
刹那间,他回忆起来那个契机了——那个女孩,熟悉、陌生、怀念,她曾是巡洲者的一员,曾是他...
伴随着席卷而来的记忆,头刺痛着,好像有一根枝丫从脑袋中长出。扭曲的画面,理性隔绝的世界。当蓝色的光线从下而上射出时,无数的黑影便蜂拥而至。黑色的灰烟混杂着红色、白色的闪烁光斑。被剥离的,从生命之上的疯狂且无序的脑中喷涌而出。那是...过往、云烟、流水、土地、江流、湖泊。
意识在挣扎,以求在汹涌的海面寻找某个稳定的锚点。
巡洲者面前的画面又一次消散,象征虚无的空白填满了眼前的每一寸,疯狂翻涌的海面回归平稳,仿佛方才一切的都未发生。
那些是自己的记忆吗?巡洲者如此问着自己。不是怀疑,而是为了再一次的肯定——对于缺失记忆的自己来说,哪怕是虚假的胜过没有。
缺失的需要填补,然后再是求证。
望着远处的,近处的白色虚无。怅然着,好似在说“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是否浸入这无尽纯白?”
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这望不到尽头,的白色。
虚无的白,巡洲者一言不发。
巡洲者,远离战争,无力抵抗即将到来的战争,于是那些人汇集在一处,成为了一个整体——那也就是“巡洲者”。他们在旁侧观察着这个文明,不停的,不停的记录,只希望为这个文明留下存在的证明——希望某一日有人能传承下去。
战争开始前他们便在记录——那些计划,那些技术,那些知识,那一草一木一片土地,或成为一笔一划,或编成零一矩阵。美丽的山河大地通过巧妙的方式化成精密模型,壮丽的高楼大厦运用巧妙的方式写成无数行的数据。
一切都只为了证明这个文明存在过。
因为存在所以传承了下来,模因寄托在巡洲者记录下的每一个数据之中,通过他们传递到下一个文明。
他如此想到。
在面对同样的文明之敌时,内部还是没能完全放下偏见。多、次无数次的会议,数次、无穷次的交涉没有一次可以改变历史的走向——已成定局。
武器最终指向了同类。
他们观察,面对战火只能叹息,无能为力,能做到的只有将其尽数记下——包括这次的战争。
那么那些记录呢?它们去了哪?
巡洲者一言未发,静静等待着。
直到眼前的画面再一次泛起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