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51
“前辈，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符华伸出两根手指，数把金色长剑环绕在她周围，和琪亚娜一起挡在了他前面。
“华……额！”男人很想说些什么，但连续的意识排异已经让他的肉体和精神都到达了极限，没有晕过去已经是非常可观了。
“不要妨碍我，琪亚娜。”识之律者用符华的口吻说道。
“我是不会让你伤害他的。”琪亚娜从虫洞中唤出亚空之矛，完全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可笑，你们这些恐怕连30年都活不到的蚂蚁，又怎么能体会成千上万年的漫长和无尽的轮回的痛苦，为了你们这种又命贱又可悲的生物搭上一生，你们又是怎么看待他的？不过是把他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舰长才不是工具！”
“你也就这时候能说出这种话了，小丫头，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识之律者再次发动攻击，头顶的羽毛屏障突然骚动起来，顿时，一阵血雨从天而降，精神打击宛若雨点一般袭来，“结束吧。”
“琪亚娜啊，快躲开！”
少女一把抓起瘫在地上的男人，像猫一样轻盈一跃，手枪在空中发出火舌，打碎了最近商场的防爆玻璃，两人滚进建筑中，暂时躲过了满天飞羽的追杀。
“你们逃不掉的。”
数十双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商场里原本四处闲逛的人们全都停下来，眼睛像是跟踪监视器一样看着她们二人。羽毛再次飞窜进来，琪亚娜飞出几只长矛，零零散散打碎几只，但羽毛们根本不像眼看上去那么脆弱，甚至更像是子弹一样将亚空之矛刮成了碎片。
“即使你是空，也赢不了我。”
“我才不是律者！”琪亚娜只能放出黑洞，将正面袭击而来的羽毛全部装进虚数空间之中，但数不清的羽毛们在众目睽睽的视线下宛若跟踪导弹，总能找到她防御的切口。
“你现在肆无忌惮使用的力量，不就是你最讨厌的空之律者的力量吗？人类，总是想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用最撇脚的理由掩饰自己的行为，来啊，反驳我啊，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这个小废物。”
她说的对。
琪亚娜很清楚，自己是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反驳的，用为了让自己活命，为了变得更强这种烂俗的理由，她更无法说的出口。自己现在确实是，一无是处，甚至还在依赖着自己最厌恶的存在的力量，甚至……还有一丝扭曲的庆幸。自己，和她口中那种双标的，自我麻醉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琪亚娜，她在削弱你的意志，不要忘记，她是识之律者。”符华的身影从身后闪过，太虚神剑清理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其他羽毛，为她创造了片刻的休憩时间。
“不，班长，这确实是我的弱点，我必须直面它。”琪亚娜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打破僵局。
“额啊！”羽毛冲破其他玻璃，打碎了悬挂在头顶的电灯，灼热的碎片刮破琪亚娜的手臂，渗出丝丝鲜血。
血？
血……
我的血……
……
“这一刻，你活着。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每一个人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没有谁是不可以被接受的。你的DNA世代相传――回溯到更久远的时空，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组成这些细胞的所有元素，都生于一个最伟大的血脉，你有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
……
“这个人叫凯文·卡斯兰娜。”
“凯文……卡斯兰娜？”。
“这个人是你的祖先，琪亚娜小姐。名正言顺的前文明纪元融合战士，十三英桀中的最强者。
……
“我的，血脉？！”琪亚娜突然感到有一股热流涌上了自己的指尖，再扩散到身体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她的名字——是卡斯兰娜。
“我知道为什么舰长说把我留在圣芙蕾雅是个错误的决定了……”琪亚娜回头看向已经不省人事的男人，感慨地喃喃自语。或许那里真的不适合自己。
但究竟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血流淌起来？
“琪亚娜，不要着急，慢慢来。”符华轻轻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像是在天穹市教导自己那时一样柔和。
“班长，凯文那时，经历了什么？”
“他经历了很多，多到你无法想象的痛苦经历才造就了凯文·卡斯兰娜。你想成为他，就要熬过同样的痛苦，你或许不是融合战士，但你身上有他的血。”
“我知道了。”
琪亚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降下了自己的手。虫洞慢慢消失，羽毛飞了进来，就像战场上没趴在战壕里的活靶子一样，子弹射穿了她的全身。
……
“该死，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德丽莎跑遍了休伯利安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法找到琪亚娜的身影，心急如焚的她只能得到一个最坏的结果，但她始终规劝着自己不要往那方面去想，因为现在眼前她还必须时刻关注男人那边的消息，如果出了事，她也完全不敢想象。
“学院长，还是找不到！”芽衣此时也回到了驾驶舱，焦急地对她说道。
“布洛妮娅，你呢？有办法找到琪亚娜的信号吗？”
“不行，琪亚娜的信号是完全紊乱的，但除此之外，我可以找到她最后前往的地方，只不过……”布洛妮娅不安的眼神看向了窗外。
“我想我们已经不用找了。”
暗红色的屏障开始塌陷，顶部宛若克莱因瓶一般向内部延伸，看上去同样躁动不安的羽毛们正发出沙沙的蠕动噪音，在半径几万公里的半圆内快速飞舞着，让人只是看着就感到不寒而栗。
“那个笨蛋，傻瓜，蠢货！”德丽莎的指甲扣住犹大的花纹，发出难听的咔咔声。
“出发，把他们俩带回来。”
……
“额……噗啊！”琪亚娜忍受着来自全身上下的剧痛，从胃里呕出一通酸液，很快，炽热的感觉发散全身，鼻子里渗出鲜血，视野开始泛白，大脑却还在极其清晰地工作着，好像整个肉体只有脑子存在了一般，无法再感知到任何存在了。
“不自量力。”识之律者一脚踢开琪亚娜，来到依旧挡在男人前面的符华面前。
“你就只剩一根羽毛了，还不肯放手吗？”
“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靠近他。”符华摆出战斗架势，眼神坚毅地看着她。
“你的身体还在我手上，不想要回去吗？”识之律者看着自己的手说道。
“身体不过是表象世界，是不可靠且并非本质之物。”
“呵，你确实不一样，我选择你作为宿主确实不错。不过你也不会蠢到杀了自己吧，这倒省了我不少麻烦……赤鸢仙人，你保护了他这么多年，该休息了。”识之律者笑了笑，直接无视了她，直径朝男人伸出了手。
“我说过，不会让你伤害他。”
咔咔。
“嗯？”
崩！
手，碎掉了。
好奇怪，怎么回事？很痛苦，又很熟悉的感觉。
啊，原来是这样。
卡斯兰娜。
识之律者看着自己被冻成冰块碎裂开来的手臂，带着略微惊讶的表情回过了头。
崩坏的痕迹已经爬上了少女的身体，怪物的形态，利爪，外壳，兽化。但和万年前眼前二人所见的英桀们的崩落又极为不同，倒不如说是混血种？看上去更像人类一些。但无论如何都不可思议，居然有人能在未接触手术的情况下进入崩落状态，这是连和男人有同样想法的符华都始料未及的。
“哈……哈……给我，滚开！”少女和怪兽的声音逐渐混杂在一起，被怪物的躯壳遮挡住的面孔让人完全无法相信这是琪亚娜，只有那标志性的白发还在象征着里面的少女依旧存在的事实。
憎恶，爬满了少女所变成的怪物的喉咙，肆虐的寒冷将地板冻得开裂了起来，即使身负重伤也要对眼前的律者恶毒相视，不寒而栗的恐怖追上了视野所能看见的一切。对冰封的原始记忆从DNA爬上了身躯，仿佛回到了数亿年前被冰冷冻住的所有一样。
“冻结。”少女伸出长爪，冰锥瞬间从手中扩散开来，宛若恐怖电影中会缠上人腿脚的藤蔓一般快速朝律者延长而去。
咯嘣！在即将触碰到律者的一瞬间，冰面向四面八方散开，在少女和律者之间形成了一面冰墙，莹蓝色的冰面下，是瞬间成型的红色羽毛。
“啧。”琪亚娜强忍着身体的痛苦，一边压制着兽化的野性，不让自己陷入暴走。
“真厉害，上一次看见这副模样的时候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你既不是凯文，又没有天火圣裁，我又为何要畏惧你？”
羽毛重新从四面八方袭来，带着无数无辜被卷入这场事件中的陌生人的记忆，誓要冲破少女的防线。
“别捣乱！”
寒气向四周散开，冰霜以仿佛能冻结时间的气魄向羽毛们冲散开来，瞬间将所有妄图靠近的攻击全部停滞在了空中。
“额！”脱力的少女跪倒在地，第一次崩落还是在自己如此虚弱的情况下，还能战斗就已经是突破极限了，要想在这种情况下赢下来更是天方夜谭。
“我说过你赢不了我。”
砰砰砰！
数十根结成冰雕的羽毛被琪亚娜操控飞向了冰面之后，冰块击碎了脆弱的护盾，但敌人已经消失不见。
“你确实很有潜力，小家伙。”
看不见，她在哪里，我的意识已经被她操控了吗？
“如果你不是待在那个破学院里那么久，浪费了这十几年的才能的话，或许我还真有些害怕你。”
“你有什么资格……说学院的大家……”
“但很抱歉，这个世界不需要第二个凯文·卡斯兰娜。”
在后面？
琪亚娜向后出拳，将寒气扩散开来，但还是迟了一步。
“啊！！！！！”
金色的长剑穿破了崩坏兽的外壳，刺入了少女的腹部，剧痛和流血带来的瞬间脱力让她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你忘记了，我不仅是识之律者，更是这幅身体的主人。”
琪亚娜不甘地抓住太虚神剑，将自己向识之律者的方向推进，另一只手瞄准对方的脖子。崩坏兽的外壳像蜕皮一样从身上脱落，面目狰狞的表情终于再次出现在识之律者眼前，此刻，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正满眼血红，面容扭曲地想制她于死地，那幅面貌太过扭曲恐怖，以至于律者看了都忍不住有些作呕。
“杀……了你……”
“是是，我知道了，去死吧，卡斯兰娜。”识之律者摆了摆手，假装打了个哈欠，无聊地说道。
长剑从腹部脱落，身躯从空中倒向地面，人影向前，离虚弱的少女越来越远。值得一提的是，在看到琪亚娜无力而绝望地倒下后，就连律者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嘴角露出的微笑。
“谢谢你，琪亚娜，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
律者猛地转过身去，发现刚才还在男人身边的符华已经消失无踪，眨眼间，对方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收回了所有的羽毛，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混蛋！”识之律者目露凶光，猛地将太虚神剑扎进符华的胸口，长剑刺穿意识的身躯，鲜血染红了仙人的霓裳，但她毫无惧色。
“羽渡尘，第零额定功率，启动。”
双方的意识在裂变下融合着，识之律者凶恶地将长剑不断向心脏靠拢，妄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一切都是徒劳，神之键的能力将两人的意识完全绑定在了一起，即使是同样拥有核心的律者也无法例外。
“符！！！！！！华！！！！！！！”
男人睁了睁眼睛，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头疼到抬不起来，但左耳一阵轰鸣，不断传来耳鸣的声音。只是微微转头，脑袋就无力地趴了下去，所以眼前的一幕才没能让自己错过――
错觉吗？是赤鸢，那个身影，自己绝对不会记错的，数千年前，和自己一同走过太虚山的阶梯，一起踏遍神州的江山，一起将外来者赶出这片富饶的土地，一起将一个又一个敌人斩于剑下。
“前辈――”
对，是她。不会错的，这里是神州，所以，自己还活在数千年前吗？还是自己还在梦中？
“请原谅我吧――”
她笑了，虽然有些苦涩和无奈，但这也是她最多时候的笑容。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华？
“我还是搞砸了――”
是轩辕剑的事吗？那不是你的错，华。
“再见――”
灼眼的光芒从天而降，那是太虚剑神，是能贯穿一切的神力。
此刻，她却用来自尽。
“啊啊啊！！！！！！！！！！！！”
不远处，传来了比剑神穿过符华，毁灭大地更刺耳的少女的尖叫。不过，男人已经没有更多力气再去倾听了。
……
“混蛋？混蛋！”
男人被拍醒了，首先窜进眼中的，不是那般灭世的残像，而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庞。
那是最原初的识。
“你……”
“如你所见，我也要死了。和那个老古董一起。”识之律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华，已经……”
“哼，你是对她太自信还是太不自信？在那种攻击下还能活下来就是她技艺不精，活不下来才是真的。”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男人冷冰冰地说道。
“摆渡人，为什么你又要执着于这种任务呢？”
“没有这个任务，就没有摆渡人――人类存在的意义，就是摆渡人存在的意义。”
“意义意义，为什么什么都要有个意义？摆脱一切不好吗？存在就是存在，你就是你，为什么还要被这种无所谓的条条框框束缚？”识之律者咬牙切齿地吼道。
“这是你的人生态度，不是我的。识，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别来管我的事了。”
“呵，下一次？我可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了，”识之律者晃了晃手，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早点让终焉毁掉一切吧，你也赶紧滚蛋。”
“摆渡人啊，”最后的最后，名为识之律者的恶魔最后一次看向了这与她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男人，“收下来自律者的诅咒吧，你甘心当人类的走狗，最终也只会不得好死，你会明白的，你不属于人类，永远都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