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顿：亡灵远征》（Mephiston: Revenant Crusade）第一章（1）

冰霜爬进碉堡，把堆在碉堡中心的人头染成银色，把他们的下巴夹得死死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无法治疗了，肥厚、黑色的舌头从死灰色的嘴唇里垂下来，烟雾从破烂的眼窝中飘散出来。场面惨不忍睹。有些人还在抽搐，被一排排冒着火花的变压器粗暴地刺激着，但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了。这些脑袋已经变成了图腾，被小心翼翼地做上标注，象征着降临到潜蛇星[^1]上的诅咒——扭曲，失去意识，最终归于沉寂。

“格罗泰-格罗赛[^2]，0-1，”贤者卡尔克斯的声音从塞满发声管的兜帽里传出。“头发，牙齿，指甲。指甲，牙齿，头发。筛具-0。筛具-1。”每蹦出一个词他就把注射器扎进其中一个脑袋，试图诱出一个回答。“可腐烂物质。非铜。无掺假。戈氏酸[^3]-0。戈氏酸-1。吐血，然后静默。”

他瞥了一眼碉堡角落里的神龛，语气中充满了沮丧。神龛在壁龛里嘎嘎作响，转动着数据卷轴的转轮，仿佛在向他发出警告。“慷慨的主啊，”卡尔克斯说道，“我不会被它打败的。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样，他们都会给我答案的。外降-围集[^4]会屈服的，”他把针刺得更深了，“肉体总是会屈服的。”

碉堡随着远处炮火的轰击而颤抖，给卡尔克斯深红色的长袍蒙上了一层新的灰尘。他咒骂一声，拂去灰尘，露出了拖地长袍上的金色刺绣——齿轮和电路组成的螺旋，昭示着他数十年的漫长研究。他的腿在下面蹬来蹬去，那是一组像夹起来的螯一样的机械附肢爪子，当他走向另一个脑袋时在石板地上咔咔作响。

“池-言语-1，”他声音嘶哑，弯下已经驼背的躯体俯视着那颗头颅。那块肉片应声抽动，让卡尔克斯高兴地点了点头。这颗头颅已被疯狂所转化，现在更像是野兽而非人类，血肉模糊，龇牙咧嘴。卡尔克斯启动了连在头骨上的变压器。闪电开始在皮肤下闪烁，碉堡里弥漫着臭氧和煮肉的味道。“S33331无效，”卡尔克斯说着，将电缆连接到血淋淋的插座上，“IOH 0凝固。纽曼酸不再印记[^5]。生物重复。其他都更差且次化[^6]。格氏醛[^3]或葛氏碱[^3]。S33336无效。”

他打开一本皮面装订的赞美诗集，吟诵了一串激励自己的话，嘴里念叨着问题与答案，直到那颗头颅开始有了反应，随着他的话摇晃并发出嗤嗤的响声，同时剧烈地震动起来，以至于黑色的血块从它的鼻子里落下。卡尔克斯从袍子里拿出一个沉重的黄铜天文钟[^7]，翻开盖子，仔细观察着旋转的机械装置，并将测量结果与他在脑袋上画的线进行比较。“S33332有效。”他说。

他仔细看了看天文钟，然后啪地关上，把它放在长袍下面，盯着那张腐烂的脸。“跟我说话，”他调整了变压器，让那个脑袋晃得得更厉害了，“谁偷走了你的心智？”

卡尔克斯能听到外面迫击炮的炮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快没时间了。他必须找到答案。如此原始的敌人是如何攻破他们受三重祝福的逻辑引擎的？它们是如何侵入心智的？

那颗头颅在架子上向后一栽，一口口水吐出来，喷得机械教士[^8]满头满脸都是红色。

卡尔克斯抓住这颗脑袋，强行将另一支注射器插了进去，针头仔细对准他在脖子上画的叉号。“告诉我，”他低声说，“我忽视了什么？你是怎么被腐化的？什么东西从你的脑袋里消蚀-淆失了？这怎么可能？恶魔律使[^9]？你已被硬脂酸盐[^10]，涂过圣油，相似对称，身为金属。你是欧姆尼赛亚想要的一切。你身上没有任何谵妄的痕迹。没有。 钢铁所束，机神所缚，圣油作锁，终古如故[^11]。什么东西能抓住你的灵魂？我已检查了你的头发、牙齿和指甲。”

仿佛感受到了卡尔克斯的沮丧，断头开始大笑起来，像喝醉了一样打着响鼻。

那团充当卡尔克斯的脸的涂油电缆缩了回去，像一窝橡胶蛇一样翻腾着，它们的机械镜片一闪一闪地重新聚焦：“你以为你能欺骗我吗？我会重新排列你的意识。你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头颅的表情变了。突然而奇特的变化使得卡尔克斯因为惊讶而停下了。他再次拿出天文钟，调整好设置，给这个机械装置上了几次发条，敲了敲黄铜表壳。然后他又看向那颗头颅。

它的形体没有变化，但那种狂躁却消失了。它用冷冷的蔑视环视了一下碉堡内，然后目光停在机械教士身上，打量着天文钟和卡尔克斯长袍上缝的符号。

“学得太多，”头颅低声说，“想得太少。”

卡尔克斯缩了回去。“什么？你说什么？”他瞥了一眼颅骨里埋的那些嗡嗡作响的装置。“那是哪个焦距仪[^12]？说话的不是你。那是谁？这里不能被打断。这是现存的脉搏描记器[^13]还是第十二个九的虔诚法术[^14]？是我弄混了砂浆层吗？”他走近其中一台机器，愤怒地敲击着一个闪烁的仪表。“你是污染物吗？矿石里有污染物吗？”

“帝皇有命，贤者，”头颅用华丽、古老的哥特语说道，“到坝顶来见我。”

卡尔克斯愣住了。然后他环顾了一下碉堡内，半是期待地看着房间里的新来者。他的机器无动于衷地闪烁着，没有显示出任何人躲在这里的迹象。恐惧和兴奋交织的感觉袭来。帝皇？会是这样吗？救援终于来了？他们的声音终于被听到了吗？

“你是——？”他开口说道。

“坝顶。现在。”头颅的言语带着如此的力量，以至于它在支架上摇晃起来，洒出的火花越过工作台。

一个接一个，所有头颅都开始在底座上摇晃起来，喷出鼻息和打嗝的声音。深红色的泪水顺着它们的脸颊倾泻而下。“这里是什么？”它们异口同声地低语着。“这里是什么？”

卡尔克斯举起了他的动力斧。这把武器比他还高，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神秘装置，但这丝毫不能平息他的紧张。

“我没时间了，”那些头颅说道，“坝顶。现在。”

卡尔克斯向后退去，然后在有人开始敲门时跳了起来。

那些头颅再次变得僵硬而毫无生气，于是卡尔克斯转过身去把门拽开，仍然举着他的动力斧。

“贤者，”外面那个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士兵说，“结束了。我们被打败了。”

注释

[^1]: Hydrus Ulterior；Hydrus，水蛇座；ulterior，隐秘的。感谢经常改B站ID的群友鸦鸦提供的翻译。

[^2]: 本书中机械修会贤者用格罗泰-格罗赛（groti-grosi）代指兽人，原因不明。本章中作者生造的单词非常多，如意义比较明确且不影响上下文，则不再单独注释。

[^3]: 这三处的原文分别为Gliacine、Glaciahne和Giacialine，都是作者生造的单词，拼写有联系，意义不甚明确，从词形来看可能都是作者虚构的化学物质，姑且按此思路翻译。如果硬要深究意思的话，Gliacine大概是glycine（甘氨酸）和glia（胶质，指神经胶质细胞）混合，Glaciahne前半部分应当和glacier（冰川）有关，Giacialine完全意义不明。

[^4]: vescend-vibum，都是作者生造的单词，意义不明，大概是给descend（下降）和album（相集）换上了发音相似的开头。

[^5]: servative，中古英语形容词，意为“与头脑中存储记忆的部分有关的”。

[^6]: subzanted，作者生造的形容词，意义不明，只能猜测和sub关系比较大。

[^7]: chronometer，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在《航海科技名词》中为其审定的中文术语为“天文钟”，原本指精度极高、可满足航海定位需求的钟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当时这种表一般都是由天文台检测认证的。目前瑞士仍有机构进行天文钟的认证工作，不过只针对高端腕表，并且随着科技的发展已经失去实用价值。顺带一提，下文提到贤者卡尔克斯使用的这只天文钟是要上发条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只机械表，而机械表的精度自从上世纪六十年代石英表发明以来已经只剩情怀了，帝国的科技树由此可见一斑。

[^8]: tech-priest，老湿腐翻译为技术牧师，这里沿用了《光之城》译者的翻译。

[^9]: daemonolegisari，作者生造的单词，可能是demonology（恶魔学）、legis（立法，法规）和-ary（与……有关的人或事物）拼在一起。

[^10]: stearated，作者生造的形容词，通过在名词stearate（硬脂酸盐或硬脂酸酯）结尾加-d强行构成过去分词形成。

[^11]: ab-eterno，大约是作者对ab aeterno（极远的时间以前）进行了一些变形。

[^12]: focimeter=focometer，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在《机械工程名词 第三分册》中为其审定的中文术语为“焦距仪”，定义为“测定透镜焦距的仪器”。另外，2K泰拉的焦距仪大小塞不进颅骨里，也不会嗡嗡作响，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请联系生产厂家解决。

[^13]: sphygmograph，用于测定脉搏次数和强度的仪器，使用时请戴在手腕上而不是插进脑袋里。

[^14]: piomancies，作者生造的名词，可能是pious（虔诚的）和-mancy（法术）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