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瓶仔乖乖
文by君别云辞兮
重新投稿,问就是官方真的会做人。
取自原著背景,全文未删减及番外·花好圆月时请私信。

落雪了。
张起灵的发沾满了白雪,潭水般深漆的眸子空洞地落在远处的万家灯火上,泛出熹微的光,他整个人像是一炉温炭,可内里吞吐着的跃动暖意,丝毫透不出余温,他清俊的皮囊凝着暮冬的寒霜,触之冰凉。
正想劝他回房的护士,被他冷冽的眼神吓得默默退回,只好转头望向与医生交谈的,面色焦虑却又温润无比的男人,那人注意到她,她急忙投去求助目光。
男人注意到她,向医生点点头,走过来牵上张起灵的手腕,伞举过他头顶,朝护士笑了笑:“无妨,我带他回家。”
张起灵收回目光,定定看着为自己打伞的人,不确定道:“吴邪?”
吴邪勾起唇来冲他笑,冻得雪白的脸上,笑靥明媚而疲倦,“嗯,我来接你回家。”
张起灵点点头,转而视线移到握在自己腕上的手。
吴邪顺着他目光落到他手腕,悻悻然放开了,不大自在地干笑两声,“抱歉,我忘了,你……”。暖光路灯下,他的侧脸氤氲在灯光里,原本清透的一双眼蒙着层水雾,映着漫天飞扬的白雪。
张起灵垂下眸,接过吴邪手中举着的伞。
一把伞,两人行。
踏在厚厚玉似光洁的雪上,一步一塌陷,柔软的触感伴着细碎踏雪声。杭州的雪轻轻扬扬,皎洁月光洒在莹莹白雪上,整个世界都充满着梦幻莹白的光,街道上暖黄的路灯柔柔地铺上一层暖色,中和了雪的清冽,揉了几分柔情化在玉尘中。晚风微微,像月光下晃动的海浪,温和而柔软,倒不似长白风雪那般大刀阔斧,刮得脸生疼。
钥匙插入门中,转动,“咔嗒”声,门缓缓打开。吴邪收了伞,为张起灵倒了杯热水,取些蜂蜜搅和后,尝了尝温度递给他。
“小哥,喝了暖暖身。”说着打开空调,很快屋内便暖和了起来。
张起灵接过来顺从地喝下。
“小哥,这段时间你和我一起住吧。等你休养好些,我们就去寻找你的记忆。”
“嗯。”张起灵抬眸,眼光闪烁逡巡在吴邪清清落落的面庞上,随着温度回升,他的双颊隐约泛上了浅浅的红。自觉脑中神经蓦地一扯,“叮咚”响起,似有暖玉入了湖,水面骤然乍起波澜,涟漪圈圈漾开,心跳有些不正常。
“家里有热水,不许再用冷水洗澡了。”吴邪想起胖子和医护人员都告诉自己,老张一向冷水用惯,拦也拦不住。
冰天雪地的,怎么受得了。既然从蛇沼把他接回了家,便是当作月亮来捧的,更何况自己跟闷油瓶还是……
张起灵关上浴室门,看着长势相同的开关犹豫着,推动一个像是控制花洒的开关,冷水蓦地浇了他一头,眼前模糊,激得他后退一步,却因太滑有向后倾的倾向,下意识扶住身旁置物架,人倒是站稳了,一地洗浴用品七零八落散乱躺在仍流水不停的花洒下。
正给他准备衣服的吴邪听见东西砸落声响,吓得急忙抛了衣服推开浴室门,入眼是张起灵肌理分明的上半身,下半身堪堪裹着浴巾,他看了眼地面散乱,又看了眼吴邪,面色有丝手足无措的意味。
吴邪对面前狼藉哭笑不得,水珠沿着张起灵分明的下颚线滑下,吴邪不禁咽了咽口水,急忙跑过去关上花洒。
先脱下身上毛绒睡衣披在小哥光洁的上半身,自己蹲下将一地散乱一一捡起。
“对不起。”待吴邪将所有放回原位,张起灵歉意懊悔的低低道。
老张乖得吴邪心疼,“怪我,小哥。我教你用。”吴邪差点忘了,自家闷油瓶是个生活九级残废,下墓救人破解机关倒是道上一哥,可偏偏不会照顾自己。
这么多年,他就一个人这么过。
吴邪越想越心疼。
热气腾腾的水淅沥沥打在瓷白地面上 两人浸在水雾中,朦朦胧胧吴邪看不清张起灵,只接过他脱下来的睡衣及雪白的浴巾,如隔水观月,瞧不真切,仅那只墨色麒麟在他体表渐渐显现,朝吴邪张牙舞爪的。
吴邪飞一般逃了出去。
他抱着沾了小哥体香的衣物紧紧捂在胸口,靠在墙上,抑制不住地捧着柔软布料,深深贪恋地汲取着只属于他的味道,耳边是水流哗啦啦打在他身上的声音,脑海里不断回闪他紧实的腹肌和那只张扬麒麟。
“啊,到底是空调开得太高了。”吴邪只觉得心里和身上都泛着热气,不知所措地听着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和失去控制的心跳,又颤抖地捧起衣物举到鼻尖,贪婪地品味他,想放下却又舍不得。
谁让他俩表白后亲抱都还没试过几次,这家伙就失忆了呢。吴邪积攒了满腔的爱意无处宣泄。
要如何告诉他,“我们是恋人。”
不能说,万一现在的闷油瓶……无法接受自己是男儿身呢?
吴邪颤巍着放下被自己攥皱的衣物,平铺在沙发上,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些,无力倒在沙发最柔软处,想起天窗捅破的那晚。
那时还在魔鬼城,遍地都是高耸的奇石和广袤的戈壁,夜里很冷,风诡异哭叫着掠过。
篝火滋滋燃烧,映得大家面孔明晃晃的,没有月亮,星星倒是热闹,喋喋不休,数也数不清。
阿宁忙着打理队伍中的事,没空跟这帮男人吹牛谈天。
吴邪满脑子都是黄昏时分朝闷油瓶吼的那句——“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闷油瓶意味不明地凝视着他,两人对视良久,才听老张淡淡开口,“我是站你这边的。”语毕,转身便走了。
他什么意思!他到底听懂自己话里的含义了吗!
吴邪烦躁地甩甩头,现在人就坐在自己身边,眼睛深沉地看着晃动的火焰,不知在想什么。吴邪尽力不去看那张绝色的脸,却又忍不住,没几秒便偷偷瞥上一眼。
胖子注意到他心神不宁,开始不正经起来。
“要我说,阿宁这么能干的姑娘就该配咱们天真。天真,你说是吧?”
“啊?”吴邪一头雾水。
“唉!胖子,你可别说,吴邪他俩还真是挺配,靓女帅哥!”
“去去去,瞎说什么。”吴邪无奈地摇摇头。
未曾想玩笑越闹越大,直到张起灵捏断木枝,“咔嚓”一声,众人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看向他,只见他站起身走到远离营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了。
“小哥这是咋了?他不会喜欢阿宁吧?”胖子不明所以地拍了拍吴邪。
“别瞎说,小哥才不喜欢阿宁呢!”吴邪心底隐约觉得不好,听着胖子的话一下就来气了,恶狠狠瞪他一眼,“我去看看。”
张起灵倚在身后岩石上,偶有微弱的风吹起他的刘海。他微仰着头久久看着夜空,吴邪看到过很多次,他总是这样一副姿态,一言不发的看向星辰。
吴邪走到他身边坐下,与他同看一片星空,“小哥,胖子他们就爱开玩笑。”
空中只有风声和吴邪被吹散的话语声。
沙漠的夜晚真冷,吴邪裹紧身上的衣服。
“冷了?”张起灵转头看向他。
“嗯。”吴邪忙点头。
“你坐回去吧,篝火边暖和些。”张起灵说完又看着漫天星辰,那如同九天中所有星子都被揉碎了扑在银河幕布上的天空,当真好看。
“小哥你不冷吗?”吴邪试着往他身边挪了点位置,正好对上一双映着星空与自己的眸。
闷油瓶摇摇头。
“小哥,我只当阿宁是朋友,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吴邪憋在心里很久了。张起灵刚才绝对在生气,但原因很难说,可吴邪自己对人心怀鬼胎,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他就是吃醋了呢。
万一,他喜欢阿宁呢?不会的,吴邪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闷油瓶不像对女人感兴趣的家伙。
“我知道了。”语调清浅,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感。
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吴邪几乎被他淡然的态度逼疯,想要狠狠抓住他的肩膀,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却又不敢,而且这家伙活脱脱的“撒手没”,万一被自己无理取闹气跑了,上哪再寻这么个独一无二的宝贝。
“小哥,我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但那都是小时候了,这么多年也没再对任何女孩动过心。不怕你笑话我,我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呢。”
“吴邪,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张起灵转过身来,与吴邪面对面坐着。
“我以为……你在乎胖子他们说的话。”吴邪脸色显而易见地黯淡下去。
张起灵当然捕捉到了他的小表情,心下觉得可爱,起了波澜,仿佛看见红枫落满的江面,柔光漾进水里。
张起灵勾起唇角,他心中汹涌澎湃。
“小哥,你笑了。”吴邪顶着头软蓬蓬的发,眨着双清澈的眸,亮晶晶的,今夜的月亮应是坠入他如夜漆黑的瞳孔,不然怎么让张起灵动了心。
那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好似明月与星辰一齐向他奔来,胜于过往他见过所有夜晚的璀璨。张起灵也歪了歪头,笑意盈盈地与吴邪对视。
“嗯。”
张起灵站起身来,欲望营地去,想起什么似的顿下脚步,转身朝仍坐在地上的吴邪伸出手。
吴邪愣愣地碰上那悬在半空中的手,掌心贴合,十指相扣。
他轻唤:“小哥。”
“嗯。”
吴邪的心从未如此安心踏实过。张起灵给他的是永恒可靠的——安全感。
张起灵牵着他的手,掌心温度交融在一起。
“所以我们现在是……是——恋人了吗?”吴邪晃了晃闷油瓶的手臂。
“嗯。”他停下来,转身看着吴邪,“是恋人。”
吴邪面上有些难为情,“那,那,我……我想……”,他小心翼翼地探看闷油瓶脸色,只见老张极富耐心,安静地等待他下文。
“要你一个亲亲。”终于鼓足勇气,脸颊蓦地烧红了,像夕阳下的火烧云。
张起灵无奈似的笑了,像高山上积存的雪,起风时丝丝缕缕消融滴落,致山下万物生发。他越靠越近,温热的鼻息像六月夏风抚在吴邪脸上,咫尺间,微凉的唇蜻蜓点水般在吴邪水红两瓣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还要。”吴邪不等他离开太远,黏黏糊糊地勾上他脖子,亲亲亲亲亲(是个很甜的吻,私信全文会有)。
吴邪仿佛身处落雪,春风,暖阳,夏雨,灵魂穿过山川,草原,丘地,大海,湖泊,七彩的虹……这些美好齐齐涌来,最后汇聚成张起灵的吻。
宛若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青涩男孩,面对这事手足无措,他们艰难地探索更深的接吻之道。(私信全文都给啊)

直到吴邪气喘吁吁,他的肺活量自然不及小哥,张起灵这才不情不愿依依不舍地分开,额头抵在一起,四目相对皆是深情,双双笑出声。
吴邪勾着张起灵修长的手指,指尖俏皮地摩挲他掌心,小哥欲抓住吴邪俏皮的爪子,却被调皮躲开。张起灵几欲想牵都被吴邪躲开而后又自个送上门来挑衅他,他无奈地摊开手掌伸到吴邪面前,“不想牵?”
“想!”吴邪咧嘴笑得可爱,握住他的手不愿再放开。
他们回到篝火处,却只见胖子一人。
“其他人呢?”吴邪坐下来,疑惑问道。张起灵与他贴身而坐。
“去休息了。”胖子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俩,贼头鼠脑地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探头靠近吴邪,死死地盯住他,悄声问道:“我俩是不是兄弟?”
“是啊。”吴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哥,我和你是不是兄弟?”胖子继而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点点头。
“那你俩是什么关系?”胖子突然瞪大双眼。
没人回答。吴邪眉角向上一挑,下意识转头看向闷油瓶,他依然望着跳动的火焰抿着唇沉默。
“胖爷看见你俩刚才在那亲嘴了!别想瞒着我。”胖子努力压低声音,手夸张飞速地在空中比划,表情丰富多彩。
“你俩不仅是兄弟这么简单,还是是恋人吧。”胖子见无人搭话,自讨没趣地坐下,惊得周遭黄沙飞扬,呛到吴邪,他咳了几声。
张起灵拍拍他的背,吴邪摆摆手示意无事。
“不是。”闷油瓶轻悠悠抛出一句。
吴邪猛地看向他,盯着他幽深的眸,火光在其间跳动。夹杂沙砾的风拂过乱石耸立的雅丹地貌,诡谲而干燥的触感,让吴邪鼻头发酸。他不敢相信,刚才还浓情蜜意接吻的人,此刻正在否定他们的关系。
“啊?那你俩刚才是人工呼吸呢?”同样懵了的还有胖子。
张起灵覆上吴邪嫩滑的脸颊,充满爱意地抚摸了几下,在他眉间印下一吻。“我从未将你当作恋人,我将你当作爱人。”张起灵神情认真,眼里是不可质疑的目光,对上吴邪那双小鹿灵动的眼睛,湿漉漉的写满了委屈,惹得张起灵怜爱地吻了又吻。
“可愿意?”
“愿意。”
……
“吴邪?”张起灵戳了戳吴邪的脸,他刚洗完澡,随意套了件浴袍,发梢上点点晶莹的水珠滴落下来,沿着肌理分明的肌肉线条一路滑进浴袍遮挡的内部。
他打开门,便看见吴邪陷在沙发里小憩,瞟了眼空调的温度不禁皱起眉头。
“小哥,你洗好啦?”吴邪迷迷糊糊地抓抓头发,借张起灵扶在手臂上的力站起身,“给你准备的衣服在我房间里。”
“嗯。”
吴邪下意识牵过他的手,睡眼惺忪地甩甩头。张起灵垂下眸,任由吴邪牵着。
卧室装潢简洁,灰白色调显得淡雅宁静,暖气烘得整个屋子如春三月煦阳般温暖。吴邪取了块干毛巾盖在闷油瓶湿漉漉的发上,动作轻柔地为他擦发,眼神专注穿过指尖乌黑。
冬夜静谧,星光闪闪。吹风机“嗡嗡”作响,吴邪手指没入哥柔软发间,由发根揉至发尾,暖风随他指尖俏皮跳动,张起灵很受用,微微眯着眼犹如大型猫科动物顺毛舒适般稍仰头享受。
这还是百年来第一次被人如此宠爱。
张起灵换好衣服,整个人套在毛茸茸的小黄鸡连体睡衣里,戴上黄澄澄的帽子,神色温顺地盯着吴邪看。
“真可爱。”吴邪满意地拉着他看了又看。
“胖子……也买了小黄鸡。”张起灵低头摸摸身上的毛茸茸,触感良好。
“嗯?在哪呢?”
张起灵抬眼盯了会吴邪,抿着唇别过头双手揣在兜兜里。
“吴邪……我饿了。”
吴邪将胖子买小黄鸡的事抛之脑后,为闷油瓶煮了碗面,贴心地摆上一个荷包蛋。
张起灵举箸不停,当真是饿坏了,举手投足间却又是云淡风轻的从容,他吃东西和他人一样,安安静静。
吴邪坐在他身边,瞧他不急不缓的模样放心下来,站起身往厨房去,小哥立即放下了筷子,目光追着他跑。
吴邪打开冰箱门,仔仔细细将所有物都翻看一遍,“小哥,明早给你下馄饨好不好?”,转头看向闷油瓶,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对上视线后才拿起筷子继续低头吃面。
“嗯。”含着面呜咽一声。
吴邪想起他刚才可怜巴巴生怕自己走了的眼神,一阵心疼又忍不住勾唇。
这家伙……真是,可爱得讨人喜欢。
待他乖乖刷完牙,吴邪调适好他房间温度,为他掖上被角,顺顺他遮了眼的刘海。
“小哥,在家就好好休息。你向来警惕,睡眠质量不高,但家里可以完全放松下来,不会有危险的。”
“家……”
“嗯,这是你家,你放心。”
张起灵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的家,就是你的。晚安,小哥,做个好梦。”梦到我。
吴邪悄声关上门,进了书房又再次仔细翻看研究陈文锦的日记。
今晚,张起灵的梦里写满了吴邪。
清晨窗外雾蒙蒙的一片,整个房子像悬浮在空中,烟纱轻拢杭州城,煲汤起的蒸汽丝丝缕缕缭绕厨房
吴邪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轻轻放在闷油瓶床头,他睡眠向来轻浅,听见开门声时便醒了。
“醒了?要不要再多睡会?馄饨放这不会凉得太快。”吴邪坐在床沿,摸摸小哥额头,确定体温正常后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毕竟之前昏迷时烧了太久,尽管医生再三保证他已经恢复,但吴邪仍然担心他又复发。
“几点了?”闷油瓶微微低着嗓音,刚醒的缘故。
“还早,七点半。”
张起灵掀开被子站起身,他清醒得很快,几乎没有意识混沌过度那段时间。
“小哥你不睡了吗?”吴邪为他梳平炸了毛的头发。
“你起了。”
“我起床给你做早餐呀。怎么啦,我不睡你就不睡?”吴邪有意打趣他。
“嗯。”
吴邪心里止不住欢愉,仿佛欢脱的鸟雀,跃过初春的枝头。
大约过了一周,张起灵已经基本熟悉家里每一样物什了,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精确指出哪处有哪样。吴邪对他这种能力羡艳不已,抱着他的腿撒泼——“我求你了,这能力分我一半。”
“我只是不想再忘记你。”张起灵把人从腿上拽起来,抱在怀里,钳住吴邪下巴,认真看他惊诧神色。
吴邪倚在他臂弯里愣了半晌,失神般一步步挪向书房关上了门,呆愣愣地坐下来,回忆起之前种种甜蜜,耳畔不断萦绕刚才闷油瓶的那句话,不自觉心脏紧缩,疼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圈红彤彤盈着透亮的泪光,捂着胸口,趴在桌上默默地痛哭起来。
剧烈的情感拉扯着心脏和血管,吴邪的细胞被紧绷着碎开,闷油瓶几乎要把他撕裂了,他感到江海倒翻的强烈,像被堵住了好久的洪水,一下子被闷油瓶打开一个豁口,堆积在骨髓里的爱意深处的冲动在此刻一齐发作,如同潮头席卷而来将他掀翻在地。
他死死地咬紧袖口,一丁点声响都未曾发出,浑身止不住颤抖。
如果你未曾失忆……满脑子只剩这个想法。
张起灵站在门外,盯着紧闭的房门,抿着唇不知所措。可是自己露出的那半分喜欢吓着他了?张起灵觉得胸前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不知怎么形容,难过和后悔如同打了死结般交织在一起。
冬季本该日暮西沉时分,此时全然黯淡下去,张起灵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从午间到现在。吴邪开门出来,又是一副笑颜明媚。
“吴邪,我……”,张起灵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对不起。”仿佛认定了这是他唯一的台词。
吴邪叹了口气,把人抱在怀里,抚慰地顺着他背部线条轻拍。
“这是你的家,千万记住。”
这是你的家,我们共同的家。
在家里你永远都不会犯错,这里有只属于给你的爱。
尽管你忘了我,但一定要记得——你有家,你不会再流浪街头,不会再回到过去那种黯淡无光的日子,你可以自在地做你想做,说你想说,我都会一一将它们容纳,有人爱你,有人牵挂你,不必在爱你的人面前小心翼翼。
张起灵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只属于他的家,吴邪在的地方便是家。
张起灵点点头。
傍晚吴邪整个人氤氲在厨房灯光里,他低着头做饭,隐隐约约香气从厨房溢出。
那是家的香气,闻起来让人有种无欲无求的满足感,好像这辈子都可以这样尘埃落定下来。
平稳,淡然,有种难以形容的心安。
张起灵盯着他忙碌的身影出神,想着以后就这么和吴邪一起生活,也好。
“过完冬天,再去找记忆。”张起灵缓缓走向厨房,倚在门框上,他怀着一些不能言说的情意,像是孤寂夜里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只身望着清皎的月亮。
吴邪手上动作一顿,“好。”
时光飞快,转眼过去了一个月。
这段时间吴邪起得晚,闷油瓶试着为他下了厨,前几次吴邪勉强笑着夸赞他,转身就去跟卫生间见面了,边吐边发誓再也不要小哥下厨。
但这次,不一样。
“不是我说,小哥你真是学啥都厉害。”吴邪口中含糊的赞叹不停,张起灵含笑看着他。
“喂,王盟。”吴邪吃得正欢,接到了店里伙计王盟的电话。
“老板,你新招的那张小哥真厉害,他在的这几天,我们赚的钱是你之前三个月的量。”电话那头传来王盟兴奋的声音。
……后面王盟的话吴邪没再听下去了,他满脸惊讶地看着小哥,“没想到啊,小哥你还是个商业奇才。”
“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去的铺子?”
“你还没起。”
“所以就一早上,你不仅帮我接了生意,还赶回来做早餐给我?”
“嗯。”
吴邪勾勾唇角,狼吞虎咽解决完剩下的食物。下午拉着闷油瓶去了店铺。
“哟,老板,你今天没给小张哥放下午假?”王盟见他俩过来,关了游戏笑嘻嘻地迎上去。
“什么小张哥,他是吴山居另一个老板。”吴邪作势往他脑袋上呼了一掌。
“啊?老板,最近我们没有人投资啊。”王盟满脸写着问号。
“我的就是他的。”吴邪勾起唇角冲老张灿烂一笑。
阳光灿灿,他笑得实在可爱,张起灵也忍不住翘起唇角笑了。
落座下来,吴邪拿起刚买的橙子剥了起来。
一灰烟袅袅的女人,摇曳着跨进店里。长到锁骨的短发烫得鲜润卷翘,一身墨绿色旗袍像荷塘里带水珠的莲叶子,伸出两条嫩藕似的手臂,披着雪白貂皮臂搭,用纤细的指头夹着烟。
“小姐,您可来看些什么?”王盟眼睛都看直了,急忙狗腿子似的迎上去。
她先向王盟点头问好,两片红唇吐出一团烟,灰白的烟雾丝丝缕缕地浮上半空,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她媚眼如丝,葱葱细指指向低头看账本的闷油瓶,声音柔柔的,带有几分张扬几分魅惑,“看人。”
吴邪坐在软垫上观察许久,见她一双桃花眼从迈进门至今黏在闷油瓶身上,未曾离开过一分一秒,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话听得他剥橙子的手一顿。
“听闻吴山居多了位容貌惊为天人的老板,今天特意前来——看看。”,女子娉娉婷婷地扭动着杨柳腰,踏着高跟,“嗒嗒”地踩在木地板上,听得吴邪讨厌。她纤纤玉指划过账本,张起灵皱皱眉,没抬头。
“小哥,来,张嘴。”吴邪大步流星走过去,在闷油瓶身边坐下,递块玲珑呈色剔透的橙子瓣送到他嘴边。
张起灵微微侧头,湿润水红的唇瓣微张,叼过吴邪粉嫩指尖玲珑橙瓣,舌尖似不经意间撩过指腹,吴邪好像被柔软的小猫示好般地舔过掌心,吴邪一下子愣住了。
张起灵抬眼看过来,纯淳夹杂丝若有若无的诱惑,微哑着嗓音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甜。”
吴邪好似一把琴,张起灵指尖无意扫过,他便自发乱了弦音,毫无章法地颤动,为一人献出他所有真心。
哪有你甜!吴邪拼了命才抑制住自己说这话的冲动。
“张老板,为我介绍一下你们店里的宝物呗。”女子面露不快,但依然含笑,带着几分矫揉的羞涩。
“昨晚,你又通宵了。”张起灵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哪有。我一直都早睡晚起的。”吴邪理不直气不壮,没什么底气地撒谎,急忙又往闷油瓶嘴里塞了块橙子,指腹蹭过他水润的唇瓣。
张起灵骨节分明修长的发丘指像鸟儿最柔软的羽毛掠过吴邪眼下,眸子又深了几分,“眼下有乌青。”说着接过他手里的橙子,取一瓣喂给他。
吴邪下意识捂住眼睛,嘴本能咽下他递过来的橙子,低下头心虚地不敢多言。
“小姐,我来为您介绍吧。”王盟见两位老板冷落佳人,着急地直跺脚,活该他俩都单身呢,他谄媚地跑至跟前。
“我就要他。”女子索性抛弃淑雅人设,两手狠狠拍在桌面上撑着,俯腰盯着张起灵。距离之近,她身上的香水熏着吴邪,他捂眼的爪子移到鼻尖。
张起灵皱皱眉,扶起吴邪站起,离女人更远了些。
“不好意思,如果您是来做生意的,我们自然欢迎您,如果是打小哥主意——”,吴邪把闷油瓶护在身后,笑容和善,“王盟,无论男女就别让再进了。”
“你们!”女子气急,甩甩手巾扭腰愤懑地踩着高跟鞋跑了出去。
“老板,您自己单身别耽误张老板啊,张老板不要,我不也……。”王盟痴痴盯着远去的墨绿身影。
“瞧你那点出息。”吴邪恨不得踹他一脚。
这种胭脂俗粉你要就去追,别扯到我小哥,她们不配!吴邪闷哼着在心里怒吼。
张起灵无奈地揉揉吴邪的头发,勾起唇角笑了。
星子伸了个懒腰,躺在银河柔软表面轻悠悠地摇晃,惬意沐浴于浅浅清辉中,偶有云层浮过,予它们一个温柔的吻。
白天闷油瓶的话无疑是告诉吴邪,回家这么久以来,自己熬夜通宵研究笔记的事早就被小哥发现了。然而三叔留下的谜团并未结束,他还不能停下,所以吴邪决定——今晚蒙在被子里打手电!
“被子里好热。”吴邪闷得汗液从额头渗出密密麻麻铺了一层,浑浊的空气渐渐使他难以正常呼吸,忍不住大口吸入呼出,有些气喘。手电强光,刺激得眼睛有些酸涩,他本能地频繁眨眼,以此缓解。
暖黄灯光忽然从被角透入,清新冰凉的空气席卷而来,一窝暖意溜之大吉,吴邪吓得摁掉手电,顺势一趴,笔记压在身下,假装睡熟模样。
等了良久,那人没有进一步动作,吴邪忍不住悄悄睁眼,却只见宽阔的身影俯下来,那紧盯猎物全神贯注的眼神停留在脸上,吴邪吓得呼吸一窒,竟以为闷油要亲上来,下意识闭了眼睛,张起灵却只是伸手探进他身下,抽出笔记。
“吴邪。”张起灵无奈地唤他。
吴邪打定主意装睡,死死闭上眼,直到紧攥着的手电也被抽走,才悻悻然坐起身,水汪汪的小鹿眼看向黑着脸的老张,眨巴眨巴充满了无辜,企图笑一笑混过去。
不等他开口,“吴邪,如果你接我回家,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如何折腾自己,那,我便要走了。”
吴邪脸上笑容突然就掩进乌云里了,急忙跪坐在床上,双手委屈巴巴拽住闷油瓶袖口,细声呜咽道:“别走,我错了还不成吗?”
张起灵料定他今晚也不会听话,却见书房一片漆黑,试着悄声推开吴邪卧室房门,由于夜视能力极佳,看见被中央隆起一团,还隐约露出微光。张起灵便明白怎么回事了,胸口起伏加快,气血翻涌着,虽然不会使自己做出任何冲动的行为,但的确算得上生气。气吴邪不爱护自己。
“我只是想找到三叔,弄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小哥,我错了,别走……”
张起灵看他泛红的眼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睡不睡?”他软下语气,轻轻把人搂在怀里。
“睡。”吴邪总是听他话的,不知为何,只要是张起灵的话他都会无条件认可,打心底的依赖。
吴邪立即侧躺下去,抱住被子一角,忽然感到身边重量一压,张起灵也躺了下来,为吴邪盖好被子,睡在他身边,熄了灯。
“小哥。”这还是第一次和闷油瓶实打实睡同条被子,之前在墓里再怎么亲密哪怕是赤裸相对,可那毕竟是保命之举,这情况下,加上他们原本的恋人关系,吴邪难免紧张,张起灵的体香就如此霸道地占据了吴邪全部鼻息,未开暖气的房间,吴邪却热得脸全然熟透了。
“安静。”张起灵合着眼,哑着声线轻柔。
“哦。”
……
意识混沌间,吴邪觉得自己好像吻着什么,动了动嘴唇细细品尝,软而湿润,还有些甜甜的。
好熟悉……!?吴邪惊恐地睁开眼,瞳孔映着张起灵熟睡的容颜,自己正与他唇瓣紧贴,而自己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动作窝在他怀里,不由得在心里抽了口凉气。
张起灵的手还松松地打在自己腰间,均匀温热的呼吸轻浅扑在吴邪脸上。吴邪全身都僵住了,调整呼吸使其尽可能地变得更浅,时间被他拉长,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跟闷油瓶唇瓣分开。
吴邪忍不住悄悄睁眼,望着闷油瓶温顺乖巧的睡颜出神,他细细密密的眼睫毛微颤,看得吴邪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待吴邪不敌困意,不自觉靠着闷油瓶,又沉沉睡去。张起灵睁开眼,目色清明,哪有半分睡意,怀着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窝在颈窝处,腰上被那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张起灵心下软得一塌糊涂,汩汩爱意涌入胸膛。吴邪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下颌,张起灵一愣,搂在吴邪腰上的手不禁稍加力道,把人更往怀里带。
一连好几天,张起灵都泰然自若地与吴邪同床共枕,每个清晨,吴邪都以同样亲密的姿势在他怀中醒来。闷油瓶像个没事人一样,该搂就搂,该被吴邪无意间亲到就被亲到。
有时吴邪刚想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又被他眼疾手快拦腰塞回怀里,下巴抵在他发烫的肩颈处,凑在吴邪耳边,带着困意和慵懒,声音磁磁低沉,“再睡会。”那声音性感的要命,吴邪被撩得脸红心跳。
这晚,张起灵挟着水汽从浴室里出来,上身麒麟还没褪去,他下半身裹着浴巾立在床前,拿着块毛巾擦着发上的水。吴邪眼神黏着他线条分明的上半身移不开视线,张扬纹身更添性感,这实在是一具力与柔完美结合的身材,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躯体,心里似有柳絮飘动,勾得人痒痒的。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闷油瓶换衣服的动作停住,微微歪着头,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吴邪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般,心虚地不行,脸颊蓦地烧红了,急忙背着闷油瓶侧躺了下去,另一只手摁着胸口试图抑制住那颗狂乱的心。忽然腰上多了只线条完美的手臂,来不及反应便被大力带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那人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奶香,好闻极了。
“小哥,你,你干嘛?”吴邪咽了咽口水。
张起灵的唇似无意蹭过他耳后,“别睡太远,最后都会抱上来的。”
倒不如早一些。
吴邪自觉体表温度更高了,他鼓足勇气转过来,不敢看向闷油瓶眼睛,迟疑了许久才畏缩着攀上小哥光洁的背,“小哥,今晚不穿睡衣吗?”
“你似乎很喜欢这只麒麟。”张起灵看了看自己的纹身。
吴邪不仅仅喜欢麒麟,他更喜欢起灵。
“咳咳。”吴邪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索性放弃抵抗头埋在闷油瓶颈窝处,呼吸急促,有些条件反射不是他可控的,只希望小哥别发现才好,不然自己可没脸面对老张了。
“楼外楼新出了点心,前几天朋友拿给我尝了尝,我觉得挺不错的。”
“嗯。”
“排队的人太多了,等过两天我去买回来给你。”
“好。”
东扯西拉絮絮叨叨将生活琐事跟闷油瓶胡扯了一遍,聊到一半被老张忍无可忍蒙住嘴,“听话,睡觉。”
“我想跟你聊聊。”吴邪眨巴眨巴眼,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
“等你睡醒。”等你睡醒我们慢慢聊,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听你讲,关于我们的生活,只是现在,你要乖乖睡觉。
吴邪依言乖乖入睡。
天光浸透窗帘,吴邪揉揉惺忪睡眼,下意识去摸身边,没有找到预料中的触感,“诶?”他立即清醒过来,感知未骗他,整个房间除他之外,空无一人。
“小哥——”,如此呼唤几次都未得到回应。吴邪双手没入发间,烦躁地揉抓着,将家里每个角落都寻了一遍,连鬼影都没见着。
“难道去店铺了?”人倒是没寻着,却瞥见餐桌上的早餐,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暖汤入胃,吴邪微眯着眼痴痴笑了。
又落雪了。
空中飘起鹅毛般的雪花。吴邪撑起接闷油瓶回家那日所用的伞,墨色衣袂在风雪中翻飞,大雪黏在他耳后化作彻骨的冰凉,他迈进吴山居,哆嗦着抖抖衣衫上未化的雪。
“今个雪真大。”他落座在暖炉边,对端热茶给他的王盟道。
饮了口茶,自觉暖意添了几分。
“小哥呢?”
“张老板今天没来呢。”王盟坐回电脑前,继续游戏人生。
“什么?那他去哪了?”吴邪手中茶洒了半盏,他猛地站起身,声调高了八度。
“他是跟您住一块,您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王盟不得不停了游戏,过来擦干净桌上大片茶水。
那点焦急如同兽盘踞心中,咬噬肺腑,一寸又一尺,吴邪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不时看向漫天飞雪,黑衣闪过时他便迫不及待跑出去察看,可都不是他等的人。
“我出去找他。”吴邪等不及了,瞎找也总比等待来得痛快。
“上哪找?”
“乱找!”吴邪头也不回,抓起伞来不及撑开,迎着漫天风雪往门外冲。
刚踏出门,便被雪迷了眼,俯着腰,一不小心撞进温热的胸膛,那人胸前挂着的塑料牌冻得生硬,吴邪额头冷热交加。
“哎呦!”
“吴邪?”
吴邪站直捂住自己生疼的脑门,面前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秒张起灵掌心温度便贴上了额头。
吴邪一把将他拽进怀里,“你又一声不响的跑了!”终于绷不住地带着哭腔,颤抖着,吼出来。等他意识到闷油瓶的穿着,又气又心疼,不由分说拉着人进了屋。
外边风雪猎猎,屋内温暖如春。
“你又不穿羽绒服,我没给你买吗?”
“内里短袖,外面套件春秋外套,你当你是钢铁打的身体啊?”
“不让我熬夜,然后就这么单薄冒着雪出去了?之前发烧半个月,还嫌我没担心够?”
“伞也不拿,说也不说,想跑就跑了。压根我在你这就什么也不算是吧?”
“我说张起灵,你就算是块石头,这么久我也该捂热点了吧。”
吴邪边给他倒热茶,边气势汹汹地数落他。
张起灵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低下头,垂着眸,面无表情。凉薄的唇因为回温显出一丝血色。他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王盟见形式不对,为老板们关了门悄悄退出去。
吴邪将茶递给他,挑起他挂在胸前的牌,无奈叹了口气,“还好,防走失牌还记得戴。”
闷油瓶垂着头一言不发,顺从地接过茶乖乖喝下。吴邪见他这幅样子,气也生不起来了,只要人没丢就好。这么想着,吴邪蹲在闷油瓶面前,捂住他两手冰凉,这才瞥见他手里还拎着东西。
“这是什么?”
“楼外楼的点心。”闷油瓶抬眼看过来,墨色眸子里,隐隐映出吴邪盈了水光泛红的眼。
“对不起。”闷油瓶又道。
这话几乎将吴邪撕碎了,全身血管犹如密密麻麻的细丝狠狠束缚住心脏,紧紧拉扯收缩,情感翻涌着如洪水决堤,奔腾着涌上来,将吴邪沉在底部。
吴邪死死咬住下唇,逼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缩回,头埋进张起灵颈窝,握着闷油瓶的手颤抖着,索求他令人心安的体香,如此缓了许久,才抬起头,轻轻在他脸颊上落了一吻。
张起灵指腹不确定地将那处吻痕沿着皮肤记忆的触感摩挲了一回又一回,这是吴邪第一次清醒着吻他,那是高山春雪初融,化为溪涧游走峡谷,水珠迸射,阳光烁金,时有桃花成文,或遇云影结上行藻。
吴邪怀揣着不敢抬眼的怯意,好容易鼓起勇气,悄悄瞥去,却见小哥眼底带笑,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如同天窗初破那晚,怀着怦然心动的青涩感,吴邪勾着张起灵后颈,贴上久违的唇瓣。(好又是一个需要私信的吻。)
吴邪耳边只有滋滋水声,屋外是否依旧漫着风雪,全然听不见了。
张起灵掐准时间,在吴邪将至极限时暂停了这迟来而漫长的吻。吴邪如获新生般倒在他结实的胸膛,抱住人不愿松手。
“所以,我们又是爱人了吗?”吴邪贴在他颈侧,听他强有力的颈动脉传来的心跳声。
“一直都是。”闷油瓶扣上他的手。
“小哥,你想起来了?”吴邪眼里掩不住的欢喜,一只手捧着他的脸。
张起灵摇摇头,侧着往抚在下颌的手上啾了一口,“猜到了。”
“那你不早说,害我难过好久。”吴邪嘟着红肿的唇。
“吴邪,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愿意与你同床共枕。”,顿了顿,“还搂着你。”
许是屋内温度太高,如同夏日般炎炎,吴邪脸颊烧得通红。他抵在闷油瓶肩处,低低道:“刚才的话,本该是我道歉。”
“小哥,对不起。”
“无妨。”张起灵单手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另一只与吴邪十指相扣的手也更紧了。
这场爱的约定,是他来迟了。
入夜吴邪大大方方窝在老张怀里,嘴里叼着他买回来的糕点,嵌入了梅花。
“诶!”吴邪转身趴在他身上,叼着点心靠近那张令人一眼沦陷的脸。眉角含春,吴邪越凑越近,温热的鼻息像四月微风拂过张起灵脸畔,含糊道:“尝尝?”
张起灵笑着衔过小巧玲珑的糕点,顺便吻了吻吴邪,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嘴角,“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