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或许我太过敏感，总会看到些神色异常的人。他们出现在余光中，在我企图用目光追踪他们时，却又一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当然，他们也不总是那样敏捷。昨夜我便在夜深人稀时成功锁定了那样一个人，他脸上挂满了焦虑和憔悴，面色苍白，走得比一般人跑得还快。我竭力想既保持一路跟着他，又不惊扰他。但很快我的努力都成为了徒劳，一个转角之后，他人没了，我接着向前走，却发现是个死胡同。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多窄的一条巷子啊？！

结实而高耸的墙壁无声地回答我的疑问，无论如何，他确实消失了。不然没法解释这奇妙的现象。

只是我逐渐想起来，这样的人……我以前应该也见过不少才对？

我见过一个街头魔术师，人们来来往往没有一束目光投过来，于是在路灯下的他撑起了伞，之后便消失在了那把伞投下的小小阴影里。

还有个白领，从快餐店买了个鸡肉卷出来，他挂断手机走向亮灯的招牌照不到的地方，随着他黑色的西服消失在黑暗里，我再也没见到这个人。

最夸张的是一个学生，他骑着自行车，在闯红灯时被卡车碾在了下面，我慌里慌张的打算报警叫救护车，然而定睛一看后我差点晕倒在路边。我没有看到横飞的血液肉和碎烂的自行车零件，连轮子都没看见。周围人从容的注视着红灯，看它何时变回绿色。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这样消失了。

好像在离开光的瞬间，他们便被黑暗融化，从此不再凝固，而是直接蒸发。

我被这种想法搞得心神不宁，抬起头，一个拄着拐的老头挥手道别着什么人。

他的手超出了路灯笼罩的那个圆锥。

当他缩回手时。我只看到一个空了的袖口。

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他即将像那几个人一样，步入黑暗之中。

“等一下！”

我勉强刹住脚，一把拉住他的肩膀。

他慢慢地回过头来，我顿时收回了手，他脸上好像覆盖了什么阴影，比他周身的黑暗还要黑。

他没有说话，隐藏在黑幕下的，或许是眼睛，毫无意义地看着我。

我怔住没动的短短几秒，他的身体变成了黑色的碎片，被不知道哪里的风吹到了阴影之中。

我好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们被人无视之后，会瞬间这样消失呢，哪怕在光存在的地方呢。

只是我没时间再去找答案了，当我企图走进那老先生刚刚站过的地方时。只觉得脚步沉重，好像有什么在阻挡我进去，但有什么在阻拦我进来。

回过头去，我分明看到了一只手。

那只属于那位老先生的手。

路灯依旧亮着。

释放着冰冷的光。

我才意识到光与暗没什么区别。

意识越来越稀薄，但好像没什么关系。

有那么多人，都熬在黑暗之中，还有那么多人会加入。

我们丧失一切。

我们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