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翻译:《永恒回响/Echoes of Eternity》——第四章
※翻译约稿,金主老师还是→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控卡恩的
※封面和原文均由金主老师提供wwww

第四章
荣耀之路
卡格斯
他再次与队伍一起前行,不过这次因扎尔也陪在他身旁。没完没了的行军只是不停挪腾双腿的机械动作。他听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后脑的屠夫之钉一阵刺痛。好痛,最近这些钉子像是长出了獠牙一样;但待在因扎尔附近的时候会痛得轻一些。他的声音能缓解钉子的毒液。
因此思考也变得容易一些了。他开始回忆起很多事情。比如他是谁。比如他做了些什么。比如他周围那些战士们的名字。那个人是德雷拉斯,五十三突击连的百夫长。那个佩戴着角斗刀的战士叫兰格。卡格斯想不起这位战士的军衔了,但他还记得兰格在征服者号上玩膝盖骨赌博的时候作过弊。
奇怪,好像有什么回到了他身上。
断续的行军途中卡格斯瞥了一眼因扎尔。那个怀言者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这让他感受到一股怪异的慰藉感。这让卡格斯想起了一些旧事。在大远征的巅峰时期,怀言者会将他们的牧师派往其他军团;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毫无必要的义举。吞世者算是比较快地接受了这些暂调战士的军团之一。至于转变观念的原因,因扎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曾在第八突击连服役,连长卡恩非常钦佩他的冷酷与坚韧,渐渐便开始信任因扎尔的建议和劝告。
如果洛嘉的军团只是派来了几个传教士,安格朗的儿子们永远都不会搭理他们。但怀言者派遣的人是战斗祭司,远比普通的牧师更具战士精神。这位牧师在作战安排上从来没有固守过那些繁文缛节的道德准则。他一听到“胜之不武”、“军事荣誉”就叹气;他坚持认为,那些东西都是男人和女人们用东拼西凑的概念来束缚、否定自己的。
“正义并不能造就战士,”因扎尔当时曾说过,“战争才能。”
一个真正的战士应当为了赢得战争而无所不用其极,而其他一切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这就是寇其斯的因扎尔所奉行的信条,此种观点使他被这群吞噬世界者热烈欢迎。
“那些日子真美好啊,对吧?”
卡格斯清清嗓子:“什么?”
“那些大远征中我们并肩作战的日子。那段残酷的时光,我的朋友。那几年令人心满意足的服役岁月。我常常回想起那些年。”
卡格斯点点头。他们曾经共度过美好的岁月。银河系在他们面前徐徐铺展,那些未被征服的土地正等待着被军团的利刃撕碎、被基因原体的欲望分割。
“你们的血脉令我感到很亲切,”因扎尔承认,“我的许多血亲都向其他军团私语着战士结社和角斗士密会的故事,但我们这些与吞世者一起战斗的人根本不需要去宣讲。多么光荣的事实:你和你的军团从最一开始就已经足够成熟、已然可以迎接觉醒了。”
“‘觉醒’。现在看来可是个糟糕的词。”
“不要把你身上的赐福说得像是种诅咒一样,”因扎尔说,“屠夫之钉是很疼,但你不是更强壮了吗?不是拥有了更强健的肌肉、更快的反应速度了吗?”
“别再念你那些烂诗了,”卡格斯咕哝着,“也别对着我做药物分析了。我可是个药剂师。”
至少曾经是个药剂师,他想。曾经。
卡格斯舔了舔他开裂的嘴唇。这并不算好笑,但他能感觉到笑声像胆汁一样从身体里翻涌出来。他努力压抑着那种恶心的感觉,但最终还是被折磨得败下阵来:他突然大笑出声,像是破碎的怒吼。那声音中没有半点欢愉。他笑了,只是因为他脑袋里的机器在那个瞬间掐住了他的神经,于是他便只能随着它的歌声起舞。
过去的几周里,卡格斯曾这样笑过好几次。为某种你未曾感受到的快乐而被迫笑到抽搐的感觉比痛苦更糟糕。
因扎尔不以为意。他像是没有被大笑打断似的继续说下去,语气温和而愉悦。
“因为你的职业,你明明应该比其他人更明白为何你们不该拒绝那份赐福。多丢人啊,我的兄弟。”
卡格斯发出一声嘟囔,既不是赞同亦不是反对。有多久没有人和他这样说着话、开着兄弟般亲密的玩笑了?他在一片血色朦胧的黑暗中混沌地思考着。他不知道。感觉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永恒的时间。
他对最初的屠夫之钉的分析只留有零碎的记忆,那是他在微微发光的立体成像装置中看到的报告。那些肌肉组织的图解——来自他那些被剥去皮肤的兄弟的数字化——讲述着一个相当庞大的故事。
即使是经过基因改造的星际战士的身体说到底也不过是凡人。大脑、肌肉和中枢神经系统之间的递质在凡人能够承受的界限内运作着。屠夫之钉则划掉了这些边界。痛觉引擎重写了大脑与身体之间的电脉冲,让战士们可以毫不在乎地滥用自己的身体,强迫肌肉和筋骨做出更多动作——无论它们能否负担。随之而来的是喜悦。当所有其他的情感都变得迟钝(这便是植入技术令人遗憾的副作用)时,面对残忍行径时肾上腺素便会飙升,带来狂喜。
军团的药剂师们依照安格朗的意愿把屠夫之钉刺进了他们兄弟的颅骨。然后,第十二军团的外科刽子手们自豪于自己的工作,也为彼此植入了钉子。他们牺牲了没有痛苦的生活带来的安慰,换来了战场上更为强大的肉体。
因扎尔把他装置着红色透镜的眼睛转向了吞世者。
“牺牲势必会带来痛苦,卡格斯。因此才会被称作牺牲。你放弃了一些珍贵的东西来换取更伟大之物。我不会可怜你,兄弟。我钦佩你。你的力量、你的牺牲,激励着我们所有人。”
那之后,他们陷入沉默。卡格斯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在一段无法算清的时间后他率先开口。
“卡恩。”他低声说。
因扎尔把他的头盔转向吞世者:“兄弟?”
“我就是那个人,”卡格斯告诉他,“那个找到卡恩的人。”
“啊,”因扎尔低沉的声音变得亲切,他明白过来,“你是在说伊斯塔万那件事。我知道那个故事,我的朋友。你之前跟我说过。”
“你不知道。斯卡恩在伊斯塔万上发现了他。”卡格斯努力憋住又一阵狂笑的兆头,“斯卡恩呼叫了我。”
在仿佛上辈子之前的那一天,在一切开始的瞬间,他们拖着他们的连长从一台兰德掠袭者的履带下虎口逃生。卡格斯有多久没想有再想起伊斯塔万战役了?
“整场战争期间我都没有见过这个斯卡恩。”因扎尔指出。
“因为他已经死了。”
“啊,我很遗憾。他是个优秀的士兵。”
“哼。不过在最后他成了个叛徒。他试图逃离征服者号。洛塔拉处决了他。”
“真的吗?女船长萨林尽了她的本分。”因扎尔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永远是个务实的哲学家,“但你刚刚说的是卡恩。”
卡格斯没有点头,而是嘟囔了一声表示赞同。自从他接受植入手术后,生活中多少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变化。移动脑袋、甚至只是点点头,都有可能会刺激到屠夫之钉。
“他们说他被黑骑士砍倒了。”
“我明白了。真有意思。”因扎尔是在他的面甲后面露出了一个微笑吗?卡格斯觉得好像是。
怀言者像是在听一个温暖人心的小故事:“那你是从卡恩的尸体上拿的,还是他在临终前遗赠给你的?”
“拿什么?我没拿过卡恩任何东西。”卡格斯畏缩起来。他又要笑了,屠夫之钉马上就会逼他笑出来,但他根本不想笑。离上次发笑还没过多久呢。
因扎尔简直是“耐心”这个词的化身:“你什么都没拿过吗,我的朋友?”
“别那样自鸣得意地偷偷笑我,你这个寇其斯混球。我都从你声音里听出来了。”
他们步履沉重地前行时,因扎尔用他锯齿状的牧杖划了个方向,对准了卡格斯右手里松垮垮捏着的武器。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拿,那为什么你现在拎着他的斧头?”
卡格斯发现卡恩时,他正双膝跪地。在这场战争中漫长的几个月里,眼前的光景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能鲜明地告诉卡格斯:整个世界都已经陷入了疯狂。当他走近他的指挥官身边时,命运垂怜,给了他一瞬间清醒的喘息。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几小时前?几天前?几周?没有人能再弄明白时间是如何流转的了。没有人会知道到底什么是小时、天或周了。
他越接近卡恩倒下的身躯,迷蒙的思维就越清晰。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好像是在一个堡垒外侧的边界上,他如此想到——但回想起的信息已经足够他记起自己是谁,因此他对那位连长兄弟亵渎的姿势感到一阵不安与恐惧。
死亡没有什么可耻的,但是下跪?你向暴君下跪。你向奴隶主下跪。你向皇帝下跪。
“一个坏兆头,兄弟,”卡格斯在尸体旁蹲下身,“你这样死得可真难看。”
卡恩的斧头血子躺在几英尺外的瓦砾中。连长手腕上用以捆绑的链条被劈断了。卡恩死的时候手里没有武器。又一个坏兆头——卡格斯不想让他的兄弟们看到这一切。
他打开通讯器呼叫支援,召唤了一艘他知道可能永远不会到达这片废墟之中的武装直升机。他听到兄弟们的靴子声逼近了,便努力把血子塞进卡恩松弛的手指间。
他把卡恩的手指摁在斧柄上的瞬间,卡恩对他开口了。
“是西吉斯蒙德。”
卡恩一直低垂着头,头盔上的纹章歪斜着。他同周围的尸体一样,在漫天尘埃中血色尽失。他战甲裂口上沾染的血液早已干涸,沾满了灰尘。他没有呼吸。卡格斯不需要动用他的医疗工具就能看出来。然而,他开口说话了。
西吉斯蒙德。
这个令人不安的名字在卡格斯的脑海中回荡。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角斗场里,回到了征服者号的战斗之坑中,观看手腕上镣铐交错的卡恩和西吉斯蒙德并肩作战。事实上,那时两位连长在竞技场上的名声都很臭。举世皆知他们曾经在阿斯塔特军团最凶悍的士兵手下命悬一线地活下来。在战场上他们超群绝伦。但那是在战场上。在擂台上,他们就是出了名的二流选手了。总是战至初血,战至三血甚少;而从未打过绝血,也从未杀过一人。
卡格斯也曾是第八连的角斗士。他们称他为喷血者,因为他战斗的风格很肮脏,喜欢朝敌人的眼睛吐口水。他们都被兄弟们授予了绰号,一个比一个浮夸。喷血者。黑骑士。撕肉者。
卡格斯无论是独自战斗还是和决斗坑里的兄弟绑在一起出战都无所谓。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不少足以致命的伤痕,纪念着他所经历的死亡。有一天他在征服者号上打败了德尔瓦鲁斯,当时后备兵的百夫长屈服于嗜杀欲,放弃了他的职责。只有那一次卡格斯才大发善心,听从连长的要求饶了他的对手一命。
如果不能制造死亡,那根本就不值得我们动手。若非命悬一线,我们为何还要争斗?只玩过家家可不会叫人敬佩。这是他的角斗搭档、和他绑在一条锁链上的弟兄曾说过的话。这无疑是对的。永远是对的。
“被你的锁链兄弟所杀,”卡格斯轻轻地对跪在地上的人说,“这是最痛苦的打击。”
卡恩的面甲裂开,露出大半张脸。他的头盔被击碎了,牙齿也打掉了一半。他脸上和胸口留下的伤口——更不用说他早已没了呼吸——本该毁了他的这场演讲,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晰。
“我行走在八重之道上,”卡恩说话时嘴唇没有挪动——一动都没有动,“我行走在荣耀之路上。”
一群苍蝇在他裸露的皮肤上飞舞着,其中一只落在他睁开的眼睛上。
卡格斯什么也没说。几道阴影笼罩了他。他的兄弟们来到了这里。
“把他的尸体带回征服者号。”
乱七八糟的回应掺在一起。有人在低笑,还有人在怒吼着赞同。
“为什么?”他身后有一个战士咕哝着。
“他是我们之中最强的,”卡格斯说,“这就是原因。”
卡格斯站起身来,也一并从尘土中拎起了血子。他把铁链绑在他手腕上,吱嘎作响奏出一支古老的角斗士奏鸣曲。武器的重量是一种享受。他能摸出卡恩的手指留在握把上的凹痕。他能感觉到扳机符文被磨平的痕迹。
在那之后,一切都很快重归混沌。他不记得卡恩的尸体到底是不是装上了某一架武装直升机,但他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把他的连长留在了断壁残垣里。肯定有一种情况是真的,而他不知道是哪一种。他的记忆逐渐变成了一个灰败的循环,只剩下在无边沙尘中拽履前行。
也许那便是通往永恒之门的行军真正开始的时刻。
“也许正是如此。”因扎尔赞同道。
卡格斯注视着地平线,一言不发。他的喉咙变成了一条干涸的水渠,一路通到他身上疼痛的血肉里。帝皇的鲜血啊,他快要渴死了。
前方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堵城墙。高耸入云、满布黑色的污渍,肯定是巴拉汀堡垒之一的防御工事。也许是梅鲁。或者皮提亚。或者阿瓦隆。不,等等。那些城池不是已经沦陷了吗?
“这是阿瓦隆堡垒,”因扎尔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卡格斯厉声说道,“你现在都会读心术了吗?这也是那些你称之为神的东西赐予你的能力?”
怀言者的声音依旧很有耐心、很善解人意:“你都大声讲出来了,我的朋友。自从我们三天前见面以来,你一直在不停地说话。”
三天。三天?
“差不多快四天了。”因扎尔证实道。
卡格斯咕哝了一声,可能是同意或者是不予理睬。因扎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从头盔的发声器中传出来:“我还敢打赌,你在我们见面之前的一周就找到了卡恩。甚至是更久之前。”
“随你怎么说吧,牧师。”
“你感受到我所感觉到的一切了吗?刚刚几个小时里,空气中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个存在就在我们附近。”
卡格斯只感觉到了脑后的刺痛。他毫不害臊地这么说了。
“你的父亲就在此地,卡格斯。我感受到了他圣洁的怒火,一旦苏醒便伏尸百万。我们只是他阴影下的朝圣者。”
安格朗。就在此地。
自从他父亲变成那种东西之后,他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他努力想要抓住脑海中那一缕思绪。话还没出口,那些不成型的想法就在他脑海中滑落、消失了。
“就在那儿,”因扎尔打断了他的思绪,指向天空。“你看见了吗?”
遥远的高墙上闪耀着一颗孤星。卡格斯看到那点光芒的一瞬间就再也不能移开视线,刺骨凉意穿透了他的皮肤。屠夫之钉深深撕咬进他的大脑,但就连那种疼痛也变得麻木了。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解脱了。
“现在你感觉到了。”因扎尔说。
“我只看到天空中有一缕火光闪过。你觉得那就是安格朗吗?”
“我知道是他,”因扎尔欣喜若狂地抬头看着远处的火焰,“未生者正在薄雾之后歌颂着他。那是一首妒忌之歌。它们都羡慕他崇高的荣耀。它们被创造出来时便永生不灭。我等凡人、甚至我们的基因原体,都必须为之而战。而安格朗通过他神圣的怒火实现了那个目标。他赢了,卡格斯。他已经走上了那条道路,哦,它们是多么爱戴他、也是多么痛恨他能走到它们所在的那个尽头!”
“那条道路……”卡格斯喃喃重复着。他耳边再一次响起卡恩最后的话语。我们行走在八重之道上。我们行走在荣耀之路上。
他的血几近冻结。他不得不忍住颤抖。
“我觉得你好像又在背你那些烦人的寇其斯打油诗。”
“真的吗?”因扎尔丝毫没有反驳吞世者的意思;这位牧师走在卡格斯身边,看向了天空,“我开口说话是为了你的灵魂,我的朋友。我在此地引导你前行,就像洛嘉为安格朗引路那样。我们都别无选择,卡格斯。我们现在都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不朽。”卡格斯用嘲讽的语气大声喊出这个词。
“不朽,”因扎尔赞同道,“或是永恒的苦痛折磨。”
“我已经饱受折磨了,”卡格斯说话时咧嘴大笑起来,“你要学会接受这一切。”
“不,我的朋友。你的确很痛苦。言语无法表达出那种你我皆知的致命痛楚与那种你我都将面对的不朽痛苦之间的鸿沟。”
从东方传来了泰坦脚步落下发出的巨响。掠夺者级的泰坦。化作废墟的土地上余震不绝,卡格斯看到它驼背的身影向前逼近。它大步走向城墙,脚后潜伏跟随着许多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人类的身影。他听到那团影子里传出了一阵阵嗥叫。他听到了在这个距离上本不该听到的耳语声。卡格斯再次看向牧师,不由自主抓紧了斧头。
“别跟我开玩笑了,牧师。”
“我可不是个幽默的人,卡格斯。”
这倒是真的。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让钉子一阵发痒,卡格斯不得不从紧闭的牙缝里吐出咆哮似的字眼,吞回一阵突然涌上来的多余笑意。
“我们死后会发生什么?你真的知道吗?”
因扎尔的肢体语言头一回泄露出一点惊讶的意味。卡格斯听到另一名战士的呼吸隐隐加快了,装甲的接合处也流露出一瞬间的退意。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直盯着天空,看着那颗他声称是安格朗的愤怒之星的东西。
“现在你倒是不理我了?”卡格斯笑了,这一次是自然的笑。帝皇的鲜血啊,这感觉还挺爽的。
因扎尔终于把目光从天幕上移开了:“你的父亲给了你的军团一份伟大的礼物。屠夫之钉就是照亮前路的灯塔。洛嘉给了我们的军团一份类似的礼物。他告诉了我们真相。”
卡格斯的目光随之移动;不是随着那颗星辰——他能感觉到那个存在隔着装甲刺灼、穿透了他的皮肤——而是盯着那东西暗色的轮廓和围绕其侧的人群。他注视着他们:他的兄弟们、假装成他的兄弟的东西们,以及被裹挟其中的普通人类们。因扎尔舒缓的声音像是完美的鼓点。
“真相是丑陋的。当他知晓现实不过是一个可恨的谎言、不过是一层覆盖在翻腾狞笑的诅咒之上的薄弱外壳时,他几乎要崩溃了。你能想象吗,我的朋友?你能想象成为第一个触及——真正地理解——这等待每个男人、女人和孩子的来世,不过是在沸腾的恐怖之海中溶解的活人,是什么感受吗?”
卡格斯使劲咬住牙齿,以防喉咙里积聚的声音喷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呕吐出笑声,他担心如果自己会笑到四肢失控。就好像钉子带来快乐会操纵他,而且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又开始背你那烂诗了。”卡格斯低声说,都有点怀疑自己有没有出声。
“恰恰相反。我已经极尽清楚了。较弱的灵魂只会燃烧一霎,便沸腾成为的一部分,仅仅只有瞬间的痛苦。但更强大的灵魂——那些灵能者的灵魂,将会永恒地……”
牧师缓步前行。他犹豫不决,再一次试着张口:“我们都面临一个简单的抉择。信仰伪神帝皇连一个灵魂都拯救不了。那些最弱小的人只会被彻底毁灭。煎熬与最终的毁灭才是对强者的奖赏。那层障壁之后的神明是奇异而美妙的存在,我的朋友。但他们满腔怒火,以任何人类能够感知的标准来衡量,他们都是疯狂而错乱的。没错,怀言者满怀憧憬为诸神树立起圣像。但我们的信仰也很务实。是我们军团最先在现实背后的那个位面中找到值得我们崇拜的存在。但也是我们最先发现了令我们恐惧的存在。”
卡格斯能嗅到鲜血的味道,他的后脑变得异常灼热。屠夫之钉在流血,一直流进他的头盔里。他感到自己湿热的生命在脖颈后面流淌出去。他想要说话,但完全张不开口。
“洛嘉看到了这一切。他把安格朗带到绝壁之上,给了你父亲永生的机会。只有愚者会把他视作怪物。而我们这些饶有远见者才能看到他所战胜的一切。他即是血红天使。他是战争之神的儿子。他是一个拒绝了凡人之死与地狱之痛的人。他为最终被摧毁的命运感到愤怒。因此……他选择了永远活下去,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们身旁,其他影影绰绰的战士开始咆哮、怒吼、嗥叫。卡格斯的皮肤针扎一样地痛;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大声喊叫,变成一头野兽。因扎尔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像是一曲热烈的低语、一位牧师的坚持和一位兄弟的安慰。
“你因安格朗对你的所作所为而痛恨他。你觉得他牺牲你的理性从而使你更加强大是一种罪恶吗?我的朋友,他为你做了很多。他给了你一个选择。一个许多人都不想要接受的选择。你可以选择像那些凡人一样死去,像那些凡人一样受苦——或者选择走上这条道路,永远活下去。”
因扎尔是风暴之中唯一平静的风眼。泰坦的脚步声震动了地面。男人、女人、恶魔和死者怒号着;而因扎尔只是举起了他的牧杖,指向了天空中的孤星。
“抬头看看你的父亲吧,卡格斯。最重要的是,他为他的儿子们树立了一个榜样。”
在他们的头顶,在阿瓦隆的高墙之上,燃烧的星辰开始坠落。
“他给予了你们一位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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