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梦境
“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已经接受了这事实了。”林稚咧开嘴角，轻松笑道，“我先出去洗浴。”
玄暮卿目送林稚出门，待他消失在视线中时候低头目视自己手掌心，神色惨淡无色，时间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短，无论无何都得在他离开之日找回林稚缺失的一缕魄。
待在水魄灯的时间太长，每日受尽万般折磨，若不是仅存的一点亮光笼罩他恐怕他现在已经化作一团烟尘归于虚空了。
林稚是真的困了，洗浴完毕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中感到有人睡在他身边，并未多想，他和玄暮卿都共一张床多时了。
玄暮卿静静观看对方睡颜，怎么都看不够，眼神里尽是张狂浓情。
两人拜过堂，同一张床，恍惚间真觉得已经是夫妻，要真的是就好了。
喉结滚动，嘴唇微启。
“先生……”
林稚没有回应。
他是近些天被琐屑繁事所累，上床以后很快就昏昏沉沉入睡了。
白茫茫一片天地，浓雾迷眼找不着方向，他漫无目的地行走，浓雾逐渐稀薄，显露一青山面貌。
山脚下有一条阶梯小径通往山上，他踩上石阶往上走，很神奇，仿佛以前来过知道在半山腰那有一处小别院。
周边鸟儿鸣叫，树荫遮阳，来到了别院。
院外木门仅是虚掩，轻轻一推便开了，移步进里旋望一周，不知此处是谁家，无人在家却处处弥漫温馨人情味。
恰逢院中两棵李子树盛开，点点白雪覆高枝，他走到树下背靠树干，一朵花脱离枝干飘下来，他微抬下巴伸出手接住它。
“先生。”
听到有人叫他立即转头，一面带浅笑的红衣人小跑向他而来，开始身影很模糊，辨认不出五官，随着人影接近而逐渐清晰。
丠宁?
他现下一头乌发，一身红衣，高高竖起马尾，发带飘扬，两鬓隐有湿汗，还是十八岁的稍稚嫩容貌，满容笑意，纯真无邪，没经过俗世污染的裴玉，眸子清澈如水，十分干净。
满怀欣喜地紧抱一盒子。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未经世事的纯净乌发少年，一个是历经沧桑的沉稳银发男子。
不禁愣了一下，原来玄暮卿还有这副年少意气模样。
“先生。”
“铃铃铃~”
玄暮卿腰间铃铛随着他奔跑而发出清脆铃音，宛若山间叮咚泉水，悠扬荡漾。
他因跑太快没注意脚下石头，生生被绊倒身子踉跄倾斜欲倒。
林稚见状着急加快脚步伸手上前欲扶着他，结果接了个空，对方直接穿过他身子跌倒在地上......
玄暮卿不知疼痛地重新爬起来，脸上依旧挂着不减笑意继续奔跑，怀里的盒子因他拼命保护而安然无事。
丠宁要去哪......
望着对方远去身影而好奇心起，跟在玄暮卿身后。
前方出现一人影，玄暮卿忽然间慢下方才急促兴奋的脚步，收敛灿烂明笑，恢复浅浅含蓄笑意。
“先生。”
那人转过身，林稚见之微怔，对方全身由白雾构成，压根看不清五官。
“先生，我刚才下山看到路边有人在卖茶杯，心想她也怪可怜的就从她手下买了一件，回来以后我发现我也用不上便想着给先生，可能先生用的上。”
“嗯，是吗？我看看......我很喜欢。”
“先生喜欢就好。”玄暮卿平淡道，“不然以后就落灰了。”
林稚就站在一旁，把此刻玄暮卿故作轻松不以为意的模样深深刻入眸子里，心情复杂，原来他还会如此尽心地对待一个人。
杯子乃是上好白玉所制，款式奇特，一看就是不俗之物，能从大街小贩摊子中买到才有鬼，何况刚刚就算摔倒也不舍得让盒子脱手，此中分量真会是随意而买随意而送吗？
心堵一口闷气，没由来的心烦，舍不得骂玄暮卿傻气，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浓雾白人，眼神多了一分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敌意。
浓白雾人含笑道：“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嗯。”玄暮卿点点头乖巧应道。
铃声隐隐作响，林稚顺声源而观，才注意到玄暮卿腰间的铃铛为瓷白铃铛，外形与自己那一枚相似，都是问云鸟......
只是自己的为朱红。
两人身影逐渐远去变小，他怎么也追赶不上，最终归于一片白雾，林稚从梦中醒来，心莫名漏了一拍。
翻身侧躺，于黑暗中注视枕边人，难以言明情绪自心底深处发芽。
玄暮卿跟着缓缓开眼扭头道:“先生睡不着吗?”
林稚:“刚醒，可以点亮灯光吗?”
玄暮卿听闻摸索到床边一按槽，房间重归明亮。
“......” 林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丠宁，你能不能卸下面具一会?”
“嗯。”玄暮卿吞下一颗药丸，随后整个人恢复原本的样貌。
他所食为化容丹，吃食之后可以变换成他人容貌一段时间。
化容丹极为罕见也很难炼制。
眸子倒影全是一绝美容颜，林稚神差鬼使地触碰他五官，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来回抚摸。
果然，梦里的人就是玄暮卿年少时期，哪怕两者某些方面相差甚远，强烈直觉却告诉他对方那段年纪便是如此打扮。
视线落在玄暮卿额头的血玉珠链上，指尖停留在上，恍惚之间内心猛然咯噔一下，空落心情加重，很闷，很烦躁，压了一块石头在心上，突如其来的不快。
玄暮卿紧张道:“先生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林稚拿出自己的铃铛在对方眼前摇晃了几下，“丠宁你是不是也有一枚与这相似的铃铛？问云鸟外形，通身偏白，眼睛为墨绿色？”
玄暮卿哑言，掠过一抹惊色，没想到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骗来的铃铛的确是和林稚所说一样，道：“是。”
月禾的送人了，他的也送人了，也都无法护那人一生。
林稚：“你的还在身上?”
玄暮卿：“不小心掉了，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
林稚闻言顿道:“我梦到了你十八十九岁左右的年纪的模样。”
玄暮卿：“先生梦到的我怕不是老气横秋的我？”
“没有，你还是一头黑发。”林稚撩起对方一丝银白头发，轻轻揉捻，“很纯粹的一个少年郎，同我往日的束发一样。”
玄暮卿一怔，问道：“先生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林稚：“不知，明明没见过你以前样子来着。”
玄暮卿：“先生看到的我在做什么？”
林稚：“你携一白玉杯子高兴小跑至一个人面前送他，路途还摔了一跤，明明是精心准备的礼物到了你嘴边便变成了小摊上随意捡来的物品，可惜我看不清那人容颜。”
玄暮卿垂下眼睑，遮盖刹那间浮现复杂怪异神色，手指头蜷缩，而后沉下来问道：“听起来确实挺怪的，先生应是新到一地方不习惯才会做怪梦，我后面给先生熬一些安神汤喝下便好。”
林稚:“也好。”
莫名有点在意那个看不清脸的人，丠宁对他究竟抱着一种什么感情。
算了，甩去脑子里的想法，只是一场梦而已，何必较真呢。
亦不知道，某些事情一旦裂开一条缝之后便会越越开越大，直到堵不上。
被子蒙盖下的玄暮卿身躯紧绷僵硬，害怕沿着他的后脊背一点点攀爬上头部，狠狠地朝他耳朵吹了一口刺骨寒气，激起遍身战栗。
思量一切，为什么林稚会知道他的铃铛长什么样，梦里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从未告诉过别人，那么林稚从何而知道。
难不成人缺少一缕魄之后还能窥视到他人记忆？
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林稚会不会慢慢的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先生还会回来吗……
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玄暮卿被蚂蚁啃咬的难受，口舌干燥，林稚之前有没有梦到过类似场景，他知道了多少?最后喉结滚动，难以控制地心颤问道：“先生，你还梦到多类似的场景吗.....有关于我的......”
他想如果林稚不回他便不再问。
林稚迷糊应道：“没有，就这一回。”
闻言玄暮卿暗暗松了一口气，越发急迫寻找林稚遗失的一魄，不然照这种情形下去迟早他身份暴露在太阳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