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精灵触碰的夏天》
我打小就生活在冰原上。土地和绿色对于我来说,是稀罕的东西。一间雪块砌成的屋子和几块狼皮熊皮,就是我家的一切。血脉亲疏在这里被严寒给冰冻硬化,父母只会在成年以前管我们孩子三顿饭,除此之外,自力更生就是我们冰原猎人的座右铭。
夏天已经到了,今年却似乎更有些炎热的气息,不少百年未开的冰面上也出现了丝丝裂痕,连族中的长辈也不甚清楚,只是说气温上升将冰面给晒软了。事实也确实如此,我连出门也只需要一件平时作为内衬的狐皮袄。
话却扯远了。今天是我和我兄弟A的成年之日,按照传统,我们要亲手打下一只猎物来证明我们的勇气和能耐。我向来和A不和,照例也是要撂句狠话。
“哼,A,敢不敢比比谁打的熊更壮?”“切,别到时候拿了个熊崽仔便嚣张,我非得给你打个雪精灵不可。”
这里却又要扯开了闲话。要说冰原上最令人敬畏的生物,就是传说中的雪精灵了。据说有不少族人都丧命在了她们手中,为的是那一件极冰之心。据说,将极冰之心制成挂坠,戴上就可以寒气不侵,而且可以驾驭风暴。
但是没人真正见过雪精灵,连族中的长老也是含糊其辞,只说它大而可怖,比十头熊还要雄壮狰狞,见人而噬。
我是不屑于A的大话的,扛起我的猎枪便走入了冰原。虽然A身强力壮,也徒手与熊周旋过,但我本身就比A高过了半头,仍无与雪精灵相斗的想法。何况,族中多少气力远超于我两的老牌猎人都载了,更阻止了我的野心。
我再次检查了猎枪。热油擦过了每一个本就锃亮的部件,我有十分的把握在两百步内两枪撂倒一头熊,多年的训练已经让我形成了肌肉记忆。
然而数十里路一晃而过,我却并未见着一直野兽的踪迹,让我愈发警惕。天气如此温暖,按理动物将大多在外游荡,此时却安静的令人不安了。我将猎枪快速上膛,蹲下身子。
“咔!”一声碎裂的声响,我身体不由一颤,猛地低头,一股寒气却从脚底一直窜到了脑门。裂痕如蛛网一般从我的脚底开始蔓延,还不等我扑向侧面,一阵如同列爪撕开布帛的尖锐声音骤然爆响,随后扯出一条两米宽的裂隙,把我狠狠吞了下去。冰缝在我头顶渐渐合拢,连我的枪也留在了寒风中瑟缩。
我在黑暗中不断下坠,眼前骤然出现一道亮光,我在惊吓中猛地砸中一个柔软的物体,顿时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摒住了呼吸。说我是孤陋寡闻,这场面,估计连族中的长老也未曾见过。完美无瑕的冰晶洞穴如同一副画卷在我面前展开,鳞次栉比的冰棱和冰柱交叉错落,遍体通透又散发着幽幽蓝光,如镜面般澄澈。洞穴中央垂下一顶状若宝塔的冰晶吊灯,整整七层错落有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地面铺满了不知多厚的松软雪堆,白净的如同摘下的棉花。但我忽然想起我身下的物体,赶忙翻过身去,恐惧却立马抽去了我的呼吸。我身下躺着一位身披薄纱的女孩,双眼紧闭,两颊只有一丝淡淡的粉色,只是颤动的睫毛和微弱的呼吸让我稍微定了定神。还好,自己打猎没打到却差点犯下了命案。我赶忙把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保暖,自己挖了个雪洞躲了进去。
猎枪没了,我心里一阵绝望。这次成人仪式必定是失败了,而我也得不到新猎枪的奖赏。更何况我现在九死一生,连出去都不知道如何出去。
上面的雪动了一下,她醒了。我赶忙探出了脑袋。“对不起,我不小心摔下来砸中你了,你还好吗?”
她似乎不甚明白,歪了歪精巧的鹅蛋脸:“怎么了吗?不对,你,不怕我?”
“怕你?为什么怕你?你还冷不冷?”
“冷?为什么会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呢?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出去?为什么要出去?”......
我俩连珠炮一般不断向对方轰炸着问题。“等等,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K,一名刚刚成年的冰原猎人。”“我还要自我介绍?喂!你在羞辱我吧!”女孩气鼓鼓地撩起银白色的头发,露出了尖尖的长耳,“我是雪精灵啊!雪精灵妮特!”
“什么!雪精灵?”我拼命揉了揉眼睛,这和祖先说的雪精灵,大而可怖什么的,完全不沾边,甚至说小巧玲珑也不为过。这么美丽的容貌,我十八年来也从未见过,和族里公认的美人相比,她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你真的不怕我?”妮特十分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年轻猎人,“啊,这件衣服,你给我披的?”妮特有些感动地给我穿上,她的手凉凉的软软的,让我想到了出嫁的姐姐。
“雪精灵不怕冷。不过,之前的猎人见到我都逃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们就一头钻进了旁边的洞穴里面,里面有好大一窝熊,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逃走。你能陪我一会嘛?”
什么嘛!原来是他们自己胆小被熊吃了!我突然有些骄傲起来。“好!”我在她身边坐下。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让我不禁意识到她也是一个女孩,不禁腼腆起来:“妮特,你身上好香。”“什么香啊?”
“唔,之前在妈妈身上闻到的那种。”我脸红得发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妮特不禁捂着嘴笑起来:“K,你跟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吧。我也想出去看看,但是雪精灵不可以晒到阳光。”“没事,我可以帮你挡住。”我拍拍胸脯,跟她讲起了我的生活,我的父母,我的族人,还有关于雪精灵的传言。
“什么嘛!那明明是雪巨人好吧!”妮特笑得前仰后合,只是当我提到A的赌注时,她罕见地生了气。“A是个坏人!那个极冰之心就是我们的心,他怎么那么残忍......”“他是开玩笑的,妮特这不能放在心上。”我赶紧换了个话题,“明天一起出去吧,我带你出去看看。”一想到打猎的结果竟是带上了雪精灵朋友,我心中就莫名的自豪。妮特终于开心起来,满怀着希望入眠了。
有了妮特,出去如散步般容易。我捡起了猎枪,而妮特就钻入了我的皮袄下面。失去了皮袄的我不禁加快了脚步,不过,明媚的阳光好歹为我阻挠了寒冷的长驱直入。
蓦地响起了一声轻微的枪响,并不真切,我只当遇到了族人,但子弹的破空声却让我充斥了惊恐。“妮特!”我冲上前抱紧她,感受到了一下钻心的疼痛。我看到了妮特的泪水,但我却放下了心。
“K!你为什么......”A丢下枪,跑过来,满脸的不可思议。“A,跟你说了...不能乱开枪...这是个披着皮袄的人啊...帮我照顾好她,她是雪精灵...不能晒太阳...雪精灵...不可怕...”
“妮特!”我筋疲力尽,但看到她掀掉了我的皮袄,我顿时嘶吼出声。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渐渐透过了她的身体。“K,有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蓝色的光芒涌向我的胸口,一颗冰蓝色的心脏开始跳动,但妮特的身体渐渐消散:“K,太阳很温暖,我很喜欢。”
我没有责备A,因为A也哭了。族内的长老奖励了我一支最新款的猎枪和一套齐全的装备,但我没有兴趣。我知道,我的胸口跳动着妮特的心脏,我躺在床上,只是默默流泪。
“嘿,K!”一声接着一声,我起初以为是幻听,但声音愈发真切。“妮特!你在哪里?”我激动地抹走了泪水,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个虚幻的身影从我胸口蓝光一现闪身而出,妮特直接蹦到了我的面前。
“K!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用害怕阳光了!”她高兴地跑出了门,在阳光下踩着冰面滑冰,但我却一时没忍住,又哭出了声。“喂喂喂,”妮特有些慌张,“你已经成年了不能哭鼻子!而且,我不是回来了嘛!”
“我高兴!”我赶紧擦了擦,“妮特,你看你自己,真美。”妮特银白色的头发在太阳的轻抚下闪烁着柔柔金光,白得有些许病态的皮肤也晕上了点点温情。
妮特转了一圈,开心地笑了:“K,你看,太阳真的很美。”
“嗯,这是,夏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