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绘心像第四期】安吉拉

“叮……”…….“叮……”

在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中，每一声都代表着一枚被取出来的弹片。

十七声，十七枚弹片。

“呼。”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收起了背后的双翼。手术室便一下子暗了不少，即使有无影灯照耀下，这间手术室也因为缺少了“某物”而怅然若失。

她抱起伤员，送到了手术室外的病房。

比正常医院病房还要再简陋些，突出了实用性的二十多张折叠床和它们上的病人以及旁边的输液架，让这个房间看起来更像是什么奇怪的温室。

医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今天的手术已经算是慢的了，现在必须做今天的第二次查房了，伤员们还在等着她。

这个小小医院里唯一的医生，兼任护士。

她浅褐色的肤色在橘色防护服（她穿的很不认真）下显得更加暗了，但是那双枣色的眼睛是那么明亮……它们似乎永远直视着前方，未曾有一丝迷茫。相比那双眼睛，她的嘴就不怎么饶人了，嘴角很少显出笑意，不是在发愁就是因为考虑事情而咬着嘴唇。对不客气的伤员，说话很不留情面，但是对于大部分伤员来讲，她都是一个望闻问切也好，换药注射护理也罢，都相当温柔的医生。大概。

说回那个伤员。

“医生。”

“怎么了？”

“你为什么……”

“好了别问，安心养伤，有话康复了再说。”医生很不客气，催他休息。

“我也是医护人员……”

“医科生不算医生。”她取出两片药“自己睡还是褪黑素？”

“.…..我睡。”

“现在你是伤员，关心好你自己的身体是对其他人最大的贡献，等你康复了，我们在以同行的身份说话吧。”

时光流转。

有人出院，有人入院，有人医生急救也没救回来，她唯有那个时候才显得消沉。有人急着离去，却被医生用粗绳绑死在病床上。

这座小小的战地医院有着无数的谜团，食物也好，位置也好，不被攻击也罢，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她，医生。

她那双发出灼灼光芒的枣色眼睛一天有二十小时都是睁开着的，有时候病人情况复杂她两天都不见得休息。

他也不是不知道医生的辛苦，他也不是不知道医疗机器人。

但是他觉得，不，她一定是其他的什么。

“你是什么人？”被医生拍了拍脑袋，宣告了“你康复了。”之后，他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不是人，是天使。”

那个医生平静的说着，但她的背后却张开了怎么也不能否认其存在的洁白羽翼。

“啊…….啊……

“说两句话，医科生，你还有要问的不是吗？”

“.…..”

“真是……都学医了，倒是冷静点啊。”

“我该问什么？真的有神？真的有天使？还是贵为天使却为什么在这里开小诊所？”

她敲了敲他的额头，用力很重。

 “我是被放逐的天使，我被我救了的人类打伤了，喏，就是这里。”

医生拉开防护服，右边锁骨上有一道枪伤，用薄薄的纱布包裹着，看起来已经很久很久了，尽管弹头早已取出，但是伤口仍然不见愈合。

“所以，我被开除啦。”她说得很淡然。“也回不去了，在这人世间我能做什么呢？”

“那就继续救人吧，我也只会这个了呢。”

“你不恨吗？”

“医生有恨的权利吗？”她还是淡然的说道“人可以爱，可以恨，但是医生不可以。”

“那你喜欢人吗？”

“.…..没什么喜不喜欢，我是医生，职责所在，爱人是人的权利，不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

“我是医生，我只需要知道，有人需要我的救治，思考其他的都是对我的职业的亵渎。”

“人类充满了希望，还有未来，我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活下去，让他们去追寻他们的未来。”

“这里也包括你。”

“明白了吗，医科生？”

那双枣色的双瞳，不再理会若有所思的医科生。

手术室已经在等她了。

她张开双翼。

灯光下，双翼和金属制的医疗器械相映，发出近乎圣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