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昨日

        呼，呼，呼，我在滂沱大雨中狂奔，手臂几乎抬不起来，肺部紧紧缩成一团。伴随着呼吸，我的胸膛也迎来阵阵剧痛。今天是毕业典礼的前夕，而大堂的布置仍未完成。虽然我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每一个人都背负着紧急而重要的任务。再快一点，如果赶不上的话，会增加其他人的负担的。在暴雨冲垮了年久失修的历届毕业礼堂后，不幸的我们只能够改到体育馆举办毕业典礼。黑夜里，半空中的灯火照亮了我的路，我看见了不远处通明的体育馆。就快到了，别急，我马上就可以到了。体育馆前纯黑而沉默的大门正离我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两米，一米！我湿漉漉的手抢先一步碰到了那扇沉重的大门。他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埋怨着我的毛躁。唉？我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冲出了地面，前面没有体育馆，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一眼望不到底的地洞。“啊啊——”

        再度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早晨。我已然记不起毕业典礼的准备，也记不起自己曾拐过楼道的弯后就站在自家楼下的瓢泼大雨中，更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在跌落地洞后来到这里

        这里是我熟识的地方。

        一切摆设就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改变。水火不容的两张床铺仍摆在房间的两头，幼时手工课上做的烟灰缸里有泛着红光的灰烬，高高升起的太阳晒着我的屁股让我起床。而钟表，也刚刚走到六点半。我慢悠悠地走下楼，想在老人家干净的味道里多停留一会儿。暌隔数年，我还是回到了这里。

        “你醒啦，要吃团吗？”外婆操着地道的本地口音，笑着坐在桌边问候我。我环顾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起居室，仿佛再也想不起来那个落下的童年。真好，水泥铺的地板就不会被白蚁蛀掉了。外公常年摆放农具的地方空荡荡的，他怕是又去照顾地里的孩子们了。我习惯于住在过久了的日子里，静静流淌的岁月会告诉我，这样过活本身就具有意义。只是每一个时代总是黄昏末世，我们前脚刚站稳于以往的生活，后脚就被新的潮浪推着向前走。

       我望着墙上的时钟。在它右下角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上，标着一个近乎可笑的日期——12月5日。转瞬间，心中的哂笑被空气的寒意凝住。我在那里?我是什么时候的我？我不敢回头，我不敢让狂躁地敲打着窗户的雪花告诉我——现时是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