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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2)

2023-08-08 14:44 作者:bili_89577023391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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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俊被张月秋软禁三天后,调离行动处二组,由副组长马成则接任组长,张月秋安排成俊担任档案室副主任。

    档案室工作清闲,成俊多次提请站长将自己调回行动处均被他拒绝了,成俊愤懑不已又无可奈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民国二十八年五月,汪精卫成立南京国民政府,何英礼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陈公博、周佛海等人担任国民政府要员,组建南京国民革命军,整合华北、华东和华南所有伪军,配合日军大举进攻中国腹地。十一月份月份,山西、江西、河南、浙江和广东绝大多数领土落入日寇手中,日军试图在年内攻入广西和陕西,引起中国军队疯狂反扑,中共中央决定紧急撤离延安,迁往甘肃。

    总部急电,机要员冲进站长办公室,张月秋捻掉燃着的香烟,念。

    渝电,上海站近半年以来工作不力,屡屡失策,致多次行动失败,党国痛失人才,责罚上海站全体同仁三个月薪俸,责令张月秋立即前往重庆述职,不得延误。

    张月秋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半天才缓过来,发出的声音却饱含不甘,好一个责令!我张某人为党国尽职尽责,肝脑涂地,竟落得这番下场。

机要员张口想要说什么,张月秋示意他不要说,他接着道,回电,月秋听候总部安排,即日启程回渝,望总部增派人手以及财政支持,否则上海站工作难以为继。

    张月秋来到档案室,拉了张凳子,坐到成俊面前,说,总部要求我回渝述职,你现在想不想调回行动处,我走前替你调回去。

    成俊自嘲的笑了笑,说,站长,不用了,我觉得档案室挺好的,清闲,特别适合我这种人。

    我知道你还在为上次那件事生我气,请你相信,我也是迫不得已,必须为站内全体同仁的安全考虑。我们保存一份有生力量,就是为将来革命成功留下一分火种。

    站长,您要是有什么别的话就赶紧说吧,没别的事我就出门了。成俊披上挂在凳子上的外套,作势要走,接着叹气道,唉,这年头啊,人越来越不够用了,我这种在档案室打杂的都去接头了。

    坐下,张月秋将成俊摁回位置,凝重道,老汤殉国了。我前天收到汉口方面电报,上面说汤如征在汉口刺杀日本华中司令部要员时被捕,经残酷审讯后被日军枪决。

    成俊顿时红了眼,俯身问他,汤站长他不是在总部作战科吗,怎么会去汉口行刺?

    人手不够用啊。汉口区有叛徒背叛,好多据点都被日本人定点清除掉了,上一任区长和日军同归于尽了。总部上个月才派他去汉口主持工作,没想到…

    张月秋拍了拍成俊肩膀,起身出了门,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他一眼,随即消失在成俊视野中,成俊忍着悲意,着急着出门和线人接头。

    

法租界也不太平,欧战爆发以来,短短三十天,法国政府倒台,希特勒在巴黎街头阅兵,日本人更是不把法租界放在眼里了,时不时派兵前往法租界搜捕地下党、军统以及抗日分子。上海大亨刘熙宗被日本特务枪杀于华懋饭店,南洋商会胡会长公开叛国投敌,出任上海日华友好协会副会长,成俊和林汉宜这才明白,原来是他将军统和地下党接头地点以及人物告知日本特高课。成俊气得咬牙切齿,当时他第一个排除胡会长,没想到竟是此人在暗中行这种不齿之事。

    

号外号外,周佛海遇刺被紧急送往医院,歹徒自尽而亡。

    给我来一份报纸,成俊拿了张法币递给报童,报童有些犹豫,不肯收下,成俊只好拿回法币,掏出张日华联合银行券递给他。

    中华日报头版头条给了周佛海遇刺案,申报和大公报迫于日本占领军压力停办,只有汪伪政府主办的系列报纸才能合法出版。成俊瞳孔骤然一缩,认出行刺之人是张月秋,他在告别上海站同仁后就没打算回重庆述职。

成俊抄起报纸快步赶往站内,他要告诉重庆总部这个重大消息。

    

    莽夫同志希望紧急安排一次见面,老乔照常来到青浦公园,坐到长凳上,将报纸递给林汉宜。

    林汉宜一捏报纸,中间夹了张硬纸片,说,可以,地点的话就定在贝当路411号后门吧。

    好,老乔没有犹豫起身离开,林汉宜坐了一会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重庆总部新派来的站长迟迟未到上海,重庆回电,让副站长田优国暂代站长一职主持工作,田优国因为站内人手紧缺,希望成俊回到行动处担任组长,成俊同意调回,但是他有一个条件,必须将除掉胡会长作为当下头号任务。

田优国告诉他胡会长的管家其实是军统线人,留着胡会长更利于刺探情报,成俊说那站长你就别叫我回行动处了,我寻思就在档案处一直当个闲职吧。

    你让我考虑一天,明天我再告诉你决定,田站长抛下这句话走了。

    

    林汉宜在贝当路411号后门见到带着墨镜的莽夫,莽夫和他说了几句话。

    你说张月秋可能私底下在倒卖军火?

    莽夫沉重的点了点头,重庆那边也是查到支援上海站的几批军火消失的不明不白,可能和他有关,这才找了个借口要求他回去。只是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几批军火卖给谁了。莽夫咽了口口水,问,咱们没有和他交易过吧?

    没有,林汉宜仔细回忆了一下,微眯双眼,道,恐怕这些军火已经落入汪伪他们或者日本人手中了。他这一死,倒是洗刷了所有嫌疑。

    二人没再说话,过了一会,莽夫开口缓缓说,重庆方面可能已经在秘密联系日本人了。

    怎么说?林汉宜倒是没有多大惊讶。

    战事不利啊,这么多将士倒在小日本铁骑下,广西全境都已经被他们染指了,发兵贵州。重庆遭到的轰炸一天比一天严重,那些高官子弟早就开始往海外转移财产了。

唉,当年蒋委员长遇难后,虽说重庆政府大体上还维持个中华民国的名号,二年半了,有些人看不到希望就动起自己的小心思了。

    我相信党中央的判断和决策部署,如果真到了重庆和日本媾和的那一天,恐怕我们的处境比今天会更难,林汉宜一转话题,忧心问道,军统方面目前有什么行动计划吗?

    他们有人似乎想尽快除掉胡河平,可站长说还想通过他刺探情报。

    胡河平!林汉宜一想到他咬牙切齿,说,当初我为什么就不肯往他身上想呢,白白葬送那么多同志的性命。莽夫同志,如果军统方面同意除掉胡河平,请你务必要联系我。当然,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也不可能放过他。

    莽夫点点头,匆匆消失在黑暗中。

    

    咚咚咚。

    进来。

    成副主任,站长找你。

    好,我马上过来。

成俊进了站长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看着田优国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看他脸上神情,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成俊打破沉默,问,站长,您找我来是?

    我同意除掉胡河平,你立刻回到行动处二组报道。记住,减少人员损失。

    成俊直起身朝他敬了个礼,请站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田优国从抽屉里拿了张字条,递给他,说,这个是胡府上的张管家秘密联系方式,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联系他。你们行动处各组拟好方案后告诉我,可以去准备了。

    莽夫将军统方面同意除掉胡河平一事告诉老乔,林汉宜得知后,希望莽夫找个机会暗中让军统方面知晓地下党也想参与此次行动,莽夫派人偷偷写了封密信,让他塞进军统某个据点的门内。

    据点负责人将密信送到站内,信封上写着:爱子新兰亲启。

田优国撕开粘条,里面赫然写着地下党方面也想参与此次行动。他急召各处各组负责人开会,等所有人到齐了,将信纸啪的一下拍到桌上。

    是谁告诉共产党方面的?田优国厉声责问,共产党藏在哪里我管不着,他藏在我们卧榻之侧,瞒住诸位这么久,让我们上海站颜面何在?

    站长,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当前任务是除掉胡河平,共产党的事情容后再议吧。

    我是站长轮不到你来教我,田优国走到说话人面前,替他整了整西装,讥诮道,诸位,上海站在共产党面前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我想就算是戴老板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吧?虽说是国共合作,但诸位要分得清方寸,党国只能姓国,不能姓共。

    田优国环顾四周干部,冷言道,这件事我会报告给总部。不查清楚谁是共党分子,大家就老老实实呆在站里面吧,刺杀胡河平一事容后再议。

 

    老乔等了三天,没等到莽夫同志前来与他接头,将情况告诉给林汉宜。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除掉他,林汉宜斩钉截铁说道,胡河平在日占区,他府上保镖又时刻守着,咱们强闯肯定行不通。出行又都是坐防弹车,很难下手。老乔,咱们得想个稳妥点的方案。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咱们这样…老乔将计划告知林汉宜,林汉宜便急匆匆上了楼。

    

    胡河平在司机驾车驶向日本宪兵司令部的途中车轮被钉子扎破,失控撞向日军巡逻队和迎面驶来的日军卡车,重伤不治而亡,家产被抄,用来赔偿死伤的日本士兵。

    

    军统上海站查了半个月,也没有查到共谍是谁,总部急电,新任站长在南京火车站被捕,恐怕已经遭到不测,责令上海站迅速开展工作,暂时停止引蜂计划。

    

莽夫和老乔接了头,将上海站停止揪共谍一事告知老乔。

    军统在这件事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莽夫同志,当初给你通知他们的时间太短,你有你的苦衷,这点我代表组织上向你道歉。

    请组织上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这个身份,当时情况紧急,我别无他法,只能找个笨办法,没想到他们戒心这么严重。大敌当前,头号任务居然还是清除共产党。

    老乔长时间未接话,换了个话题,说,他们中有没有可以发展的?

    暂时没看出来。

    多观察观察,组织上需要的不只是热血青年,热血会在黑暗中冷却,信仰不会啊。

    我会替你留意的。

    

    重庆派来的王学至站长在南京被捕,投敌叛国,出任汪伪国民政府上海76号特工总部的副主任。王学至站长本是军统华南区总负责人,深谙军统行事方式,上海站面临空前危机。

    快,小成,你把机要室东边房间里的所有档案搬到这里烧掉。

田优国正指挥所有人销毁档案,总部下达指令,十个字,举如一团火,散如满天星。上海站全体临时解散,各个成员安排好相应出路。王学至亲自培训的特务已经摸到了上海站的尾巴,上海站已经危如累卵,再不解散,恐怕下一步就是灭站。

田优国通过运作,安排主要成员的身份,要求各个负责人潜伏日占区和租界,伺机破坏日军行动,同时对王学至下达必杀令,这是下一个阶段任务的重中之重。

成组长,以后你是日华兴业银行的一名出纳,具体联系方式的话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的,接头暗号是…

请站长放心,成俊向田优国敬了个礼,接过身份证明,上面写着自己叫刘新保。

 

莽夫请求老乔安排他和林汉宜紧急见面,还是老地方,老乔迅速联系上林汉宜,两人在贝当路411号后门见了面。

老林,军统上海站临时解散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重建,莽夫递给林汉宜一张名片,接着说,我现在的身份是上海国丰远洋贸易公司综合一室职员张为明。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通知老乔。莽夫同志,这次你这么紧急叫我来,不可能只为了这件事吧?

上次查的军火有眉目了,张月秋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我查了出来。

怎么讲?

前段时间华东治安军死了个警卫营长,当初我也通过站内的秘密账目查到那批军火可能到了华东治安军那里,我的人就顺藤摸瓜去他葬礼上用张月秋名义送了一副挽联。

当然了,我也不知道张月秋可能以什么名义跟他们接触,就放了个字条塞到挽联里面,字条上面写着联系方式和一句话:一切依旧,地点你们定,准备好金条。没想到前几天突然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成,去宝山古水关那里见面,老规矩先验货。

你想是说咱们有机会通过他们拿下那些军火?林汉宜有些激动地猜道。

莽夫重重地点了点头,林汉宜突然冷静下来,说,这件事我回去研究一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万一是他们抛出的陷阱,白白搭上同志们的性命,你我二人以后都寝食难安。

 

宝山支队通过莽夫和治安军的交易,歼灭了华东治安军秘密仓库的看守人员,收缴了全部军火补充游击队所需。经过中央研判,决定在香港派人抖出这件事,念及张月秋对日作战有功,没有提及他名字。

枪支清一色都是汉阳造,全新款,几乎所有证据都被刊登到报纸上,全国舆论哗然,沉重打击了国民党亲日的和谈派和投降派。重庆政府决定整肃军纪,只要查到私下倒卖一事,可就地正法,不必先前提请汇报。当然,私下倒卖给共产党也算在列,只是公告上不公开罢了。

成俊在家学了几周出纳方面有关知识,以刘新保之名在日华兴业银行做了一名出纳。他三天两头和日本人打交道,极大地方便刺探情报工作,每周三晚上将收集到的情报加密后递给一名固定邮差,寄往租界某个据点。

自从上次香港大公报报道了上海军统特务和汪伪秘密交易后,他就变得越来越谨慎,连上海站的要人都有通敌之嫌,听邮差说田优国和几个重要负责人急调回重庆接受调查,上海站留守的特工只剩下纯粹技术负责人和十几个身手不错的站员。

没过多久,竟又传出第三战区长官部派人和日军以及汪伪政府秘密媾和的消息,传到大后方,重庆和成都数万学生罢课游行,工人罢工抗议政府绥靖政策。日本人也没闲着,趁此机会大举进攻贵州,轰炸成渝,军民死伤惨重。

重庆国民政府迫于巨大压力,撤销第三战区长官部所有人的职,回渝接受军事法庭调查。

 

刘新保断绝了几乎所有军统特工的联系,只有帮他寄信的邮差和他联系,他写了封信递给邮差,说,把这个也交给临时负责人。邮差点点头,骑着车走了。

信纸上在加密前写的是:暂时断绝联系。近日来日本特务活动猖獗,还望站内体谅,不必为我担心,时刻效忠党国,勿念。

王学至一日不除,军统上海站一日寝食难安,重庆总部已经下了五次追杀令,前前后后共搭上十多位同仁性命,都让王学至躲了过去。被捕的特工有叛变投敌的,也有宁死不屈的,一下子上海站所有人员去了大半。

 

老乔和莽夫坐在长凳子上,静静地望着湖面游来游去的天鹅,他们见了面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老乔开口,说,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所有人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讲明白,就是永远扎在心头上的一根刺。

莽夫拍了拍老乔肩膀,一言不发走了。老乔知道莽夫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暴露身份也要揭示国民党反动派的险恶用心。

 

邮差突然在周一晚上给刘新保家门口递了封信,刘新保寻思有紧急情况,连忙出门取了信,回到书房后打开。

上海站同仁亲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正副参谋总长致电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彭德怀副总司令以及新四军叶挺军长,要求所有八路军和新四军开赴秦岭以北,并且将抗战以来所有摩擦事件归咎于八路军和新四军挑起。同时,密令第二战区各部进攻八路军和新四军,公然违背国共合作方针,发动陕南事变,严重危及中国革命,望上海站全体同仁坚守初心,不忘委员长当初的方针政策,为革命奋斗终身,而不是残害自己的革命同胞。

刘新保读着读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紧握拳头拼命砸向书桌,痛心疾首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党国之耻!

烧掉那张信纸后,他的心就像是被谁揪住一样,拉开窗帘,坐在椅子上,交错手指。望向窗外,万籁俱寂,唯有惨淡的烟云罩住一轮残月。

 

王学至暗中帮助军统特工赴港一事被日本特高课井上英二大佐知晓,井上英二邀请他赴宴,毒死王学至,以通敌之名上报日本特高课后,被他们弃尸街头,任由野狗啃食其身。

军统方面得知王学至已除,立即要求重新组建上海站,派专员林定祖抵沪主持工作,位置初定于四川路67号德泰洋行楼上。

林定祖一到上海,立即要求所有人在新定站点会合,宣布首要任务就是彻查书信案,此事经上海站上报重庆总部,总部大为光火,要求引蜂计划立刻执行,揪出潜藏在上海站内的全部共谍,甚至授意林定祖发现一个消灭一个,前提是不被共党发现痕迹。

咳咳,林定祖清了清嗓子,说,我想在座的诸位都不想将自己那点小秘密暴露在共党眼中吧?上头答应我们,只要揪出共党分子,诸位过往一切可以既往不咎。引蜂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顾新呈皱了皱眉头,说,站长,我们现在任务应该是在锄奸之余揪共吧?上头怎么可能本末倒置,是非不分。

顾处长,你是在质疑戴老板的决定?

既然是戴老板的决定,我没意见,顾新呈抛出手上的笔,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

成组长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林定祖看着成俊焦急地吞着口水,欲言又止的样子,道。

党国怎么能这般颠倒黑白?共产党现在和我们是合作关系,大敌当前,总部却想着要卸磨杀驴,这是身为革命者的觉悟吗?

你!林定祖双目喷火,马上就要骂出来,机要室主任肖寒方连忙打了个圆场,站长,我想成组长他也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他的意思应该是不要寒了共产党方面的心,万一以后需要共产党帮忙,引蜂计划肯定会导致他们如鲠在喉。

林定祖瞪了肖主任一眼,说,你也在帮共产党说话吗?突然提高嗓音问道,还是说你们两个都是共产党?

成俊扒开身上衣服,快步走到他面前,怒斥道,你要是敢,就掏出我的心看看我对党国是否忠诚,你要是不敢,就给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言毕,扬长而去。

给我解了他所有职务,在我面前竟然敢这么目中无人,我他妈当他谁啊?林定祖咆哮道,你们谁敢帮他说话,立马给我解职!我告诉你们,引蜂计划不成功绝对不可能放弃!

与会成员大气不敢喘。

林定祖咆哮完了,过了一会儿,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同志们,虽然引蜂计划是首要任务,但是锄奸任务也是重中之重。我的意思你们应该明白了吧,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里。

成俊被林定祖解除一切职务,每天只能在站里扫扫地,擦擦玻璃和桌子,端茶倒水。

 

好一个引蜂计划!老乔虽然眯着眼,但眼中的愤怒仍然流露出来,莽夫同志,务必要保全自己,必要时请立刻切断和组织所有联系,销毁一切证据。只要你人在,其他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另外的话,高尊同志已经平安回到根据地了。

莽夫点点头,摘下礼帽,从中取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他,老乔瞧了一眼后,撕碎扔进湖中,沿着小路走了。莽夫盯着湖中波纹发呆,自己该怎么完美地躲过引蜂计划呢。

 

林定祖叫来调查处和行动处两位处长,泡了两杯好茶递给他们,坐回座位上开始抽烟。

站长,您找我们来恐怕不是为了品茶吧?调查处处长陈海仁打破沉默,笑道。

林定祖拿了盒雪茄走到他们俩前面,道,上好的古巴雪茄,陈处长,顾处长,你们随意。

顾新呈抬手婉拒,说,抱歉,站长,我十年前就戒了,这么好的雪茄,您还是给陈兄吧。

陈海仁也不客气,挑了跟上好的雪茄点起来,办公室里顿时烟雾缭绕,呛得顾新呈一阵咳嗽。

该说正事了,林定祖回到位置上,熄掉烟,说,你们两位对引蜂计划有什么见解吗?有没有考虑过怎么个引蜂法?

顾新呈其实心中早已经猜到此行目的,但他并不着急说,把头转向陈海仁,笑言道,陈兄是调查处大将,我倒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陈海仁大笑,说,老顾,你肯定早就想好了吧?非要从我嘴里撬出点东西来。他吐了阵烟雾,说,那好,站长,我就直说了,既然名为引蜂计划,好歹要有鲜花才能吸引蜜蜂,那咱们就做一个鲜花嘛,不怕这些蜜蜂不来,他们敢来,我们就给他一网打尽。

哈哈哈,还是陈处长懂我,咱们这个鲜花啊,必须做得芳香四射。林定祖将一盒雪茄塞到陈海仁怀中,陈海仁欲迎还拒,林定祖只得塞到他口袋里。

那站长,这鲜花不如这样做…顾新呈想到两个好主意,娓娓道来,三人一直聊到饭点。


 

****

引蜂计划正在秘密开展,可是林汉宜有一天在日占区救下遭暴露的地下党员,自己却被日本特高课抓获。

上海地下党和各个游击支队得知林汉宜被捕,群情激愤,强烈要求劫狱,被老乔一顿斥责。老乔也想救出林汉宜,可那么多同志的身家性命不可系托于营救一人。他请示中央,中央回电八个字:令行禁止,等候安排。

林汉宜被押在日本看守最严密的特高课一等监狱,76号想插手而不得。日本人先是好酒好菜招待他,林汉宜也不客气,吃完后就是不肯泄露任何情报,日本人没这么多耐心,电椅老虎凳等等各种酷刑伺候,林汉宜说就是死也不肯告诉你们。

藤田大佐说好啊,叫来最好的医官替他治好各种伤口,给了他一套中山装,叫来摄影师强行让他和自己合影,光明正大地把他送到特高课监狱门口,当着各个记者的面把他放了。

 

老乔,林汉宜他不会真的叛变投敌了吧?

老乔也苦恼不已,日本人搞了这么一出,他到底有没有叛变已经永远是个迷了。

组织上的意思是迅速转移所有据点位置,不得将任何地下工作者的行踪泄露给他,并且短时间内绝不主动联系林汉宜。同时,会从江苏调来一名丰富经验的特派员临时主持工作。

莽夫已经切断了和上海地下党组织所有联系,理由是引蜂计划正在快速推进。林汉宜回到曾经秘密据点,早已人去楼空,买到的中华日报上说,已经有三四个据点被特高课摧毁。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老乔也没有联系上报纸上说的被摧毁据点的负责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林汉宜已经被策反,将一个个据点泄露给日本人换取下半生荣华富贵;另一种是日本人可能早就掌握相关据点消息,借此机会狠狠打击上海地下党组织。两种可能,性质完全不同,但造成的后果之一就是林汉宜可能永远回不了组织了。

 

莽夫看完报纸,泪流满面,心想老林他绝对不可能泄露的,肯定是日本人作祟,他多想偷溜出去向组织上阐明自己的判断,可惜引蜂计划犹如一柄剑悬在头顶,他怕自己一行动,多年来的潜伏成果被付之一炬。

 

顾处长和陈处长又聚在站长办公室,林定祖开口道,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完全在我们计划之外,诸位,我觉得有必要对引蜂计划的当前阶段加以改动。

站长,您是说?

林定祖大笑道,对,投石问路。咱们以前不是抓到过一个共党吗,从他嘴里可是撬出过不少好东西,顾处长,你这样…

 

林汉宜买了份新亚公民报,坐在咖啡馆内看报,这家咖啡馆以前是相当好的街头地点,现在已经被遗弃了,从这里能偷偷看见路上来来往往的过客,极为方便撤退。他在第五版下方看到一则广告,顿时条件反射般立了起来。

寰球香港贸易公司上海分公司招聘女性秘书一人,地点在南京路12号,三层,待遇优厚,不介意各种身份,端庄得体即可,欢迎符合条件者应聘。

不可能,不可能,组织上绝对不可能再相信我的,林汉宜麻木地摇起头来,旋即苦笑道,只有组织上的人才知道这个暗号,难不成还会被其他人拿去用?

他往中华日报社方向走去,远远瞧见便衣紧跟着他,躲进人群中甩开他们,进了报社后,找到广告版负责人,说,我要刊登一则广告,加急,最好明天早上就出来。

三百。

林汉宜翻尽口袋,一共只有二百三十日华联合银行券,负责人瞥了他一眼,鄙夷道,不好意思,那只能后天安排上。

林汉宜闭上眼木然道,后天就后天吧。

 

莽夫从发报纸的特务手中接过当天的中华日报,第四版右侧刊登了一则广告:

远洋长山期货公司长期吸引广大优质资金入市,只是当下交易量小,市场氛围惨淡,但是长期趋势肯定是稳中向好,请广大投资者放心,如有疑问请致电xxxx。

这则广告,看得莽夫目眦尽裂,林汉宜他并没有出卖组织机密,只是被特高课设计了,处境极为艰难。

盯着这些字半天,他点了一支烟,暗叹道,希望组织上能明察秋毫吧。

等了两天,没等到民国日报上的相应回复广告,林汉宜没钱了,饿着肚子躺在据点内的床上,熬过一晚上。

 

特高课的藤田大佐刺探到林汉宜通过广告传递讯息,大喜过望,叫电讯处和上海电话局派专员监听那个电话,于此同时派人前往各大报社紧盯着广告版,仔细甄别是否有共党分子前来投放广告,所有投放广告之人均派特务暗中跟踪。

孙远心奉林定祖之命,继续去民国日报社投放广告,出了报社门后,特高课的特务暗中跟踪,孙远心没有发现异样,回到租房后,被特务秘密抓捕,没挺住审讯,供出上海站新地址。特高课故意按兵不动,意图钓出地下党成员后再将上海站一网打尽,同时严密布控上海站周边相关道路。

孙远心他什么情况,为什么今天都没有回到站内?林定祖揪住顾处长衣襟怒道,咱们造的鲜花不会把恶狼引来了吧?

通知上海站所有人,立刻准备紧急撤离计划,快去。林定祖松开手,顾处长撇了撇嘴,急忙去招呼成员。

送报纸的特工将东方早报递给林定祖,林定祖一看相关广告,顿时大喜,上面写着:荣升意纺纱厂近日缺乏纱锭等原材料,还望有关公司速与联系,报酬丰厚,地址在广东路xx。

林定祖回到桌前,从抽屉中拿出笔记本,将加密后的地址翻译后,跑去楼下洋行拨了通电话,然后立即派人叫来成俊。

成俊站到办公桌前,不屑地看着他。

你想戴罪立功吗?

笑话,我有何罪?成俊开口反问,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真话,站长您居然大为光火。

林定祖被他气得想要爆粗口,突然收住嘴,换了口气,说,我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最近调查处发现站内有日本间谍暗中向特高课输送情报,就前两天,有人通过密信告诉我,此人将在霞飞路88号与日本特务接头。

林定祖将写着地址的字条递给他,说,记住,接头之人不可留活口,党国叛徒必须就地格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否可靠,万一是对方抛下的诱饵呢?

你也可以不去,滚回重庆,抗日前线不需要你这种懦弱之人。而且我告诉你,这个情报已经经过多方验证,确有此事。

好,我去。成俊瞄了一眼字,紧握住字条。

林站长吩咐道,你去领把狙击步枪,务必一击致命,先打叛徒,再打特高课接头人员。我已经派站外的人租下狙击位置,你只要藏里面开枪就行,其他一切不要去想,执行命令。

成俊领了把狙击步枪,小心伪装后出来德泰洋行,朝所给位置走去,特高课间谍暗中跟着他,一路跟到了刺杀地点。

 

老乔以为是上海党组织派人通过广告暗中询问林汉宜是否叛变一事,联系上海地下党所有成员,都说没有,怀疑可能是未到任的特派员派人试探老林,让人去买每日的中央日报,看到老林通过广告告诉组织自己并未叛变,激动不已,本来准备去民国日报投相应广告,没想到有人提前他们登了这则广告,而且从各处地下党那里得知,日本便衣已经在四处搜查投放广告之人了。只得派人再去买每天的东方早报,从上面得知林汉宜穷困潦倒。

与老林多年同生共死的革命情谊以及对他忠诚的信任,让他顾不得组织上明令禁止接触,前往老林告诉他的地方会面。

莽夫同志看到报纸,难过得双手大幅度颤抖起来,筷子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奈何站长下令紧急撤离,只得胡乱吃了几口就开始销毁文件。他决定等撤离后就迅速赶往接头地点。

林汉宜混入人群,摆脱身后日本便衣,抄小巷道前往会面地点。

成俊走进站内给他租的房屋,小心翼翼上了阁楼,打开窗户,采光相当好,能清晰看到接头地点,又不容易被对方发现,他心想,党国叛徒必须予以清除。

林汉宜早早地就来到接头地点,仔细观察了四周环境,发觉没有特务跟踪后,靠墙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只见老乔出现在他附近,相隔一丈之远,老乔从怀中掏出一沓钱,准备给他。

林汉宜见老乔来了,急忙起身,激动地热泪盈眶,本想抱住他后再叙旧,只听见砰的一声,老乔胸口出现一个大洞,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乔达峰!林汉宜感觉到眼前骤然一黑,差点失稳跌倒。又是一枪,砰,他听到声音后倒了下去,呆呆地看向自己胸口,再也没有起来。

成俊透过准镜,看不到接头者,接头者很好的将自己脸藏在阴影中,另一人背对着他,突然出现在准镜视野中,他似乎掏出什么。成俊以为他们将要开始传递情报,连忙开枪击毙二人,准备继续伏击接头者,突然听见楼下咚咚咚敲门声音,非常急促。敲了一阵,突然响起一阵爆炸声。

他朝窗外一看,飘着膏药旗的军车远远的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大队士兵下车,朝着这里包抄过来。

日本人怎么会来这里?成俊惊骇地低声咆哮道,通过脚步声发觉日本人已经到了二楼,他急忙翻出阁楼外,准备跑到屋顶寻个机会溜走。

砰,砰,两枪,手臂和大腿中弹,他吃痛失手,身体沿着屋瓦滑下,砸在地面上,最后一眼看到合围上来的日本士兵。

 

军统上海站被大股日军士兵包抄,只有小部分成员突围成功,正副站长殉国,各处负责人就剩行动处的顾处长和情报处的厉处长活了下来,其余全部遇难。站内藏着的炸弹被日军触爆,方圆百米内所有建筑玻璃都被震碎。至此,引蜂计划全盘失败。

莽夫赶到接头地点时候,围观群众将死去的二人围得水泄不通,汪伪上海市政府的警察已经派法医在仔细勘察二人尸体,莽夫差点就要冲上去哪怕暴露自己,强行咬舌保持清醒,跌跌撞撞跑到上海站在公共租界的秘密据点,埋头痛哭。

 

杜峰重特派员同志抵达上海,和地下党临时负责人申仁娜接上头,杜峰重梳理所有地下党成员的讯息后,试图联系莽夫,可莽夫当前已经断绝和组织上所有联系,只得先进行其它事项。

莽夫接到顾新呈的紧急见面要求,强装镇定,和他见了一面。

顾处长告诉莽夫上海站暂时不会重建,这次引蜂计划竟然出现如此重大纰漏,重庆总部肯定会严词责令,恐怕上海站众人都难辞其咎。当下电台被炸毁,目前也无法联系到总部,后续应该会从杭州调来华东方面负责人重启上海站工作。

莽夫问顾处长当下阶段工作,顾处长叹了口气,说,活下去,上头会派人联系你的。

申仁娜在百乐门歌舞厅见到莽夫,莽夫恢复了和组织上的联系,杜峰重派申仁娜和他接头。

上海站这次被日本人重创,我们地下党的负责同志也遭到暗算。同志,我目前有什么任务吗?莽夫抿了一口鸡尾酒,问道。

特派员同志暂时没有给你指派任务,你先静观其变吧,还有,尽快查出害死两位同志的凶手,我怀疑很可能不是日本人干的。

好,莽夫把剩余的鸡尾酒喝完,离开百乐门。

 

成俊醒来时动弹不得,他感觉这间冰冷的病房就像是他的坟墓。手臂和大腿中弹处裹了厚厚的纱布,他只记得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圈日本人围着他,那这里肯定是日军医院了。

见房门口有动静,连忙闭上眼装睡,护士进来给他换药,疼得他把手指甲嵌进肉里,舌头死命咬住,见护士走了,才敢大口喘气,冷汗从全身各个毛孔涌出来。

门外又传来日语交谈声,他试图甩掉脸上的汗。这时,一名医生走了进来,悄声反锁住门。

医生摘下口罩,晃了晃装睡的成俊身子,低声道,快醒醒,是我。

成俊眯眼,看到是三组的裴忠,才完全睁开眼睛,别过头看门口心急如焚道,老裴,你怎么来了?

长话短说。顾处长得知你被站长派去刺杀,后面站内遇袭就没顾得上你。他经过多番打听得知你被日本人带走了,千方百计派我过来救你。

门口都是特高课的特务,你要怎么救啊?老裴,算了吧,我已经落到日本人手中了,不想牵连到你,你赶紧走吧。

外面传来一阵日语催促声,裴忠焦急地解开他身上绑带,说,你再不动就来不及了,咱们从窗户上跳下去,救护车已经在下面等了,快啊。

裴忠打开窗户,门外日本士兵已经不耐烦了,开始骂骂咧咧,似乎在催促,见门打不开,哐、哐、哐,踹起门来。

成俊被裴忠托到窗户上跳了下去,砸在救护车顶上,裴忠感觉到日本人马上要冲进来,连忙也爬到窗户上,朝着救护车顶跳下去。

特高课的特务撞开门,发现窗户大开,往下看到救护车刚启动,掏出手枪朝他们射去。裴忠背后中了一弹,成俊小腿上挨了一弹。

救护车猛冲开医院大门,一路疾驰,裴忠失血过多,快不行了,合上眼睛喘着粗气。

成俊看他似乎有话要说,痛哭着用力拍他脸,骂骂咧咧道,老裴,你他娘的别给我睡啊,说好的同生共死,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抛下我?

裴忠努力睁开眼,微弱地说道,有…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成俊紧抓住他脸,将耳朵靠在他嘴边,急道,什么话,你说啊!

你杀的人是共…共产党,“党“字还没说完,裴忠眼睛瞪圆,再也没有回应了,你说话啊!任由成俊呼喊也没有任何反应。

成俊感到五雷轰顶,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

 

成俊没想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房子中再次醒来,手脚被结结实实地捆着,等了不知道多久,在黑暗中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

莽夫和几个地下党同志站在门口,他背着门抽起烟来,大股的眼泪掉在地上,突然间转身抬起脚重重地踹门,一旁的地下党同志急忙架住他,莽夫怒视着他们,想要挣脱开众人,奈何人多力量大,等他闹腾半天,终于停了下来。

杜峰重走到他面前,拿了把手枪给他,见莽夫没反应,替他开了保险上了膛,再次递到他手上。

杜峰重替莽夫开了门,成俊瘫坐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有人持枪顶着他脑袋,朝他呵斥,老子他妈的一枪崩了你!

成俊傻笑起来,干裂的嘴唇布满血丝,莽夫迟迟没有下杀手,尽管背着光,成俊还是认出他了,林组长,你这是?

林术拿枪抵着他脑袋许久,别过头准备开枪。成俊眼中突然没有恐惧了,垂下眼睑静静等候他结束自己性命。杜峰重和几位同志走了进来,夺下林术手上的枪,他从地上拉起成俊,冰冷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从今天起,你的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我要你做一柄矛,扎在他们的心脏上,你愿不愿意?

林术不甘,责问道,特派员同志,您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两位同志?

杜峰重拉过他说了几句话,林术一拳砸在墙上,爆了句粗口,摔门而去。

 

杜峰重再次发问,你愿不愿做这柄矛,不愿意的话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我答应你。成俊苦笑道,要想活下去,唯有这个办法。

杜峰重端视他良久,替他整了整衣服,说,以后你的代号就叫赎罪。

杜峰重扔了把小刀到地上,接着说道,不要妄图背叛,我们给你一次机会,就不会再给你第二次。刚才拿枪顶你脑袋的就是你的新上级,以后服从他一切命令。

 

杜峰重同意继续担任上海地下党的负责同志,不再以特派员身份主持工作。军统上海站在几乎全军覆没后的第三个月,杭州调来的军统华东方面负责人吴虎泊连同新到任的同志重建上海站,迫于陕南事变的压力以及之前上海站的悲剧,答应抗日战争结束前绝不重启引蜂计划。

吴虎泊是黄埔二期学生,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和政治部主任周恩来有深厚交集,重庆方面派他来也是为了缓和矛盾,与上海地下党方面重新建立信任。

杜峰重电告中央后,同意与上海站合作,要求莽夫和赎罪两位潜伏特工为双方情报交流创造条件,同时为避免触怒重庆方面,尽量减少活动。一年多以来,双方通力合作,沉重打击了汪伪和日寇的嚣张气焰。

 

民国三十年四月,华南日军调集大军大举进攻湖南西部,重庆政府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挡住首都东南大门。八路军和新四军不计前嫌,果断支援湘西会战,整整打了四个多月,成为中国战场名副其实的绞肉机,日军攻击势头遭到猛烈遏制,此时却突然收缩战线,退回到衡阳以南,将一片疮痍的衡阳留给中国守军。

五月十五日,纳粹德国入侵苏联,欧战扩大。

九月二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重庆政府对德意日正式宣战,美国援助通过驼峰航线以及中缅交界进入中国,日本大批在中国战场的主力部队调往东南亚。

成俊父母在乘坐轮船逃往美国途中,被日军军舰击沉,他十月末才得知这个噩耗。

上海公共租界被日本人完全占领,大批英美侨民滞留在华,军统上海站和上海地下党处境越发艰难。

十二月份,在一次刺杀汪伪国民革命军上将的行动中,双方均有重要身份的同志被捕,经线人提醒,汪伪76号和日本特高课决定对上海反日势力做几次彻底的清剿。为避免组织全军覆没,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将大半同志遣返回根据地,军统上海站则暂时潜伏,化整为零。

 

成俊每天赋闲在家,每次联系顾处长和莽夫,得到的答复都是按兵不动,静候时机。

被捕的同志中双方都有叛变的,好在提前预料到风险,损失不算特别大。等风波过去,已经是夏天了,窗外的蝉鸣吵得成俊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杜峰重也睡不着,党中央一次次的回电仍告诫他要蛰伏。杜峰重虽然知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个典故,可是每次看到日寇和汪伪执行三光政策成果的“喜报“刊登在中华日报的头版头条,就怒不可遏地想冲出去给死去的同胞报仇,几乎每次都被申仁娜拦下。

有一次申仁娜回家瞧见杜峰重不在,急忙联系地下党成员搜寻他,地下党一名同志为了救他被日寇枪杀,杜峰重回到家中自责地猛抽自己巴掌,向组织上禀明过失的同时希望组织安排上海站重新活动,组织上回电,等,上海的同志们禁不住消耗,暂停杜峰重职务二个月,由他名义上的妻子申仁娜担任负责人。

 

民国三十一年六月中,吴虎泊在嘉兴接到重庆密电,同意上海站开始活动,立即赶回上海,召集成员,宣布重建上海站,地点定在虞洽卿路262号,楼下是日本反战人士小曾林一开设的上海湾贸易公司,所有成员都是公司职员。吴虎泊要求所有成员在业务方面必须对答如流,不能留有破绽。

杜峰重见上海站已经开始活动,希望党中央同意地下党恢复工作,党中央经过审慎研判,同意杜峰重召集上海的同志们,同时增派根据地有地下斗争经验的同志抵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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