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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于余晖:长安三万里的文与质

2023-07-18 23:27 作者:云卷天舒0  | 我要投稿

《长安三万里》是一部难得的好电影。
对中国CG业来说,它实在算是一个里程碑。
以前的CG不是纠缠于技术,就是纠缠于故事,文化只是一个“赘饰”,于是从人物设计到叙述节奏,香蕉人的问题,几乎不可克服。
而不管是丰腴的马,还是写意与胸怀的人体比例,当《长安三万里》使文化成为了叙述的主轴,成了一种媒体展开的根本圭臬,一瞬间,一个文化的血脉——那些臣服于符号的,我们这个民族独有的境界——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有了它娓娓道来的路径。
不需要去刻意追求什么水墨与粒子效果的融合,也不需要去纠缠于故事到底要遵从哪种起承转合。
但凡这倾诉里,仍然眷恋与一个文化的血脉;但凡我们这些后人里,还有人在根骨上镌刻了它的余韵,那么这个大开大合近三个小时的“飒飒散文”,就足以令人动容。
其实,拿我来说,我并不是一个文学根骨足够好的人。很多讨论的文字里,都对影片中出现的一个个身影,耳熟能详。
可对于我来说,高适似曾听说,却全然不识,崔宗之、崔颢、岑夫子,丹丘生张旭之流,就干脆全然不察。
至于王维、孟浩然、诗句的断章残片我也许“耳熟”,但到底哪段文字属于那个诗人,我还得摆弄几下键盘才能滥竽充数。
当然,再不济,李白杜甫,确实家喻户晓。但说到底中国“文学”与“文化”的那份天然的亲昵,在我这里恐怕惭愧的是,最多也就只能是个“气若游丝”。
但,即便这样我观影的整个过程里,红了几次眼眶,哽咽了几下喉头,也是无从避免。
毕竟,虽然大唐盛世下的文采我没有多少涉猎,可这个文化几千年的、思想与精神的变迁,却是我这一生恐怕都难以割舍的呵护。
所以,整个影片带给我的“唏嘘”,不仅仅是这个民族曾经的“文采飞扬”,更多的一份惆怅,倒反而让我想起了钱穆在《宋明理学概述》里的一段评论。
大意是:经唐五代,到宋初,中国文化在思想精进上其实“乏善可陈”,若是严格筛选,传承到宋,能被称之为思想贡献的竟只有一本《宗镜录》。
更令人唏嘘的是,这本《宗镜录》用钱穆先生的话来说,就是汉化佛教的《吕氏春秋》。
于是蔚为大观的背后,即便是所谓的“汉传”也只能教条于一种杂烩。
从这点出发,唐确实是中华文化在文学上的璀璨至极。但似乎这高适与李白贯穿的“盛唐气象”,背后却也隐隐透露出一个文明在其精神的血脉上,走到了“后继无人”的困境?
朱熹在宋初惊悚与十个士大夫,九个信佛,一个民族“自强不息”的那个“革故鼎新”,在佛教“缘起性空”的压力下,在入世与出世的彷徨之间,只能回旋于所谓的“天命靡常”。
宋明理学奋起于先秦古意的救亡图存。但结果却是明末清初三教合流下的悲壮失败……。
于是在这部影片中,在长安三万里的风流之下,我却难以遏制的感受到一种“悠扬哀歌”的回转。
创作者借高适之口,想要表达的那个“传文则不灭”的期盼,却在我的脑海里不可遏制的勾起了“去质留文”的——贲。
盛唐……本质上是一个“剥”。
剥用厚而烂熟,在气象上是泰卦的“极”,天下万物汇于六五,
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
天下俊杰纵横于山川大地之间,好一个蔚为壮观!
可——在动力上,剥卦却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不利有攸往”。
从唐至宋,先秦文化的“质”正在不可遏制的衰竭。从韩愈的“师道”到明初的“心学”,儒家一切的尝试都没有能保得住剥卦上九的“硕果不食”。
于是从孔子起就困扰儒家的“贲”,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天地一逆旅,万古空悲切”——仙——这个山中人,这个曾经邻里于世间的“蓬莱”,最终还是成为了“九霄云外”的缥缈。
学道带给李白的困惑,感悟、怅然和不甘。其实从来不是李白的问题,而是道家在佛教压力下沦落为道教的所有的——彷徨。
人,最后的人,最后还能隐隐约约挺立于天地之间的人,虽然气息尚存却也已经心猿意马。
唐朝的诗人们似乎是这古意下最后的“天之骄子”。他们还保留了那“咸恒”的大道有情,还没有迷失到后世“天理人欲”的纠葛中,所误解的那个“大道无情”。
情——这个道德的根本精神,还没有完全被“伦理”所污染,没有把它猥琐在生物的羁绊之下,徇私于所谓“爱”与“亲”。
友作为情的最根本的“精神”,仍然遵从于孟子所谓的“天下万物皆备于我”的——咸其辅颊舌。
友情是经年的“独在”,也是不断的“同生”。
可以为一壶酒披月千里,也可以在东西路上此生不见!
这就是咸的“感而不应”,也是恒的“万年遥却举手之间”。
唐朝那最后的人,虽然已经在推杯换盏之间,有了九重天外的迷惑,但大唐里的这些诗人们,却还能在文字的挥洒内,受得住天地同在的“不息”,而不至于攀缘于宋儒理下的“天人合一”。
是的,最后的余晖。
贲于丘园,束帛戔戔,吝,终吉。
从唐开始,文学的灿烂是先秦古意最后的“动能”。
宋儒们虽然还能受荫于这个文化的遗音,但朱熹那一代士,确实也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动力的根本丧失。
大唐,李白,书与诗。
不管创作者的希冀是什么,这一切都只能是“白贲,无咎”。
这个文化从唐末出发,就已经落入了剥难去复的困厄。
以至于那个所谓的“还在”,直到今天,还仍然无法返回它自在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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