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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平(中)

2023-01-24 02:26 作者:秦玉卿  | 我要投稿

·不知道有没有劳斯写过类似的文章所以提前撞梗致歉

·代,原著、老水浒、新水浒人物性格形象,都可以代

·晋江文风,此篇又为傻白小夫妻带丫头并俩老头郊游记

 

 

 


 

 

寒食,古语有言“灭火冷食不烧灶”,需等至清明方可重新用火,因此在寒食前的【炊熟】日,要做枣馍插柳,再备好、撒子、麦糕等等蒸食。而从寒食至清明,也是操持家中事务的主母、女使们的快活日子。娘子们得了空闲,做公的官人们也不例外,历代赵官家有旨意,公差官人们休沐七日,与民同乐,故寒食清明也是除夕元日后又一个闲散时节。

 

 

 

林冲与贞娘成亲已一年有余,可叹一场冲喜未能使张夫人病情好转,也许是了了心愿,张夫人在女儿成亲月底便撒手而去。宋人出嫁女为父母祭奠要有公婆的同意,贞娘是独女,求了林提辖想要为母守孝,林提辖是明事理的,许了贞娘回家陪老父置办母亲灵堂,守【大功】之服。

 

张家置灵七日,独女伤痛欲绝,在母亲灵前几次昏厥。张教头丧了结发妻子,虽说知枯灯将灭有了准备,直面生死亦不免悲从中来。林冲看着急剧消瘦的新妇,急性子起来恨不能自己替贞娘忙碌,他已有官职在身,便日日下值后到张家帮着丈人打理灵堂,林提辖也常来张家探望,排解老友苦思。

 

因着林张二人新婚,贞娘七七四十九日后必须回到林家,但可着素服孝麻。四十九天里林冲陪贞娘去了不少庙观做超度法事,内城的大相国寺、太平兴国寺、佑神观、法云寺,外城的万寿观、五岳观、延真观等都跑过一番,以达孝诚,下葬后请了牌位放在五岳观。期满后贞娘虽回家,只因孝期未尽,圆房的事只得往后放一放了。

 

又是一年春好处。

 

 

 

 

 

“娘子——”

林冲负手而立于院中,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位小厮打扮的人候在门边,高头骏马喷着响鼻,摇脑袋对着林家院门口的树拱来拱去。

锦儿从正厅东面的厨房捧着方正正的各色油纸包,一趟趟地往马车上搬,好似要把厨房搬空,林冲轻叹间又喊了一声:“娘子!该走啦!”

 

 

“好——”

杏黄衣衫的女子自东厢房探头,贞娘怀中抱了个包袱,手上还搭了件外袍,她出来,向正房望了望:“公舅呢?”

 

 

“爹先行一步,说是去找泰山大人了。”林冲接过包袱,拉着贞娘的手往外走。刚把马扎、小案几安放在马车上的锦儿奔回厨房,提了个食盒出来,掩上正房门,又将西厢房门拉好,跟在夫妻二人身后。

 

“我带了件外衫给你,以备不时之需,阿舅的风寒还未好利索,应该也给他带一件的。”走到门口,贞娘想起什么拽住林冲转身就要往正房去,又被林冲单手环住腰肢绕了一圈回来了:“且住且住!爹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他可是牵着马走的,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和泰山大人要出城跑马才是了,我们先上车,这外袍就先请娘子拿着。”

 

 

贞娘终是点点头:“罢了,锦儿关门,我们走。”

 

小厮放下踏墩,林冲扶着贞娘上了马车,接着林冲也进了车厢。门口的锦儿把院门落了锁,收好钥匙,站在跟在车厢斜前方的窗帘处。万事俱备,林冲说了句:“烦劳启程。”便放下帘子,牵马车的小厮应了一声,牵马驾车而行。

 

 

 

 

 

林家小院在旧封丘门内、马行街北的医者巷里,有棵满一怀大小的榆树荫护着院门。院墙内另有一棵榆树,两树隔了一墙,但树的高矮、粗细、连干枝方向都甚是相同,街坊邻居们无不怀疑这原本一棵树却因为院墙阻拦长成内外两半。林冲少时练拳踢脚,便把院里的榆树当成沙包,年复一年下来,院里的这棵生生掉了圈树皮,露着光滑树干,再也不能和外面那颗一模一样了。

 

 

出了医者巷,顺着马行街向南,先后要经过大货行巷、小货行巷这两个横街,小货行巷通往鸡儿巷妓院,大货行巷通往杨楼街。因为今日清明,大货行巷子里的手工艺铺子早早开张,卖纸马的店铺,都在当街用祭祀用品摆放成楼阁的形状,供人观看和购买。

 

马车没有多做停留,穿过大货行巷,转上杨楼街,约莫进了辰时便过了卖马市,日头彻底升起来,街道上的人也多了,顶头的十字大街上,鬼市子早已散去多时,只有零星几个卖花环的铺子还在叫卖,从行裹角茶坊开了张,铺面大开,将桌椅凳子扯出来供行人歇脚。一直向南取道,刚过中山正店,远远的便闻到郑家油饼的香气,这家老店历经数十年,从几个灶到现今二十多个炉子做饼,是第三甜水巷上卖吃食的店铺中最红火的一家,左右的客店都用他家的油饼当主膳。

 

 

马车速度比起刚出马行街那阵子要慢得多了,街上行人自然是要避开车马轿子的,只是清明时节,高门显贵的官宦人家也都要挑着时辰出行踏青郊野,故马车、轿子连环挤兑街道,这还好没碰上宫中派出的祭祀车队,否则是要拥挤堵塞得道路不通。

林冲撩开帘子看着街景,他正当青年血气方刚,上值出行一向都是步行或是坐马,想着今日与贞娘踏青祭祀,要走远路,故此特意在卖马市租了一日马车,照顾娘子出行。贞娘好奇他在看什么,于是也凑过来,马车外面跟着的锦儿见他们兴致颇好的样子,面上也欢喜得紧。

 

 

 

水磨功夫般的一刻钟后,终于绕上了相国寺东大街见到十三间楼顶。相国寺东大街依着汴河,是走旧宋门出内城的主路,宽阔得很,谁家车马大轿走得快的便先行。观音院是相国寺街、旧宋门前最后一座建筑,这里原是供奉观音菩萨的寺院,后来成为朝廷官员被罢官之后待罪反省地方,故门前冷落,正好路况疏通,方便出入城门。

 

 

 

“今日出行人如此之多啊。”

林冲感慨一声,起车帘吩咐赶车的小厮让他避过旧宋门,向更南的角门子去。

 

“踏青时节,又是晴朗天气,就算是高门显贵也等着这日子出来游玩。昨夜我观月明星疏,云行向东,又刮西风,今日必是春日融融。”贞娘两手交叠在腿上,捏着手帕,顺着林冲所撩帘子的缝隙朝外瞧。

 

马车轻轻摇晃,林冲抬手扶着贞娘肩头,让她能靠在自己身上支撑,低头带着些调侃语气问道:“哦?娘子何时钻研起天文时令了?快给官人我说说一二?”

 

“其实只是唬人罢啦,”贞娘笑起来,依着林冲的方向靠坐着,“近来闲来无事,收拾年少时的籍册来看,发现对时令天气产生过兴趣,还随手写下粗浅的记录,正好就翻了翻。”

 

“我家娘子,可真——冰雪聪明啊。”

 

 

 

 

两人正如胶似漆地说话着,马车前端突然上翘,林冲以为有异,挑车门帘子看去,原来已经到了要去往四仓郊野的上土桥,这里是个岔路,如果不上桥,便是要去东水门,若上桥,便是直奔上善水门的四仓。林冲一早和小厮说好了地点、要走的路线,看来这是要到了。

 

汴河过了角门就是下游外城地界,两岸一下子开阔不少,郊外四野如集市一般,用柳枝杂花装饰垂遮的轿子这一会儿就看见七、八台,还有用杂花围起车门的马车也看见好几辆。有早来的官宦人家在选好的柳树下搭起帘棚,摆着案台杯盘果品拜祭祝告,有包下道边凉亭的富贵子弟,从城中请了歌舞艺者在其中演奏、起舞,甚至还有踏踏而过、要跑马堤岸的少年郎君,笑声远远地传过。

 

 

汴河春色如画,人潮繁盛。显贵官宦、布衣黎首,黄发垂髫、艳丽如云,老的小的、少年青年,郎君娘子,丫鬟侍女婆子妈妈、侍者小厮家丁庄户,张袂成帏,每家每户看过去好生热闹!故有词《鹊桥仙》①赞曰:

绿柳芳草,翠波芷兰,汴州风暖绣芜。十里城郭香沁华,芙蓉面迎眸满目。

玉冠金带,珠钗银簪,车马蹄踏郊塘。笙弦新管声脆落,浮光影春梦漫荡。

 

 

 

 

又往前走了一阵,已是永丰仓地界,终于找到了一块空闲地方,两三垂柳凭依,树杈交错成了块天然荫凉地。林冲叫停马车,自己先跳下来,吩咐小厮放塌墩,贞娘被他扶着下了车。

 

“官人,这里目光所及汴河景色很是开阔啊。”贞娘抓着手帕,日头比离开家门时要升高不少,她手打帘棚四下看看,惊喜不已:

“锦儿,咱们就在这儿铺地吧。”

“好咧娘子。”

 

锦儿一路上还提着食盒,闻言放下东西上车,将带着的包袱取下来,打开系扣,里面是叠好的数块毯子。近日无雨,河岸边的地上也长出了嫩叶芽子,当下主仆二人互相搭手,林冲帮忙,在一棵不过一掌张开粗细的柳树下用毯子铺出一块干净地面,两只马扎放到另一旁的柳树下摆着,小案几端正正放在毯子上朝北方向,带来的油纸包一个个打开供在案上,食盒里装着温好的两壶酒、数把酒盏,满倒了两盏酒在桌上。

看起来是个简易祭祀的模样了。

 

 

 

林冲到牵马等待的小厮身边,行揖道:“有劳这位小哥陪我林冲一家出行,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小哥多多担待。”

那牵马小厮叉手连连回礼:“折煞小人!教头前日来租车时说得清楚,雇款也提前付过主人家,还给了小人额外费用,小人陪教头也当是踏青,何曾劳累!”

 

 

推来换去不过一些客套话,一个要敬一个不敢,几个来回后,林冲捧了个还未打开的油纸包递给小厮,与他道是自家拙荆制作的麦糕,请他做今日的吃食,那小厮左右躲不过,只得谢着接了。

 

 

 

 

 

 

贞娘已在供案右方等候,林冲归来站到左侧,二人各自行祭祀之礼,锦儿在贞娘身后几步远跪拜着,只听自家娘子官人前前后后地念叨“母亲”“岳母大人”“婆母先妣”,自己也嘟囔着“前主母”“现主母”这样的话,跟从二人纳头触地。

 

林冲诰祝毕,上前端起酒盏,倾酒倒尽在那棵柳树下,回身再拜。贞娘举了另一盏,如林冲一样动作,简短的祭礼就这样结束了,因为不得动火,香烛纸刻便没准备,所供之物也可直接当做踏青的餐食,正是一举两得。

 

 

林冲贞娘携手到垂柳下的马扎,面朝河岸坐下,锦儿献宝似的将个包装显眼的油纸包为两人捧来,还带着一双筷子,贞娘伸手接过,看到里面却是两块雪白乳酪。

“这丫头可有心思竟先挑这个送过来,难为她还带了筷箸,官人,这是我瞎凑趣学着樊楼的样式试着做的,官人尝尝味道如何?”

“娘子做的,自然是最好的。”林冲举筷道。

 

 

 

 

 

从夷仓方向,逆人潮而来两位精神矍铄、说说笑笑的骑马老丈,,一位身着素白圆领袍外搭藏蓝直裰,逍遥巾包发,一位是鸦青窄袖夹棉裥衫、腰悬宝刀,头上着冠,二人具都簪花,随着骏马的颠簸惬意地摇晃身体。

 

他们在路边下马,拴在一处,正和刚从林冲贞娘身边回来的锦儿打了照面,锦儿放下手里的物件,紧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万福:“二位主君贵安。”

 

“你们这是祭完了么?”

腰上带刀的老丈先说话了,林提辖一手牵马一手按着刀柄,看向面对河岸而坐耳鬓厮磨说话的夫妻俩,身边的张教头跟上来,低头查看着供桌上还没动过的吃食。

 

“回主君,是,娘子与官人祭祀完毕便到了河边看景,在吃带来的乳酪,眼下我正要送酒盏过去。”锦儿从食盒里拿出杯盏,边回话边动作。

 

“他们夫妇倒是懂玩的,”张教头呵呵一笑,林提辖看他一眼也乐了:“罢,谁不曾有过年轻时候。”

 

 

 

 

锦儿又拿了两个盏子为两位主君倒酒,正要端走属于河岸边的两杯时,林提辖拦住了她:“老头子我要当恶人,你去唤冲哥儿过来。”

张教头正要吃酒,闻言抬头,锦儿已经走远,他伸手怼了亲家老友:“你也是,明知道唤来一个另一个也会跟过来,不如直接说让孩子们来回话就是了?”

林提辖和张教头撞了杯盏,摇头道:“还不是让俩人走动走动,大好的踏青日子,干坐着看河有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锦儿过去传话,林冲闻言酒也不吃了起身便走。贞娘接了他的酒盏跟着,想到两位老丈刚跑马回来,让锦儿带着马扎到供桌边请父亲公舅歇息。

 

“父亲、岳丈大人安好。”

“公舅、父亲安好。”

林冲贞娘不知何事,先各自见礼,林提辖不紧不慢,直到坐定才说明来意,他将刀解下一递:

“你岳丈要你走一趟刀来看看。”

 

张教头差点把口中的酒喷出去,贞娘赶紧为老父亲顺气,低头是想笑也不敢笑,张教头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兀自呛咳去了。

 

 

 

“是。”

林冲施施然接刀,避远一些,随意卷弄衣衫窄袖,拉开架势便迈起步子,刀数步法混合着远处的笙竹丝乐,说不出的奇异感。他的身姿实在行云流水,歇车的小厮来围观,引得不少路过的也停下脚看他耍刀,前后驻轿停车。

 

 

 

半刻钟后,林冲收势,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周围爆发出一阵叫好之声。

 

林冲对着人群作揖,也不管他们散不散去,径直到林提辖面前还刀。林提辖将刀挂回自己腰上,问道:“你自己说这趟刀如何?”

 

 

因着老父坐着,林冲微微躬身,叉手回话:“走斜风卷叶一组刀时,转身探刀的动作慢了,似有......滞凝之感。”

林提辖与张教头对视一眼,遂大笑:“你来说,你来说。”

 

 

张教头拍大腿唉了一声,接着对林提辖指指点点,似乎对老友的滑头很是无奈。

“罢,我说便我说吧,”他看着林冲,点头道:“并非是什么大毛病,贤婿,你的刀法实则走得是你林家枪法的路子,转身探刀也是转身探枪,步法与腰力要极配合才出好这一招,因刀长短于枪太多,你转身也快,人回头了刀还没回,这才有你所说的‘滞凝’之感。”

 

 

正说话,散去的人群中挤出几个牵着马的青年来,对一旁站在柳树下的贞娘行揖口称嫂嫂,接着到了供桌这边对三人挨个见礼,对两位老丈称官名,高呼林冲为大哥。林冲惊异,转头看去,是自己在殿帅府的同僚,骑马踏青而来,为首的正是陆谦。

只听他们嚷嚷:“林冲大哥!老远就见你在这里舞刀,等你结束了小弟才敢来!”又听道:“走啊林冲兄弟!去跑马!”陆谦来拉他的胳膊,作势想拽。

 

 

 

 

“那这......”林冲犹豫,林提辖拦住他的话音:“你去罢,只是要记下你泰山点明的话,明日挑闲暇时候,走枪法,将‘龙转身’练二百遍,我要看。”

“是,我记下了,父亲,借您的马一用!”

 

林冲被一干人围着走,他转头看到贞娘又锦儿陪着侍奉在父亲和岳丈身边,才放心地翻身上马,跟着其他人朝汴河下游而行。

 

 

 

 

同僚们各个盛彩新衣,欢喜说笑,林冲跟着他们不由得磕蹬加急,避开路上轿子行人,他们上下土桥到夷仓地界,再往下走就是便桥。大家都是殿帅府供值,不过是官职不同,因林提辖威望甚高,这几个刚从武举上来的青年军官有意结交林冲,一来二去的也熟识了。他们中许多并非东京人氏,甚至还未成亲。

林冲注意到他们都簪了花,一问得知是在便桥下一个卖花老妪处购得的,几个人放缓了速度,信马由缰带他去了。

 

 

 

果真在便桥凉亭外见到一位提篮老妪,篮子里所剩无几,三两位小娘子正与那老妪交涉。到了近前,她们已经付完银钱,捧着花离开了。

 

 

“这位婆婆,可是在卖什么花?”

林冲跳下马,让同僚们暂等一二,他牵马到老人家前行了一揖。

 

“实在不巧,老身这篮子里只剩一株芍药了,郎君还是......”

“巧得很巧得很。”林冲说着就要摸钱袋子,哪知老妪摆手制止他:“既然郎君认定想要,这支便送与郎君罢!”

 

芍药花娇艳欲滴,还保持着盛放的姿态,林冲估摸这位老妪必是住在附近,否则这样的四月晚春时节,开出芍药又能盛开时便折下还要拿到这四仓踏青地界来卖,着实费一番功夫。他今日出门戴软幞头,鬓边有簪花的豁口,当下细细别在幞头边。

 

 

 

 

又往前行了一阵,眼看到便桥下不远就是上善水门前,踏青小队还不见停,林冲疑惑,放慢了速度,问离他近些的陆谦:“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

“他们过虹桥,到城外二十里下游吃酒去。”

 

 

林冲心里咯噔一下,与前面这些祖籍非东京汴梁的同僚孑然一身不同,他今日也算拖家带口出行,父亲岳丈娘子俱在,哪能一声不吭说奔就奔,这一迟疑手里较劲拉住缰绳,马便不走了。陆谦一见林冲不动,及时叫人,跑在前面的闻讯回来,几个人在林冲与陆谦的马前团团围转。

 

“怎了?林大哥?”

“林冲大哥可是有事?”

 

陆谦转转眼睛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点蹬提马到了圈外,将林冲留在中间,施了一礼:“大哥这便回去罢,再往前就是要出城了。”

 

林冲不在犹豫,举手行揖一圈:“看来林冲实在不能陪各位兄弟尽兴游玩了,再相邀择日出游,林冲定不会推辞,恕先行一步!”说完,他调转马头,抛下周围人飞马离去。

 

 

 

 

 

 

愈往回,路上游人愈多,林冲小心避让,直奔来时的路。

他眼力极佳,又坐在马上视觉变高,勒马立于土桥,远远地就看到贞娘和锦儿坐在河沿一块石头上说话,父亲与岳丈坐在柳树林中各自端着酒盏敬酒。

 

 

浮躁的心落回肚子又提起来,这次却是快活的、林冲拽着缰绳,跑马急到窄袖灌风,下了桥也不走大路,他将马带到草野地上,眼看离得近了,高声喊将起来:“娘子——”

 

贞娘似乎听到了是林冲的声音,噌地站起来,也不顾水边站着会不会掉下去,她四周寻找着,还是被锦儿提醒才找到方向。

“娘子!在那边!”

 

 

 

贞娘以为他要下马,上前几步来迎接,向他招了招手。

林冲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颠簸中向后挪了挪身位,看准时机,探出身两手挂住贞娘的肩头,错马相过时腰上发力,将她带上马背。

 

锦儿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小丫头几步跑回柳树林中,两个吃酒谈笑的老丈见了她笑声更大,林冲隐隐听到父亲的声音:“......随他们去罢!”

 

 

 

 

古人常说鲜衣怒马,如今林冲自觉已不是少年郎,而立之年过了两三,却仍觉同贞娘相处时有着年少的悸动。感觉到贞娘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头上一的珠钗悬饰乱颤,林冲放缓了速度,慢慢掉头,调整坐姿让同乘的贞娘舒服些。

 

 

“靠在我身上就好。”

芍药花淡淡的香气自鬓边散发,贞娘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前面传来:

“官人实在过于鲁莽了,还是稳当一些才是......”

 

 

“无妨,别怕,我们去汴河下游转转好不好?”

林冲轻点马腹,得了指令的马儿嘶鸣一声向前窜了出去,贞娘吓得惊叫一声,接着死死攥住林冲两手之间的那段缰绳。林冲起了淘气心思,又是一点马镫,然后环住贞娘,用自己的掌心包住贞娘的手。贞娘被他这么一弄,整个人都僵直了,只能任由林冲将她带到怀里,林冲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僵直,便调侃道:“不好意思,娘子勿怪,我怕摔下去,所以牵着你。”

 

 

 

成功收获贞娘一个肘击。

“娘子!好生痛得!”

 

“虽没能和爹爹学上一招半式,但骑马这等小事为妻还是会的,若不是官人非要拉我上马,但凡知会一声,我陪官人跑马也就是了嘛。”贞娘的声音再没有一丝慌乱,她矮着身体斜靠在林冲怀里,正好抬头看到他的面庞。她变戏法一般,笑着把手从林冲那儿抽出来,接着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把扇子,在林冲手腕上敲了一下,让他看路。

 

 

 

 

“娘子不生气了?”林冲注意力都被扇子吸引住了,接过扇子单手打开看了看,纸折扇面上空白一片,但扇骨质地温润,乃上好的乌木所制。

“怎么会?刚刚有货郎挑担而过,锦儿拉我去看,我便选了这把西川扇子送予官人,官人看看可喜欢?”

 

林冲抱紧她,将扇子捏在手心,颤声道:

“喜欢,只要是贞娘送的,我都喜欢。”

 

 

他们迎着融融春日疾驰。

 

 

 

 

 

 

 

这次的梦过于平淡了,离开时也很温和,林冲胡乱地想着,未睁眼便先入耳武松诵经的低暗声音,索性有些留恋梦境。

 

尽管在梦中还有其他人出现,他的父亲,他的岳丈,甚至还有陆谦,但他终于又见到了贞娘。

 

比起一个月半前梦醒时的惨痛而悲恸,林冲回忆着刚才冗长梦境的全貌,心头尽是抚慰之意。那是他与贞娘成亲后的第二年清明时节,全家一起出门踏青,贞娘送了他一把扇子。林冲抬起梦里接扇子的手,虚抓了抓,仿佛手上还有那扇子的触觉。唉,那把扇子估摸落在东京汴梁的小院子里,再也找不到了吧。

 

 

他支起手臂,慢慢起身,武松见他醒了,结束了诵经,过来塌边想要扶起林冲,被他轻轻拦住了,到底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起了身。

 

林冲犯风瘫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儿,很突然,武松得知后一声不吭地住到了他房内,六和寺上下都知他们的的身份,也不多管,鲁智深坐化后,他们俩倒是换了性子,从前林冲话少武松爱说,现如今反过来,林冲的话也只会对武松多说罢了。

 

他随手抓起一件外袍要下榻,动作稍有迟滞。武松不言,只是为他拢着衣衫,看他穿好靴子。

 

 

林冲只要还能行走,便有些执拗地不想呆在屋子里,没犯风瘫之前,他已经在大雄宝殿上奉了半个月的香了。他一直觉得,贞娘还会入梦的,但是他中间断了几天的香没满一个月,就好像失了约定。刚才醒来后,有种无声的懊恼冲刷着林冲的心神,他也许能提早于梦中再见贞娘的。

 

 

 

推开门,屋外深秋,落叶簌簌。

 

 

 

 

*①*:为了写文我自己写了首词......仿造施大佬怎么可能没有诗词!?但是依然不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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