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玖》第二章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打破香港的寂静时，黄诗雨正做着饭，丁零哐当的声音吵醒了熟睡的陈梓良。透过门缝，儿子正帮衬太太做饭。这是生活中少有的温馨。陈梓良常常白天顾不得吃早饭，就跑到警察局，中午在路边买个车仔面，晚上在太太孩子输水后喝点粥，吃点剩菜。兴许还是担心张比海和李讼的缘由，让他在熟习的家里没有了熟习的作息，却也让他得空来感受生活中别人羡慕不得的生活。或许我是个成功的男人呢？ 陈梓良起身穿好治安服，发现这治安服经昨晚那么一搞，全是灰，没法穿，抖抖擞擞又穿上了。啧啧啧，多么混乱的一天，不如忘掉所有，重新来过。 陈梓良给了儿子一颗糖，转向忙着做饭的黄诗雨，“哈哈哈，我的好太太啊！”黄诗雨不知道这个畜生又发什么疯，“我多做一碗饭吗？” “不做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一般都来不及吃。”陈梓良看着锅里生出的水汽。 “家里面快用光了，咱还有钱买米吗？”黄诗雨抹了一把汗珠。 “有的，很快就会有的。” 吃完早饭，陈梓良往警察局走去，明天不用工作，可以再去赌场碰碰运气，毕竟每天都有人从赌场赚了一百万，总会轮到自己。梦寐难忘的一百万啊，他已经盘算好，得了一百万就不再赌，辞掉警察局的工作，开个毛衣厂，好好生活。原先父亲是在广东佛山开衬衫厂，我陈梓良现在在香港开个毛衣厂，这叫个传承，我也会像父亲当年那样有钱的。 当年父亲陈楚在佛山南海开衬衫厂的时候，陈梓良可过足了养尊处优的日子。1933年出生的他，现在快奔四了，却活得不如以前。虽说以前父母并不相合，陈梓良这个畜生的爹也是畜生，总也是沾花惹草，教人下了套，关了几天，母亲离开了他，也知道不能再浪荡。但赞助商生意上被查出来问题，把畜生爹陈晓处供了出去，一下子家里就一穷二白。 广东待不下去，用最后的钱来到香港，过上普通人的日子。陈晓处这个畜生酒后摔死在路边，陈梓良也就对酒极厌恶了。不沾酒，也是他这个畜生好的一点，不过胜过他爹陈晓处的，他学会了赌博。 赌就赌吧，大不了我也跑广东，跑澳门去。约莫一下，应该不会，昨晚那个算命先生说自己会功高盖主。想着警察局局长的位置，我陈梓良也未尝不可坐一坐？ 看着眼前的警察局，局长就在他办公室里坐着，陈梓良一笑，走了进去。 小组四人，张屯，张比海，李讼竟都完好无缺在聊天。 张屯见到陈梓良，抽出一把椅子：“梓良哥，你来正是时候，正讲到关键上！” “怎么了，昨晚那伙人火并打死谁了？”陈梓良笑着揉揉太阳穴。 “是贺履！”张比海接着说。 “啊？贺诗人他……”陈梓良心里慨叹命运多舛，这比海，李讼俩人没死，倒是苦命人贺履贺诗人死了。这光景成什么话？难道会有人记得这么一个无辜惨死的伟大诗人吗？难道会有人在一天工作劳累之后，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借着暖色的灯光看报时，还会想到在1933年我陈梓良降生了吗？他们决然不会意识到松软的大床下有一双眼睛在，灯光不过是那眼睛里一抹狡诈。他们又怎会在意以往的某一天，又或者未来的某天，太阳会落山，再也不会升起。他妈的，世界全乱了。 这天，陈梓良一直昏昏沉沉，不过能让人提起兴致的是，接到了一个大案子，几个组的人一齐出动，救一个富豪的被绑架的女儿。 来到郊外一个废弃工厂，警察在外边包围，与绑匪谈判，一边寻找突破口。根本不知道绑匪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武器，都不敢轻举妄动。 张屯悄悄对陈梓良说：“这伙儿人，就是昨晚咱们在鸿生赌场看到的火并那堆人。团伙头领跟富豪起冲突了，就把富豪女儿抓过来。” 陈梓良听后，起身绕着工厂转了一圈，没办法，根本看不到这三层的工厂上面有没有其他绑匪。现在警察都集中在工厂外围，和工厂第一层。绑匪正在三楼拿枪抵着女孩儿的脑袋，可以确定的是，二楼满是持枪的同伙。那么就剩下三楼的情况不清楚，陈梓良捡起一颗石子，扔进工厂二楼，立刻跑开，观察那个窗口。果然，一个男人略微探出头来，见没有人，又缩了回去。这里是包围圈中没有领导带队的一面，所以陈梓良怎么样，其他人也提不起兴趣。陈梓良又捡起一颗朝三楼扔去，他跑在绑匪持枪对准身前女孩的那面墙和他扔石子一面的墙是相对着的，他跑到这两面墙旁边。见没人探头出来，倒是三楼的劫匪回了一下头。这下，陈梓良觉着三楼就绑匪一人。于是，找到张比海，李讼二人，“……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你们带头，他们没了人质就没了士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张比海和李讼认同陈梓良的说法。这是一场豪赌。 陈梓良到工厂侧面，背面的夹角，踩着裸露的砖块向上爬，在二楼时他尽力要没一点声音，这也让他在爬到二楼时体力几乎耗尽。看来必须快些了，陈梓良只好放弃继续向上爬，转而直接踩在二楼的窗户框上，这让他有了些喘息。喘息未定，劫匪立即向他的位置开枪，陈梓良用尽最快的速度向上爬，两三米的距离，只怕三楼的劫匪反应过来。陈梓良的左腿已经中枪，约莫爬了两米，他踩在一块伸出来的钢架上，手往三楼里面探出一节。他回想劫匪的位置，向那边开了一枪，因为劫持，所以小女孩被劫匪挡在身前，陈梓良不怕伤到孩子。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他还有事情没干完——趁乱杀俩人。他深呼几口气，爬上了三楼，拿起劫匪的枪，戴上劫匪的面罩，不管小女孩的哭闹，趴在楼梯上，看到警察们正慌乱行动着。陈梓良瞄准比较靠前的张比海和李讼，四枪有两枪打中两个人胸口，看样子活不成。没想到张屯这伙如此勇进，陈梓良一不小心打他腿上一枪，还有一枪打中了二楼劫匪。 看手枪还有两发子弹，索性把最后两发送给了三楼这已经奄奄一息的劫匪头领。摘了面罩，全扔给那个尸体，把尸体搬来楼梯口。陈梓良就躺倒在地，不出意外的话，陈梓良这个英雄的名字，会在第二天的香港新闻上出现。昔日的赌徒，一跃成为了与劫匪拼杀的勇士。 晚上在医院包扎完，要了三个口罩，和张屯一人一个拐杖，来到中环码头，扯扯闲天，等赌场人多了，再去赌几把。 “梓良哥，我不想再赌了。” “怎么，有了老婆，不想见我这种狐朋狗友了？” “那个我想了很久，觉得现在事业也行了，又有爱情，这些我不想碰了，就是老感觉不太轻松。况且梓良哥，你也是英雄了，也有老婆孩子，咱其实可以少赌点。” “好，咱们吃个饭去？” 来到码头附近的餐馆，点了两碗云吞面，又拿了几瓶酒。 陈梓良没喝，看着烂醉的张屯，起身离开。 去哪里？ 去鸿生赌场！ 陈梓良又看见了那个算命先生，想着算一卦，叹一口气，算你妈，老子自己会办事。 警察局给他发了三百，算上自己全部身家，还不到一千。陈梓良打算把一千全赌上，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得一百万的人。 早上的温情早已洗刷殆尽。对呵，我属于香港的霓虹灯，不属于街巷里的万国旗！ 一千赌赢了就是一万，一万赌赢了就是一百万，难吗？他陈梓良就赌赢了。他这个畜生变成跟他爹一样的有钱畜生啦！毛衣厂会有的，白瓷浴缸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今夜过后，陈梓良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身价百万的人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