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城篇】（3）

第三幕 补 （霜华视角）“薛洋…”晓星尘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叫他，薛洋死了……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他一起死了。 欢呼声、笑声、庆祝声，各种声音交织，所有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四处奔走相告，宣告仙门百家的胜利，薛洋的死亡…在这样的背景音中，只有晓星尘和我愣愣地站在阴影里。 降灾…那个明艳张扬的少年不会回来了是吗？那个嘴硬心软的少年，不会再和我说一句话。我沉痛的闭上眼，不过短短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句再见。 晓星尘还维持着抱住薛洋的姿势，可他怀里已经空了。起码，他抱到了薛洋，我与降灾，什么都没有。 能为晓星尘做到这个地步，薛洋这是有多爱他。可是人已经不在了。降灾，连人带剑一起消失，降灾心里该有多痛。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义城再也没有一身黑衣的少年，一柄乌黑的剑了。 仙门百家对此十分满意，他们称赞明月清风是世人的英雄，是金陵台的恩人，他们赞颂他亲手杀了十恶不赦薛成美的丰功伟绩。“晓道长真不愧是明月清风，他对世人是大爱啊。” “可不是，晓道长是云游途中赶过来的，可见他心地纯良，真是我修仙界之福。”“这一剑当真好剑法，降灾都重新认主了，晓道长真是厉害。”“认主了不还是散了，那把凶剑哪里配得上晓道长？”“不管怎么说，薛洋死了，大快人心啊。” 金光善死得不是很光彩，被薛洋带着他的众多私生子和女人杀了，而厉鬼和活尸早已不见，仙门百家顾及金家的颜面，也不好说什么。所以众人交谈的重点就围绕在薛洋的死这件事上，金光瑶倒是看起来跟快要咽气的人一样，他浑身的伤都是为保护金光善受的，此时被安置在芳菲殿内，被泽芜君亲自照顾着，外面的人都在夸赞他的孝顺。 “看敛芳尊，到底是自己的亲爹，敛芳尊差一点就跟着金宗主一起走了。”“那可不能，敛芳尊最礼贤下士了，他若是走了，金家可缺个人才。”“平日里见敛芳尊长袖善舞，现在看来还心地纯良，敛芳尊小时候的日子也不好过，竟然一点没记恨金老宗主。” 黑雾散去，天上的太阳还稳稳的挂在空中，似乎对地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好像什么都不存在，死了的人再也活不过来，金家修士魂魄碎裂，薛洋也魂飞魄散，活着的人又能好到哪去？说到底，金光善，你为何要动晓星尘呢？你不动他，金陵台何必遭难… （易为春视角）地上的人们忙着清理尸体和打扫战场，到处都能看见蓝家医修忙碌的身影，四大家族都聚集在这里，每个房间都堆满了人。晓星尘静静的看着众人，众人知道他喜静，也没去打扰，任由他独自站着，只是时不时投去各种各样的目光，大多是崇拜的。 喧闹的声音都没有进入晓星尘的耳朵，金凌的哭声传来，乳娘心疼的哄着这小公子。“阿凌怎么哭了？这里血腥味太重，带阿凌去芳菲殿的密室，等收拾好了赶快去给周围焚香。”“是，家主。” 金光瑶被两个门生架着，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费力地道谢。“多谢晓道长。” 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朋友死在他最爱的人手里，金光瑶的眼中闪过泪光，没让任何人看到。恐怕自己连给成美哭丧的时间都没有。自己唯一的朋友就这么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一个浑身带刺的人，能让金光瑶在他面前放松，能做真实的自己。不过是掀几个摊子，成美，你回来，你砸遍金陵台，也有我给你赔钱。 （晓星尘视角）“不谢。”我知敛芳尊与薛洋交好，可这番假戏，迟早都要演。恐怕我与敛芳尊是在场唯二为薛洋心痛的人，即使敛芳尊提醒过我，可薛洋还是离开了。我向敛芳尊行了一礼，走下金陵台的百级台阶。救世？我只想要我最爱的人回来，我只想要他。世间不容他，我容他，世人盼他死，我愿与他一同隐居，护他平安。 当我从金陵台走出去的那一刻，街道寂静无声，大概百姓们还躲在家中。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于无声处决堤，白绸很快就被血打湿。 “星尘，你的眼睛。”“子琛？”“是我，别哭了。” 金光瑶的声音骤然响起。“晓道长，擦擦眼泪吧。” 金光瑶递来一张手帕。“这是？” 手帕里是问灵琴谱，是蓝曦臣教他的。断成两截的降灾，还有一张修复降灾的方子。而且…还有薛洋的般个天魂，是拿去给降灾修灵体的。 金光瑶：“回去看，再见。这把琴道长拿着，以后用得上。” 对金陵台来说，晓星尘是大恩人，他不要任何回报，但金陵台不能不给，金光瑶趁机将有用的的东西送出。 金光瑶似乎话里有话，我将手帕贴身收好。 （宋岚视角）“敛芳尊，琴我背着就好。”“那就劳烦宋道长了。”敛芳尊先一步回到金陵台，我转头看向星尘，他现在的样子极其糟糕，半死不活。没想到薛洋对他如此重要，来的路上温宁已经告诉过我，薛洋会死，为星尘而死。薛洋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也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一个人。我看得真切，薛洋与星尘的心意是相同的，没想到他对星尘如此情深意重。 （温宁视角）“二位道长，请，先回义城等他吧。” 宋道长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晓道长则是白绸染血，模样有些骇人，他脸上的表情，用公子的话说，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温宁，你在这做什么。”晓道长的语气有些冷淡，我瞧他的样子是极力维持自己的涵养，才没对我尖酸刻薄、阴阳怪气。我虽然有些呆，可我不是真的傻。最爱的人刚刚死在了自己手里，我还是帮着薛洋拖延他的人，晓道长对我语气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我答应了他送你们回义城，做完这件事，我就会走。”那日薛洋将我的刺颅钉拔出，我看到了他的一众活尸，正奇怪他为什么要唤醒我的神智，薛洋就问道：“温宁，你听过抱山散人的名字吗？你家公子的母亲藏色散人，就是她的徒弟吧。” 我刚醒来还有些恍惚，却听薛洋道：“抱山散人还有一个徒弟，号称明月清风晓星尘，算辈分，可是魏无羡的小师叔。他现在有生命危险，看在魏无羡的面子上，还请你救他一救。” 我的神智逐渐恢复，不解地道：“你…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薛洋与我对视，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心悦他。” 我愕然看向他，薛洋的眼神无比真诚，却夹杂了一些复杂的感情，我看不太懂，但，他喜欢晓星尘，这是真的。 思绪回笼，晓道长缓了缓，宋道长背着琴，我与他们二人踏上回义城的路，晓道长神情悲戚，他身上有种化不开的悲伤，叫人于心不忍。可我是个嘴笨的，这种事，又如何能劝呢？我不知道，只好默默走在后面。 “那你要如何做呢，薛洋。”我看着他问道。 “我死，他生。让他在那些仙门百家面前杀了我，才能保全他的名声。他很干净。” 我愣愣地看着薛洋，薛洋也是个痴情的人？竟然能为晓星尘做到这个地步。薛洋垂下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看看自己的活尸，他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脏。后来我根据画像，找到晓星尘时，晓星尘说：“他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 那一刻我很想问问薛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只有你的命才能换取晓道长的安危吗？我可以护着晓道长的。 （何素视角） 暗处。我打开薛洋留下的纸条，上面写了两条密令。第一条，任何时候都要以晓星尘的安危为主，即使是薛洋身死，也要保护他。第二条。何氏不可无所事事，当不断提升自己，以便于保护晓星尘，若有人以薛洋威胁晓星尘，晓星尘安危是第一位的。我带着义城何氏，悄悄跟在晓星尘他们身后。 晓星尘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如同行尸走肉。他明明在笑，可那笑容里却带着无法消失的哀伤，见者都为之心颤。 薛洋心存死志，晓星尘缺他不可，薛洋那般聪明的人，晓天地，晓人心，唯独不晓星尘。 温宁和他们一起上路，路上他每经过一个地方，都给薛洋买些糖来，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也叫晓星尘有个念想。这都是自己看着薛洋亲自安排的。 温宁抱着好几罐子糖，放到义城外，薛洋的墓碑前。空荡荡的地面上只有这一座空坟，上面刻着几个字： 栎阳薛洋之墓。生年不详，卒于今日。至交好友金光瑶亲刻。“薛洋，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你和公子要快点回来，我等你们。你怎么忍心留他一人在世上呢？金老宗主逼死了我的姐姐，也逼死了你。”温宁看着薛洋的衣冠冢，一身金星雪浪袍立在那里，人却早已不在，甚至连棺材也只是用来放糖的，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放在地上，里面装满了他向敛芳尊要来的糖。 温宁神情黯然，默默离开了义城。 （晓星尘视角）我蹲下身，抚摸着墓碑上的几个刻字。是金光瑶亲手给你刻的碑…你早就决定了要离开我，薛洋。“薛洋，你明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薛洋，我不要你护，我要你，我要你陪着我，即使是和你一起被打入大牢，或是和你一起被世人诟病，那又如何？我要你不离开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残魂视角）此时的薛洋置身在没有边际的黑暗里，竟远远听到了晓星尘的声音。薛洋想说，当然是为了你活下去。但他发不出声音，也醒不过来。薛洋想问他，晓星尘，你为什么这么难过？我只是在还债，保住你的命而已。听到晓星尘难过…薛洋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疼。 （何傃视角）薛洋已死，他对何氏的控制已除，家主，也就是我大哥，却带着我们跟在晓星尘身后。 “大哥，我们不逃吗？” “不了，替他护着晓星尘，他以后不会再杀人了。” 闻言我有些愕然，但大哥最是精明，跟着他走是不会错的。 （金光瑶视角）金陵台。此时已是深夜，仙门百家的伤员还住在这里，成美没下重手，但有些世家相距甚远，挪动伤员毕竟不好。躺了一天，这伤半真半假，带伤一一看过这些人，又给了相应的谢礼，这才回到芳菲殿躺下。成美身死那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心痛地看了一眼恨生。恨生，降灾也散了，往后谁来和你玩耍呢，岁华吗？ 烛火摇曳，我喃喃自语道：“成美。薛洋。” 眼泪落在了枕头上，我疲惫的闭上眼。为娘报了仇，却搭上了我唯一的朋友。成美当真是疯子，不过是为前尘往事，要还到哪步？晓星尘此世爱他，成美更像是瞎子，他从来不信晓星尘爱他。 （恨生视角）薛洋和晓星尘当真不易，一个做了孽，不敢索求那人的心意，一个失了忆，可心意真挚绝不是想起来就能消除的。降灾…那孩子怕是一早就知道，此番弑主，往后若是复生，这得是心里一辈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