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

巨大的舷窗之外，是浩瀚的宇宙。恒星散落在宇宙之中，发出点点的星光，在宇宙中更多的还是黑暗，隔着舷窗都能感受到那股冰冷死寂。

偶尔会路过一个超新星，剧烈的爆炸会把一大片星域点缀得五颜六色，这样的事会持续好几周，但是再瑰丽的景象，看上一千年也早已看腻。

夸父伸了一个懒腰，想趁着穿越两个星系之间的狭长真空带的间隙，再去补上一觉。

夸父是山海号舰长的尊称，如此长距离的星际旅行，漫长到连自己原先的名字都忘记了，唯有那个故事还记得，一个关于夸父的故事，一个凡人战胜神明的故事。

呲——

中央冬眠舱的面盖缓缓打开，夸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慵懒得躺了进去。

白色气状的低温剂从两侧注入舱体，伴随着进入休眠状态，夸父又走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梦境。

在一颗蔚蓝的星球上，有山有水，野兽在旷野间奔跑，飞鸟掠向天空，巨大的瀑布一冲而下，也压不住孩子们的笑声。他张狂得吼叫着冲向瀑布，冲向玩耍的孩子，但是却总是越跑越远，似乎与那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深深的雾气。

那是以前的地球吗，夸父在梦里时常询问自己。也曾经在一些很旧很旧的书籍上，会看到记载着以前地球的事情，而一些更老的人也热衷于讲地面上那个世界的故事。他回忆着，比对着，却更加难以确定。

地上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夸父并不知道，在他出生的时候，地上的世界已经失落了很多年。对于那件事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一直到了地底下也争论不休，互相指责攻讦，除了自己，每一个人都是造成这一切的罪人。唯一能达成的共识，就是地球停止了自转，大气正在迅速得流失，地面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条件。

幽暗的地下成为了暂时的避难所，所有幸存者都搬到了地下城市。地下远不同于地上，不管是食物还是资源，都大量得削减了，生存质量如地底一般幽暗。山海号正是在这个境地下被建造出来，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合作，集合全部残存技术力量打造的宇宙飞船。

去寻找一个适居的地外星球，还是找寻更高等级的文明拯救现在的地球？没有人说得清这个计划的目的，人们只是很渺茫得相信，这茫茫宇宙的深处，应该还是有一点渺茫的可能性吧。

唔——

一级警报——

随着警报声的轰鸣，休眠舱内的船员被系统一一唤醒。整艘飞船上一共有一百个舱位，对应的是这艘船上的一百名成员，夸父作为舰长，他的休眠舱位于飞船的中央，其余的舱位以逃生舱的形式，分散在飞船的各个部位，这是为了在紧急必要的时候，增加更多的希望。

夸父从冬眠舱中一跃而起，此刻中央控制室的四周墙壁上，已经呈现满了各个船员的影像，他们在等待命令，只要一声令下，山海号便会化为一百艘逃生舱，继续使命。

危险的来源很快便被确定下来，在舷窗之外，一艘巨大的飞船横亘在前方。在如同神明一般的巨舰面前，山海号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毫无疑问，他们遇到了强大的外星文明，未知的恐惧在整艘飞船中蔓延，是敌人还是朋友，山海号停止了前进，静静得等待着夸父的命令，而夸父静静得等待着这艘巨舰的动作。

似乎有一股信号入侵了飞船，正中心的屏幕上闪现出雪花状的片段，奇奇怪怪的线形在屏幕上翻滚，最终定格为一句话。

“这里是中极星第一舰队，请来者表明身份。”

几乎是一瞬间，外星文明便破解了语言，但现在并不是惊叹的时候，夸父赶紧在屏幕上回应了一声话。

“我们来自地球，没有恶意。”

第一舰队的舰长鲧，此刻正站在屏幕前，看到那一行字有些愣神，在他们的记载中好像并没有地球这个地方。

“根据中极星条例第一百三十三条，请登舰接受检查。”

没等夸父回应，山海号便启动了起来，鲧绕过了山海号的控制系统，强行操作山海号停泊。

信作为山海号的副官，既兴奋又悲伤得提醒道：“我们终于找到了希望，但命运也交出去了。”

夸父冷冷回应道：“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交出去了。”

山海号稳稳得停在了巨舰的上方，像一只蚂蚁伏在大象的背上。连接的控制门打开，已经穿上隔离服的夸父接受到了传回的检测信息，巨舰内的空气与山海号内空气相似度高达99.9%，连重力的模拟也恰到好处，欣喜的夸父脱去了隔离服，率领着众人踏上了外星巨舰。

夸父站在最前面，紧跟着的是信，其余的人统统排在更后面一些。

鲧微笑得迎接着众人，递给夸父一个圆形的黑色物品，示意戴到耳朵上，这是一个智能翻译器。

“我叫夸父，是山海号的舰长，地球出现了严重的生态危机，我们奉命寻找解决的办法。”

“我是鲧，是中极星第一舰队舰长，很高兴认识你，地球的朋友。不过，地球到底是在哪个地方？”

夸父打开了手臂上的全息投影，在银河系中标明了地球的位置。

“B-3126，好熟悉的地方。”

鲧这样称呼着地球，夸父还是第一次听到外星是如何称呼地球，奇怪而又有趣。

3126大概是个序号吧，想到这里，夸父有些沮丧，这样一个排位太过于普通了，普通得不再那么重要。

“您说的熟悉是什么意思？”夸父试图用一些其他问题，来转移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

鲧并不着急回答，先安排山海号上的船员坐下，再慢慢向夸父讲起了自己与B-3126的故事。

在数十亿年前，中极星第一代超级智能“女娲”诞生，漫长的文明发展，使得中极星人坚信，严密而不掺加情感的超级智能才能引领文明辉煌的延续。在“女娲”时代，扩张是最具优先级的，数亿次的迭代计算得出结论，改造、移民是创造繁荣文明的最优解。

鲧作为中极星中央图书馆馆主，毫无保留得严格执行第一代超级智能“女娲”的指令，携带中极星的改造技术，踏上了茫茫的宇宙移民之路。

在历经几个星系之后，他们来到了B-3126，那时候的B-3126荒芜冷寂，一片地狱景象，就像宇宙中千千万万的星球一样。即便如此，B-3126还是吸引了鲧的目光，稳定的单恒星系统和外侧宽阔的陨石带，这两点与中极星极其相似，鲧看上了这里无穷的潜力。

巨大的舰艇泊入了星球轨道，悬停在B-3126的赤道上方，将脉冲设备对准B-3126的星核。脉冲设备中注满了息壤，这是一种强大的再生材料，是中极星研制出来用于星球改造的工具。息壤经过脉冲加速，穿透厚厚的岩体，准确注入到了星核之中，混合了息壤之后的星核剧烈得运动起来，宛如一个从沉睡中苏醒的巨人，缓慢得舒展着四肢，游离的星际尘埃被聚集了起来，向中极星的环境慢慢转变。

从踏上巨舰起，夸父无时无刻不在受到震惊，但是听到地球是被鲧改造之后，才变成一颗有生命的星球之时，那种震惊瞬时达到了顶峰。

“那后来呢？”夸父不禁发出了疑问。

鲧站起身来，走到了舷窗前，望着宇宙深处，指着一颗遥远的星，说道：“那就是中极星，我的母星，在我改造完地球不久，中极星上的第二代超级智能‘天帝’诞生了。它取代了‘女娲’，用更为先进的理念重新定义了一切，在新的规则下带领我们中极星前进。”

说到这里，鲧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问夸父：“你知道什么是规则吗？”

夸父试探性得回答：“让事物能够合理发展的框架？”

鲧没有评价夸父的回答，接着说道：“宇宙也有他自己的规则，处于宇宙之中应该顺应宇宙的规则，扩张，星球改造，星际移民破坏了宇宙的底层规则，‘天帝’及时得制止了这一切。”

夸父似乎明白了点：“所以你们离开了地球？”

鲧指了指脚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离开了宇宙中所有的星球，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B-3126是鲧改造过的最后一个星球，他再次打量起了眼前这个跟自己很像的生物，突然惊叹起宇宙的变化，在离开地球的时候，那里还只是一片海洋，宇宙是如何做出如此相似的选择，创造了这样的生命。就像是在一条车辙里，又走了一遍。

夸父被鲧盯得浑身不自在，把头微微撇过去，漫不经心得打量着舰艇里的一切来缓解尴尬。很快，在大厅正上方的图案吸引了夸父的注意，那像一只张开翅膀的黑鸟，四周点缀着线条，像是从鸟身上发出的光。

“那个是神鸟舰的象征。”

说话的是一个坐在轮椅里的年轻人，手里摆弄着一个奇怪的黑色物体，他显然是注意到了夸父的目光。年轻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壮硕的男子，那个男子身上背着一把红色的弓和银色的箭，在这个先进的飞船之中，这种冷兵器时代的东西显得十分得格格不入。

鲧介绍了下：“这位是我的儿子——禹，他身后的年轻人是我儿子的护卫——后羿。”

“这么大的舰艇，的确是跟神鸟一般。”

面对夸父的夸赞，禹摇了摇头道：“这艘舰艇并不是神鸟舰，一切还得从‘女娲’时代说起。还在第一代超级智能‘女娲’统治的时候，中极星上建造出了神鸟舰。在那个时候，这艘飞船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神鸟舰大大缩短了星际航行的时间，是那个时代最重要的东西，对于星舰指挥官而言，掌控一艘神鸟舰是最大的光荣。当时一共有十艘神鸟舰，从中极星出发，向四面八方的宇宙前进。星球改造和星际移民如火如荼，那是一个自由的时代。

很快，随着第二代超级智能‘天帝’的出现，星际移民被放弃，九艘神鸟舰变成了中极星的守护舰，而这一艘，被剥夺了神鸟舰的资格。”

神鸟舰这种新奇的东西勾起了夸父的兴趣，追问道：“神鸟舰特殊在什么地方？”

禹解释道：“神鸟舰以一切物质为燃料，星体、陨石、哪怕是尘埃，只要是宇宙中存在的物质都可以利用，经过反物质引擎的催化，物质被转化为能量，少量的能量会变成光子逃逸出来，全力前进的神鸟舰就像披着神光的巨鸟一般。”

夸父被这样神奇的描述深深得震撼了，若是有这样一艘飞船，也不至于要在宇宙之中漂泊这么长时间，才能找到这里。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这艘舰艇失去了神鸟舰的资格？”

禹指了指自己的腿，说道：“一个与生俱来的小小基因错误，使我永远都站不起来。如果是在‘女娲’时代，只需要用神农鼎稍加基因修改，便可以更正这个错误，但是这是不允许的。”

说完这些话，禹低下了头，自顾自得盘弄着手里的黑色物件，并没有正面回答夸父的疑问。

夸父大概明白了一些，想到了自己飞船上也有基因修改的仪器：“基因修复在我们那里是不被禁止的，你可以试试我们的。”

“没用的，你们的基因太过于简单，那样的仪器，是无法分析修复我们这种复杂基因的。”

夸父有些泄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鲧上前拍了拍夸父的肩膀，说道：“漫长的星际旅行也累了吧，先去中极星上休息一下。”

巨舰停在了中极星上北部的一片陆地上，从飞船上下来，是一大片绿地，一些不知名的鸟从天空之上飞过。在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哗哗啦啦的流水声，是一处巨大的瀑布，中间似乎还夹杂了一些孩子的欢闹声。这就是梦里的世界吗，夸父不禁在心中发出了疑问。

鲧将众人带进了一间宽广的餐厅，山海号和第一舰队的船员们一起在这里用餐。此刻正值中极星的傍晚，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户，可以看到天边是成片的晚霞。夸父望着天空，说不出话。在地球的时候，夸父曾经偷偷溜到地表上，失去了自转的地球也失去了日夜的变化，向阳的一面是炫目的白光，背阳的一面是无尽的黑暗，驾驶着单人飞行器，在晨昏线上来回往复，尝试着体会书籍中记载的日夜。对于晚霞这样的东西，地球上稀薄的大气更难以支撑。

禹打断了沉浸在回忆里的夸父：“你在想什么吗？”

夸父指了指窗外的晚霞，说道：“地球上也有这样的景象，不过应该是在很久之前吧。”

好像想到了什么，夸父转过头来问道：“你们给地球带来了第一次的生命，那么你们一定可以再来一次，现在的地球陷入了深深的危机之中，你们就不想拯救它吗？”

禹指了指自己的腿：“连一双腿都是被禁止改变的，一颗星球又怎么可以呢？”

鲧也应和道：“宇宙自有规则，我们已经强行改变了一次，‘天帝’不会允许再改变一次的。”

晚饭过后，夸父走出了屋子，地表上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就如梦幻一般。禹坐在轮椅里，跟在夸父身边。夸父好奇着这颗陌生的星球，禹好奇着这个陌生的外星人。

太阳已经落下，现在是中极星的夜晚。在星空之中，有一颗星星极为明亮，夸父指着问：“那是什么星星？”

禹答道：“那就是‘天帝’的一部分，天帝由五颗卫星组成，三颗位于中极星的赤道上空，一颗位于中极星的北极，一颗位于中极星的南极，时时刻刻，全面覆盖式得守护着中极星。”

夸父下意识得答道：“好像监控一样。”

禹笑道：“很久没有人像你这样去思考了。”

夸父也笑了：“你所说的那个神农鼎，还有吗？”

禹点点头道：“当然，只不过被藏起来了，就藏在那颗太阳里面。”

夸父似乎想到了点什么，问道：“是不是息壤也在那里？”

禹点了点头，确认了夸父的猜想。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把东西拿出来，这应该不难吧？”

禹摇了摇头：“你趁早断了这样的念头，你的飞船根本承受不住太阳内核的高温。”

夸父猛地抓住了禹的双手：“我知道，但是你们的飞船肯定可以，那可是曾经的神鸟舰啊！”

禹叹声道：“中极星上的一切都归‘天帝’控制，是正真的控制，所有利用中极星技术建造的物件，都已经加载上了‘天帝’创造的识别码。换句话说，当飞船靠近太阳的时候，‘天帝’已经知道了，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希望稍纵即逝，夸父脸上的笑容又黯淡了下来。禹似乎还有办法：“我注意到你们的飞船是由大量的单舱拼接而成。”

夸父没精打采得答道：“是的，去宇宙中寻找希望本就是一件不太有希望的事情，这么做也是为了应付特殊情况，在特殊的时候能增加一份希望。”

“除去中央控制室外，应该是有九十九艘单舱飞船，以三艘为一个单位，利用协同旋转激发一个环绕的等离子场，将形成一个天然的高温隔绝屏障，也许这样可以。”

夸父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希望重新在心里燃了起来。

“这个方法不可行！”

不知什么时候，鲧已经到了身后，厉声否定了夸父和禹的计划。

夸父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不想让你的儿子重新站起来吗？”

鲧将他宽大的手搭在了禹的肩上，说道：“你们的速度达不到要求，就算可以激发出等离子场，在接近高温高压环境之后，等离子场会受到极大的干扰，超出负荷能力。”

夸父没有想到希望破灭得如此之快，手无力得垂了下去。禹并不泄气：“你说得都对，但是如果引擎能再加强一倍的话，按道理是可以的。”

鲧点点头：“你也知道是按道理，要知道是绝不能借用中极星的力量，难道让这些飞船自己进化吗？”

禹笑着将手里的黑色物件扔给了鲧，鲧接到黑色物件之后，脸色大变：“居然没有中极星的印记，你是怎么做到消除印记的？”

禹答道：“我根本没有去消除印记，这个小加速器是我纯手工打造的，自然就没有中极星的印记。”

鲧重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有些不认识了。他没有想到，禹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精心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尝试的？”

“从手能动的时候。”禹撑开了自己的手掌，把双手对向了天空：“一个小小的基因错误，困住了我的双腿，所以我不得不让手再快一点。”顺着禹的视线，在手指之间，满是星光。

“但还有一点。”这句话是鲧对夸父说的，“制造电磁屏障的飞船，侧面是暴露的情况，缺少保护会使其在高温下熔化，也就是说，一旦开始就是不停得失去外层的电磁屏障，你们会一层一层死去。”

禹补充道：“我计算过了，一百艘飞船，三十三组，刚好够进去、拿到东西、出来。”

夸父犹豫了，虽然在地下的生活中，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死，但是经过漫长的星际旅行，已然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用这些人的生命去搏一个未知的未来，到底值吗？

“没问题！”

雄浑的声音在三人的身后响起，是信。信走了上来，站到了夸父的身边，跟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一样，尽一个忠实的副官使命。

夸父还在犹豫，身后想起来了更多的呼喊声，无一例外都是“没问题！”

不知何时，所有的山海号船员都来到了这里。

信紧紧得盯着夸父的眼睛，说道：“别忘了，夸父不是你一个人的称号，这一次，请允许我们都能成为夸父！”

一百艘单舱飞船改造完毕，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休息了，当最后一个零件焊接完毕之后，禹这才满意得靠着工作台睡了过去。没有片刻的耽搁，夸父带领着船员已经准备出发了，越晚越容易被发现，他们需要在“天帝”察觉到这一切之前闯入太阳，拿到息壤和神农鼎。

鲧驾驶着巨舰，将众人带到了东极星，这是离太阳最近的一颗行星。巨舰稳稳得停在了东极星的表面，再往前就是太阳的禁区了，剩下的路得夸父和他的船员自己解决。

改造过后的飞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了太阳。随着距离的接近，高温的炙热感越来越强烈，飞船的温度监控系统已经频繁报警。

“按照既定阵型展开！”

一声令下，飞船四散开来，又迅速集结。以三艘为一小队，嵌套在一起，螺旋前进。等离子体屏障在飞船外围激发出来，强烈波动的粒子遇到等离子场之后，像受到了指令一般，向两边分离开去，碰撞到了最外围的三艘飞船，发生呲呲的摩擦声。

嘭——嘭嘭——

爆裂声从外围响起，随着持续的深入，一艘接一艘的飞船燃成了灰烬。

此刻的山海号犹如一只飞蛾，在火焰的裹挟下，义无反顾。

损失过半之后，夸父一行终于来到了太阳的内核。与外界不同，在太阳的内核中，藏有一个巨大的箱体，很显然就是息壤和神农鼎的藏匿之处。

夸父利用改造之后的脉冲设备对准了巨大的箱体，一处缺口被打了出来，准确讲更像是被吹了开来，原来这个巨大箱体是一个能量罩。从缺口处看出，箱体之中藏有大量的物件，这些应该都是中极星上一个世代的产物。

时间有限，顾不上去一一观察，第一时间找到了息壤和神农鼎，便开始准备取件撤离。脉冲设备反向运作，将息壤和神农鼎吸入了飞船内。

息壤和神农鼎一经得手，夸父赶紧撤离。以相同的队形，远离太阳而去。随着飞船一艘一艘得烧毁，胜利也慢慢逼近了。

很幸运，速度快过了预期，跨过温度临界线，仅剩的四艘飞船松了口气，看样子成功了。

信难掩心中的激动，吼叫道：“夸父，我们成功了！”

还未来得及回应，炫目的光从左侧扩散开，在飞船的微微振动中，与信的视讯也突然中断。

回望过去，是飞船爆裂的碎片。

一瞬间，警报响彻飞船。

有入侵！

夸父这才发现，在身后有飞船追击，盯着屏幕数着一、二、三——

足足有九艘巨舰，每艘巨舰上都发散出金色的光，是神鸟舰。

“我现在被神鸟舰盯上了，怎么办？”

夸父呼求着鲧的援助，但这一切也是鲧所没有预料到的。鲧这时才明白了剩下九艘神鸟舰的用途，不是为了守护中极星，而是看守太阳里的秘密。

嘭——嘭嘭——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只剩下夸父这一艘飞船还存活着。神鸟舰似乎没有想放过这唯一飞船的意思，一颗飞弹从侧翼发出，直直打向夸父的飞船。

“我被导弹锁定了，怎么办？”

鲧似乎陷入了绝望：“神鸟舰上的导弹有先进的追踪装置，你是绝不可能避开的。”

“明白，地面请注意，准备接受目标物品！”

鲧和禹被夸父的话弄得有些疑惑。而另一边，夸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细细解释自己的计划，他将息壤和神农鼎绑在了座椅上，准备向发射火箭一般，将其弹射出去，飞船整体脱离反冲，给物件一个极大的加速度。

这个计划很简单，飞船接受导弹，物件飞落地面。

巨大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九艘神鸟舰被这突然折返的飞船整懵了。短短的迟疑之后，发现自己被戏耍，恼羞成怒去追击，却已经来不及了，弹射出去的坐椅包裹上了一层厚重的黑色隔离物质，以极快的速度砸向了东极星。

一切都散成了灰烬，只剩下一个黑色的铁匣子向着地面袭来，那里面藏着息壤和神农鼎。铁匣子重重砸在了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禹将铁匣子从深坑之中取了出来，轻轻拭去了匣子上的灰尘。不等鲧和禹撤离，九艘神鸟舰已经到达。

“鲧，你私盗违禁物品，违反帝国条例第七十四条和一百二十二条，现命你交出违禁物品，跟我去‘天帝’处接受制裁！”

声音来自天上，举目望去，天上似乎有十颗太阳，除了那颗原本的太阳外，其余九颗是九艘神鸟舰，‘天帝’早已布局好了一切，九艘神鸟舰的守护，确实是万无一失的。

与鲧不同，禹似乎并不慌张：“我早就隐隐觉得，九艘神鸟舰可能并不在中极星上，今天看来，果然如此。”

“那你就好好受死吧。”听了禹的话之后，神鸟舰上的人越发嚣张。的确，这些人对于九艘神鸟舰而言，实力确实过于悬殊。

禹给了后羿一个眼神，后羿摘下了后背上的赤弓和银箭。一手握住箭头，一手握住箭身，用力旋转之后，一道光从箭身上闪过。鲧看到之后大吃一惊，是光子级的武器，依靠百分百的能量转化率，一直是最高等级的违禁品。没有想到，这样的违禁物品，却一直被后羿带在身上。

后羿握住了弓背，一道流光从手心中亮起，张弓搭箭，嗖得一声，利箭应声而发，天上神鸟舰里的人们，并没有把这人力射出的箭放在眼里。

轰——

一艘神鸟舰应声爆炸，残骸四溅开来，混合着浓烈的烟气，溅落在四周的地上。他们不敢相信，神鸟舰竟会被一支箭射落。

“这也是你的准备？”

面对鲧的不解和疑惑，禹点了点头：“我总得防备一手。”

“私藏、私制武器是重罪，还不放下武器投降！”天上剩下的八艘神鸟舰，喊起话来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在警告的同时，数十颗导弹已经发射下来，直直砸向地面。毕竟鲧的巨舰也曾是神鸟舰，这些导弹在短时间内还不能造成有效的伤害。

导弹被拦截之后，后羿并不理睬他们的喊话，继续张弓搭箭，爆炸声此起彼伏。神鸟舰上虽然有全中极星最先进的武器，但是他们哪里预想到自己会被击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无法适应。

很快九艘神鸟舰就只剩下了一艘，舰长惊慌失措中想逃离战场，先去向‘天帝’禀报，但后羿并没有给他们机会，又是一箭，最后一艘神鸟舰也应声炸开。

九艘神鸟舰的残骸在天空之中持续爆炸，使得天空之中充满了燃烧的浓烟和爆炸的火花，像是一场极其奢侈的烟花秀，爆炸产生的金光照映在禹的脸上，鲧看着自己的儿子，既高兴又担忧。

“‘天帝’迟早会知道这一切的，你得做好打算！”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待下去。”

“你想好去哪了？”

“当然，还有很多人在等着夸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