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 -- Chapter EX . 风暴 · Temp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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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mpest
风暴
. . .
“想象着,带电的云团,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 而后,只消那样一刹那 -- ”
咔 --
暗无天日的死寂之城上,倏然掠过一道鬼魅般的厉影,其袭之疾,破开这阴云之下的无尽混沌;逝之迅,已而即为黑暗所噬 -- 清脆的霹雳席卷整座城市的满目疮痍,惨白的电光映出这人间炼狱的恶贯满盈 -- 阴云笼罩,风暴将至 --
大街两旁,门窗紧闭,城中居民似是已然知晓这样一场洗礼且颇有避之唯恐不及之意,偶有疾驰的车辆驶过,噪声侵入巷道,遂是掩埋了那颇为惬意的闲庭信步之音
“Ashes,Ashes -- We all fall down -- Ashes...Ashes...We all fall -- ”
破败的隧道中,飘来一曲虚渺的歌谣,不知其所止,无究其所终 -- 那缓行微吟的逍遥之人,兀自抽出寒气逼人的白刃,挽出一朵眩目的刀花 --
“DOWN”
随着匕首划下,闪电自云巅劈落,穿耳的惊雷将这位“死神”的存在昭告天下
这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这剥取人命犹如宰割牲畜的屠夫,迄今仍是城中的法外狂徒,暗夜与雷暴为其之帷幔,黑死病童谣为其之威压 -- 其形如天灾,为非作歹而不可一世;其形如瘟疫,来去无踪而如影随形 -- 而在戏剧的终场,其必将献上最华丽的落幕 -- 此所谓,臭名昭著的,“死神”
彼时,这位刽子手正裹着黑袍,捂着面罩,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浪荡于巷道中迂回穿梭 -- 这是她例行公事时常有的作风
“嘛...例行公事这种事...”
“虽然是这么说啦...”
记忆溯回...
. . .
“涛哥,有些事,还得麻烦你”
彼人,慈眉善目,西装革履,跷着二郎腿,招呼碧涛坐下,自己是漫不经心地沏着一壶茶
“啊...好 -- 主任,是...什么事?”
那人见碧涛仍是僵在原地,便一腿将桌下的椅子踹给碧涛,又利索地给她斟了一满杯茶
“愣着干啥,坐”
碧涛正襟危坐在他面前,拿手一摸茶杯 -- 烫,烫得完全不像是能喝的样子 -- 空气中也不似弥漫着茶香,而只是一种无以言说的阴抑
“什么事儿...总不是些手上沾血的业务 -- 不然也不用劳涛哥大驾光临”
“了解...那么 -- 目标、时间、地点以及注意事项 -- 小的洗耳恭听”
那人燃起一根香烟,猛吸一口,又从烟盒中再抽一根,摁到碧涛的茶杯旁,兀自舒出一口气
“目标,黑色斗篷,银色大剑,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妞;时间,想杀就杀,越快越好;地点,我们大楼下的破街里头;注意事项 -- 不要犹豫,见了,做掉 -- 明白?”
“明白”
碧涛正欲起身,突然喉咙一紧想说些什么,但只觉着嘴唇有些干,没发出声来
“何事?”
“啊...那个 -- 悬赏 -- 上的照片”
“遗憾,没有”彼人两手一摊,别有意味道“要有给人拍照的闲工夫,不如直接抓起来得了”
“那我怎么 -- ”
“长啥样跟你讲了,看着办 -- 杀错了的话,随便处理两下了事”
碧涛默然 -- 主任这态度,与其说是漠不关心,倒不如说简直是将其视为肉中刺、眼中钉
“行,没啥事了,忙你的去吧 -- 哦,烟拿着 -- 好烟”
“对了 -- 主任,还有一件事...”
碧涛正欲曳门而出,蓦地鬼使神差般抛出这一句
“啊,说”
“为什么要杀这个人”
彼人顿住,皱了皱眉,用冷峻犀利的目光细细地把碧涛打量了一番
“那家伙,总是提着把刀在楼下晃悠,准不定是哪来的混混头子还是黑老大,尽早办掉,省的节外生枝”
“. . .”
彼人起身
“放手去干,事成之后,酒楼夜店,女妓男倡,逛也逛不完,享也享不尽 -- 涛哥好哪口,我还是晓得的 -- 只是”
那人缓缓踱到碧涛面前,拿半分戏谑半分严肃的口吻步步相逼
“如果再让我听到说,你跟那家伙来了一发什么之类的事,那很简单 -- 你就别跟着我混了 -- 明白?”
碧涛打了个寒噤
“明白”
. . .
浊凝的阴云之上,传来些微骚动,那昏黑的天穹兀的闪了两闪,随后归于静滞,一切安然,只有那从遥远而不真切的地方,荡来几许模糊的闷响,狺狺一二,而又悠悠散去
“近了...近了...应当是近了”
那翻来覆去的巷道似乎不论其中何处,都只是充塞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晦黯气息 -- 但是,碧涛假定,那游荡于此的家伙,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便是行将就木的丧家之犬 -- 无论如何,都似乎不会是一个多么光彩的形象,那么周遭空气中泛起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血腥味,也自然是很合理的罢...
破败不堪的建筑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具具骸骨,那白花花的、突兀而诡谲的色调,于残垣断壁间若隐若现,翕忽之间,便是倏然跃去,若是这长街之中游荡的阴魂,困锁着暴尸街头的遗怨,蚕食着天地生灵的恐惧,虎视眈眈,似要一拥而上,将这可悲的旅者生生吞下 -- 此般异样,即令得碧涛一反往日的慵懒、不自觉地心生警惕,重新掂量起彼人的话来
“黑色斗篷,欲匿迹也;银色大剑,善杀戮也 -- 那看来还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家伙呢...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呢 -- 不过是那样诱人的利益罢了 -- 作为这城中最狠辣的杀手,也是红街最常光临的顾客,要卖命去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仅是为了博一点最简单最粗暴的肉体享受,至于精神的追求,她倒自嘲般地认为是早已弭逝殆尽了
“人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虑...”
随口吟过几句后,碧涛仍是迈着闲散的步子向深巷中去了...
毫无征兆地,一道凌厉的闪光如一把长戟般自天空直直坠下,将轰耳的雷鸣瞬间引爆,其声震苍穹,气贯长虹,拉长的尾音犹如丧钟一般在天地间回响,久久不散
那极微小的雨丝,穿透云雾,破空而来,而后跌落于大地之上,在碧涛的视境一隅,碎裂为千道晶辉,少顷,风激云荡,万缕银线将天地连成朦胧一片
碧涛不由得加快步伐,随后开始小跑,再又只得全速狂奔 -- 雨势之大,已是到了不可不避的地步 -- 而显然,这破街烂巷之中压根就没有一处地方可供容身
瞬息之间,大雨倾盆,浩浩天水汹汹而至,碧波万顷,白浪滔天;暴雷频起,余音呜咽,令得地动山摇,似是咆哮的猛兽要把这天地撕裂;电光疾袭,以眩目的锋芒划开无边无际的黑暗,直使黑夜恍如白昼;狂风呼啸,那尖厉的锐响在长街中穿梭,叫嚣着要将这世间的一切污迹荡除 -- 而紧随碧涛脚步后的,则是那急促的、犹如催命一般的雨声劈啪,似是真正的死神在紧锣密鼓、快马加鞭,要收割这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魂灵
碧涛猛然抬头,正望见在那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小片低矮的屋檐,就那样屹立着,任凭雨打风刮,却仍如高耸的教堂那般巍然不动 -- 而眼下,这正是末世之中的唯一庇护
恍惚间,碧涛只觉自己如幽灵一般体态飘忽,直直地撞开那一幕水帘,闯入了这风暴之中唯一的避风港
兴许这是哪个世家府第的大门吧,可能是随着一些难以预知的世事、一些突如其来的变迁,与这条巷子一同衰败了也说不定,霉烂的木门被铐上了生锈的铜锁,将任何活物皆拒之于外,只留这一点点窄小的屋檐突兀地杵着,恰好能为穿行在暴雨中的不幸之人提供一点点的荫蔽
一阵气旋裹挟着雨点席卷而来,同时也刮得这老旧的木门与铜锁咔咔直响,碧涛往里缩了缩,本思量着要不要砸开大门看能否寻一处完整的房栋权且略作安顿,不过当她透过门缝窥见庭中与周遭建筑并无二异的败景后,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 拽下兜帽,理理头发,百无聊赖地发起呆来,奢望着这雨能早些止住,好让她...
“啊 -- 该死 -- 任务到目前为止还是毫无进展”
她在心底默默地抱怨 -- 是的,任务 -- 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在错综复杂的迷巷中,要如大海捞针般,找到并杀掉一个同样随时可能冲上来结果自己性命的屠夫 -- 与其说是任务,倒不如说就是赤裸裸的刁难
不过,不知怎地,碧涛忽然觉着,淋了一场雨后,自己仿佛轻松了许多,这样一场大雨似乎是洗去了她内心的污浊,袒露出那灵魂的纯净来,似乎是浇去了她的乖戾,显示出那内心的良善来,且一并剥去了她的狂妄,唤起了一种谦卑 -- 是她许久都没有体会到过的心境 -- 犹如将行尸走肉重又赋予上情感与意识一般,她只觉像是方才接受过上天的洗礼,而如今已然步入新生
“罢了罢了...什么任务不任务的 -- 随着这风暴一并见鬼去吧”
她将目光投向天穹,望着那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虚无,不远处,隐约可以辨认出一栋高楼的轮廓,那样孤傲地、突兀地屹立在这一片狼藉之上,就好像是... --
“一块墓碑一样 -- ”
碧涛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袍子,连忙就此打住,挪开视线,不再多想 -- 不多时,却又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兀地伸出一只手,去接下那如枪林弹雨般轰击这世界的雨点,再一次感受这骇人的风暴
“尽挹西江,细斟北斗 -- 万象,为宾客 -- ”
虽说自己只是一个罪人,是万不敢也万不能与君子相提并论的 -- 但是漫步雨中与泛舟湖上,却惊人相似地都是一幅宏大且闲适的景象啊 --
不过,忽然之间,碧涛又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新的感觉,既不是不安,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无以言说的不对劲 -- 就好像是...做了什么羞耻的事情还被别人看到了一样 --
“万象为宾客...宾客...”
碧涛喃喃自语着,心中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侧过头 --
-- 就在同一屋檐下,在碧涛身旁不出两米远的地方,赫然站着一位. . .
一位花季少女...??!
这位“异常”的少女,留着一头披散开来的浅紫色长发,不时被扫过的狂风刮得更加凌乱;面色虽不红润,却能显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尽管这种活力似乎经常会被笼罩在上的一层淡淡的忧郁所掩盖;她有着一对鲜红色的瞳孔,比水晶还纯净、比金玉还闪耀,在这黑暗中幽幽地散发着一种血色的流光溢彩,同时也散发着一种能令万物为之倾倒的妖冶魅力 -- 而此刻这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也同时在打量着碧涛 -- 她的脸很白净,虽未涂脂抹粉,却也显出她平日的精于打理;以及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但这神情绝不是扭曲的、恶意的,而是毫无杂质的,就像是初生的小动物想要用无暇的灵魂去窥探世间万般的精彩纷呈一样 -- 那是碧涛兴许此生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 这个少女,总而言之,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碧涛永远无法理解的神性光芒 -- 这便是碧涛对她的全部初印象
那血色的瞳孔仿佛有一种黑洞般的魔力,要将碧涛的神志、意识、认知给尽数吸走,令碧涛彻底迷失其中、就此沉沦,永世无法再从这少女身边逃脱 -- 而当碧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与少女对视时,她表现的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猫一样,捂住头,侧过脸,断裂掉这危险的心灵联结,只是偷偷地拿飘忽的余光弱弱地观测着这位少女
她注意到,少女虽与她年龄相仿,却也着一袭黑袍,袍子的宽大更衬托了少女的纤弱 -- 而在碧涛看不见的少女身体的另一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
一开始,碧涛严重怀疑她压根不是人类,反像是荒山野岭中的狐狸精 -- 先且不谈她那幅仿佛从未遭尘世染污的纯真面孔,光是单论这样一位花季少女,在这种异常之时出现在这种异常之地就已十分令人惊诧,何况这儿还有一个提着大剑的屠夫在四处游荡,她能活下来都已经是天赐神运,很难想象除了“她是妖怪”之外还有什么论断可以解释其存在于此的合理性 -- 但显然地,她身上没有哪怕一丝丝妖气,她看起来无辜的就像路边一个走失的孩子 -- 当然于碧涛而言这也并不准确,她是直接感受到了,用灵魂感受到了这少女心中绝没有任何恶念
那少女,望着碧涛,就那样安静地望着碧涛,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神情 -- 不是任何流露在外的激荡情感,而只是一种...索然无味 -- 碧涛心里发慌,她感觉到少女慵懒的目光已经如一把尖刀般将自己剖了个明明白白,自己的一切劣迹在少女面前都无所遁形 -- 此刻她能十分清楚地料想到自己糟糕的形象,浸的透湿的黑袍、凌乱的白色长发、阴郁的面容以及红的要滴出血来的眼睛,活似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阵后悔,假使她自己不似此般行径恶劣就好了,那少女会知道些什么...?知道她在上级面前低声下气,知道她在红街当中纵情恣欲,或者更糟,知道她是个杀手,是个见钱眼开、草菅人命的混蛋,而后就此发自心底地厌恶她 -- 不,又或者说,也就仅仅是索然无味地在一旁审视着,好似在端详一个跳梁小丑般,只把她当作一个令人作呕的过客而已
不过,胡思乱想之余,碧涛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 自己为何没能觉察到少女的存在?她是从一开始就在屋檐下站着,像死人一样悄无声息地站着,看着碧涛自说自话、自娱自乐,并且还没有任何一丝丝的讶异与惊诧,是嘛...?碧涛后脊发凉,如果站在那儿的不是这个幽灵般的少女,而是那个屠夫的话...那自己恐怕早已被用大剑剁成了肉泥,魂归九天、命丧黄泉了罢...
“你盯着我看了好久了”
“欸...啊 -- ”
碧涛的思绪猛地被拽回现实,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大脑一片乱麻的状态下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兴许少女也是被盯得太久而感到不自在吧,半分吐槽半分试探地抛出了这句话,确是令得碧涛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抱...抱歉...但妳真的很... -- 很漂亮 -- ”
话一出口,碧涛便后悔不迭,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 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少女怔住,随后缓缓侧过头,眉宇间流露出困惑
“谢谢你这么说”
她轻声道
不知为何,碧涛从少女的神色中读出一种疏离与刻意隐藏 -- 啊,其实也不奇怪啦,毕竟也都只是陌生人而已 -- 但碧涛心中却有一种渴望,渴望能够结识她、了解她和...陪伴她 -- 这种渴望,或说是一种冲动、一种希冀、一种如火般热烈的情感,令得碧涛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啊,请不要误会...”
碧涛感觉心中似乎有一只小鹿在四处乱撞
“我说的不是违心话...妳真的,特别...特别漂亮 -- 我刚才许是看入了迷...抱歉...”
少女饶有兴趣地投来一瞥,随即又失落地把视线撇向别处
“嗯...我能感受到,你没有撒谎”
少女的目光阴沉下去
“他们,他们从不这样说...”
“他们...?”
“是的,他们 -- 他们信誓旦旦地声称我是个恶魔,并千方百计的要取我的性命”
少女似乎并没有要解释这个“他们”到底是谁的意思,就好像...压根就无所谓什么“他们”,而是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为敌...
她述说着,她此生遭遇的所有不公 -- 从有意识起,便是所有人仇恨的对象,流落街头,风餐露宿,用尽一切办法躲避追杀,仅仅是为了活下来 -- 她似乎要为某样事物而活下来,但却始终无法想明白到底要为何而活
碧涛为少女感到阵阵痛心,她本该是一个多好的女孩子,只因这扭曲的命运 -- 不,因这世界深重的恶意,才导致了这少女的不幸 -- 碧涛猛地萌生出一个想法,一个要一直保护着她、就这样一生守在她身边的想法 -- 她想着...即便是要一辈子活在阴暗的裂缝中,只要能让她感到不那么孤单...也便就值得了吧...
沉默良久后,碧涛兀地伸出一只手
“我能够知道...妳的名字嘛...?”
“暮”
少女说着,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握紧碧涛的
“那...你呢?”
“碧涛”
一股暖流顺着暮的手臂,导入到碧涛的身体中,驱散了狂风吹袭的寒冷,也同时给予碧涛一种莫大的慰藉
而就在那样短暂的一瞬间,一抹寒光似有意也似无意地闯入了碧涛的视线,而待碧涛再定睛细看时,却发现那寒光来自于 --
来自于...
一柄大剑?!?!
暮的身体一侧,赫然挂着一柄锃亮的、闪着阴冷锋芒的大剑,那夺命的利器足有一米多长,宛如一条银色的飞龙一般,剑刃的锐利,剑身的坚实,无不彰显着其超凡的力量 -- 而若是使尽全力将其斩下,想必不会有任何血肉之躯能从刀下幸存吧
-- “目标,黑色斗篷,银色大剑,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妞...” --
主任的话回荡在碧涛耳边 -- 一切都明了了,骸骨、屠夫、少女的出现以及...追杀 -- 少女也许永远也想不到,此刻,碧涛就是她口中的、不惜一切代价要取她性命的,“追杀者”
而现在,摆在碧涛面前的,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抉择,也是她本就应当做的事...这场风暴之行的终极目的. . .
杀了她
杀了她吧,杀了她,然后心安理得地、堂皇冠冕地、就当没有任何事曾发生过一般地,返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寻欢作乐,玩世不恭,忘掉有关这少女的所有,尽情地过你自己的快活日子吧
“碧涛...?”
兴许是察觉到了碧涛的异样,暮在试着呼唤碧涛
“碧涛 -- 你还好嘛...?”
碧涛瞳孔骤缩 -- 明明只是一声轻柔的呼唤,却像是一把重锤一般狠狠地震荡了她的心 -- 是啊...她怎么舍得呢...她毕竟还是舍不得杀她...或者说,她为什么要杀她呢?她是那样的际遇悲惨、那样惹人怜爱,难道仅仅是为了一纸公文、一息私利,就要抛弃灵魂的崇高、精神的追求,去扮演一个畜生不如的刽子手剥夺这无辜的少女的生命?不,她做不到,她的灵魂准是早已堕入了深渊,但并非无可救药,此刻,她愿意重拾她的良善,遵从自己的内心 -- 她不会杀她,不仅如此,她还要认真地对待她,漂泊无依也好,忍饥挨饿也罢,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呢?她已决意要抛掉一切肮脏的肉欲,去追寻精神上的 -- 重生
“啊 -- 没事,我没事 -- 我已经想明白了”
“原谅我不得不随身携带这把大剑以防不测,抱歉刚刚吓到你了...”
“不 -- 暮,没有关系,我想明白了 -- 暮,我决定了,我要跟着妳,一生一世守着你,就算是到天涯海角,就算是死,我也会一直陪着妳 -- ”
暮呆滞地望着碧涛,没有做出回应,她面色发白,竭力克制翻腾的泪水,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碧...碧涛. . .”
“暮...”
“混账!!!”
歇斯底里的咒骂在耳边炸开,紧接着,破旧的木门被一股旋风般的力道给甩飞,逼得碧涛与暮连连后撤,再次退入到茫茫大雨中
碧涛抽出匕首,暮则架起大剑,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般,发出阵阵来自胸腔的咆哮,仿佛下一秒便要冲上去将来人撕得粉碎,而一声颇为冷静的子弹上膛声令得碧涛的神经陡然一紧,碧涛也终于看清了这不速之客的真面目 -- 慈眉善目,西装革履的 -- 主任
“碧涛,你太令我失望了”主任咬牙切齿,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暮的脑袋
“主任 -- 请听我解释!这少女是无辜的,她并没有做任何 -- ”
“够了 --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电光石火间,碧涛无暇再思考,只是不顾一切地向暮扑过去
“下地狱吧 -- ”
扳机扣下,清脆的枪声撕裂空气,一并伴随着枪声而来的,是碧涛用破碎的声带发出的最后声嘶力竭的呐喊
“活下去 -- 跑!!!”
刹那间,钻心的疼痛自头部爆开,旋即席卷全身各处 -- 碧涛迎面栽倒在地,再起不能 -- 而暮,脸上则是满溅着碧涛的鲜血,那瞪大的瞳孔燃烧着令人战栗的愤怒与恐怖,此刻,暮的理智已然丧失殆尽,她抄起大剑,径直劈向那魔鬼的头颅
“给我死!!!”
. . .
第二声枪响...
. . .
碧涛的意识飞速散去,她全身半浸在水中,视线模糊,听感阻塞,一片混沌中,她隐约辨出一丝微弱的言语
“对不起...”
. . .
而后,眼前凌乱的景象,耳边嘈杂的声响,也渐渐趋于平静...
风暴...停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