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二)【珈乐贝拉/贝贝珈】
“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吗？”冷不丁的，珈乐问了一句。
贝拉放下了手里的橡皮擦，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太土啦，换一个。”
珈乐顿了一下，僵住了，她是个寡言少语的人，直球告白的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一个绕弯子的方法，结果还被轻松识破了。
真是有够聪明的，她想。
但是这样也不差。
“我是要成为偶像的人。”贝拉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偶像是不能谈恋爱的!”
“我可以理解成，我被拒绝了么？” 珈乐撑着下巴，扭头看向窗外，校园林间小道上倒映着围墙外松针树的阴影，学生们一声一声的喊着号子。
“不一定哦？”
出乎意料的，贝拉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起身站到珈乐面前，挡住了视线。
“这是什么意思？”
“你猜咯！”
……
告白失败，珈乐倒也没受打击，午休时间依旧倒头呼呼大睡，醒来在袖口上留下一滩口水。
天大地大，休息最大。
贝拉在旁边看《萌芽》杂志，《萌芽》《小说绘》《最小说》这些青春杂志在学生时代的少年少女中格外受欢迎，贝拉是《萌芽》的死忠粉，从初中开始每期必看，她清楚的记得每个发刊日。
可惜现在纸媒行业不景气，《萌芽》也从半月刊变成了月刊，价格从最早的四块八长成了现在的九块，页数还少了四十页。
一觉睡醒，珈乐的耳边又渐渐响起了蝉鸣声，蝉鸣会一直持续到九月底，这是最后一个月了。
下午一点太阳正盛，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汗从额头滑到鼻尖，珈乐擦了擦鼻尖上的汗，伸了个懒腰。
“下午好。”贝拉放下手中的杂志，不加掩饰的和她对视，珈乐这会还没缓过神，脑子晕晕的， 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燥热还是因为青春期的懵懂幻想。
总之，睡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贝拉，她就会很安心。
午休过后，三三两两的同学从小卖铺满载而归，这个夏天，除了永远搞不懂的数学试卷，还有橘子汽水混合着粉笔灰尘的气息。
……
晚自习之后，宿舍熄灯之前，这小小的时光是高中生难得的发病时间，尤其是学校操场，这里没有老师，更是病友出没的重灾区。
除了围着跑道百米冲刺的，还有在草坪上撒泼打滚撒欢的，观众席上有人大声背诵李白的《将进酒》，这里满是精力无处发泄的少年人。
秋天一早一晚都很冷，珈乐特地穿了长袖校服，顺便给同行的少女披了件卫衣。
白天是秋老虎余威犹在的烦躁，晚上又是冷冷清清秋月春花，就像珈乐和贝拉。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珈乐轻声哼着，路灯照在她脸上，一半是阴影，一半是轮廓。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贝拉从身后跟了上来，一边唱歌一边自然的牵住了她的手。
“七里香？”
“嗯。”珈乐不太自然，下意识的想要抽手又强行忍住，刚转头又正好对上贝拉的眼睛。
这一瞬间，她的心跳真真达到了每分钟一百二十下，好似刚刚从一场持续十年二十年的大梦中醒来。
“唱的这么好，什么时候学的？”贝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手握的更紧了，语气也变得调笑起来。
“你每个课间操都听，就是头猩猩都会唱了。”
“你知道你和猩猩的区别是什么嘛？”
“停停停！”珈乐终于不堪受辱，试图强行把手抽出来，结果失败了。
什么女超人？她暗暗咂舌。
时间越来越晚，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两位少女的背影在跑道上拉的老长，晚风吹过来，吹动头顶枯黄脆弱的梧桐树叶，抬头看，整片天空都是金黄色的。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我和猩猩的区别，是我在你心里嘛？”珈乐哼哼着回了一句，那声音极轻，几乎要随着梧桐树叶一起被风吹走。
贝拉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笑了起来，没说话。
珈乐脑子不太聪明，记忆力不好，如果问她这些年有什么值得铭记的事情，那她八成是回答不上来的，就像别人问你想要什么的时候，那一刻反倒什么都不想要了一样。
能让她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大多只是些零零散散的画面，比如灰色高楼下的夕阳，午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长发和杂志，以及眼前枯黄的梧桐树叶和少女莞尔的笑。
珈乐又叹了口气，想从有限的脑海里找出些华丽的词来，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咂了咂嘴，低低的嘟哝两声。
风有些大了，吹起少女的长发，一直吹到贝拉的嘴上，贝拉既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斜着头看着她笑。
她伸出手，把眼前人的头发拨开，一如当年打完架，贝拉替她整理衣服一样。
“在一起吗？”
这句话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我是要成为偶像的人。”贝拉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
“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
“当年失行乐，老去徒伤悲。”
观众席上的同学似乎是位李白的粉丝，《将进酒》后又接上了李白的名句。
珈乐已经没心思多想了，她的骄傲，她的勇气，都在这里摔得粉碎，要说不难过，那肯定是骗人的。
“走吧，校门口要关了。”她们俩都不是住宿生，过了熄灯时间，就要被关在学校里了。
贝拉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手却一直没松开，路灯一盏盏的熄灭，梧桐叶伴着蝉鸣声哗啦啦的落下。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珈乐没开口，贝拉反而一直哼着歌。
以前总听别人说XXX眼里有星辰大海，珈乐不理解那是怎样一种感觉，直到现在，她牵着女孩的手，依偎着走在冷风里，看着马路上偶尔闪过的车灯变成一个个模糊的光弧，才发觉所谓星辰大海大约只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就这么出了校门，十字路口，两个人要分道扬镳。
“王力口乐！”
贝拉忽然大喊，音量几乎要把夜空撕裂。
珈乐回头。
“晴天！”
她又大喊一声。
隔着马路，红绿灯由绿转红，珈乐隐约看到她的身影在颤抖，偏偏黑夜里又看不真切。
“什么意思？”珈乐只能反问。
“晴天！等你学会了晴天，我要你唱给我听！”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贝拉喊了出来。
没有给珈乐理解的时间，贝拉再一次，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