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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打伪史论】关于雅典的农业与粮食进口

2022-07-07 19:00 作者:AltumSpatium  | 我要投稿

首先放一个重量级。

回归性原理!大麦就是青稞!

众所周知,伪史论最喜欢强调“常识”,青稞是大麦属,所以大麦就都是青稞?狮子和虎豹都同样是豹属,能说黑龙江的森林里有野生狮子吗?

省流:

就这几本,随便读两本都能够解决你的问题。

如果你的英语水平和卖水产的周楚山或者义务教育都没读完的生民无疆一个档次的话,那你还是爱干啥干啥去吧,这个领域你没有研究的资格。

Agriculture in ancient Greece: Proceedings of the seventh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at the Swedish Institute of Athens, 16-17 May 1990.

Ancient Greek Agriculture: An Introduction,Signe Isager、Jens Erik Skydsgaard.

Feeding the Democracy: The Athenian Grain Supply in the Fifth and Fourth Centuries BC,Alfonso Moreno.(UP注:觉得没时间看这本就行了)

Communities and Networks in the Ancient Greek World,Claire Taylor、Kostas、Vlassopoulos

Cities, Peasants and Food in Classical Antiquity,Peter Garnsey、Walter Scheidel(PS:伪史论者觉得西方人从来不在乎雅典的人口与粮食之间的问题,我说的这本书的Grain for Athens一上来就说How classical Athens was fed is not a matter of marginal importance”,你们想得到的事,别人会想不到吗?


另外要说的是,我对于把那些反智言论贴出来,然后摘一些出处来反驳这种事兴趣不大,因为这样的话知识比较零碎,还是喜欢以科普的方式层层展开,推荐搭配CV17539268食用。


希腊每个地区都必须单独研究,所以我不妨就拿希腊各地区里粮食与人口之间关系最紧张的阿提卡地区来说事,当然,农业产量是取决于很多的因素的,除了土壤、降水以外也取决于劳动力的密集程度、资本的投入,以及包括一些技术因素,种子也很重要。(UP注:阿提卡的自然条件其实比较好研究,因为阿提卡的气候降水不多所以土壤形成得比较缓慢,而且再加上古典时代的土壤侵蚀非常有限,所以表面上还是可以看到绝大多数被覆盖的地方的。)

事先声明一点,古希腊根本不是什么工商业文明,在这一个正常的希腊城邦里80%的人口都是农业人口。

关于这个问题,第一点要说的是,伪史论者对于雅典粮食的估计完全是站不住脚,因为目前缺乏耕地、人口水平、粮食消费率、产量和播种率有关的准确且详细的信息,任何下定论说雅典在某个时期粮食对外部供应的依赖程度怎样怎样的说法都是不靠谱的,像是认为雅典粮食主要依赖外部攻击的人也有诸如Gomme这样的,他根据前329/8的铭文(UP注:如果连这个铭文都不知道的话,就别来从粮食论证什么希腊伪史,您不配)和德摩斯提尼这边的说法得出的结论是雅典的粮食自给率只有四分之一,并且这个粮食自给率也导致了雅典不可避免地偏向了海军帝国主义,但是先不管到底是对错,因为这一点没有办法论证,这种上个世纪比你爸岁数都大的说法在如今显然缺乏证据的,和Gomme观点相同但是一些具体地方不同的学者也多的是,但与此同时也有学者如Robin Osborne认为进口粮食对于雅典而言是微乎其微的。

总之,各学者的观点如图所示,给这张图的目的是取证之前都先好好想一想,不要随便地听信一家之言。

古典时代的阿提卡面积和现在的还不太一样,Alfonso Moreno采用的是2400平方公里,是Beloch计算的2527平方公里再减去Oropus和Eleutherae得到的数字。Garnsey就认为阿提卡的可耕地在35~40%,Osborne也认同这个数字,也认为有40%的可耕地,不过Osborne猜测的成分比较多,Garnsey的观点虽然值得深究但是也有一定的猜测的成分。关于1961年一次考古调查中,发现阿提卡30%的土地都是可耕地,并且考虑到建筑面积,以及航空摄影所显示的古代梯田遗迹,古典时代的种植面积只会比调查显示得更大,30%以上还是很可能的。

关于土地使用程度也是应当另当别论的,因为并不是有多少地就要种多少地的,Garnsey在Halstead、Jameson和Gallant的研究之后认为两年休耕并不是一个普遍的做法,他引用古典时代的植物学家提奥夫拉斯图斯的观点,主张的是谷豆轮作,但是他误读了文献,提奥夫拉斯图斯的说法是耕作是在已经休耕过的土地上进行的,而不是种植过豆类的土地上进行的,豆子不是食物,而是作为绿肥被耕进土壤里,和Garnsey是矛盾的,而再读色诺芬的《经济学》会发现提奥夫拉斯图斯说的做法才是阿提卡的标准做法。另外Garnsey还从一些土地租赁中进行证实,例如IG 112 2493和IG I3 252,但是对于豆子种植的规定并不是存续租约中的规则,而且这两个文献都非常零碎甚至可能不是租约。还有一些Garnsey认为的动物粪便也可以肥田之类的,那些也是有一些论据的问题,这些都不再多谈。

从现存的雅典土地租约的直接解读表明,休耕是非常常见的,赫西奥德说耕种是在休耕地上进行的,并且耕作休耕地打破土壤使其更加蓬松也是很正常的做法。虽然需要注意的是,这些关于休耕的证据都不是来自雅典面临人口压力时期,不过色诺芬和提奥夫拉斯图斯也都展示了类似的做法。根据提奥夫拉斯图斯的观点,对于作物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要被各种土地应该耕作,种子应该种在已经被充分耕过的土地上,犁地的工作在夏季和冬季都要进行,要常翻土之类的要让土壤蓬松,并且把种植的豆子或者杂草之类的东西翻进地里之类。古希腊种植的都是冬作物,提奥夫拉斯图斯和色诺芬都是这么说的,赫西奥德也提到过种植春作物,但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补救方式。提奥夫拉斯图斯提到过被称作dimenoi和trimenoi的小麦品种,长得很快,但是产量很低,是一种春作物。由于春作会扰乱休耕地的工作因此不是希腊人推荐的做法。另外一点就是肥料问题,阿提卡地区相比较而言是缺少粪肥的,毕竟希腊人不像中世纪的英法神罗的农民那样有开阔的牧地以及被牧地所供养的一定规模的畜群的。

阿提卡地区的平均谷物产量比希腊其他地区的产量要略低一些,但是这个很大程度上主因在于因为阿提卡的人口压力迫使当地的人们要利用边际土地,而这些边际土地可能本来应该是用来做牧场的。但是阿提卡地区的自然环境也确实是不好,柏拉图用“弃尸的骨头”来比喻阿提卡贫瘠的土壤,古典时代的阿提卡与现代阿提卡在土壤与气候上的变化不大,这一点是得到了地质学和花粉考古的证实的。

但是关于产量还是很难达到统一,Sallares认为650公斤/公顷就已经是最好的了,Osborne关于雅典有着1:10的夸张种收比估计,但是这个还是很难做到,从西塞罗口中得知,西西里那么肥沃的土地1:10就已经很难得了,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就是1:8的种收比,阿提卡不可能有这么高的种收比,Garnsey的估计虽然没有Osborne这么夸张,但是他也不够保守,结合中世纪的数字,再加上坎帕尼亚和西西里岛的产量,或许Sallares的观点可能是比较合适的。

生活在阿提卡地区的希腊人家庭粮食生产和消费估算

如果假设粮食为普通人提供了75%的能量的话,那么消费率是可观的。但增加播种用的粮食、牲畜消耗,以及不可避免的食物浪费现象是绝无可能恢复到平衡的。

关于消耗,有一个单位叫choinix,古典时代经常用来表示一个人需要消耗的粮食,但是基于现代的比较营养分析得出来的结论是choinix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讲事实上是很高的,除非这个男性每天都在进行超高强度的运动,choinix显然是一种标准的分配量,一部分被吃掉而另一部分被储存。

表上的数字只是阿提卡,没有包括一些附属的领土的贡献,特别是前329年提到的那些地方,Drymos、Oropos、Salamis、Lemnos、Imbros和Skyros之间的地区,根据前329/8铭文,他们生产的大麦比阿提卡地区更多,小麦更是如此,只比阿提卡十个氏族小麦生产总和的五倍低一点点,雅典人可以利用从这些地区得到的谷物来多养活一点人。Cities, Peasants and Food in Classical Antiquity这本书的观点是在正常情况下,古典时代的阿提卡能够养活12~15w的居民,通过附属领土可能还会多养活2~2.5w的居民。

不过这个数字想要养活阿提卡地区所有的居民还是很难的,根据斯特拉博的说法,Leucon从博斯普鲁斯海峡这边向雅典输送了210万medimnoi粮食,这是8w多吨的粮食,足够养活小50w人,但是一个问题在于这些粮食是一年内送来的吗?如果是的话,这个年份是正常的年份,还是歉收的年份?而在德谟斯提尼这边,他也同样说有40万medimnoi的粮食从博斯普鲁斯海峡运到雅典,但是要说的也一样,也是这些粮食是不是一年进口的之类的。

不过总得来说,雅典需要从外面进口粮食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没有Gomme之类的学者说的那么夸张,雅典的粮食自给率能够达到一半以上,除了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时期,都没有像一部分人那样认为的那样特别依赖进口粮食,而且雅典人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需要进口粮食的,阿提卡的粮食需求和阿提卡地区的粮产量以及附属地区提供的粮食之间的不平衡事实上是在第二次希波战争之后才出现的,而且由于雅典对于海上的控制力,在公元前431年之前都不存在粮食供应的问题。

或者,再举一个例子,Euonymon,Euonymon是雅典十个氏族中的Erechtheis其中的一个比较大的deme,这个deme的位置大概是在沿海到内陆之间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它的西南面可能是和另外两个deme,Halimous和Aixone接壤,Pirnari河谷的上游部分和Hymettos山的西坡是其东部边界,它北部的deme无法完全确认,但是以Kara为中心,可能是Themakos或Kedoi,西北部可能是Phaleron,泰森多边形对Euonymon最终估算的面积为15平方千米。

考古证据,例如将通过水利工程引导溪流进行灌溉,去除土地里的碎石,都证实了这里是一种集约农业,还有一些可能作为施肥证据的陶器碎片,此外,在Hymettos山大概337米高的地方上还发现了水道。在把集约农业当做前提的时候,需要注意一点,就是这种做法并不会像一些观点那样,认为在某种程度上等于自给农业。在典型情况下,只有在达到一定人口密度的情况下才会转向更集约的土地利用体系,如果人地关系一点都不严重的话,这种集约农业事实上并不会比粗放式农业更划算。关键的问题仍然是集约化的目的或效果是否是自给自足。因此必须要考虑三个问题,最小人数、最大耕地、集约农业下的最大可能产量。

Feeding the Democracy: The Athenian Grain Supply in the Fifth and Fourth Centuries BC通过政治配额、出生率死亡率和奴隶数量之后,对于Euonymon的人口估算是2300~400;书里通过泰森多边形的土地计算认为这个deme基本就是地形围起来的,减去大概2平方公米的300米以上的山脉,大概还能剩下大量的可耕地;对于人口承载能力的估算则是每平方公里120人,这个数字包括把休耕地,以及非粮食作物的种植等等计算进去,很显然,Euonymon在粮食自给自足上也只有一半多,如果每平方公里的人口承载的估算再低一些,粮食自给率还会跟着再低一些,它的临近的两个demo,Aixone和Halimous的粮食自给率比它要再高一点,更接近于自给自足。

因此,这些deme都不可能是孤立而独自地存在,必须依赖于更精明、更广泛的市场基础设施,而这一基础设施远远超过了粮食必需品的供应,还可以通过密集生产的经济作物和商业产生的客观的利润与促进繁荣。因此景观就会体现出集约种植和同质性,以及Euonymon的考古中所明示体现的物质财富。

Aixone的一块公共土地的存续租约IG II2 2492当中就详细说明了这一点,这个租约中的父子Autocles和Auteas租了一块土地,合同里禁止将土地上的土壤移走,也明确区分了“树木作物”和“土壤作物”,在第一年期间,deme对于前者有专有权,而从第二年开始授予给承租人。合同里允许在deme同意下砍伐橄榄树,并且平均分配卖树的利润,但是承租人必须在接下来的39年的租赁期内种回足够的树,并且可以从这份资料里得知,对于橄榄树这种很能来钱的多年生植物,需要对树进行集中浇水施肥,并且需要严防牲畜吃新梢。通过航空照片对于古代与现代景观的对比,为这种集约化的农业生产提供了进一步证据,梯田中的每一排都为了更好地浇水施肥而被设计,而更低更宽的梯田则可以容纳更多的树木,并且这些梯田上的树木每两年就可以与谷豆进行间作,就像是租约上说的那样。

从该梯田提供的考古证据,在每公顷156颗橄榄树树较低的密度下,Euonymon总共可以有20万棵橄榄树,每年至少能够生产560吨橄榄油,按照每个成年男性每年18.5kg的往高算的消费量来讲,这个数字已经足够供给3万人了,不过考虑到卫生、医疗、宗教、手工业和其他用途,可能就没那么多,1metretes的橄榄油大概能卖12德拉克马,那么每年这560吨橄榄油换成在同等单位下价值5德拉克马的小麦,总供能够养活6000名成年人,已经超出了Euonymon的人口了。

此外,Euonymon还有丰富的养蜂业的遗址,在Hymettos山麓东南约7公里处,出土的用来承装蜂蜜的罐子,在帕罗斯岛、塞浦路斯岛或者安提帕洛斯岛都能够找到,气相色谱测试现实这些陶片上有微弱的蜂蜡痕迹,对于古典时代而言这就是奢侈品。蜂蜜的价格就更贵了,每kotyle能卖5个德拉克马,15吨蜂蜜就价值38塔兰特,也就是Euonymon每年生产的橄榄油与蜂蜜就足够买到足够的小麦,供养12000名成年人。

简单谈论进口粮食的问题。

伪史论者经常说古希腊从埃及进口粮食,埃及很远balabala的,但事实上雅典进口粮食最重要并且分量最大的来源是黑海。先介绍一下黑海情况,黑海有很多的希腊人定居点,这些希腊人很多都是来自安纳托利亚的米利都,而黑海的希腊人城市一般都体现着强烈的传统主义与旧爱奥尼亚风格,一封来自前四世纪这一地区的信也体现了这样的风格,信是用博斯普鲁斯方言写的,是爱奥尼亚方言下的一类。公元一世纪的斯多葛哲学家Dio Chrysostom直接称呼这里为荷马式的落后,人人都是长发蓄须。

在斯基泰人入侵黑海海岸和希波战争之前的地中海时期,希腊人在黑海的殖民地已经逐渐发展成一个个城市与农村的定居点,与地中海进行粮食贸易是可能的。虽说在公元前500年的时候,这里的农业经济还是发展阶段,农业水平肯定是不稳定的,至少说不足以让任何地中海的希腊城邦对其产生进口依赖,不过彼时的雅典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粮食进口需求。

当然,希腊在Histria、Berezan和Taganrog之类的地方建立的沿海商业定居点比更向内陆的定居点早得多,即便如此,希腊人也可以从当地的斯基泰人那里获得粮食,从对黑海地区的海岸到森林和草原的众多定居点的谷物遗骸的考古分析,已经可以确信希腊人已经将面包小麦引入到黑海北部,到了前五世纪中期,希罗多德指出一些和希腊人关系密切的群体,被称作为Σκύθαι ἀροτήρες,大概说的就是从事农耕的斯基泰人,并指出这些人种植粮食主要是为了卖出去。

另外,为了防止有人杠为什么要卖粮食给希腊人,先给出这张图。希腊人虽然生活的时间离今天有两千多年,但是他们的政治眼光也比你们那种小学生级别的“我不卖你粮食,饿死你,然后趁火打劫”的水平强得多。

简单来说,粮食交易不仅仅是一种商业行为,这包含着很大程度的政治算计。

当然,雅典的粮食进口方,虽然很大一部分来自黑海,但是黑海并不是唯一,其他的地方甚至包括Euboea也是雅典进口粮食的渠道,关于进口Euboea的粮食这件事在古典文献里被提到得都比较零零散散,一般认为是伯罗奔尼撒战争时期雅典人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才以来Euboea的粮食。但事实上可能并不是这样。不过那个东西展开也有很多可以说的东西,包括雅典人对Euboea是如何进行控制的之类的,包括一系列的地产问题以及税收制度与法律问题。此外还有Euonymon之类的地方,估计这些词伪史论者听都没听说过。

先写到这里,以后想起什么来再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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